利物浦主场迎战多特蒙德的欧冠半决赛首回合开场仅仅九分钟, 马尔塞尤强势突破，罗伊斯首射被扑，最终哈弗茨补射破门！
利物浦 0-1 多特蒙德！！
似乎是被这戏剧性的一球惊呆了, 看台上的利物浦球迷, 在最初的错愕过后，才尽心竭力地发出嘘声, 为对手的精彩进球喝了一番倒彩。
广播里，传来的则是主场解说员干巴巴的点评, “好吧，进球了, 率先破门的是多特蒙德。”
“现在的比分是0-1, 利物浦在前。”
“不得不承认，这是充满戏剧性的一球。”
“我得说, 在多特的这一粒进球中立下首功的，是安菲尔德的的草皮。”
“毕竟, 马尔塞尤失误后传出的一球实在是太诡异了, 难怪我们的战士们无法抵挡。”
“唉，我们的安菲尔德，这次怎么站在了对手一侧呢？”
……
解说员充满怨念的抱怨还在半空中飘荡, 绿茵场上, 首开纪录的多特球员，则已经开始了庆祝。
尤其是成功打入致胜一球的小将哈弗茨。
哈弗茨先前射门失误, 给了对手反击机会, 若非库尔图瓦反应迅速, 多特只怕在开场阶段就要落后了。
哪里想到, 哈弗茨心头懊恼的情绪还未散去，忽然间峰回路转, 自己反而成为了黄黑军团的英雄？
现在，这员年仅十九岁的小将，简直要乐疯了。
哈弗茨兴奋到小脸通红，目睹了皮球入网便快活地跃到了半空中，而且握手成拳，用力挥舞了两下。
就好像在揍安菲尔德球场的空气似的。
只比哈弗茨迟了稍许，助攻的罗伊斯和阴差阳错送出妙传的马尔塞尤，纷纷赶到。
哈弗茨还飞在半空中，马尔塞尤已经跃起，一把将小队友按了下来，直接把哈弗茨的脑袋夹在了胳肢窝下。
罗伊斯则歪嘴笑着，冲着哈弗茨的短毛脑袋好一番蹂躏。
等到揉得够了，马尔塞尤才终于大发慈悲地放了小队友自由。
然后，暴雨之中，多特蒙德的前场三剑客抱在一起，放声嘶吼着，庆祝这振奋人心的一球。
和两位前辈抱在一起的时候，哈弗茨兀自兴奋得又蹦又跳，罗伊斯一时间都有点制不住他了。
小火箭索性后退了一步，一面看着小队友发癫，一面好笑地冲男朋友挤了挤眼睛。
“我看，凯才像是小马驹呢！！”罗伊斯以手掩唇，低声和男朋友打趣队友。
“啊……啊？”正扶着额头的马尔塞尤先是一愣，然后用力点了点头，“是很像没错！”
看看哈弗茨那副满场撒欢儿的模样，才是货真价实的小马驹没得跑了。
当然，说是小驴子也没什么问题。
过分兴奋之下，多特蒙德的庆祝时间，实在是有点长了。
直到被裁判吹哨提醒，黄黑军团的球员们收敛了庆祝的动作。
此时，亨德森已经一脸阴郁地带球站在了中线位置，对着在红军地盘上疯狂庆祝的对手怒目而视。
于是，多特球员见好就收，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待比赛重新开始。
刚刚，利用多特球员庆祝的时间，克洛普把距离近的几个球员叫到了场边，飞快叮嘱了几句。
开场即落后的情况下，强大的红军完全没有失去斗志，依旧毫不畏惧地与黄黑军团展开争斗。
更有甚者，在已经造成了主场失球的情况下，利物浦的进攻反而更放开了些，也少了几分畏手畏脚。
比赛重新开始之后，利物浦在场面上占尽了优势。
红军围着黄黑军团的球门，好一番狂轰滥炸。
多特蒙德的球门屡屡陷入危机，全靠库尔图瓦一路高接低挡，才暂保球门不失。
事态最为严峻之时，连马尔塞尤都被迫撤回己方半场参与防守，并且确实凭借强壮的身躯，在门线之上挡出了范戴克的一记头球。
只不过，库尔图瓦到底是人不是神，百密终有一疏。
第十八分钟，罗伯逊在禁区左路接到米尔纳低传，面对胡梅尔斯的拦截时，抬脚轻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球给到了马内。
马内接球后，于小禁区附近起脚低射，皮球从库尔图瓦腋下飞过，成功窜入比利时人身后的球网！！
看台上，主队球迷已经难耐激动地欢呼出声。
只不过，进球的马内却并未庆祝，而是面带惊疑地看向裁判。利物浦前锋的身旁，胡梅尔斯、阿什拉夫甚至是马尔塞尤等等离得近的多特球员也纷纷举手，向裁判示意越位。
果真，边裁举旗，表示进球无效。
多特蒙德成功维持住了领先优势。
然而，黄黑军团的幸运，并没有维持太久。
十分钟后，利物浦再次获得了一次绝佳的机会！
这一次，是萨拉赫带球闯入禁区，皮什切克与对方僵持良久却始终无法占据上风，迫于无奈之下只得将埃及人脚下的皮球踢出底线，被迫送给了利物浦一个角球。
米尔纳站在了罚球点前。
利物浦七号高高举手，比划了一个只有队友才明白的手势，接着后退了几步，助跑至罚球点前，而后抬脚，摆腿——！
被米尔纳踢中的皮球，划着优美的弧线，越过两队球员的脑袋，最终落在了后点。
利物浦的队长亨德森高高跃起，头球攻门——！
距离亨德森最近的马尔塞尤几乎与对方同步起跳，也是迎着来球，猛一甩头！！
只不过，一为进攻，一为防守。
马尔塞尤的脑袋所甩向的方向，也和亨德森截然相反！
于是，就在半空之中，马尔塞尤和亨德森，赫然撞在了一起！！
马尔塞尤其实还要跳得更高，也更快一些。
于是，便是马尔塞尤的下巴，狠狠磕在了亨德森的额头上。
伴随着一声光是听起来就令人头疼的沉闷声响，利物浦的队长和多特蒙德的中锋狠狠撞在了一起。
而后——！
两个高壮的身躯齐齐倒地，而且都是捂着脑袋痛呼不止。
马尔塞尤和亨德森相撞，也就导致了多特蒙德和利物浦的两员大将，齐齐错失了皮球的第一落点。
未被任何人碰到的皮球，延续着先前的飞行轨迹，继续下坠！
倒是相撞之后齐齐落下的马尔塞尤和亨德森，挡住了库尔图瓦的视线，也使得多特门将无法及时做出判断。
于是，躲在马尔塞尤和亨德森之后，并不以身高见长的萨拉赫，出人意料地捡了个漏。
迎着落下的皮球，埃及人毫不犹豫地抬脚，只以脚尖一捅——！
被萨拉赫踢中的皮球，登时改变了飞行轨迹，向着黄黑军团的球门，倒飞而回！！
而后，在一片混乱之中，从库尔图瓦的右侧腋下穿过，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了球网！！
这一次，再没有边裁举旗，示意越位了。
这一次，利物浦终于成功改写了比分！！
而视线被遮挡的库尔图瓦，直到听到欢呼声从看台上传来，才意识到自己的金身已经不幸告破了。
然而，传闻中性格乖戾的比利时门将，并没有把注意力分给已经在自己的身后的球门里做客的皮球，或者是正在自己的眼前庆祝的萨拉赫。
其他的多特队友也没有。
甚至大多数的利物浦球员都没有
两队球员的注意力，全部都被倒地不起的马尔塞尤和亨德森所吸引了。
尽管所关心的球员不同，但是利物浦和多特蒙德的球员，在目睹队友倒地，可能受伤之后，却是齐齐举手，呼叫队医。
只不过，不等队医进场，马尔塞尤已经率先站了起来。
还用一只手捂着下巴的马尔塞尤，一面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一面“呸呸”两声，吐出了两口带着鲜血的唾沫——这是刚刚撞击的时候，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他随即挪开了捂着下巴的另一只手，却见德国帅哥棱角分明的下颔线上，正红肿了一块。
不过幸运的是，并没有破皮流血。
马尔塞尤吐出的鲜血，在雨水中弥散开来，最终再不可见。
到了此时，同样捂着脑袋的亨德森也站了起来。
只不过，等到利物浦队长挪开手掌，露出的却是鲜血淋漓的脑袋。
亨德森拒绝了队医的搀扶，自己昂首挺胸地走下了场，接受治疗。
另一边，罗伊斯也低声询问马尔塞尤是否要下场休息，却见男朋友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只是硬伤，缓过来就好了。”
“我的下巴比他的脑门儿硬——！”
马尔塞尤说至此处，竟还颇为自得地扬了扬脑袋，结果牵扯到了下巴上的伤处，痛得龇了龇牙。
真是的，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罗伊斯看着男朋友的臭屁模样，不由地觉得好笑。
只是，等到利物浦庆祝结束，比赛重新开始。
甚至等到接受了紧急治疗的亨德森重新回到场上，马尔塞尤在比赛的间隙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真是的，被撞到的分明是下巴不是脑袋，他怎么下巴不疼，光是头疼呢？
只不过，罗伊斯分明就在身边，却并没有注意到男朋友小小的异样。
罗伊斯正在为了一次难得的机会全力拼抢！
原来，是后场的德布劳内看到了一条难得的空档，于后场起脚，便是一次精准的长传！
德布劳内传出的皮球，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过分优美的弧线，在飞越了大半个球场之后方才力竭，准确找到了边路的罗伊斯！！
好似一把尖刀，直插入利物浦的心脏！！
德布劳内的传球实在精确，甚至还充分计算了罗伊斯的跑动速度，以至于罗伊斯在奔跑之中步伐不停，便成功接到了这一脚传球！
只不过，阻碍在罗伊斯和球门之间的，还有罗伯逊和洛夫伦。
罗伊斯并没有强行突破，而是右脚轻磕，便将皮球分给了已经赶到的小队友哈弗茨。
只不过，此时，利物浦门将卡里乌斯的目光，仍然落在了罗伊斯和哈弗茨的方向。
于是，哈弗茨也没有贪功，在接球之后顺势转身，把球回传给了位于小禁区之外的马尔塞尤。
马尔塞尤先前的短暂不适已经过去，此时调整好状态，右脚轻点将球停稳，而后将左腿抬至最高，用尽全力挥下——！
好一记势大力沉的射门！！
利物浦的球门之前，卡里乌斯奋力一扑，险之又险地双手将球托住。
只可惜，雨天皮球湿滑，再加上马尔塞尤这一脚射门上带着的力道实在太大，分明已经被卡里乌斯抱住的皮球，竟然又从利物浦门将的大掌中滑落。
然后，在卡里乌斯以及在场利物浦后卫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脱手的皮球落在了门线上，弹了一下，又跳进了球门！
球，进了。
利物浦 1-2 多特蒙德。
第142章
多特蒙德的第二球, 一众队员配合之精妙，令人叫绝！
从德布劳内超远距离长传发动进攻开始，罗伊斯, 哈弗茨, 马尔塞尤，多特蒙德的前场三叉戟配合默契。当然, 这一球能够建功，还离不开卡里乌斯诡异的脱手。
多特球员, 以及利物浦门将，共同打入了这一粒至关重要的进球, 使得黄黑军团在客场重新占据了领先优势。
裁判确认进球有效, 响亮的欢呼声、喝彩声从一片黄黑色的客场球迷看台上传来，一声声的“Heja BVB!!”的呐喊, 令全体多特球员都为之动容。
马尔塞尤、罗伊斯和哈弗茨，勾肩搭背地, 共同跑向送出秒传的德布劳内。
天生巨力的马尔塞尤在兴奋之下, 竟直接把德布劳内抱得双脚离地，还晃了两晃。
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队友们抱住，德布劳内在半空中挣扎了两下, 在剧烈运动后本就泛红的脸, 登时红得更加厉害了。
然后，三人簇拥着比利时的黄金中场, 一同跑向了客队球迷看台。
再然后, 更多的多特球员, 也纷纷聚拢了过来。
大家面朝着自己的支持者们, 有人挥手，有人比划爱心的, 还有人低头亲吻胸前的队徽。
对于球员的热情，球迷回以的，则是比先前更加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
不知是谁带的头，伴着招展的旌旗，客队看台上的多特球迷们，整齐划一地呼喊起了多特球员的名字。
“马茨·胡梅尔斯！”
“凯文·德布劳内——！”
“凯·哈弗茨——！！”
“马尔科·罗伊斯——！！”
“埃里希·马尔塞尤——！！！”
……
亲耳听到多特球迷用和呼唤其他球员别无二致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胡梅尔斯在最初的怔愣过后，默默垂下了那双因为眼神迷离而总显得过分深情的黑眸，为的是掩饰眼里的热泪。
而后，他用手拽起胸前的多特队徽，狠狠亲吻了两口。
反倒是一直很热情，也很爱自家俱乐部的多特蒙德太子爷——马尔塞尤，表现得有点不对劲。
马尔塞尤仰着头，定定地注视着仍然在呼唤自己名字的球迷，竟然恨恨地吐出了一句，“操他的——！老子怎么还在这鬼球队？！”
距离马尔塞尤最近，也是最关心他的罗伊斯，隐约听到了这句话，却没有听清。
得益于这整整一年时间里，马尔塞尤所表现出的，对多特确凿无疑的热爱，罗伊斯听到了这句话，第一反应是感到疑惑和不敢置信。
“埃尔？你说什么？”罗伊斯扭头，面带疑惑地望向马尔塞尤。
马尔塞尤也望向了他。
那双他所熟悉和热爱的湛蓝色眼眸里，泛着的是他已经许久未见过的狠厉神色。
那是应该属于失忆前的马尔塞尤的，对他、对多特深恶痛绝才会有的眼色。
罗伊斯被骇得后退了一步，面上原本挂着的真诚笑容，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埃、埃尔——！！”顾不上在球场上，罗伊斯在反应过来之后，颤着声呼唤马尔塞尤的名字，整个人也扑了上去。
马尔塞尤抱住了他，并且熟练地揉了揉他的羊驼脑袋。
“马尔科？”
“你怎么了？”
“怎么这么奇怪？”马尔塞尤面带疑惑和关怀，垂眸注视着怀里人。
罗伊斯仰头看去，却见爱人俊朗的面容上，依然绽着笑容，一副阳光灿烂的模样。
还要算上那双刚刚才令他胆寒的蓝眸中，透露的依然是一片温柔。
那个刚刚短暂出现的，“失忆前的马尔塞尤”，好像又不见了踪影。
罗伊斯依偎在马尔塞尤胸前，一颗心怦怦直跳着。
他的嘴巴张了又张，却始终下不了决心，出言询问马尔塞尤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罗伊斯已经隐隐猜测到了一些。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只鸵鸟，只敢把头埋在沙子里，默默祈求上苍让他最恐惧的那一刻晚一点到来。
最终，罗伊斯从马尔塞尤宽阔的怀抱里钻了出来，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告诉男朋友，“我没事，埃尔别担心。”
马尔塞尤其实还有点不放心。
幸运的是，利物浦球员已经不耐烦地发出抗议，黄黑军团的球员和球迷都只好悻悻地结束了庆祝，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比赛。
不过，罗伊斯、哈弗茨和马尔塞尤合力打入的这一粒进球，也已经是上半场比赛中的最后一个进球了。
接下来的比赛时间里，两队依旧在暴雨中毫不畏惧地展开攻势，只不过都差了点运道，始终未能取得进球。
半场比赛结束，罗伊斯怀着某种隐秘的、不可对人言的担忧，走进了球员通道。
很显然，在安菲尔德半场入账两粒客场进球的战绩，让安切洛蒂满意极了。
“刚刚大家干得非常棒！”
“我是说，都非常棒——！”更衣室里，意大利人操着带了口音的德语，先是毫无保留地夸赞了自己的弟子，再进行下半场的战术布置。
多特的球员们，一边熟练地快速恢复体能，一边认真看着唾沫横飞的安切洛蒂在战术板上写写画画。
但是，罗伊斯的心思，暂时无法放在接下来的比赛上。
他投过视线，隔着德布劳内，小心翼翼地观察马尔塞尤的状态。
下巴有伤的马尔塞尤在下场之后又接受了一番检查，此时队医刚走，多特中锋便也把视线投向了自己的男朋友。
然后，马尔塞尤就被罗伊斯眼眸中隐含着的担忧和小心的意味，吓了一跳。
罗伊斯与男朋友的目光交汇，赶忙嘴巴一歪，冲对方露出了一个有些紧张的微笑。
好像一只从洞穴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耳朵，试探外界环境的小兔子，马尔塞尤想。
不得不承认，男朋友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可爱模样，使得马尔塞尤即便在紧张的欧冠半决赛中，也不由地心头一热。
他有点想现在就把罗伊斯揽过来，亲上一亲。
再狠狠地咬上一口，最好咬得他鲜血直流……？？？
马尔塞尤被自己脑海里忽然冒出来的古怪念头吓了一跳。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把这种奇怪的、不知从何而起的念头赶出了脑海，然后才望着自己的男朋友，露出了一个和以往别无二致的笑容。
“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马尔塞尤猜测罗伊斯是担心自己的伤势，于是出言宽慰男朋友。
“如果有问题……我会要求下场的。”
马尔塞尤没有继续坚持自己“什么事都没有”了。
几次头晕，再加上不时冒出来的古怪念头，使得马尔塞尤不敢继续逞强。
罗伊斯也察觉到了马尔塞尤口风的改变。
但是，只要马尔塞尤没有再流露出那种熟悉的、却令他恐惧的神色，其他事情罗伊斯已经顾不上了。
于是，罗伊斯伸出手，不顾场合地握住了马尔塞尤的。
“埃尔，你会没事的。”他安慰完了男朋友，又低声补上了一句，“我也会没事的。”
然后，两人耳里，传来了重重的咳嗽声。
“我觉得，我多余长了两条腿了，你们觉得呢？”德布劳内干巴巴的声音在两个人中间响起。
小情侣这才发现，两个人横着的手，竟是直接搭在了德布劳内大腿上。
马尔塞尤和罗伊斯尴尬得面色微红，都是触电般地把手收回。
马尔塞尤和罗伊斯其实还想再说些什么。
只可惜，中场休息短暂，没给他们留下更多的交流时间。
开场哨响起，利物浦主场迎战多特蒙德的欧冠半决赛首回合比赛，继续进行。
利物浦进行了换人调整，用维纳尔杜姆换下了张伯伦。而后，依旧与多特展开强有力的对攻。
第五十一分钟，阿诺德于后场发起长传，萨拉赫突入禁区右侧传中，飞在半空中的皮球却被皮什切克断下。
第五十七分钟，阿什拉夫带球前插，于大禁区外传球找到哈弗茨。哈弗茨意图带球突破，却在洛夫伦的逼抢下逐渐失去了射门角度，最终匆匆起脚却未对利物浦的球门造成威胁。
第六十三分钟，利物浦获得角球机会，萨拉赫右侧开出角球，洛夫伦门前头球，打在了横梁上又被库尔图瓦摘得。
又是五分钟后，多特蒙德获得角球机会！
这一次，德布劳内罚出的角球，落在了门前近点。
马尔塞尤不顾球衣被利物浦球员撕扯到几乎变形，迎着飞来的皮球，用尽全力高高跃起，再猛一甩头——！
也算是利物浦的幸运，马尔塞尤的头球，依然差了些准头。
在一众红军球迷的惊呼声中，被马尔塞尤顶中的皮球，重重打在了门柱与横梁的交接处，震得整座球门都在震颤。
落地的马尔塞尤黑着脸晃了晃脑袋，而后高高举手，向着替补席示意，要求进行换人。
此时，上半场与马尔塞尤在争顶头球时受伤的亨德森已经支撑不住离场。
很显然，马尔塞尤也受到影响，无法再坚持了。
只不过，肿着下巴的马尔塞尤，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
面对跑到眼前的男朋友充满关怀的目光，他竟还有余力扯动嘴角冲罗伊斯笑了笑，温言告诉他，“我没事，歇一歇就好了。”
可是马尔塞尤说完了，又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
安切洛蒂用施梅尔策换下了马尔塞尤。
这是一个加强防守的换人调整，很显然，客场2-1的比分已经足够令人满意，黄黑军团已经决意见好就收，等到回到主场再图谋更多。
第四官员已经举起牌子，示意换人。
球场上，马尔塞尤却晃荡着两条膀子，慢慢悠悠地往场下走，还一面走一面冲客队看台和场边的队友挥手致意。
看模样，马尔塞尤简直恨不得把这段路走到地老天荒。
只是，更多的人并不这么希望。
主队落后的情况下，看台上的红军球迷，已经面带愤愤之色地发出嘘声。
可是马尔塞尤视若无睹。
下一刻，竟有不明物体从看台上飞了下来，而且径直飞向了马尔塞尤的后脑勺。
正在对着客队球迷看台挥手的马尔塞尤躲闪不及，竟被砸了个正着。
高大健壮的多特中锋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无，身体晃荡了两下，然后就眼睛一闭，身体一软，倒在了草坪上。
一片惊呼之中，砸中马尔塞尤的不明物体落地，原来是一罐未开封的啤酒。
谁能想到，踢了七十分钟比赛又攻入一球的顶级中锋，竟然是被球迷的投掷物砸得倒地不起呢？
第143章
谁能料到, 天外飞来啤酒瓶，硬砸倒了正要下场的马尔塞尤？？
马尔塞尤倒地的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距离最远的罗伊斯, 目睹了男朋友高大的身影倒在地上, 一瞬间几乎就要不能呼吸了。
“埃尔——！！”罗伊斯痛呼了一声，以比在禁区内冲刺还要快的速度, 向着马尔塞尤倒地的方向跑去。
也不只是罗伊斯，其余的多特队友, 无论身处何方，都纷纷聚拢了过来。
最初的不敢置信过后, 也有响亮的惊呼声、叫骂声, 从黄黑拥趸所在的客队球迷看台上传来。
很显然，马尔塞尤的状况, 牵动着全体黄黑球迷和球员的心。
距离最近，但是还未上场, 也还未戴上队长袖标的施梅尔策, 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马尔塞尤身边。
看施梅尔策撸着袖子的模样，活像想要跟并不存在的敌人干上一架。
只可惜，多特队长在场边唯一找到的, 只有一罐还在翻滚的啤酒。
施梅尔策不敢过分挑衅球迷, 但是在眼看队医赶到之后，他放下心来, 便冲到主队看台前接连挥舞了好几下拳头, 又一脚踢飞了作为罪魁祸首的啤酒罐。
冲到马尔塞尤身边的, 当然不仅仅是施梅尔策。
甚至不仅仅是多特的人。
对面的替补席上, 利物浦的教练克洛普在目睹对手家的中锋在被替换下场途中莫名倒地之后，近乎出于本能地, 撒开双腿，冲着事发地跑去。
只不过，等到真正跑到了马尔塞尤身边时，克洛普火热的头脑，已经被球场上的冷风吹得重新恢复了冷静。
现任利物浦主帅没有靠近自己的前弟子或者正对一切“利物浦人”虎视眈眈的多特球员，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跑向了自家球迷看台。
“这是赤裸裸的暴力行径——！”
“这是违反竞技道德的恶劣行径！！”
“这样的行为，不应该出现在安菲尔德！！”
“我对刚刚发生的事非常抱歉，也非常失望！”
“球场都有监控！”
“只要事后查明是谁干出了这种事，他将永远被禁止进入安菲尔德，并且要承担法律责任！！”
克洛普完全没有包庇罪魁祸首的意思。
事实上，此时他看着主队球迷的目光中，已经透露出了凶色。
就好像那不是他们的支持者，而是什么仇敌一样。
眼见连对手家的主教练都及时赶到，本来也在人群中焦急张望的安切洛蒂嘴角抽了抽，晃动着笨重的身体走向第四官员，严词抗议利物浦球迷对自家弟子的伤害。
然而，一片混乱之中，并没有人在意两位主帅都干了些什么。
因为距离问题在事发过后一会才赶到的罗伊斯挤开人群，钻到马尔塞尤身边。
“埃尔，埃尔……埃尔——！！”罗伊斯颤着声呼唤马尔塞尤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
马尔塞尤紧闭着那双过分好看的湛蓝色眸子，好像睡着了一般。
罗伊斯又用颤抖的手掌，握住了男朋友温热一如往昔的大掌。
可是，那只一贯很有力也很能给他安全感的大掌，再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以十指相扣的形式回握住他。
“埃尔，埃尔！！埃尔你和我开玩笑的是不是……”罗伊斯在头脑混乱之下，口里胡乱呢喃着，又拿自己的手指刮擦马尔塞尤的掌心。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马尔塞尤早该哈哈大笑着跳起来，得意于又骗了他一次。
可是这一次，躺在草地上的男人好像睡着了一样，一动都没动。
“埃尔——！！”
“埃尔你别吓我……”
罗伊斯顾不上此时是欧冠半决赛现场，顾不上队友和对手都围在身旁，只一遍又一遍地呼唤马尔塞尤的名字，连自己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都浑然不觉。
直到有人以近乎强硬的态度，掰开了他握着马尔塞尤的手，罗伊斯才意识到队医已经到场，在完成了简单的检查之后，正把马尔塞尤往担架上抬——以脑袋朝下的姿势。
罗伊斯愣了一下，才不舍地松开了马尔塞尤的手，然后也看清了刚刚掰开他手的人——是胡梅尔斯。
罗伊斯再看，又发现施梅尔策正一脸警惕地蹲在他身旁，为他挡住了可能得窥伺目光。
到了此时，罗伊斯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了。
他勉力歪了歪嘴角，冲关怀自己的朋友们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
“我没事。”罗伊斯轻声为自己辩解，“就是埃尔出事，我太担心了。”
“你们也知道，我和埃尔关系好……”
这样的解释，可能有点欲盖弥彰了。
幸好，一片混乱之下，也无人计较罗伊斯所表现出的异样。
从来没处理过这种古怪伤势的队医，用担架抬着马尔塞尤，匆匆离开了赛场。
失魂落魄的罗伊斯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马尔塞尤离开的方向。
罗伊斯心头，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了起来。
不知怎地，他回想起了一年之前，那场诡异的、却堪称他的幸运的车祸。
那次车祸过后，罗伊斯也是像刚刚这样，手足无措地看着倒地的马尔塞尤，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他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
那次车祸过后，罗伊斯也是像现在这样，呆呆地看着马尔塞尤被抬上救护车。
只不过，那次车祸过后，马尔塞尤奇迹般地——请允许罗伊斯这么说——失去了过去十一年的记忆。
罗伊斯多年的苦恋得到了回报，一次车祸给了他一个深爱他的五好男友，甚至间接性地给了他一支他梦想中的多特蒙德。
更有甚者，到了后来，马尔塞尤已经隐约猜到了自己真正丢失的十一年记忆究竟是什么。
但是他慷慨地原谅了罗伊斯，甚至继续坚定地选择了罗伊斯。
那么现在呢？
在一切都看似稳定下来之后，这次同样诡异的天外飞物，又将给罗伊斯和马尔塞尤带来什么？
罗伊斯不敢细想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然后，罗伊斯才听清了胡梅尔斯充满关切意味的声音，“马尔科？你怎么样？”
“要不要下场休息？”
罗伊斯回过神来，才发现混乱已经结束，大多数球员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但是胡梅尔斯和施梅尔策没有离开。
再远一些，还有已经在往回走的皮什切克不断地回头，朝他投来担忧的目光。
这是他的球队，是他和埃尔都心爱的、也愿意共同守护的球队！
他的队长，他的朋友，也在关心着他。
这个认知，使得罗伊斯得以暂时把心神从马尔塞尤身上收回来一些。
“我调整过来了。”罗伊斯说着，冲胡梅尔斯和施梅尔策露出了一个比刚才得体得多的微笑。
“我又没受伤，休息什么啊？！”
“回去回去！要踢球了！！”
罗伊斯说着，抬手拍了拍两个队友的肩膀，然后抬脚向着前场跑去。
眼见小火箭至少看起来恢复了正常，本已经走向了第四官员的安切洛蒂又止住了脚步。
唉，罗伊斯和马尔塞尤关系好当然是好事。意大利人摇晃着圆滚滚的身子，跟只企鹅似的踱着步，一面走回自己的座位，一面琢磨着。
这两员前场大将在场上场下都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也为多特制造了不知多少精彩进球。
说实话，在安切洛蒂全部的球员生涯和教练生涯里，还很少见到要好成这样的队友呢。
只不过，要是马尔塞尤和罗伊斯有谁不好了，另一个人简直和伤的是自己一样，也实在是麻烦。
当然，这一次罗伊斯能够扛过马尔塞尤受伤的打击，既出乎安切洛蒂的意料，也足够令他欣慰。
就是，不知道马尔塞尤究竟怎么样了……想到此处，安切洛蒂也忍不住扭过头，把目光投向了马尔塞尤刚刚被抬着进入的球员通道。
令所有人都心痛的意外暂告一段落，场上比赛继续进行。
只不过，亲眼目睹了同行倒下，两队球员心头都沉甸甸的不是滋味。
大雨已经停歇，但是接下来的比赛里，就是莫名少了几分激情与热血。
不过，利物浦依旧在第八十五分钟获得机会。
这一次，是洛夫伦带球前插，在禁区前沿一脚斜传，将球给到了中路的菲尔米洛。
被多特后卫盯防的菲尔米洛并未选择自己射门，而是将球回做，给到边路的马内。
马内起脚挑射，皮球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直挂球门右上角！
然而，球门之前，库尔图瓦火速起跳，舒展猿臂，单掌将球托出！
只不过，马内的射门实在很有水平，饶是比利时门神也未能成功抱住皮球。
被库尔图瓦挡出的皮球，落在了门前的草坪上，又在弹射之后，飞向了大禁区边缘。
因为队友离奇受伤而心神不属的多特球员，终究在防守上稍有欠缺。
没有人及时处理对自家球门仍有威胁的一球。
倒是利物浦核心萨拉赫，及时赶到。
面对被库尔图瓦扑出的皮球，萨拉赫举重若轻地将球停稳，而后——！
脚尖轻挑，又是一记与先前马内仿佛的挑射！！
这一次，萨拉赫射出的皮球，却是直奔球门左上角而去！
两次射门，相隔时间实在是太近，所攻的位置，也实在是相距太远！！
饶是库尔图瓦再是神奇，也救之不及。
球，进了！！
第八十六分钟，利物浦再度扳平比分。
然而，皮球入网，进球的萨拉赫却罕见地没有庆祝。
广播里，先是一阵沉默，之后才传出主场解说员干巴巴的播报，“萨拉赫为我们进球了。”
“现在的比分，是利物浦 2-2 多特蒙德。”
然而，就连安菲尔德的主队看台上，此时也是一片难得的寂静。
素来热情的红军球迷，难得地没有为了主队的进球而呐喊助威。
谁都知道多特此时不在状态，与前场核心莫名受伤脱不了干系。
回想起刚刚马尔塞尤被球场抛掷物砸到昏迷倒地的画面，红军球迷们汗颜到连为自己的球队欢呼都不好意思了。
多特球迷所在的客场球迷看台上，倒是适时地传来了响亮的嘘声。
便臊得场上场下的红军拥趸，越发地抬不起头来。
本场比赛余下的时间里，两队都没有更加亮眼的表现了。
最终，利物浦 2-2 多特蒙德的比分维持到了比赛结束，利物浦和多特蒙德在安菲尔德球场握手言和，将谁能拿到欧冠决赛入场券的悬念，留到了半决赛次回合。
第144章
比赛结束了, 全体多特球员却都顾不上按照惯例感谢远道而来的球迷。
当然，随队远征客场的球迷们，也无暇顾及这么点细枝末节。
黄黑军团的成员们甚至没在球场上多逗留一分钟, 就纷纷抬步冲向球员通道, 四处找寻先前被抬下场的马尔塞尤。
然而，马尔塞尤已经不在安菲尔德了。
根据多特的工作人员所说, 昏迷不醒的马尔塞尤在下场后立刻被送往了利物浦最好的医院，现在正在进行检查。
并未随队出征的多特主席, 也已经得到了消息。老马尔塞尤在最初的愤怒过后，已经搭乘上了私人飞机, 此刻正在前往利物浦的途中。
利物浦主席维尔纳匆匆赶到, 找到了多特蒙德的领队和教练，言辞诚恳地向他们道歉。
“这不是正常状态的利物浦, 也不是正常状态的安菲尔德！”
“我以我的名誉起誓，利物浦的大多数球迷都是非常友好的！！”
“对于发生在马尔塞尤身上的事我深表歉意, 安保室已经在调事发球迷区域的监控了。”
“只要找到了那个该死的足球流氓, 我发誓利物浦绝不包庇，一定将他惩之于法！！”
……
维尔纳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但是现在, 并没有哪怕一个黄黑军团的成员有心情听利物浦主席的道歉。
一贯很有礼貌的罗伊斯, 甚至一反常态地板着脸伸手推开了维尔纳，自己站在了安切洛蒂面前。
“先生——！我想去医院！！”
“我明天想要请假, 先看看埃尔的状况！”
“我……”
罗伊斯在情绪紧张之下, 语速急切。
小火箭的嘴皮子动得飞快, 听得安切洛蒂直皱眉头。
“马尔科, 希望你还记得我是个意大利人。”
“就算我在德国待了两年吧，我的德语也没有那么好。”安切洛蒂叹了口气, 抬手揉了揉额头。
罗伊斯张了张嘴，正待重复自己的请求，却被主帅抬手制止了。
“虽然没听懂吧，但是我差不多猜到你的意思了。”
“没问题，我准你明天的假，你可以在英格兰多留一天。”
安切洛蒂把重音放在了“明天”上，接着抬手拍了拍罗伊斯的肩膀。
“马尔科，你和埃里希关系好是好事。”
“但是，也请你想一想多特蒙德。”
“这周末我们还有联赛，下周中就是次回合的比赛了。”、
“假如埃里希短期里不能出场，你就是多特最可靠的前场球员了。”
“我相信，埃里希比谁都想拿到去基辅奥林匹克球场的入场券。”
安切洛蒂用一种温和却格外深邃的目光注视着罗伊斯，仿佛看到了他的心底。
罗伊斯原本焦躁不安的一颗心，略微安定了一些。
他注视着安切洛蒂，用力点了点头。
“先生，您放心——！”小火箭朗声应答。
“多特蒙德是我和埃尔所深爱的、愿意永远效忠的球队！”
“我只请明天一天的假，之后无论埃尔怎么样了，我都会归队，正常参加训练和比赛！！”
安切洛蒂欣慰地笑了出来。
罗伊斯却不知怎地，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回想起自己向主帅表态时所说的，‘多特蒙德是我和埃尔所热爱、愿意永远效忠的球队’，莫名地有点心虚。
执教多特只有一年的安切洛蒂对罗伊斯的话深信不疑，可是小火箭的脑海里，却不断地有“从前的马尔塞尤”的形象闪现。
罗伊斯无意识地用手捂着胸口，只觉得一颗心越发地不安定了起来。
罗伊斯赶到医院的时候，马尔塞尤已经接受完了全部的检查，正安然躺在病床上，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马尔塞尤直接被高空抛物砸中了后脑勺，照理说是十分危急的情况。
可是，检查结果显示，马尔塞尤除了之前和亨德森相撞时磕到了下巴，其余地方一点伤都没有。
那个诡异的、来自看台的啤酒罐，好像并未对他造成丝毫的伤害——就连被砸中的后脑勺，都没有留下半点皮肉伤。
换言之，现在的马尔塞尤，什么事都没有。
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就是醒不过来。
这样的诊断结果，又让罗伊斯不由地产生了不那么美妙的联想。
罗伊斯回忆起了一年多以前，那场导致马尔塞尤失忆，也导致这段奇幻却美妙——至少对他而言美妙——恋情开启的车祸。
车祸过后，医院也判断马尔塞尤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就是醒不过来。
醒过来也失忆了。
更加诡异的是，事后老马尔塞尤在愤怒之下发动了全部力量，却怎么都找不到那辆撞了他独生子又肇事逃逸的奔驰车。
罗伊斯正在回忆，忽听短信提示音响起。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是来自多特蒙德队内Groupchat聊天群的消息。
施梅尔策：该死的利物浦人！竟然告诉我们查遍了监控，都找不到扔出啤酒瓶的罪魁祸首？！
胡梅尔斯：他们说还会继续找。呵呵，请问有人信吗？
皮什切克：这是包庇！赤裸裸的包庇！！
哈弗茨：刚刚利物浦主席说绝对会查明真相，我居然还信了他的话？！
瑞尔森：简直连脸都不要了！！
库尔图瓦：马桶嘛，一贯都是这么的不要脸！！
……
罗伊斯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举着手机的手却抖得厉害。
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
两次导致马尔塞尤昏迷不醒的意外事件，全部进展简直一模一样！！
利物浦已经诚恳道歉，还声称会继续寻找凶手。
可是罗伊斯就是知道，找不到了。
因为上一次也没找到。
上一次，埃尔从昏迷中醒来，莫名丢失了十一年的记忆，回到了青春年少，最有朝气也对多特爱得最深沉的时刻。
失忆后的埃里希，对他言听计从，把他、把多特放在心上。
那这一次呢？这一次，等到埃尔再度从昏迷中醒来，又会发生什么呢？他会忘记更多的事吗？还是说，埃尔会恢复这十一年来的记忆，想起他曾经多么恨多特蒙德、多么恨马尔科·罗伊斯呢？
又或者，埃尔就这么醒不来了？
罗伊斯看着马尔塞尤与熟睡仿佛的容颜，便有万千纷杂的念头不由地涌上心头。
病床上的马尔塞尤，紧闭着那双总令罗伊斯心醉的湛蓝色眸子，一头耀眼的金色短发也好像无精打采似的耷拉着。
只是，病床上的男人，除了下巴处因为比赛中的冲突而留下的红痕外，俊美一如往昔。
就连那块红痕，也在慢慢淡去，就好像昭示着马尔塞尤完全没有外伤一样。
罗伊斯注视着马尔塞尤形状优美的，却因为缺乏血色而呈现出不健康的粉白色的薄唇，忽然很有吻下去的冲动。
只是，小火箭一颗心蠢蠢欲动了半晌，最终遗憾地打消了这么个诱人的念头。
罗伊斯还记得，一年多前的那次意外过后，他倒是壮着胆子偷亲了病床上的马尔塞尤。
然后呢？
然后本在昏迷中的马尔塞尤就醒了，然后他就不得不被迫头脑风暴，扯下弥天大谎才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亲自己“最好的朋友”。
再然后，他们就阴差阳错地开始了一段哪怕在罗伊斯最美好的梦里也不曾出现过的美满恋情。
出于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预感，罗伊斯没敢亲吻马尔塞尤。
在确定马尔塞尤平安无事的情况下，他更希望对方可以不要那么快醒来。
就好像这样，他就能把那个与自己两情相悦的埃尔留得久一点一样。
就好像这样，他最恐惧的一刻，就能迟一点降临了一样。
也幸好罗伊斯没有亲上去。
因为下一刻，病房的门便打开了。
拄着手杖的斯芬特·马尔塞尤，以与年龄和姿态不符的健康状态，大步流星地推门而入。
陪伴主席一起来探望不幸负伤的球员兼俱乐部“太子爷”的，是多特蒙德的体育总监米歇尔·佐尔克。
老当益壮的多特主席，一面走一面骂骂咧咧，“利物浦说找不着人？”
“不知道是谁砸了埃里希？？”
“该死的！凭什么找不着，怎么会找不着？！”
“他妈——的！怎么伤害了我儿子的人都找不着？！”
佐尔克一时间没能想起一年前，马尔塞尤遭遇的那场发生在训练场外的小小车祸。
此时，听主席先生提起“都找不着”，不由地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大半年时间里早已习惯了主席作风的总监先生，尽管内心腹诽，面上却丝毫不显。
“当然，当然，主席先生英明神武，一定是利物浦人包庇凶手！！”佐尔克出言附和。
“胆敢伤害埃里希——伤害全世界最优秀的球员——多特蒙德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佐尔克那句“全世界最优秀的球员”，似乎很好地取悦到了虽不言明，内心已经开始以儿子的成就为傲的老先生。
老马尔塞尤矜持地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在见到自己和佐尔克到来后已经从床边站了起来，目光却仍然黏在病床上的埃里希身上的罗伊斯，出言吩咐自家体育总监，“那好，米歇尔，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一定要弄清楚是谁伤害了埃里希，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当然，当然——！”
“我现在就去处理！！”佐尔克满口应承，然后快步离开了病房——真是的，谁想打扰口嫌体正直的“儿控”顶头上司和宝贝儿子的相处啊？！
等到确定佐尔克已经离开，罗伊斯依旧把目光投向病床上的埃里希，开口却是对着老马尔塞尤说的话。
“斯芬特叔叔，不用找了。”
“找不到的……”
“就像那辆奔驰车一样，不可能找到的……呜~~！”
连罗伊斯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面对老马尔塞尤时，甫一开口便带上了哭腔。
就好像，在这一年时间的相处里，他已经真正融入了男朋友的家庭，也是真心把斯芬特·马尔塞尤当作了值得信赖，甚至是值得依靠的长辈一样。
虽然这其实是他靠着谎言骗来的男朋友，和骗来的家。
罗伊斯其实不是脆弱的人。
他在最初的怔愣过后，赶忙收声，也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慌乱。
现在，虽然一双绿棕色的眸子还隐隐泛着泪光，但是他扯动嘴角，十分艰难地冲老马尔塞尤露出了一个微笑。
老马尔塞尤用了差不多半分钟的时间，理解了罗伊斯话里的意思。
虽然说不好为什么，但是作为相隔一年的两场意外的旁观者，作为这一年中和埃里希最亲密的人，罗伊斯好像已经猜到了这次天外飞物的意外意味着什么，也想到了即将发生什么。
而现在，看着罗伊斯的反应，老马尔塞尤也猜到了。
老马尔塞尤没有说话，只沉默着注视着罗伊斯，注视着自己有些古怪的“男儿媳”。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老马尔塞尤最初是当真相信了埃里希和罗伊斯相恋多年的事实，并且在纠结过后，接受了儿子与他想象不同的性取向。
只不过，罗伊斯拙劣的谎言如何瞒得过商海沉浮多年的德国首富，又如何瞒得过心系独生子的老父亲呢？
最终，老马尔塞尤还是透过蛛丝马迹发现了儿子失忆的真相。
他隐晦地向儿子揭穿了罗伊斯的谎言，却又把选择权交给了埃里希。
埃里希·马尔塞尤选择了罗伊斯。
那么斯芬特·马尔塞尤就也愿意选择罗伊斯。
毕竟，罗伊斯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再毕竟，历经了长久的心灵折磨之后，终于与爱子和解的老马尔塞尤，已经下定决心尊重儿子的一切选择，并且只希望埃里希能够开心和快乐。
可是现在，他的儿子很可能就要恢复记忆了。
等到病床上的人睁开眼，他们会迎来的，是什么样的埃里希呢？
是今天之前那个已经和他尽释前嫌的好大儿吗？
还是一年前那个叛逆到宣称和老父亲老死不相往来的不孝子呢？
面对着未知的未来，一时间，斯芬特·马尔塞尤一颗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心，也不由地有些慌乱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老马尔塞尤走到病床前，把枯瘦却有力的手掌搭在了罗伊斯的肩头，并且重重拍了拍。
然后，老马尔塞尤与罗伊斯一起，把目光投向了病床上如同熟睡的埃里希。
“既然和上次一样……那我们只要等着就好，对吧？”老先生的声音平静得一如往昔，却隐隐透露出了无穷的力量，也给予了罗伊斯最需要的支撑。
“马尔科，斯芬特叔叔和你一起等着。”
“老子倒要看看，醒来的臭小子，究竟是怎么样的！！”
第145章
如同罗伊斯所预料的那样, 长久的昏迷过后，埃里希终于醒了过来。
病床上的男人缺乏血色的薄唇微颤，轻轻呻吟了一声, 然后重新睁开了那双湛蓝色的、一直令罗伊斯迷醉不已的眸子。
只不过, 刚刚清醒的埃里希明细还有些不在状况内。
躺在病床上的埃里希，仰头望着医院里白花花的天花板, 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紧接着, 遥远的记忆开始回笼。
刚刚发生了什么来着？埃里希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着。
哦对了, 他本来想去停车场来着, 结果讨人厌的罗伊斯追出来，找他吵架？
然后呢？然后就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在眼前忽然放大的黑色奔驰车。
再然后, 是一阵疼痛。
他记得自己的身体飞了起来，速度比在门前起跳时还要快。
他还记得周遭的景物, 在自己眼前不断放大。
更多的, 埃里希却不记得了。
所以……他这是出了车祸？
车祸后被送到了医院来？
埃里希心下有了猜测。
是谁送他来的医院？
是罗伊斯吗？
啧——！这倒是有点尴尬了……
埃里希脑子里还转动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带着颤音，甚至隐隐带着哭腔的“埃尔……”从耳边传来。
还有一声本该熟悉的, 但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的感慨, “臭小子……”
刚刚苏醒的埃里希有些艰难地转动脑袋，然后就在病床旁边, 看到了红着眼睛的罗伊斯, 以及比罗伊斯稍显平静, 却依然难掩激动神色的斯芬特·马尔塞尤。
而罗伊斯和老马尔塞尤——尤其是年纪轻、眼里也好的罗伊斯——也看清了埃里希眸光里, 不容错认的错愕，以及在面对罗伊斯时根本没有隐藏的厌恶。
罗伊斯的一颗心, 猛地跳动了一下，接着就直直地向下坠去，仿佛坠入了无边的深渊。
没有错，他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成真了，此次苏醒后的埃里希，真的恢复了记忆。
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的是，埃里希不单单恢复了过去十一年的记忆，而且同时失去了这一年以来全部的记忆。
现在，被那罐从天而降的啤酒一砸，今天之前那个朝气蓬勃到带了几分孩子气的、一心一意爱着多特蒙德和罗伊斯的埃里希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骄傲自大，却被年复一年的打击伤透了心，铁了心要去拜仁的花花公子埃里希。
自此之后，他们的“爱情”，他们全部的甜蜜回忆，他们给彼此的承诺，他们共同的梦想……都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了。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
明明他和埃里希，已经真正地相知相许，明明埃里希在知道了他的欺骗之后，也已经选择了原谅。明明他的心已经逐渐安定了下来，心安理得地开始享受这样曾经只能出现在梦中的美好生活。
一切又怎么会这么突然地回到了原点？！
罗伊斯忍不住地埋怨上苍，为什么给了他希望又要夺走，为什么要这样恶劣地捉弄他？！
罗伊斯已经想不出未来会怎么发展了。
可是罗伊斯想，他怕是要用自己的余生，独自守着多特蒙德，也独自守着这段甜蜜又痛苦的回忆。
如果从未得到过，他或许还有一天可以放弃这段注定无望的爱恋。
可是，他们分明曾经作为真正的情侣相处、相爱，分明已经共同把心爱的球队带到了曾经遥不可及的高度，分明已经开始畅想属于他们的未来……
这让罗伊斯怎么能够放下？
罗伊斯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一直在竭力忍耐的小火箭终于再也无法坚持，罗伊斯绿棕色的眸子眨了眨，长而直的睫毛扑闪了两下，终于再也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刚刚苏醒，还有点头脑混乱的埃里希，躺在病床上，怔怔地看着晶莹的泪珠从罗伊斯的眼里滚落，不知怎地，忽然心头一痛。
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冲动，在埃里希的心头油然升起——他忽然很想揽过罗伊斯，狠狠吻一吻那两瓣因为抽泣而颤抖的、形状姣好的唇，更想吻一吻那双很令人心动的绿棕色眸子，吻尽里面的泪珠，吻得那张很漂亮的小脸上，只剩下顽皮的笑颜。
在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在埃里希目前全部的记忆里，他从来不曾以这样的角度打量过罗伊斯。
突然冒出的古怪念头，把埃里希狠狠吓了一跳。
可是，最初的惊吓过后，又有更多的、混乱的记忆涌出，把埃里希在苏醒后原本还算清醒的头脑，搅成了一团浆糊。
病床上的埃里希，整个身子都不由地僵住了。
罗伊斯不知该怎么面对恢复了故态的埃里希，也不愿意让视他如仇敌的那个埃里希看轻了他，于是只抽泣了两声便赶忙拿手捂住了嘴。
然后，罗伊斯单薄的身子一转，直接跑出了病房。
现在，偌大的VIP病房里，只剩下了斯芬特和埃里希，这对古怪的父子了。
罗伊斯已经离开了，老马尔塞尤却没有离开。
老先生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注视着病床上，自家儿子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的古怪模样。
老马尔塞尤那双与埃里希相似的湛蓝色眸子转了又转，在埃里希身上逡巡了一圈，最终落回了埃里希的面上，直视着埃里希的双眸。
两双高度相似的蓝眸彼此对视着。
长久的沉默之后，老马尔塞尤抬起右手，竟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埃里希左半边脑袋短促的金毛上。
直打得年轻的那双蓝眸的主人捂着脑袋，本能地痛呼了一声，眼里也闪过了一丝与从前的埃里希更为相似的恼怒神色。
仿佛病床上的人在下一秒就要暴躁地跳起来，口里高喊着“老头子”，没大没小地对老父亲挥舞着拳头以示威胁。
然而，面对独生子眼眸里闪现的狠厉神色，老马尔塞尤竟然半点也不怵。
老先生扇了一巴掌不够，竟然“啪”的一声，往埃里希的右半边脑袋上，也扇了一下。
直接给他对称上了。
“怎么？”
“真把这一年的事全给忘了？！”
老马尔塞尤斜睨着自己的独生子，嘿然一笑。
罗伊斯和埃里希一起长大，也深深爱着自己的竹马竹马。
可是，要论对埃里希的了解，罗伊斯竟然及不上一直忙于商务的、其实在儿子的生命里缺席多年的斯芬特·马尔塞尤。
因为，他是一位父亲。
然而，埃里希的反应，却并不如老马尔塞尤所想。
埃里希被扇了两巴掌，面上的神情反而多了几分凶恶的意味。
他取下了捂着脑袋的手掌，用一种堪称恶狠狠的模样，瞪着刚刚扇了他的老父亲。
“臭老头子——！你踏马找抽啊？！”埃里希说着，几乎就要从病床上爬起来，对着老爹回以老拳。
绝对称不上礼貌的语气，配上凶恶的表情，终于看得老马尔塞尤呆住了。
看出来埃里希的模样不似作伪，老马尔塞尤面上，原本的笃定逐渐散去。
老先生用手捂着胸口，先是不由地往后退了半步，又在反应过来之后，迅速重新站稳。
只不过，老马尔塞尤面上，已经呈现出了几分纠结的神色。
片刻之后，老马尔塞尤鼻翼耸动，发出了一声充满威胁意味的冷哼。
“真忘了？”
“真忘了老子回头就把多特卖了！！”
“卖不了就搞砸！破球队滚去德乙去吧！！”
“你想去拜仁？！不好意思送多特去德乙之前老子先把你卖去德乙！！”
“你想拿金球？”
“下辈子吧——！！”
吐露出了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之后，老马尔塞尤和埃里希各自喘着粗气、毫不退缩地瞪着彼此。
好像两只一老一少、正准备拼个你死我活的公牛。
刚刚那一瞬间，之前那个尖刻的、不近人情的、习惯了与儿子争锋相对的老马尔塞尤，又回来了。
只不过，此言出口，老马尔塞尤嘴上虽不服输，心头却忍不住地有几分后悔。
如果埃里希真的忘记了过去一年的事，如果找回了记忆的埃里希依旧不愿意与他和解……
老马尔塞尤其实说不好，自己是否真的能对这支亡妻深爱着的、也是自己已经倾注了诸多心血的球队下狠手。
老马尔塞尤也说不好，自己是否真的能下定决心，在已经隐隐开始以儿子为傲之后，再毁了埃里希的最大的梦想。
马尔塞尤父子，对峙了差不多有三分钟的时间。
一片寂静的病房中，只有父子俩粗重的喘息声在回响。
埃里希仍然毫无退避之意地瞪视着自己的父亲。
只是，那张年轻的、与老先生高度相似的面容上，逐渐浮现出了纠结的神色。
男人俊朗却因为缺乏血色而惨白的面容上，一阵青一阵红的，看起来煞是吓人。
埃里希这样古怪的状态，又持续了差不多有五分钟的时间。
就在老马尔塞尤几乎要忍不住呼叫医护人员之前，病床上的年轻人，忽然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就低下了一直昂得很高的头颅。
紧接着，埃里希身上，迅速涌出了大股大股的冷汗，整个人竟湿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老马尔塞尤的一颗慈父心，终于再也无法控制了。
老先生抢上前一步，用枯瘦却有力的大掌扶住了儿子剧烈颤抖的身体。
“埃里希——！”
“埃里希你感觉怎么？”
“我们现在叫医生好不好？”
老马尔塞尤嘴上还在征求儿子的意见，一只手却已经按在了病床前的按铃上。
然而，埃里希抬起一只冷汗涔涔的手臂，制止了父亲的动作。
“爸，我、我没事。”埃里希的声音，颤抖却充满了坚定。
最关键的是，恢复了常态——至少恢复了今天之前的常态。
“就是、就是一下子想起来的事情太多了，你让我缓一会……”埃里希说着，沉重的身子“砰”的一声倒回了床上，而且直接闭目，再没有了反应。
老马尔塞尤见状，也往后退了一步，而后心神一松，跌坐在了床边的沙发上。
老先生粗喘了几口气，接着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和额头上，也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当然，此时老马尔塞尤并无心顾及这种小节。
老先生抬手，拿衣袖随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而后注视着病床上双眸紧闭的埃里希，嘿然而笑。
“臭小子……”老马尔塞尤喃喃着叹了一声，然后难得地、毫无正形地瘫在了沙发上，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146章
利物浦, 马尔塞尤所在的私人医院。
马尔塞尤的病房外面。
此时已是后半夜，马尔塞尤入住的，又是鲜有人打扰的高级VIP病房。
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 恰好给了无处可去的罗伊斯, 最需要的独处空间。
罗伊斯把后背靠着墙，屈膝坐在地上, 再将脑袋埋在两腿之间，再用手抱着脑袋, 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就好像他这么缩着，今天发生的一切、马尔塞尤找回了记忆并且彻底遗忘了这一年来与他相处的种种这么件可悲可叹的事实, 就不存在了一样。
可是偏偏, 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先前在赛场上、在病房里发生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 而且在罗伊斯的脑子里反复浮现。
走马灯也似的。
罗伊斯想要逃避也难。
罗伊斯想起了这段古怪感情的初始，他壮着胆子, 偷亲了车祸后昏迷不醒的前好友现死敌兼十三年的暗恋对象。
想起了自己对心上人撒下的弥天大谎。
想起了汽车爆炸时, 马尔塞尤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把他护在身下。
想起了他和马尔塞尤有过的、无数令他回忆起来便脸红心跳的甜蜜过往。
想起了上个赛季拿下德国杯后的游行，他们在球队大巴上举着奖杯笑得灿烂, 并且向彼此许诺, 会让这一次的成功只是一个开始。德国杯，沙拉盘, 大耳朵杯……他们下定决心, 要为心爱的球队拿下一个又一个奖杯。
想起了斯芬特叔叔买下多特之后, 多特蒙德逐渐好转的境遇, 想起了象征着希望的一位又一位新队友。
想起了他们在场上场下的一次次心有灵犀、一次次的连线，一粒粒的进球。
想起了最末, 已经知晓了真相却未恢复记忆的马尔塞尤在夜晚拥他入怀时，那一声声含着幽怨也透着坦然的“小骗子”。
……
罗伊斯的思绪飘了很远。
他甚至想起了自己幼小之时，和马尔塞尤在多特儿童队的初遇。
以及对于此时的自己而言，已经恍若隔世的、少年时甜蜜又酸涩的暗恋。
在病房里，当着马尔塞尤的面还能勉强忍耐的泪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罗伊斯保持着把头埋在膝盖间的姿势，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可能有点丢脸，但是此时的罗伊斯已经顾不上了。
他在哀悼自己逝去的爱情。
又或许，根本谈不上哀悼？
毕竟，这段建立在谎言上的、恍若镜花水月一般的所谓爱情，其实从来都没有真实过。
未来会怎么样呢？
罗伊斯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可是万千可怖的未来，就是争相从罗伊斯的脑海里涌出。
失去了这一年全部记忆的马尔塞尤，当然不会继续爱他。
失去了这一年全部记忆的马尔塞尤，甚至不会继续留在多特。
这位德国本土的大中锋、金球奖的有力竞争者，将会如同他曾经计划的那样，在下一个转会期前往拜仁。
重新与儿子关系恶化的老马尔塞尤，也当然不会继续投资球队。
斯芬特叔叔会出售多特蒙德。
如果囿于“50+1”政策出售不了，这位脾气乖戾的首富先生，怕是有千百种办法毁了这支球队。
马尔塞尤不会再留在多特了。
甚至已经成功融入球队的、与他配合默契的新队友们，也不会再留在多特了。
但是罗伊斯会的。
罗伊斯会一直留在多特的。
无论未来的路有多难，无论这支球队前路如何，只要多特蒙德愿意要他，罗伊斯就想要在心爱的球队度过自己全部的职业生涯。
是他弄砸了一切，这是他欠着这支球队的。
这也是他的心之所向。
想到心爱的球队可能面临的悲惨未来，罗伊斯更加坚定了信念。
也哭得更伤心了。
好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透着房门上的窗户看了许久的埃里希，终于忍不住了。
距离埃里希醒来，与父亲对峙，再完成记忆融合，已经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
他早就知道逃走的罗伊斯就坐在房门外，但是埃里希施施然地吃了东西，又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把自己收拾妥当。
埃里希本来是想要再晾罗伊斯一会的。
虽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但是就凭这货欺骗自己的恶劣行径，被关在门外三天三夜都是活该！！
哪里想到，听到呜呜咽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再隔着窗户看到罗伊斯这副被抛弃的小狗崽一样的可怜模样，埃里希的一颗心，竟是一揪一揪地痛。
埃里希有点想把罗伊斯按在地上，给他两拳。
可是埃里希更想把罗伊斯拥进怀里，吻去他面上的泪水，再拥着他做一些不适合当着父亲面提及的事。
金发蓝眼的大帅哥沉着脸，忧郁地叹了口气。
唉，他这辈子，算是栽在这个小骗子手里了！！
埃里希的手，已经摸上了门把手上，却被一只枯瘦的手掌按住了。
埃里希回头，对上的是老父亲饱含着深意的目光。
两双高度相似的蓝眸对视了一会，然后是老马尔塞尤先开口了。
“埃里希，你想好了？”老先生沉声发问。
“你已经想起了一切，还是想要选择他？”
哪怕早已经说服自己不再干预儿子的人生选择，但是在这种事上，出于一个父亲的私心，老马尔塞尤还是忍不住地想要把独生子拉回所谓的“正途”。
然而，埃里希昂首点头，神色间已经完全褪去了青涩的俊颜上，满是坚定。
“爸，我想好了。”埃里希抬起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马尔科骗了我。”
“但是我的心不会骗我的。”
“我想要选择他，无论是怎么样的他。”
老马尔塞尤松开了原本按着埃里希的手。
埃里希旋转把手，推门而出。
老先生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恨恨咒骂了一句，“老子才是栽在你俩身上了呢！”
“他妈——的！算是老子欠了两个臭小子的！！”
罗伊斯还正把脑袋埋在膝间，哭得伤心，以至于没有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
埃里希倚在病房门上，低着头，打量了一下不远处罗伊斯的凄惨模样。
嗯，团成一团的模样，像只小蘑菇。
哭得惨兮兮的模样，又像只小兔子。
埃里希甚至有心情点评。
在他全部的——包括失忆前后的——记忆里，还没见过罗伊斯哭得这么惨呢。
他这个竹马竹马的小伙伴，从来都是活泼的、顽皮的，就算后来两个人因为目标不同而渐行渐远直至反目，罗伊斯至少也是倔强的、不愿意示弱的。
先生那个词是怎么说来着……“健壮的小马驹”？
虽然不太健壮吧，但倒是蛮形象的。
他活该！
一个声音在埃里希心底不住地叫嚣着。
他骗了他，他改了他原本规划好的路。
最关键的是，他还掰弯了他！！
想到自己曾经有过的、倚红偎翠的美好生活，埃里希忍不住想要为自己掬一把伤心泪。
没错，他活该！！
埃里希用力点头，对心底的那个声音表示无比认同。
于是，埃里希一面想，一面又上前了两步，就站在罗伊斯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罗伊斯还是没有发现他。
小火箭只兀自把脑袋埋在膝间，继续哭得伤心。
有一瞬间，埃里希看向罗伊斯的目光中，隐隐透露出不容错认的愤恨神色。
然后，埃里希的转身，屈膝，高大的身子压了下去。
说得再准确一点，埃里希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哭得正伤心的罗伊斯身上。
身材单薄的小火箭，哪里承受得住高中锋靠近两百斤的重量？！
原本还正呜呜咽咽地哭着的罗伊斯陡然遭受重压，近乎本能地“呀”地惊呼了一声，然后就小腰一软，直接被压得瘫倒在了地上。
埃里希实在是有点重了。
莫名挨了一记泰山压顶的罗伊斯，捂着腰，“哎哟哎哟”地叫唤着，一时间爬不起来。
他刚刚还在掉眼泪，此时竟连“哎哟”声里，都带上了隐约的哭腔。
就好像被谁欺负了似的。
可是埃里希不为所动。
听着罗伊斯的叫唤声，埃里希竟然更加卖力地挪动屁股，保持着坐在罗伊斯腰上的姿势，压着他好一番蹂躏。
此时的埃里希，面上的神色分明已经完全褪去了那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孩子气。
可看他这样作弄罗伊斯的举动，又仿佛今天之前，那个年仅十八岁的灵魂，仍然藏在这副躯壳里的某处。
在知晓埃里希恢复记忆之后，罗伊斯设想过许多种未来的走向。
但是绝对不包括被埃里希一屁股坐在地上，肆意蹂躏。
罗伊斯被压得懵了。
懵得连哭都忘记了。
等到埃里希坐得够了，才挪动尊臀，从罗伊斯身上爬了起来。
到了此时，男人面上最后一丝的狠厉神色，已经不见了踪影。
埃里希保持着双手抱臂的姿势，在医院走廊过分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终于得了自由后，以手撑地坐在地上的罗伊斯。
埃里希抿着薄唇，俊朗而男子气概十足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就好像他真的很生气一样。
只不过，细看的话，却能发现藏在那双蓝眸深处的、隐隐的无奈和笑意。
埃里希在离开病房前，妥帖地收拾过了自己。
此时，洗过了澡又换上了常服的金发帅哥，完全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相比于气定神闲的埃里希，倒是全须全尾的罗伊斯，看起来更落魄一些。
小火箭刚刚哭得正伤心的时候，莫名被人压倒，坐在地上好一番欺凌。
现在，罗伊斯身上本就沾满了草渍和雨痕的客场球衣，又染上了地板上的脏污，皱巴巴的模样，绝不比抹布好上多少。
埃里希还记得，自己刚刚醒来的时候，罗伊斯的眼睛还只是微微发红。
可是现在，这双漂亮的绿棕色眸子，已经变得又红又肿，还正泛着漂亮的水光，直看得埃里希心头痒痒的。
真跟只小兔子似的。
最好笑的是，罗伊斯刚刚哭得急了些，叫得也惨了些，此时右鼻孔下面，竟吹出了一个硕大的、亮晶晶的鼻涕泡。
偏偏，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罗伊斯，对自己的狼狈模样浑然不觉。
此时，他被埃里希抓了现行，分明正怕得厉害，却仰头望着埃里希，
哆嗦得那颗晶莹的鼻涕泡，一抖一抖的。
埃里希看着罗伊斯狼狈又可怜的模样，不由地有些想笑。
可他又急忙忍住，仍然板着脸，作出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
仿佛正在思考该怎么料理自己的死敌，以及被抓了现行的骗子。
他还是喜欢埃尔啊……罗伊斯一面因为惧怕自己即将面临的凄惨下场而哆嗦着，一面仍然忍不住地为了埃里希的那张俊脸倾倒。
埃里希分明对他已经没有丝毫情谊，可他仍然放不下这么个骗来的“男朋友”，放不下这段始于欺骗的所谓“爱情”，更放不下自己的竹马竹马以及从年少时起就放在心尖上的爱人。
马尔科·罗伊斯，你算是没救了！！
罗伊斯在心底，暗暗唾弃着自己。
然后，罗伊斯的鼻涕泡就破了。
伴随着“啪”的一声轻响，罗伊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一直在心上人面前呈现着怎么样的一副形象。
罗伊斯抬起手，快速地抹了一把脸，却反而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抹成了一团。
现在，小兔子又像是只小花猫了。
于是，除了哆嗦，罗伊斯的一张小脸更涨得通红，活像要滴出血一样。
第147章
马尔塞尤一直都没有说话。
他只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 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刚刚被自己好一番蹂躏的竹马、男朋友，以及仇敌。
于是，是还在哆嗦的罗伊斯先按耐不住, 猛地咽了两口唾沫, 先开口了。
“埃、埃尔？”
罗伊斯试探着唤马尔塞尤。
声音软乎乎的，带了几分刻意, 是那种会令几个小时前的马尔塞尤一听就按耐不住的嗓音。
只可惜，马尔塞尤的回应, 是一声冷哼，以及完全不留情面的质问, “你叫我什么？！”
罗伊斯眨巴着那双红通通的绿棕色眸子, 从曾经的爱人眼里，看出的只有冷酷。
于是, 罗伊斯终于确定，那个会对他笑、会和他闹、会亲吻他……会说“爱他”、会在夜深人静时抱着他的埃尔……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罗伊斯抬起手, 狠狠按了按疼得厉害的胸口。
他觉得, 自己好像就要不能呼吸了。
罗伊斯最后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抽泣，然后就没有再哭了。
他也没有再擦脸了，好像已经完全打消了在心上人面前展现出美好一面的念头。
现在, 罗伊斯的脸上仍然残留着泪水和鼻涕混合的痕迹, 一张小脸跟只小花猫似的。
罗伊斯分明还在哆嗦，但是他强撑着站起身来, 仰着脑袋, 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自己曾经的爱人。
“好的, 马尔塞尤——！”
“我该叫你——马、尔、塞、尤、的。”罗伊斯几乎是从牙缝里, 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挤出了这个疏离到令他心痛的名字。
“怎么样, 想到被我骗了，气炸了吧？！”
“想到你亲过我，恶心得想吐是不是？”
“想到你……”
罗伊斯有点说不下去了。
因为每一次回忆起两个人曾经有过的亲密，他都比被欺瞒的马尔塞尤本人还要伤心难过。
罗伊斯不再说了。
但是他继续与马尔塞尤对视着，气势上丝毫不让。
这样的视角，让罗伊斯恍然间想起，一年多前，第一次意外发生时，他也是在停车场里以这样的姿势与彼时还是仇敌的马尔塞尤对视的。
哦，当然，两个人现在也是仇敌。
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兜兜转转了一圈，最终又回到了原点。
既然回到了原点，罗伊斯仍然是和一年前一样，不想在这个已经恨透了他的男人面前露怯。
只可惜，面对几个小时前还亲密无间的爱人，再想要隐藏自己的情绪，好像比一年前面对单纯的死敌时要难得太多了。
罗伊斯死死咬着嘴唇，又竭力睁大眼睛，才能勉强控制住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紧接着，罗伊斯眼睁睁地看着马尔塞尤放在身侧的右手握成了拳头，朝着他的方向，重重挥了过来。
马尔塞尤的拳头挥得很重、很快，伴随着破空声，直奔罗伊斯而来。
很好，狠狠地打他一顿吧，罗伊斯想。
他的所作所为、他全部的欺骗以及其他比欺骗更过分的事，哪怕打着“爱情”的可笑名义，也确实值得一顿好揍。
罗伊斯眼看着马尔塞尤的拳头在自己面前放大，一面默默等待着剧痛袭来，一面觉得，自己的心头反而坦然了几分。
然而，等到马尔塞尤的拳头挥至了近前，迎接罗伊斯的却不是想象中的疼痛。
男人熟悉的、略显粗糙的指腹，擦在了他的面颊上——准确地说，擦在了他的眼睑下方——抹去了他的泪水。
在极度震惊和不敢置信下，罗伊斯把眼睛睁得更大了。
活像只应激状态下的猫头鹰。
然后，他就感觉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温柔的触感落在自己的脸颊上，直到将他满脸的泪水尽数抹去。
但是紧接着，马尔塞尤就把沾满了罗伊斯泪水甚至鼻涕的手掌，在罗伊斯的衣摆上，随意抹了两把。
罗伊斯：……
然后，马尔塞尤又用另一只手，随便梳理了两下罗伊斯在地上蹭过的、乱糟糟、脏兮兮的头发，把耷拉的金色羊驼毛打理得略微能看了些。
“终于干净了，刚刚丑死了！！”马尔塞尤轻声嘟囔着，声音里竟带着淡淡的笑意。
罗伊斯看着马尔塞尤面上熟悉又陌生、本以为再也不会对着他露出的笑容，一时间竟呆住了。
“埃尔，你、我、我们……”在极度震惊下，罗伊斯讷讷着，竟语无伦次了起来。
马尔塞尤并不说话，只继续低头，默默注视着罗伊斯。
他好像很满意这么个在自己的打理下，“终于干净了”的小东西。
就像小时候的很多次，他帮在训练中擦破了皮的小罗伊斯上过药之后一样。
分明是和刚刚一样的姿势和举动，只是那双蓝眸中隐藏着的坚冰已经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微微上扬的眼角眉梢，以及一种如春水一般温暖的隐隐笑意。
罗伊斯觉得，自己那颗本已经坠入了深渊的心，又默默地升起来了一些。
但是在先前的预想中，罗伊斯做梦都不敢相信，这次意外能有这样梦幻一样的结局。
所以他不敢回话，甚至不敢呼吸，只怕打破这过分美好的一刻，以至于一张才被抹干净了的小脸，竟然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涨得通红。
马尔塞尤不由地好气又好笑，于是重新抬起拳头，这次却是在罗伊斯的肩头重重砸了一拳。
“喘气——！”砸完了，马尔塞尤没什么好气地提醒罗伊斯。
火辣辣的痛感从肩头传来，反而给了罗伊斯一种梦寐以求的真实感。
小火箭终于反应过来，然后捂着胸口，重重喘息了起来。
好像一条脱水的鱼。
等到喘得够了，罗伊斯就眨巴着眼睛，用一种小心翼翼的、格外惹人怜爱的目光看向马尔塞尤。
这种目光，让马尔塞尤回忆起了将近一年前，刚刚失忆的自己与号称是自己“男朋友”的罗伊斯相处时的画面。
那个时候，罗伊斯跟他说什么来着？
他说他们都谈了十一年的恋爱了？
真是的，就这种谨小慎微的表现，他都是怎么相信了这个小骗子的？！
是因为从小到大养成的信任，让他在失忆之后，根本不会对罗伊斯的话产生怀疑吗？
还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人生的另一种走向，一种他所喜闻乐见的走向？
脑海里的第二个猜想，让马尔塞尤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没有继续得到马尔塞尤的回应，罗伊斯又有点慌了。
“埃尔？我、我还可以这么叫你的吗？”罗伊斯小心翼翼地，呼唤马尔塞尤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应答。
于是，他又开始自怨自艾了起来。
“埃尔，你该多恨我一点的。”
“你该重重打我一顿，让我见点血、吃点教训才好。”
“我……”
罗伊斯的絮叨还没结束，马尔塞尤便打断了他。
“你说的没错。”马尔塞尤挑眉。
“我确实应该让你见点血才对！！”
刚刚恢复记忆的男人皱着眉头嘟囔着，然后倾身靠近，将受到了惊吓的罗伊斯一把揽进怀里，又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对方的。
这个出乎意料的吻，无疑让罗伊斯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罗伊斯的一颗心刚刚放松了一些，便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唇畔袭来。
小火箭痛得“唔”地闷哼了一声，刚刚才止住眼泪的眼眸里，又涌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马尔塞尤两颗虎牙一合，再一撕，便在罗伊斯娇嫩的下唇上，咬出了一道格外深的伤口。
然后，趁着罗伊斯呼痛，马尔塞尤霸道地完全撬开了他的唇。
马尔塞尤以舌在罗伊斯的口腔里反复逡巡，一次次地扫过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又放肆地吮吸罗伊斯口腔里混着血丝的津液。
在马尔塞尤的带动下，罗伊斯在自己的口腔里，品尝到了铁锈的滋味。
最初的、最剧烈的疼痛已经过去，在爱人唇舌的安慰下，罗伊斯并不觉得口腔里的疼痛有什么难以忍受的。
最关键的是，这份疼痛，让罗伊斯莫名地感觉到心安。
他喜欢疼痛，尤其是马尔塞尤所给予的疼痛。
这让罗伊斯得以安慰自己，他已经付出了代价，他的错误是可以挽回的、可以得到宽恕的。
罗伊斯主动伸出舌，与马尔塞尤的纠缠在一起，在彼此的口腔里翻搅着，共舞着，又把自己口腔里混着血丝的津液哺喂给对方。
说起来，两个人上一次接吻，分明还是几个小时之前，而且就在欧冠半决赛前，就在安菲尔德客队更衣室的洗手间里。
但是现在，经历了种种过后，马尔塞尤和罗伊斯都像许久没有触碰过彼此一样，拥在一起，吻得忘情。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马尔塞尤一面吻着罗伊斯，一面想道。
刚刚苏醒，找回了过去十一年的记忆也以从前的性格为主导时，他就想让罗伊斯见见血了。
回想起失忆以来，他信了罗伊斯的鬼话，把对方当作相恋已久的爱人时，他又忍不住想要亲亲、抱抱对方，抹去那张小脸上的哀愁。
再想到近一年里无数个夜晚，他把罗伊斯搂在怀里，对所谓的“男朋友”做过的更多不可描述的事……马尔塞尤又忍不住地心头一片火热。
这个小骗子，活该被他亲，活该被他咬！
这个小混蛋，最该被他压在身下，这样，那样，然后再这样……！！
想到此处，马尔塞尤越发投入进这个吻里了。
他加倍用力地撕扯罗伊斯口腔里的伤处，再温柔地以唇舌安抚。
而罗伊斯只能别无选择地，接受爱人给予的一切，无论是疼痛还是甜蜜。
这个过分火热也过分古怪的亲吻，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两个人都面色发红，呼吸不畅，罗伊斯和马尔塞尤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吻。
然后，两个人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用力瞪着彼此。
好像两只正在角斗的公牛。
马尔塞尤刚刚咬得非常狠，此时就算已经松口，也仍然有鲜血从罗伊斯的嘴角蜿蜒而下，给他过分白皙的面容上，平添了一抹艳色。
真漂亮啊……马尔塞尤微微眯着眼睛，注视着罗伊斯，好像一匹正在瞄准猎物咽喉的孤狼。
真是奇怪，在过去的十一年里，他怎么从来没发现过，罗伊斯有这么漂亮呢？
简直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名模、任何一个女星，都要漂亮。
是因为罗伊斯在他的生命里已经太久了吗？久到他已经习惯了他？
是因为他从来不会以看待伴侣的目光打量自己的好友，在与好友反目成仇之后就更加不会了吗？
又或者，是因为他总是刻意忽略与罗伊斯相关的种种？
马尔塞尤想着自己的心事，打量罗伊斯就有点久了。
刚刚才经历了好一番大悲大喜的罗伊斯，被这种更近似于“从前的马尔塞尤”的目光打量的，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
而且，那双绿棕色的眸子里，又开始出现小心翼翼的神色了。
马尔塞尤看在眼里，心脏忍不住地又是一痛。
真是的，他真算是栽在这个小骗子身上了！！
马尔塞尤在心底深深感叹了一声，然后抬手，贴上了那张紧张到皱成一团的小脸，以指腹抹去了罗伊斯唇角的血迹。
再然后，马尔塞尤倾身靠近，再度吻上了罗伊斯还在渗血的唇。
而这一次，是没有任何疼痛的、甚至不过分激烈的，温柔和缱绻的吻。
就好像他们之间，没有过矛盾，没有过欺骗，也没有过戏剧性的失忆一样。
就好像他们是一对真正相恋十二年的情侣一样。
第148章
直到和埃里希一起坐上了回多特蒙德的私人飞机——老马尔塞尤的私人飞机, 罗伊斯心里，仍然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个晚上，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了。
罗伊斯踢完了整场的欧冠半决赛, 赛中遭遇了男朋友受伤晕倒的惊吓, 赛后提心吊胆地赶到医院，结果发现埃里希在这次意外之后找回了丢失的记忆——同时丢失了这一年记忆的那种“找回”。
罗伊斯本以为这么一段偷来的甜蜜时光要就此终结, 本以为恢复了记忆的马尔塞尤将重新对他弃如敝履，本以为连他心爱的球队都将落回最糟糕的境地。
哪里想到, 除了好好吓了他一番，马尔塞尤竟然坦然接受了这段在一年前的他看来本该畸形的关系？
哪里想到, 他的爱人哪怕找回了记忆、意识到了他的欺骗, 仍然愿意继续爱他。
夜已经很深了。
经历了这么多，罗伊斯也应该已经很疲劳了。
私人飞机上, 老马尔塞尤和埃里希已经坠入了黑甜。
但是罗伊斯睡不着。
顾忌着老马尔塞尤在场，分明搭乘的是异常宽敞的私人飞机, 罗伊斯却没有和埃里希睡在一起。
或许也不仅仅是因为有长辈在场, 强烈的不真实感和不安定感也让罗伊斯不敢和马尔塞尤一起睡。
对于罗伊斯而言，几十分钟前发生的一切美好得如同梦幻，如同一个晶莹剔透的肥皂泡。
他只怕轻轻一戳, 这个美丽的肥皂泡就要破了。
现在罗伊斯睡不着了, 就在一片黑暗中爬起身来，摸索着走到马尔塞尤的沙发床边坐下, 借着一点点朦胧的灯光, 打量重新变成他“男朋友”的男人。
或许是今天的比赛和恢复记忆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埃里希现在睡得很熟。
沉睡中的男人, 一头铂金色的短发乱糟糟地耷拉在脑门儿上，在黑夜中看不分明。男人一双总令罗伊斯心折的、在几个小时前却一度散发着令他胆寒的光的蓝眸紧紧闭着, 嘴角也微微上扬着，泛着柔和的笑意。
这让沉睡中的埃里希看起来，更类似于那个罗伊斯近来所熟悉的、也令他安心的“十七岁的埃里希”。
也令罗伊斯怎么看怎么喜欢。
熟睡中的埃里希，看起来实在是没有什么威胁。
于是，罗伊斯迟疑着伸出手，落在男人刀刻斧凿一般的俊颜上，轻轻描摹埃里希坚挺的鼻梁、深刻的面部线条、一度令他魂牵梦萦的薄唇……
却不料，罗伊斯的手指落在埃里希的喉结上时，本在熟睡的男人，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蓝眸里射出的、隐隐含了几丝冷意的光，吓得罗伊斯又是一个哆嗦。
只不过，在看清了面前人是谁之后，蓝眸里的寒冰，顷刻如春水般消融，再不可寻。
紧接着，埃里希抬手，攥住了罗伊斯的手腕。
他攥得很用力，以至于指腹按进了罗伊斯手腕的皮肉里，留下了深深的凹痕。
趁着罗伊斯还在愣神，埃里希手上用力，便拽得罗伊斯身体一歪，倒在了他身上。
罗伊斯在猝不及防之下发出了一声惊呼，却因为想到老马尔塞尤也在飞机里，又急忙掩唇，一双灵动的眸子还四下转了转。
就好像个做了什么坏事被抓了现行的小孩子一样。
罗伊斯从来都是个微表情很丰富的人。
而现在，他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很好地取悦了埃里希。
感觉到身下坚实的胸膛发出一震一震的颤动，罗伊斯就莫名地感到安心。
埃里希往沙发内侧挪了挪，空出了很小的一段空间。
于是，罗伊斯翻身爬了上去，跟个小宠物一样蜷着身子，贴在埃里希身侧。埃里希则用一条有力的手臂圈着罗伊斯，把人护在自己身侧。
私人飞机上的双人沙发分明并不狭窄，但是两个人非要挤挤挨挨地睡在一块，好像这样的亲密能抚慰他们一样。
不短的一段时间里，罗伊斯和埃里希就这么贴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经历了这么多，他们实在很需要一段无人打扰的独处时光。
但是，罗伊斯把埃里希的胸膛当作枕头枕着，又扬起头，继续用那种隐含着探究意味的、带了几分小心的目光，打量着埃里希。
埃里希闷笑了两声，然后抬手遮住了罗伊斯那双猫儿一样的眼睛。
细软的睫毛扫过掌心，麻麻痒痒的感觉传来，让埃里希心头一动。
他遮了一会罗伊斯的眼睛就自己挪开，然后再遮住，如是反复。
好像逗小孩儿似的。
罗伊斯配合他玩了几次，接着就按住了埃里希的手掌，就让它覆在自己的眼睛上。
爱人掌心传来的温度，也让他一颗心都暖烘烘的，好像泡在了一汪温水里。
“埃尔，我现在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保持着眼睛被遮住的状态，罗伊斯什么都看不见，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梦幻一般的意味。
“埃里希，我以为你想起来了就不要我了。”哪怕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安慰，罗伊斯提起自己有过的、最糟糕的想象，声音还是有点发颤。
“我以为你想起来了还会继续恨我，你会揍我一顿，会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我以为你想起来了也不会留在多特了。”
“我以为你和斯芬特叔叔的关系还会恶化下去。”
“我以为我们的梦想、我们的约定，已经都成空了。”
“我以为……”
回应他的，是一声响亮的嗤笑，在只有三个人的机舱里就显得格外明显。
“你倒是蛮会‘以为’的。”埃里希咕哝道。
然后，埃里希一字一顿地、连名带姓地叫罗伊斯，“马尔科·罗伊斯——！”
“你是不是以为我傻？！”
罗伊斯先是因为被埃里希点名而吓得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就被出乎自己意料的话吓了一跳。
“嘎？？”
罗伊斯仰着脑袋，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疑惑的单音。
埃里希傻不傻不好说，但是现在的罗伊斯，听起来绝对傻极了。
“怎么说呢……刚醒来的时候，我只是想起了车祸前的事，觉得这一年好像做了一场大梦。”
“那会我脑子不大清醒，想到被你骗了、想到我居然还在多特，确实还蛮生气的。”埃里希咂嘴，摸下巴，言语间还有点愤愤的意味。
“但是嘛……”埃里希刻意拖长了音调，很轻易地就让罗伊斯的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但是后来我转念一想，虽然方法和预想的有点不同吧……但是一年过去了，我心心念念想要的好像大部分都要成真了？”
“我以前做梦都没想到，多特蒙德还有跟我姓了的一天？”
“多特姓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支球队真的越来越好了，好得让我不敢相信！”
“我们有了德布劳内、库尔图瓦，马茨也回来了……最关键的是，安切洛蒂居然是我们的教练！！”
“我们是联赛榜首，欧冠也踢到半决赛了，我想要的沙拉盘、大耳朵杯，好像都已经看到希望了！”
“我想要的是金球，金球！！”
“难道你以为我是真喜欢拜仁啊？！”
“我喜欢的是金球、沙拉盘、大耳朵杯！！都要快到手了我还要从自己家球队往外跑，我又不是傻子！！”
说到此处，埃里希重重翻了个白眼。
不过在一片黑暗之中，罗伊斯没有看到。
但是，埃里希翻完了白眼，又抬起巴掌，在罗伊斯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
罗伊斯无声地张了张口，好不容易才成功咽下了险些儿出口的惊叫，也好不容易才没吵醒前座上的老马尔塞尤——至少看起来，没有吵醒。
“还有和老头子的事……”说到此处，埃里希有些阴郁地叹了口气，让还在揉屁股的罗伊斯一颗心不由地又悬起来了一些。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罗伊斯已经真心把老马尔塞尤看作了自己的长辈。
即便还不敢完全确定自己和埃里希的关系，但是罗伊斯已经忍不住地开始想，假如埃里希仍然不能接受与老父亲和解，自己又该怎么劝慰和帮助斯芬特叔叔了。
幸好，埃里希之所以叹气，并不是因为还在纠结和老爹的新关系。
“就是和老爹和解的事，显得好像是我先低头的一样，有点丢脸。”听埃里希语气里气闷的意思，好像那个心理年龄只有十七八岁、时常显露出一派孩子气的家伙，又回来了一样。
“其实我本来指望老头子请我回家的。”黑暗之中，埃里希郁闷地撇了撇嘴，“谁想到一年之后，已经跟他父慈子孝起来了？”
“最关键还是我主动联系他的！！”
“唉，丢人啊丢人，没脸啊没脸！！”埃里希一面感叹，一面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似乎真的深以对老父亲低了头为憾。
但是，罗伊斯已经从埃里希的叹息里，听出了他的言不由衷。
于是，小火箭嘴角一歪，偷偷笑着，往失而复得的男朋友胸口，又钻了一些，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结果，回应罗伊斯的，是又一记响亮的、落在屁股上的巴掌。
这一次，罗伊斯没能忍住，“嗷”地一声叫唤了出来。
幸好他及时噤声，然后就用手捂着嘴，一双灵动的眸子在黑暗里转了又转，好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机舱前部，老马尔塞尤所在的位置，传来了一阵响亮的鼾声。
似乎是老先生的美梦被惊扰，但是并没有被吵醒。
只不过，埃里希和罗伊斯依旧好一阵没敢再聊天了。
等到前座的鼾声沉寂下来，埃里希又轻轻叹了口气。
“我爸以前睡觉是不打呼的。”
“等踢完下周的比赛，我得找他的私人医生聊聊。”
“现在想起来我都没关心过他，也不晓得老头子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这一次，埃里希的声音里，更添了几分感慨的意味。
言语中不经意透露出了对老父亲的关心，使得埃里希在意识到之后，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但是在此之后倒是更添了几分坦然，“其实吧，我对老头子，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这些年我偶尔也会想起他，也会担心他，主要是拉不下脸来缓和关系。”
“结果这次醒来一看，老头子居然也守着我。”
“虽然有点变扭也有点丢脸吧……但是想想看，和老爸的关系莫名其妙就缓和了，好像也没太不好？”
“而且吧……”说到此处，埃里希的声音，不由地雀跃了起来，“我忽然发现，啃老还挺香的？”
“要是早知道跟老爹服个软就能让他把球队给买了，再掏钱给我们买队友请教练……我的脸面也没那么重要嘛！！”
“诶你说，我一开始都跟老爸犟个什么劲啊？”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早知道我应该早点哄着老头子的，唔……就跟他说我拿了金球就原地退役去读管理学！”
“我不是早就能哄着他给我掏钱圆梦了？”
罗伊斯：……
罗伊斯觉得，如果埃里希早能选择这么做，只怕也就不是他了。
埃里希·马尔塞尤，从来都是倔强的、不知道回头也不会低头的，所以从前才会走上那样一条路。
只不过，这次醒来之后，埃里希居然能拿这种事开玩笑了……这样看来，恢复了记忆的埃里希，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偏执了？
这应该是件好事。
罗伊斯正暗自盘算着，却听懒洋洋的声音从机舱前排传来。
“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去吧！”老马尔塞尤中气十足的声音，把两个年轻人都吓了一跳。
“你老子我现在睡觉也不打呼！！”
第149章
马尔塞尤在比赛中被啤酒罐砸中, 倒地不醒时，从主帅安切洛蒂到多特蒙德的全体球员，一颗颗心都坠入了谷底。
大家都已经在想没有了马尔塞尤, 没有了他们最有效率的进球机器, 对阵利物浦的欧冠半决赛次回合该怎么踢了。
安切洛蒂想得还要更深一些。
他已经在考虑假如不只昏迷不醒的马尔塞尤缺阵，得到了他提点的罗伊斯依然因为担忧好友而不在状态, 他又该怎么排兵布阵了。
金牌主帅愁得，又长胖了两斤。
哪里想到, 一觉醒来，峰回路转？
等到大家再在马拉贝尔集结, 得到的就是马尔塞尤昨天夜里已经苏醒, 而且什么事都没有的好消息。
现在，马尔塞尤和罗伊斯已经回到了多特蒙德, 再过一天就可以正常参加训练了。
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等到佐尔克宣布了马尔塞尤平安的好消息，更衣室里的黄黑军团全员——从球员到教练——都难耐激动地欢呼出声。
安切洛蒂乐得, 又长胖了两斤。
只不过, 等到第二天，马尔塞尤和罗伊斯正常归队，大家都隐约意识到,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 可就是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德布劳内在自己的专属车位上停好车的时候，恰好碰到马尔塞尤和罗伊斯从保时捷上下来。
哪怕已经知道了马尔塞尤平安的消息, 比利时中场的面上, 依然绽出了对他而言十分灿烂的、看起来却有点拘谨的笑容。
“埃里希？来了？”德布劳内操着近来已经熟练得多了的德语, 跟马尔塞尤问好, 又冲他举起了一只手。
德布劳内是想要和马尔塞尤完成击掌、拥抱、撞胸一条龙的。
哪里想到，迎接他的却并不是队友之间的惯常问候方式。
马尔塞尤随手把车钥匙抛给了罗伊斯, 然后朝着德布劳内迎面走了过来。
已经恢复了健康的德国中锋也伸出手，握住了德布劳内的手，却是用力摇了摇。
“凯文，凯文！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马尔塞尤的声音倒是很宏亮，只是跟他打招呼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奇怪了？
弄得好像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德布劳内正琢磨着，却见刚刚停好车的罗伊斯，手忙脚乱地冲了过来。
罗伊斯先是略显拘谨地冲德布劳内笑了笑，结果牵扯到了口腔里还未愈合的伤口，登时嘴巴歪斜得都快抽抽了。
于是，罗伊斯连勉强的笑容都无法维持了，赶忙一把拽住埃里希，把他拉到一旁，低声提醒他，“埃、埃尔——！埃尔你别表现得和大家好像第一次见面一样，会惹人怀疑的！！”
哪里想到，罗伊斯表现得分外紧张，马尔塞尤却若无其事地哂笑了一声，“怀疑？”
“我为什么要怕惹人怀疑？”
马尔塞尤不再理会德布劳内，转过身直面罗伊斯。
“我就是我，失忆就失忆，就算被人发现了，难道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说起来，我刚失忆的时候，你怎么骗我来着？”
“哦对了，你跟我说我失忆的事千万不能被人发现，发现了就没有主力位置了是不是？”马尔塞尤切换成气音与罗伊斯对话，而且惟妙惟肖地模仿了罗伊斯的语气。
“诶你说，我那会怎么就这么好骗啊？”
马尔塞尤轻声咕哝了一句，直吓得罗伊斯忍不住缩了一下。
罗伊斯分明已经看到了马尔塞尤眼眸里的促狭神色，却被吓得又流露出了那种很害怕、很受伤的小表情。
在马尔塞尤失忆的日子里，自诩心理年龄更长的罗伊斯，早已经习惯了处处管着、关照着、哄着劝着，甚至骗着自己的“小男朋友”。
然而，他一时间竟忘了，找回了记忆的马尔塞尤，理应恢复了从前的状态，是很强势也很强大的。
从前，哪怕在两个人最要好的时候，马尔塞尤也一直在两个人的关系中处于主导地位。
当然，这样的埃里希·马尔塞尤，也本来就是罗伊斯所习惯和所喜欢的。
只是一年过去了，他现在需要重新适应这段关系的新状态。
对于马尔塞尤的问题，罗伊斯一时间答不上来。
幸好，马尔塞尤也没指望他答上来。
“切~~我逗你玩呢！！”
“马尔科逗起来真好玩！！”大帅哥挑了挑眉，随手在男朋友微红的小脸上拧了一把。
旁观的德布劳内一时间觉得，自己可能误入了什么Gay吧。
真是的，马尔塞尤和罗伊斯虽然一贯要好，可是从前好像也没有公然亲密到这份儿上？
德布劳内脑子里正转动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却见马尔塞尤在和罗伊斯打闹完之后，又重新把目光投向了他。
现在，大帅哥面上挂着比以往稍显内敛，也更加得体的笑容，冲德布劳内点了点头。
“总之，凯文，非常高兴你愿意来到多特蒙德。”
“希望这赛季，我们能一起拿到沙拉盘和大耳朵杯！！”
德布劳内：……
不是，咱们都做了快一年队友了，你都接了我十来个助攻了，怎么弄得好像我今天刚来多特一样？！
马尔塞尤说完了，趁着德布劳内还在愣神，又张开宽阔的怀抱拥抱了他，还用力拍了拍比利时人的脊背。
看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果真像是在欢迎新队友似的。
旁边，仍然心怀忐忑的罗伊斯，已经不忍直视地扭过了头。
作为当事人的德布劳内，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竟也回应了马尔塞尤的拥抱。
“呃……我也很高兴自己来到了多特。”德布劳内拍着马尔塞尤的后背，有些便扭地回应他。
“这支球队的大部分队友，对我都很友善。”
“我也相信这个赛季我们会赢得很多的！”
罗伊斯还在头疼，却想不到，德布劳内就竟然这样轻易地接受了马尔塞尤的古怪，甚至配合着他，完成了这么一次迟到了很久的“欢迎仪式”。
马尔塞尤和德布劳内说过了“欢迎”，又很自然地冲比利时人的胸口锤了一拳——这一刻，他表现得，又更像那个已经与德布劳内合作了将近一个赛季的中锋了。
然后，马尔塞尤朗声大笑着，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马拉贝尔训练基地。
落在了后面的罗伊斯和德布劳内对视了一眼，接着赶忙跟上。
罗伊斯追上马尔塞尤的时候，刚刚找回记忆，也刚刚接受了自己“多特太子爷”身份的马尔塞尤，已经与在上一个夏天加盟球队的全体队友和教练，都以别开生面的方式打过了招呼。
出乎罗伊斯的意料，全体黄黑军团的成员，都毫无介怀地接受了队内核心表现出的、些微的古怪。
其实，像马尔塞尤这样有实力的球员，哪怕偶尔有一些奇怪的举动，也是会得到大家的包容的。
这显得罗伊斯有过的全部担忧，仿佛都只是杞人忧天。
不过短短一刻钟时间，马尔塞尤已经彻底融入了更衣室里，现在正和一众队友们谈笑风生。
“哎呀那会球场上太吵了嘛，啤酒罐飞来的时候我完全没听见！”
“砸在头上倒是反应过来了，可是也就立刻没知觉了。”
……
最热烈地回应马尔塞尤的，是经过了一年的相处已经把对方视为老大哥，但是刚刚被马尔塞尤“欢迎”过的哈弗茨，“那会我们看到都快急疯了！”
“我把利物浦人宰了的心思都有了！！”
布兰特没有说话，但是鼓着一张有点婴儿肥的包子脸，站在哈弗茨旁边连连点头。
奥巴梅扬也跟着附和，“不知道是哪来的王八蛋，太没有公德心了！”
“没种的利物浦人还包庇球迷！！”
在一众队友环绕中的马尔塞尤，低头看了看布兰特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再看看一脸义愤填膺的奥巴梅扬，再再看看其他队友面上，因为自己安然回归而浮现出的笑颜，内心一时间有些感慨。
从前……好吧，一年前，他有这么受欢迎吗？
应该是没有的吧？
在埃里希的记忆里，曾经的自己，每次来到这座熟悉到令人生厌的训练基地，都是阴沉着脸，好像从队友到教练再到管理层，人人欠了自己一个金球奖一样。
他讨厌这支球队，却逃不开。
他曾经的队友们呢？
他们恐怕也讨厌他的霸道，更讨厌他这副终日里苦大仇深的模样。
只可惜，他们讨厌他，却也离不开他，因为这支球队少不了他的进球。
至少奥巴梅扬，从前在场下与自己就不过点头之交，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担心他、为他出头。
他从来都是无可置疑的队内头牌，却从来都不是大家的中心。
被宠着长大的大少爷、曾经乐观开朗的马尔塞尤，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了。
许多年了，他朝着自己认定的目标一路狂奔，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连自己都给丢了。
这样看来，他遭逢意外一度失忆，还被罗伊斯好一番忽悠，人生之路直接拐了个一百八十度……好像也并不全是坏处？
至少，他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看起来他的队友们也一样。
当然，男朋友也一样。
马尔塞尤一面摸下巴一面想着，然后就扭过头，冲奥巴梅扬那张笑出了大白牙的黑脸咧了咧嘴，“也别这么说，这次意外也不全是坏处。”
“至少……我觉得我变强了！！”
马尔塞尤说着，举起一只手臂，单手握拳，展示着自己的肱二头肌，做了个大力士的动作。
这一刻的马尔塞尤，又有点像是第二次意外发生之前，那个有着十七岁少年灵魂的成年男人了。
马尔塞尤滑稽的举动，逗得簇拥着他的队友们，齐齐发出了一阵快活的大笑。
远一些的地方，没有凑上去和马尔塞尤交流，却也密切地关注着队友的施梅尔策和斯文·本德对视了一眼，面上的神色也都轻松了许多。
“我总觉得埃里希身上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你觉得呢？”本德弟弟低头，冲队长挤了挤眼睛。
施梅尔策先看看被队友环绕着的马尔塞尤，再看看旁边的本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不一样了。”
“现在的埃里希，好像和以前更像一点了？”
“诶等等，也不太对……算了算了不想了！我就是觉得埃里希这一年的变化还蛮大的。”
“不过……就是埃里希和马尔科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施梅尔策撇过眼，看了看同样没有跟上去凑热闹，但是眼睛一直跟着马尔塞尤转悠的罗伊斯。
眼见罗伊斯的目光也朝他望过来，施梅尔策拿尾指刮了刮脸颊，冲罗伊斯做了个“羞羞脸”的动作。
罗伊斯又看了看一恢复就成为了更衣室焦点的马尔塞尤，扯动嘴角，有些勉强地冲队长笑了笑。
第150章
“球来——！”
马拉贝尔的训练场上, 替补队的球门之前。
伴着一声暴喝，马尔塞尤高大的身体腾空而起！
如飞鸟，如鹰鹏——！！
就在马尔塞尤的身体跃至最高处时, 德布劳内踢出的皮球, 恰恰好飞到了马尔塞尤头顶！！
眼见马尔塞尤刚好将球顶到，送出妙传的德布劳内也是猛一挥拳, 高呼了一声“痛快——！！”
果真痛快！
痛快到德布劳内顷刻间便完全把马尔塞尤那一出古怪的“欢迎”抛到了脑后。
对于德布劳内这样的顶级中场而言，看到队友以绝佳的角度顶中皮球, 比利时人已经知道，这球有了！！
对于中场球员而言, 难道还有什么比与锋线队友配合默契更令人高兴的吗？
果真, 德布劳内的欢呼还未结束，球门之前, 高中锋迎着来球猛一甩头，疾驰而来的黑白精灵登时改变了方向, 擦着横梁, 毫无悬念地将球顶进了魏登费勒把守的球门。
直到皮球飞过了门线，已经竭力扑救的魏登费勒才徒劳地挥舞手掌，抓到的却只有空气。
一场队内赛而已, 魏登费勒哪怕失了一球, 郁闷的神色也仅仅在面上一闪而过，而后便再不可见了。
已经安然接受了替补身份的老将哈哈大笑着, 一面毫无芥蒂地从身后的球门里捞出皮球, 一面用戴着守门员手套的大掌, 冲马尔塞尤竖了个大拇指。
毕竟, 马尔塞尤是魏登费勒多年的队友，也是对方看着长大的后辈。
再毕竟, 马尔塞尤表现得愈强，才愈有可能为球队争取冠军。
或许，就在明年，多特蒙德就要再出一个自己的金球先生了呢？而且，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小队友！！这可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老门将美滋滋地想着，并且发自内心地感到与有荣焉。
“埃里希，干得漂亮啊——！”魏登费勒挑眉。
“有点你当年舍我其谁的风采了！！”
“要我说你最近脾气好归好，就是有时候有点软了。”
“现在你的霸气也回来了，刚刚好！！”
“□□的——！”埃里希笑骂了一句。
“要软你软，老子可不软！！”
这是一个只会出自花花公子马尔塞尤之口的，带了点颜色的笑话。
魏登费勒听得一愣，却见马尔塞尤面色古怪地冲他挤了挤眼睛，神色间带了几分促狭的意味。
“他妈的——！”魏登费勒也拖长了音调，笑骂了一句。
马尔塞尤则大笑着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把老队友的脑袋夹在咯吱窝下，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庆祝。
队霸作风展露无遗。
等到蹂躏完了魏登费勒，马尔塞尤又跑去跟为他献上助攻的德布劳内击掌庆祝。
只等到和德布劳内庆祝结束，马尔塞尤才在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位置的间隙，顺道揉了揉罗伊斯的脑袋。
嗯，手感和之前一样好！马尔塞尤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场边，安切洛蒂感动地拍了几下巴掌。
“很好，这就是我最想看到的画面！！”安切洛蒂偏头，与自己的儿子对话。
小安切洛蒂也一面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面点头附和，“之前我是觉得埃里希身上少了几分领袖气质。”
“现在看来刚刚好了。”
“现在看接下来的比赛，我们赢面更大一点了。”
安切洛蒂眼看球员们重新投入训练赛，又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就是我当年想要的埃里希！！”
安切洛蒂所谓的“当年”，指的是四年前他执教皇马的时候。
安切洛蒂一直记得巴西世界杯上，马尔塞尤霸气侧漏的模样。
上一届的世界杯金靴和当年的欧洲金靴，作为德国队夺冠的大功臣，有能力，有志气，敢拼敢抢，当仁不让，不知吸引了多少主帅的目光。
意大利人在那个夏天就动过念头要把马尔塞尤带到伯纳乌，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未能成行。
不过，此次入主多特蒙德，真正与马尔塞尤合作，安切洛蒂才发现这员德国中锋，与他事前了解到的截然不同。
埃里希·马尔塞尤本人，并不像安切洛蒂事先担心的那样自大、骄傲、以自我为中心。作为球队主席的独生子，马尔塞尤身上，甚至没有“太子爷”该有的架子。
一年以来，安切洛蒂所认识到的埃里希·马尔塞尤确实有实力，却并不像传闻中那么“独”，身上甚至时常带着一种青年球员才该有的天真和幼稚。
安切洛蒂当然很喜欢这样的马尔塞尤，但有时候也遗憾于这员弟子身上少了一丝最初为他所看中的、顶级球员该有的霸气。
谁想到，这次意外过后，马尔塞尤因祸得福，身上的最后一块短板都被补齐了呢？
金牌主帅挑了挑眉，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很好。
并且决定今天晚上去大吃一顿庆祝庆祝。
但是有人就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那么好了。
直到队内训练赛结束，罗伊斯看着被一众队友众星捧月着的马尔塞尤，心里仍然有点空空落落的。
马尔塞尤口称不介意他的欺骗，能接受现在的状态，可自从彻底融合了过去十二年的记忆，他似乎急于重新在队内建立自己的核心地位，又似乎很满意这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具有多线争冠实力的多特蒙德。
满意到都没有时间跟重新认回的男朋友多加交流。
那天夜里，埃里希和罗伊斯的交流，被老马尔塞尤突如其来的插话打断。
意识到老马尔塞尤听到了自己偶然袒露的真心和关怀，埃里希便扭得一整天都不得劲。
再然后，回到了多特蒙德的马尔塞尤，就忙于应付主帅和一众队友的关怀，忙于彻底理顺混乱的记忆……
甫一恢复记忆，在过去一年时间里眼里只有足球和男朋友的马尔塞尤，好像一下子就成了个大忙人。
马尔塞尤完美融入球队，多特蒙德在争冠路上更添强援，当然是件好事。
但是，自从回归多特蒙德，罗伊斯根本找不到机会与男朋友再进行交流，更无从消除自己心头的隐隐不安定感。
刚刚结束的队内训练赛中，主力队前场，完美融合记忆的马尔塞尤在短短三十分钟里自己梅开二度不说，还助攻奥巴梅杨打入一球。
主力队后场，则是门神库尔图瓦发挥出色，一路高接抵挡，力保球门不失。
现在，队内训练赛比赛结束了，3-0的比分无疑让主力队全员感到满意。
马尔塞尤哈哈大笑着，最后拍了拍库尔图瓦的后背，然后才有些吃力地把胳膊从长颈鹿的肩膀上拿了下来。
接着，他回过头，大声招呼了一声落在主力队最后面的罗伊斯，“马尔科——！干什么呢？”
“怎么我们赢了还磨磨唧唧的？？”
“就、就来——！”
罗伊斯努力把飘得有些远了的思绪收了回来，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竭力不想在这样美好的时刻显现出异样。
罗伊斯一面喊一面快跑了两步，终于成功追上了大部队。
说不好是罗伊斯的幸运还是不幸，马尔塞尤的视力，足有5.2。
而且，与罗伊斯竹马竹马一起长大的马尔塞尤、与他“相恋”一年有余的马尔塞尤，对男朋友的微表情，极其了解。
马尔塞尤一面与队友们勾肩搭背，一面把罗伊斯低着头，耷拉着小脑袋的可怜模样收入眼底，不由地心念微动。
只不过，不复少年心性的多特中锋，面上的神色却是丝毫不显。
这一天，马尔塞尤就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罗伊斯的小心思一样照常留下来加练，一直练到心神不宁的罗伊斯等到几乎要不耐烦才走。
回了家，他竟借口自己累了，就往沙发上一瘫，然后随口吩咐罗伊斯，“马尔科，我渴了，帮我炸杯果汁来。”
“我要宝露橙子搭配宫崎芒果的！！”
真·大少爷。
罗伊斯的嘴角抽了抽，还是照做了。
可是，小火箭一面撅着屁股在冰箱里找水果，一面忍不住地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真是的，虽然埃尔还承认自己这么个男朋友吧，但是自从埃尔恢复了记忆，吩咐他越来越像是吩咐小弟了……
哪里想到，就在专门储存水果的冰箱里，宝露橙的旁边，罗伊斯找到了一个巴掌大的、红色的卡地亚首饰盒。
首饰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对卡地亚经典款的飞碟耳钉。
两颗熠熠生辉的大钻石，闪得人眼睛疼。
少说也有两克拉。
浪漫惊喜这种招数，就不是心理年龄只有十七八岁的马尔塞尤能想到的了。
白活了二十九岁，只跟个心智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谈过恋爱的罗伊斯，根本承受不来。
惊喜来得太突然了。
罗伊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首饰盒里的钻石耳钉，忍不住地拿手捂着胸口，满脸的不敢置信。
小火箭感觉到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好像下一刻就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了一样。
就在这时，本该瘫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等着罗伊斯给送果汁的大少爷，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厨房。
准确地说，是来到了罗伊斯身后。
马尔塞尤张开手臂，恰好将罗伊斯比他瘦弱了一圈的身体，圈在了身前。
他又把下巴搁在了罗伊斯的头顶上，甚至在金灿灿的羊驼毛上蹭了两下，熟练地给自己找到了个舒服的位置。
罗伊斯被男朋友强壮的身躯环绕着，鼻端不住传来爱人身上独有的、混合着檀香木和香根草气息的淡淡香气，只觉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如同飘在云端。
他总是这样，只要面对着埃里希·马尔塞尤这个人，就根本没有哪怕丝毫的反抗能力，简直没有骨气！
罗伊斯一面近乎本能地往马尔塞尤怀里靠，一面忍不住地想。
马尔塞尤察觉到了罗伊斯迷醉的状态，不由地喉结耸动，发出了一声令怀中人脸红心跳的轻笑。
马尔塞尤在罗伊斯两侧的脸颊上各贴了贴，然后循着自己的心意挑选了一只耳朵。
接着，他在罗伊斯发红发烫的右耳上亲了一口，又把对方柔软的、正戴着黑曜石耳钉的耳垂含进嘴里，以唇舌逗弄了一番，而且吮得啧啧有声。
等到玩得够了，马尔塞尤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那只已经被他吮得红通通、湿漉漉的耳垂，再取下了那枚碍事的黑曜石耳钉。
然后，马尔塞尤就着把罗伊斯圈在身前的姿势舒展手臂，从罗伊斯手里的首饰盒里取了一枚亮晶晶的钻石耳钉。
“来，试试看合不合适。”马尔塞尤嘴里还在征求罗伊斯的意见，却不由分说地直接为他戴上了新耳钉。
两克拉的钻石有点重了，坠得罗伊斯耳朵疼。
新耳钉也有点磨耳朵，
可是，罗伊斯忍住了龇牙的冲动，只动作僵硬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其实不是那么舒适的右耳，忍不住地歪嘴笑了出来。
马尔塞尤也笑了出来。
“很合适，很衬你。”马尔塞尤夸耳钉。
“耳钉和你一样漂亮。”马尔塞尤夸罗伊斯。
“明天开始就戴这对吧，以后看到好看的，我再给你买！”大少爷随口许诺。
这又是十七八岁的小马尔塞尤，绝不会有的霸道，和绝不会说出口的情话了。
男朋友的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罗伊斯整颗心都软得不像话了。
罗伊斯一边摸着自己右耳上的一只钻石耳钉，一面看着首饰盒里的另一只，就忍不住地想笑，还想继续跟男朋友甜甜蜜蜜。
可是下一刻，罗伊斯又想到，马尔塞尤的这些浪漫手段、这些情话，也不知道是在哪个美人儿身上练出来的。
然后，罗伊斯就想起了曾经围绕在马尔塞尤身边的、曾经令他心生妒意的无数环肥燕瘦。
再然后，罗伊斯就笑不出来了。
马尔塞尤已经凑过去，想要亲吻差不多哄好了的男朋友了。
但是小火箭一张本来充满了惊喜又隐含羞涩的小脸，已经又阴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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