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跑路


    楚文禾大脑瞬间当机。


    以至于坐在alpha身上的事都忘了。


    眼前这alpha, 做事拐弯抹角的时候谁也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直接的时候倒是真直接……


    偏偏还挑了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时机——没有在他发热期说,姑且算是君子。可又要在他渡劫成功的第二天忽然来这么一句,两下给他搞懵了。


    唯一能看出来一件事,


    江郁是要在他“清醒”的时候得到答案。


    话虽如此, 江郁在说完这话后, 也没有接下来的表示,似乎也没期待答案是什么。


    楚文禾想得更多。


    他知道年轻alpha的心灵都挺脆弱的。


    拒绝得不好,


    对方再发起性子来就麻烦了。


    说不定是alpha这两天待在满是omeg息素的房间里焦躁不已, 等着找机会搞死他。


    江郁就看着他神游,拍了一下他的大腿, “你要是愿意咱们现在就开始, 你要是不想, 直接拒绝就好了,纠结什么呢。”


    楚文禾:“……”


    “为什么要找大5岁的,”前夫探手扶他的腰,轻轻摇晃他, “小3岁就不行么。”


    似乎在暗示他年纪小的“诸多好处”。


    仅是几个动作,


    已经让他整个后背都发麻了。


    其实他们也不止差3岁, 楚文禾的生日要早, 一年总有几个月会出现差4岁的状况。


    22岁的alpha, 虽距离三十差距甚远, 但也不再是十八九岁的愣头小子了——这是充满了不稳定因素的年纪,果敢又冷漠、成熟又幼稚, 咄咄逼人又内敛自持。


    楚文禾愕然:“你这么直接,我都有点……”


    “还有更直接的。”


    江郁说。


    楚文禾:“不, 别,不要再说出来了。”


    以及, “放我下去。”


    ……


    ……


    客厅。


    楚文禾取下晾干净的衣服。


    发热期的omega会消耗巨额的热量,期间,头发和指甲也会变长。


    昨晚洗澡,楚文禾已经剪掉了多余的指甲。


    他在客厅的镜子前观察自己,微卷在耳边的头发因为变长耷拉了不少,快落到耳朵下面了。


    “过来。”


    江郁把他扶到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花剪刀,对比着下颌线的弧度剪掉了窜出的杂毛。


    那双手,已然没有再戴绷带了。


    修剪好形状,又温热了烫发夹板,手指卷起他的一撮头发,烫出了卷曲的弧度。


    楚文禾对这双手,实在是说不出半句不好。


    大约五分钟,他那连理发师都要卷半天的头发就在前夫手里妥帖了。


    “走吧。”


    江郁按住他的肩膀,低身在镜子里看他。


    ……


    ……


    推着行李箱进电梯时楚文禾还在想,这alpha被他无情拒绝,倒是半点不觉得尴尬,仿佛那话从没有过一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比较忙,”江郁回头说,“半个月后,我再去看你。”


    楚文禾:“……”


    公寓楼外。


    袁兵早已等候多时了。


    还以为能看到快复婚的小夫妻亲亲我我出来,结果俩人中间很好地被三个行李箱挡住不说,一路走过来也没说什么话的样子。


    袁兵又想着这俩可能在外面不好意思。


    等放好行李,楚文禾和江郁从车门两边各自上了车,袁兵才彻底断念了。


    后视镜里的两人,江郁倒是一切正常,楚文禾已有点拘谨,没坐在座位中央,尽可能往车窗那边靠了。


    虽是如此,袁兵仍能感觉到他们间的气氛不一样了。


    以前感觉充满了硝烟,


    此刻,说不出的若即若离。


    袁兵驾着车驶向高速公路,放了点舒缓的音乐,开向去往顺心诊所的方向。


    嗡……


    通讯器一响,楚文禾还以为是程玉他们。


    【江郁:干嘛坐那么远】


    楚文禾看了一眼旁边拿着通讯器的前夫,这么近发什么消息。


    【江郁:过来】


    【楚文禾:干什么】


    【江郁:你回去了会想我么】


    【楚文禾:不会啊!】


    袁兵一脸疑惑,俩人那么忙吗,这么一会儿还在各自摆弄通讯器。


    【江郁:我会想你的,把你抱在怀里很舒服】


    【江郁:你倒是不用谢我,至少也该安慰一下我的情绪吧】


    【楚文禾:你哪来的情绪】


    旁边的江郁含着笑意:【好歹我也是第一次“邀请”omega,就被那么无情地拒绝】


    【楚文禾:我是真没看出你很在意被拒绝的事】


    【楚文禾:你早就知道我不会答应】


    【江郁:这倒是】


    袁兵的车已拐入巷道,再往前开两百米左右就是顺心诊所了。


    【江郁:我会来看你的。就算不来,也不会超过半个月没有消息】


    【楚文禾:这有什么讲究吗】


    江郁的手指在通讯器的光屏上流畅打下一段话。


    【江郁:住在首都的人,自然感觉不到来自外面的威胁。如果我一直没有联系你,那就是去了可能再也回不来的地方】


    这段话传来时,楚文禾终于侧过脸,看了一眼旁边的alpha。


    可能是刚脱离发热期的关系,omega发自本能的“损失厌恶”让他萌生了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


    像是什么地方被刺痛了,尤其是隐约感觉到alpha没有在开玩笑时。


    思及此,楚文禾已不自觉拧起了眉头。


    江郁噙着笑意看他,通讯器晃了晃,继续打字。


    【江郁:那你就会失去一个优质的“工具人”,并在同时成为最富有的omega】


    楚文禾:“……”


    这任性的alpha不会在遗产受益人上写了他的名字吧。


    【江郁:你可以随意挥霍我的财产去找寻更适合守护巢的人】


    【楚文禾:不,我会把它捐掉】


    【江郁:捐给谁?】


    楚文禾完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他把目光移向车窗,一个银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忽然扑到了玻璃上,张着嘴哈赤哈赤的,还叫了两声。


    阿尔法!


    下车前,楚文禾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捐给狗】


    ……


    江郁想跟着下车去拿行李箱,门刚打开,那狗在外面猛扑了一下,犬吠声刺耳了数倍,冲着车里的他一阵狂嚎,一副要和他决一死战的样子。


    “您别出去,”袁兵赶忙阻拦,“阿尔法它好像对您的敌意格外重。”


    江郁隔着玻璃看它,喃喃道:“那是,谁让它不会说话呢。”


    袁兵:“……”


    一早就怀疑参谋长坑过这狗。


    不过袁兵也不用下车了,因为柳冬炆和程玉、蓝毛他们早就在诊所门口等着了,阿尔法闻到了楚文禾的气息,先一步跑了下来。


    于是,江郁就只能眼看着楚文禾手忙脚乱推三个行李箱,直到和他们汇合。


    手忙脚乱是一回事,前妻推行李箱的动作宛若小丑,明明推不过来,但还是一副高兴得不行的样子。


    砰!砰!


    程玉和蓝毛放起两盏礼花:“哇哦!回来啦回来啦!!”


    “那狗A有没有为难你啊?”蓝毛凑过来看楚文禾的脖子,“让我看看!”


    程玉:“项圈??”


    柳冬炆:“好了好了,管它呢!”


    说着一把将楚文禾揽住,“家里都准备好了,庆祝你渡劫成功!”


    江郁眼看着自己宠了数日的前妻被几个晦气的omega接走了,还有条围着楚文禾又蹭又舔的色狗。


    关键是,楚文禾的心情也肉眼可见变好了。


    omega那双细白脚踝踏着轻盈的步子,在前呼后拥下,很快消失在了楼梯口。


    连头也没回一下。


    最过分的始乱终弃也不过如此。


    江郁又往诊所里看了片刻。


    袁兵:“omega还是更喜欢和omega在一起吧……”


    “是,”江郁手肘杵着玻璃窗,“谁愿意和把自己困在家里还动手动脚的alpha在一起呢。”


    袁兵:“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郁没有回家,而是就道转去了元帅府。


    写字楼外。


    袁兵照例停好车等待。


    【宁辰:那个小omega送回去了?他们怎么样了?】


    【袁兵:说不好】


    【袁兵:我是感觉,参谋长的性情变了不少】


    【宁辰:哪能变得那么快。八成是他几个月来试错,找到适合的“人设”了】


    ……


    夜晚。


    江郁回到家里已是快十点了。


    公务是一回事,梅泽的订单也适时拒掉了一批,忙碌一天,午餐晚餐都在外面草草解决,没什么心情回家。


    楚文禾在这里留下了很多痕迹,江郁打开狼藉的衣柜,衣架拆了不少,半挂的、掉落的衣服堆在一起,不难想象楚文禾是怎么在这里头脑风暴的。


    江郁保留了两个夹角里的巢。


    桌案边的那个,楚文禾走之前拆掉了。


    废弃的素材拿出衣柜,挨个熨烫好,挂上新的衣架再放回去。


    ……


    同一时间。


    楚文禾坐在床上看电子钟的时间。


    两个小时前他就上床了,醒了几次,就睡不太着了。


    许久没回来的小屋,十几个平方整齐塞满书架、桌椅和衣柜,还有一张靠窗的单人床。


    再次睡在这里有种睡在匣子里的拘束感,同时还有种完全没有过的冷清。


    几天不在,


    可能是屋里的人气没有了。


    楚文禾辗转几次,下床搬动行李箱,从里面挑出一件长款的春季风衣盖在了身上。


    都说,告别时的印象决定了下次见面前的印象。


    楚文禾一想到江郁,满脑子都是“和我做么”和“半个月后我再来找你”,前者总让他想起对方毫不掩饰的性邀请,后者像个定时炸弹,让他格外在意时光的流逝。


    他百分之一万肯定江郁是故意的。


    这alpha。


    知道最近来不了,就要在他心里种一根刺。


    这次是两根。


    八成是觉得一根不够保险。


    顺心诊所休诊,楚文禾还拒绝了宋明艺的几次邀请,在家里宅着不想动弹。


    程玉观察楚文禾好几天,也感觉不对劲了。


    ——楚文禾的精神状态还不错,看得出发热期间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没落下什么后遗症。只是,楚文禾自从回来,就没再筑过巢了。就那些带回来的素材,楚文禾还会趁阿尔法不在拿到客厅摆弄两下,却再也没有筑出一个完整的巢。


    傍晚。


    趁蓝毛带阿尔法出去,程玉端了杯温水给楚文禾,在沙发旁坐下来。


    “我还以为你会被永久标记呢。”


    “没。”楚文禾摸了摸脖子,痕迹几乎没了。


    程玉试探问:“你是不是想回到他身边去了?”


    “没。”


    楚文禾回答得很快,又说:“alph息素少了太多,还需要点时间适应吧。”


    程玉点点头。


    难怪楚文禾天天披着素材。


    庆幸,楚文禾是在冷静地分析自己的状况。


    楚文禾把衣服拉得靠上了些,喃喃说:“omega啊,总是这样的。”


    程玉抓了抓头发,“我不太清楚你们的事。不过,如果他对你好的话,要么就考虑考虑吧。哪怕是先尝试一下呢?”


    “明天联系下大佬,早点搬家吧。”


    楼道传来蓝毛的脚步声,楚文禾把衣服折起,“搬家就好了。”


    程玉拧眉,楚文禾这是打算跑路了。


    ……


    半个月后。


    江郁卡着日子去偶遇楚文禾。


    半个月,14天,是告别又再会的好时间。有种好久不见的感觉,也不会真觉得分别了太久。


    3月开春后,一天比一天缓和,街上穿毛衣的人都变少了。


    江郁还期待楚文禾能有点什么好反应,开着车沿巷道走,还没到诊所,就看见楚文禾和那俩omega拎着买好的食材走在回诊所的路上。


    明知道他要来,还是出门去了。


    是真心觉得放人鸽子完全无所谓是么。


    树荫发出沙沙响声,春风扫过林荫路,嫩绿的叶子在巷道上方抖了三抖。


    江郁想到自己在楚文禾发热期的“尽心尽力”,最近也打算绅士点,免得几日辛苦都付之一炬。


    若非说服自己这都是“长期投资”,他的心态怕是没那么稳。


    江郁沉了口气。


    暂且忍住了吐槽楚文禾今天出门的事。


    程玉和蓝毛“识货”的水平比楚文禾高太多了,一眼就看到了他开的车,在街上叫起来。


    江郁把车暂且停在街口。


    楚文禾站在两个omega身后,戴了顶单帽,穿着宽松的衬衫和裤子,肩上的挂兜里竖着几根处理干净的青葱。


    头发似乎又找理发店烫过,已经不再是两周前的样子了。


    蓝毛:“你来找文禾吗?要么带我们也去遛遛?”


    江郁等着看楚文禾半月不见自己的反应,这蓝毛怼在车门上甚是烦人。


    不想,楚文禾还挺给面子。


    牵着狗走过来了。


    透过树荫缝隙洒下的阳光正好照亮了omega浅棕色的头发。


    车窗落下,楚文禾稍微蹲身,委婉笑着。


    “江先生是正好路过吗?”


    第82章 天性


    楚文禾笑得客气, 拉着上蹿下跳的阿尔法。


    江郁的表情肉眼可见冷了两度,手指在方向盘敲了几下,“半个月没见, 我又成‘江先生’了是吧。”


    “……”


    楚文禾把耳边的卷发拨了拨。


    跟在后面的程玉和蓝毛憋笑快憋爆炸了。楚文禾一过发热期就变脸, 江郁是有点可怜, 但谁能get到他们这种说不出的酸爽啊。


    两人交头接耳。


    又不敢在江郁面前直接发作,像猴子似的互相挠。


    江郁说着就要下车,楚文禾显然是早有防备的, 今天特意牵了狗出来。


    车门还不及完全打开,阿尔法猛扑过来, 那股力怼着门又关上了。楚文禾尽力往后拖, 阿尔法看到江郁比看到普通alpha气性大, 又跳又嚎。


    江郁隔着玻璃看那条不安分的狼犬。


    楚文禾抱歉地笑,指了指狗,意思是:家里养着狗不方便。


    程玉和蓝毛巴不得看江郁冲下车,今天那个大块头保镖正好不在, 虽说他们也不觉得阿尔法必胜, 但——


    但他们真的很想看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前夫为了文禾和狗打起来!


    “……”


    江郁冷眼片刻, 在玻璃上敲了敲。


    不是冲前妻,


    是冲那条张着大嘴的狗。


    点了这狗几下, 江郁调转车头就走了。


    楚文禾看着前夫离去的样子, 摸了摸讨好自己的阿尔法,喃喃道:“护卫犬真的这么管用啊。”


    他是希望前夫知难而退的, 刚才死命拉着狗绳,生怕阿尔法再给江郁的左手来上一口。


    那他真的会忍不住再去照顾前夫一段时间。


    “为什么你逮着他咬呢, ”


    楚文禾不解,“可你不能咬人呀。还好你不是共协注册的犬, 不然上次的事就麻烦了。”


    阿尔法呜呜叫着,爪子扒住他,似乎有千万句话想说。


    楚文禾自然不懂背后的弯弯绕绕,只能撸了几把阿尔法大大的狗头。


    ……


    ……


    江郁时常把个人情绪带入工作。


    所以他说,


    他实在不适合体制内。


    他本就是能轻松看出各种漏洞的人,看得多了又觉得沟通太麻烦,养成了只要不影响大局就抓大放小的习惯。


    下属的问题,说不说纯靠当时的心情。


    元帅府的公务员不管业务如何,都是察言观色的人精。再怎么不懂,相处几年下来,也知道该在江郁脸色不好的时候躲着走。


    同样,元帅府的另一个人也是这样。


    柳冬炆。


    不过,他们总感觉柳冬炆最近心情好得很,也不只是情绪,是精气神都好了很多。


    今天元帅府的气氛很诡异。


    这俩人,


    要在会议室单独会面,商量一件始终谈不妥的事。


    江郁早到了十分钟,松了领带靠在皮椅上。秘书说去倒咖啡,撒丫子跑出去就没人影了。


    ……


    持续了四年的213号事件。


    元帅府派去边境的特种兵omega失联数日,找到的时候,团队死亡人数过半,剩余的omega在冰天雪地中神志错乱,至今都只能在信息素严格控制的实验室茍活。


    这是元帅府近十年来最大的损失。


    omega不擅长战斗,却很适合潜伏,他们生来人畜无害,能轻松混迹在alpha聚集的高层却不被怀疑。


    再者,他们对alph息素格外敏感,经过正统的训练,就能单靠嗅觉察知alpha情绪的波动。


    普通人家自然不愿意把家里的omega孩子送来,十五年前的元帅府,搜罗了街头、福利院、保健院没人要的omega,悉心培育。


    那些omega没有半点背景,说是“消耗品”也不为过。


    极端情况下,omega甚至会在完成任务后,吞下强制发热的特效药,冲进敌方的营地……


    但凡是靠谱的领导班子,都会慎重考虑omega的事。


    不接纳omega进入军队是合理的。


    alpha群集的地方,omega的加入极易引发动乱。


    江郁对这届元帅的上位早有预感,当时他还很小,是他那每日参加上流聚会的女alpha母亲满心热切,早早就行动了起来。


    元帅一上台,就叫停了发热特效药的生产,背后牟利的科研团队和企业纷纷下台。


    第二年,肖克申请尝试训练“omega特种兵”。


    同年,出台审核制度:没有通过特种兵考核的omega不得再从事潜伏工作。


    所有的政策都在奔着一个方向走:不允许omega再成为“消耗品”。


    这件事着实动了不少既得利益者的蛋糕,政策背后的蝴蝶效应不可小视:陆续有omega立功回来,也渐渐融入了政府班子。


    接着,有了权力的omega掉头揭露民间选拔环节的黑幕,不少omega在那个时期死于暗杀。


    山雨欲来风满楼,就在各方剑拔弩张的高潮——那批派去边境的omega出事了。


    ……


    会议室。


    柳冬炆姗姗来迟,屁股往皮椅上一坐。


    “上届委员长留下的规矩,”柳冬炆把资料往桌上一放,“绝不把当年勘察现场的证据交给你们,准确的说,是不能交给alpha。”


    江郁:“按照规定,委员长换届后,我们就能再次获得交涉的机会。决定权已经在你了。”


    柳冬炆拿起自备的保温杯喝了口茶,“我知道你对这事没兴趣,你就是想解决肖克的心结。”


    江郁笑说:“共协没有调查213的班底,你握着那些证据到死,就能保护那些omega了么。”


    “我也有‘信任’你们啊。”柳冬炆耸肩,“omega们至今不还在宁辰手里握着么。各部门都当他是中立派,谁不知道你们是一丘之貉。”


    江郁:“你就说吧,给不给。”


    柳冬炆:“做梦去吧!”


    秘书感觉火候差不多了,端着咖啡急忙往会议室走。


    一开门,正赶上江郁往外走。


    秘书:“结、结束了吗?”


    “咖啡不错,”江郁打开杯盖看了眼,“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是刚爬到咖啡树上摘的呢。”


    秘书:“……”


    秘书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柳冬炆晚出来一步,也是迎面走了过来,一看杯子,保温杯怼到他怀里,“热水呢?给我加点热水送到我办公室。”


    ……


    江郁边收领带边下楼,打算回梅泽去。


    隐约感觉,元帅府的写字楼飘忽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欢乐气氛。


    等到了一楼,才看到共协新摆出来的广告牌,似乎是在宣传什么东西。


    广告牌前围满了人,两三个一组交头接耳。照理说,元帅府大都是alpha,对共协的宣传是不会有兴趣的。


    江郁走到人群的外沿,站在原地看了一眼。


    广告牌清晰写着:【买只我们培养的捷克狼犬吧!防火防盗防死缠烂打的前夫!】


    宣传图是张马赛克打到糊的照片,


    仍能看出是他开车门的瞬间被狗扑了的那一幕。


    右下角,


    柳冬炆牵着一条穿警服的标致狼犬,举着大拇指。


    “这什么啊,共协的新宣传也太逗了吧!!”


    “哈哈哈哈哈——!”


    “谁想出来的?”


    “照片太逗了吧,谁弄的??”


    江郁眯眼:“……”


    同一时间的小群里。


    【娜卡:都不许说出去啊!这照片是我家小宋儿拍的!拍的是谁大家心里有数】


    【张友城:这不就对上了吗?】


    【刘正:等等,那参谋长上次被狗咬是因为……】


    【吴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快人心!!!】


    【娜卡:哈哈哈哈!!】


    【娜卡:太过瘾了!咬死他咬死他!!】


    小群里说好要保密,也不知谁把话传了出去,没两个小时,元帅府上上下下连清洁工都知道了。


    诊所顶楼。


    蓝毛躺在床上拧眉头,“怎么,他们好像比我还高兴啊。”


    ……


    楚文禾在客厅把笔记都装箱加封条,阿尔法跟在旁边摇着尾巴,还在惦记卧室行李箱中alpha给的衣服。


    这种事,楚文禾向来不怪狗。


    出了上次的意外,“贵重物品”都是锁得严实。


    卧室内再次爆发出程玉和蓝毛的笑声,听说娜卡去买了个热搜,这话题也真争气,买捷克狼犬保护omega都快冲进前十了。


    楚文禾给阿尔法倒了狗粮,去敲那俩的门。


    “不要再闹了。”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蓝毛一个空翻从床上跳了下来,“文禾,你不会心疼他了吧?”


    “我……”


    楚文禾也不好解释。


    一方面,江郁被咬了以后确实挺可怜的。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觉得蓝毛他们太过火了,以江郁的性情,怕是又要搞出什么事来。


    楚文禾担心归担心,又想到前夫说过“它是狗,我不会和它计较”。


    实话说,前夫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也做不出打骂狗毒死狗这种为人不齿的操作。


    可楚文禾的眼皮总在跳。


    所有人都在狂欢,就他有股不好的预感。


    嗡……


    【江郁:最近好么前妻,我请你吃饭?】


    楚文禾看通讯器,【你最近还是别来了,真的】


    【江郁:你往窗外看】


    ……


    楚文禾赶忙跑去卧室打开窗户,江郁就站在车门口,抬手招呼了一下。


    “——??”


    楚文禾再一回头,阿尔法已经从客厅冲出去了。


    “拉住它!!”


    程玉二话不说就往外冲,喊了好几声,勉强抓住拖拉在地的狗绳,却被那狼犬拽着差点从楼上摔下去。


    这狗跑得太猛了,完全拉不住啊!


    楚文禾吓得心惊胆战的,也不顾穿着拖鞋,急忙往楼下赶。


    前夫这人要啥有啥,


    干嘛非要和一条狗置气呢。


    狗就是狗,天性使然,又不会听人讲道理!


    不会是要打它吧……


    阿尔法已经冲出了诊所的玻璃门。


    四条腿总比两条腿快,没有程玉拉着,它还能再跑快些。


    程玉被拽出玻璃门,阿尔法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一个急剎,肉垫差点窜出火星子——


    楚文禾下楼时还奇怪程玉一个人怎么把狗扯住的。


    出门时,正好看到那一幕:


    江郁打开车门,有几条细长的银爪子落地,毛色发亮气质端庄的母狼犬抖了抖毛,优雅站在了前夫身旁。


    “来,娜卡莎。”


    娜卡莎的被毛浓密又光滑,纯正又独特的银灰色中掺杂着黑色纹路,如同深林中的迷雾。它的杏仁眼深邃明亮,耳朵挺立,耳尖略微向前倾斜。


    虽是女孩子,却仍有狼犬的协调强健身段,能看到细长的肌肉线条。


    长而蓬松的尾巴自然下垂,看向江郁时,娜卡莎尾尖轻轻摇曳,又多了几分灵动和活泼。


    程玉:“喂。”


    拍了拍阿尔法的脑壳。


    阿尔法全然静止,张着嘴,口水拔丝流了下来。


    楚文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第83章 抱怨


    楚文禾看得出, 阿尔法对江郁仍有敌意。


    但那股敌意在发觉江郁是娜卡莎的主人时变得扭曲,连带着阿尔法走路的样子都扭曲了。


    时隔几日,


    江郁牵着娜卡莎, 迎面向阿尔法走过来。


    阿尔法显然被娜卡莎的美貌闪瞎了狗眼, 完全沉浸在“你快过来”和“你别过来”之间那种复杂的情绪里。


    只见阿尔法走着弯曲的S形, 身体时而伏低,尾巴转来转去。


    楚文禾:“……”


    “选美大赛获胜的母捷克狼犬。”


    江郁已来到他身边,拉住狗绳, 低头看着两条狗转圈,“看到它的公狗, 回头率百分之百。”


    楚文禾持续无言。


    江郁也全然不在意, 兀自说着:“万里挑一的母犬。身体比例、骨架、肌肉发育程度, 被毛的颜色,头、面部和后腰部弯曲的弧度,再者就是服从性和健康状况,娜卡莎都是佼佼者。”


    “我知道, 就算我是外行也能看出来。”楚文禾说。


    “来。”


    江郁蹲下身, 把娜卡莎拉近了些, 又从口袋里拿出狼犬专配的火腿, 不紧不慢撕开包装纸。


    娜卡莎在原地站住, 安静等待着。


    丝毫不会护食的母狼犬。


    动作优雅。


    吃到一半, 江郁把火腿转向阿尔法,“你也吃?”


    程玉和蓝毛对阿尔法还是有所期待的, 吃陌生人给的东西是家狗的忌讳,更别说阿尔法是柳冬炆从小训练的犬。


    结果阿尔法一口就咬上去了。


    咬了个寂寞。


    江郁及时抽回了手, 阿尔法有点躁了,刚发出警告的呜呜声, 旁边的娜卡莎突然叫了起来。


    楚文禾是听不懂狗叫。


    不过看阿尔法萎掉的样子,肯定是挨骂了。


    程玉&蓝毛:痛苦面具


    楚文禾:“早和你们说过别惹他……”


    江郁这轮显然是要放长线钓大鱼,没有继续逗留,喂完吃的,轻轻拉了一下狗绳,“走了,娜卡莎。”


    三个omega眼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街口,阿尔法仰着头,巴不得跟着一起走。


    ……


    接下来的几天,江郁也没再来。


    天气逐渐变暖,春日已至,阿尔法越发不对劲了,每天的运动量翻倍,还是压不住焦躁的情绪。


    程玉刚遛完它没多久,它就在屋里撒起欢来。


    又在当天午睡的时候闻到熟悉的气息,撒丫子跑到楼下去了。


    这回,江郁甚至都没让娜卡莎下车,就隔着车玻璃,阿尔法在窗外扒拉爪子,满心热切跳来跳去。


    几分钟不到,江郁就又走人了。


    一连几次,江郁来得突然走得也快,好像就是下了班顺便过来兜一趟风,阿尔法每天蹲守,蹲不到就在门口嗷嗷叫。


    楚文禾在阳台杵着下巴,心想:这狗废了。


    ……


    ……


    宁辰是听到了点动静的。


    最近元帅府都在传,参谋长和共协的一条狗杠上了,还以为参谋长碰到听不懂人话的玩意要吃亏,结果那狗被整得死去活来的。


    听娜卡说,阿尔法对江郁已经没有敌意了,反而还带了一丝讨好。


    嗡……


    【江郁:再给我去弄条狗来】


    【宁辰:?】


    【江郁:要公的】


    “……”


    宁辰想着江郁怎的对这条狗那么在意,想了一圈才悟到了:江郁是在气楚文禾像个只进不出的深坑,又不好直接冲楚文禾发作,那股火全转到狗身上去了。


    配合。


    作为朋友,全力配合。


    ……


    ……


    于是,当天中午的顺心诊所门口,就出现了惨绝人寰的一幕。


    蓝毛遛狗回去,阿尔法远远看到江郁牵着娜卡莎,当时就兴奋地拽着蓝毛冲上去了。


    江郁的脚步不紧不慢的,一副照常路过遛狗的模样。


    拐口。


    突然出现了不寻常的气息。


    阿尔法竖起耳朵,看到又一个alpha牵着一条漂亮的公狼犬出来了。


    宁辰拉着狗绳,“罗赛,慢点!”


    同样是狼犬,罗赛的被毛黑色花纹更深沉,一看就是条帅气的公狗,它跟在宁辰身边,很快向娜卡莎凑近过去。


    江郁回头,“娜卡莎,去打个招呼。”


    娜卡莎抬头碰了一下宁辰的手,罗赛围着娜卡莎转圈,闻着母犬的耳朵和屁股。


    蓝毛:“……”


    再看阿尔法,已然僵直在原地,尤其是看到娜卡莎不拒绝的样子,当场呜呜地叫了起来。


    蓝毛牵着阿尔法去说理:“你也太卑鄙了吧?”


    江郁:“不关你的事,一边儿待着去。”


    “怎么不关我的事!”


    蓝毛自知理亏,灵机一动,“我早就想说了,这母狗叫娜卡莎,你是不是在内含娜卡?”


    宁辰笑道:“这没常识的小笨蛋。它叫娜卡莎都好几年了。”


    两个又高又帅的alpha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


    蓝毛涨红了脸。


    阿尔法在两个alpha面前扭曲着身子,在地上翻腾打滚,它的体形比罗赛小一圈,想冲上去,罗赛也狠狠瞪着它。


    娜卡莎似乎完全不在意两条公狗为自己打架,扬着下巴,一副等着看的样子。


    “走。”


    江郁牵着娜卡莎,“和罗赛回家去了。”


    ……


    ……


    诊所楼上。


    卧室拉着厚厚的窗帘。


    楚文禾正在午睡,突然听到客厅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阿尔法拆家了。


    一回来,就把刚整理好的箱子冲烂了。


    程玉正冲着洒落在地的手办哀嚎。


    那客厅还算宽敞,也不够阿尔法一条狗上蹿下跳,楚文禾想着给它喂点吃的,狗粮刚倒上,阿尔法连塑料碗也一起掀了。


    楚文禾:“……”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蓝毛他们非要去惹江郁,程玉明明早就吃过亏,还是记吃不记打。


    前夫也是……


    放着那么多看笑话的人不动手,集火在一条狗身上。


    啪——!


    瓷碗摔在地上碎了。


    阿尔法在几个房间乱窜,消耗着多余的精力,嗷呜嗷呜的。


    ……


    柳冬炆在一个小时后赶来,刚进门,就被狗扑了个正着,他摸着狗的脑袋,喃喃说:“怪我从小让你不缺这不缺那!你这个狗东西……”


    蓝毛抱胸:“大佬,你这狗的意志也太薄弱了,不就是看见个美女吗?”


    柳冬炆听完来龙去脉,知道“美女”是江郁带来的,恨不得打这条狗,又下不去手。


    客厅已经被拆得乱七八糟了。


    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搬家箱子也散落在地。


    楚文禾用力按通讯器。


    【求求了!你过来一趟,我们商量一下狗的事!!】


    阿尔法自然不知道娜卡莎还会再来,依旧在屋子里发疯,扑完这个扑那个,所有人都度过了噩梦般的一个小时。


    傍晚,


    楚文禾下楼的时候嘱咐所有人,谁也不许多话。


    江郁牵着娜卡莎下车,


    看到omega们都带着一股凌乱的美。


    “这是怎么了?”


    柳冬炆&程玉&蓝毛:“……”


    楚文禾暗自叹了口气,向蹲下身逗娜卡莎的前夫走去。


    阿尔法也跟着去了,很快围在娜卡莎身边,看到江郁身边没了罗赛,又摇尾巴又跳。


    “我从来不打骂动物,”


    江郁说,“尤其是狗,这玩意皮实得很,打了它也没什么用。”


    楚文禾也蹲身,摸着阿尔法的后脖子,中途瞟了前夫一眼,“亏你想的出来……”


    江郁唇边噙着不冷不热的笑意,“动物啊,再严格的训练,在X欲面前都是一文不值。毕竟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


    说完,“啪”的一巴掌落在了阿尔法结实的后腰上。


    楚文禾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江郁:“对不对呀。”


    阿尔法扭头看了一眼,只呜呜了两声。


    而娜卡莎,看着这条对自己冒傻气的公狗,似乎也没有排斥的样子。


    楚文禾:“打个商量,成全一下它们呗。”


    江郁没说话。


    起身时,两条狗交颈站着,兜了几圈,在绳索允许的范围内打闹起来。阿尔法一扫刚才的萎靡,瞬间又是条元气满满的狗了。


    “所以说,狗就是狗。”


    江郁喃喃道:“如果是狼,那族群中所有的母狼都该归狼王所有。”


    楚文禾:“就像你们alpha生来想占有所有的omega?”


    那语气有点酸飘飘的。


    不太像楚文禾常有的说话方式。


    江郁感觉到了前妻那点微妙的情绪,“你说的那些alpha里可不包括我。”


    楚文禾抬眼,“你刚才说,基因里的东西……”


    “……”


    江郁笑道:“如果基因全然管用,你作为一个omega,那天就不会‘拒绝’我了。”


    楚文禾用力眯起了眼。


    不远处围观的三个omega左等右等,他们总感觉这对离异夫妻说了什么,又完全猜不到这俩人能说点什么。


    “狗给你们。”


    江郁冲柳冬炆他们说完,手指对着楚文禾一勾,“你跟我走。”


    柳冬炆汆了一肚子的怒火,当儿子养大的狗被搞得不务正业了,罪魁祸首还一副“是我成全了你们”的傲慢态度。


    “你小子……”


    江郁冷漠:“我买狗的钱三天内转给我。”


    柳冬炆:“嘶——”


    ……


    江郁一抬手松了狗绳,很自然地拉着楚文禾,刚要上车去,忽然想起什么,停在了车门口。


    那一转身,


    所有人都哆嗦了一下。


    “难得大家都在。”江郁笑着说,“不如拍一张照片留作纪念吧。”


    楚文禾拧眉,“……”


    “我们好像还没有一张合照呢。”江郁对他说。


    楚文禾心道:你没完了是吧。


    傍晚夕阳洒落在街道上,江郁还特意把阿尔法牵到了自己和楚文禾中间,柳冬炆和程玉旁边站着当背景板,满脸写着高兴。


    蓝毛也正想跟过来。


    江郁:“你就拍照吧。之前那张你不是挺会拍的么。”


    又回头看柳冬炆和程玉:“高兴一点啊。”


    柳冬炆&程玉:“——!!!”


    咔嚓。


    一张照片拍好。


    只有阿尔法是发自内心在笑。


    江郁拉着楚文禾上车,把楚文禾安置在了副驾驶。


    “我知道一家酒吧,你可能会喜欢。”


    楚文禾以为他就要开走,“等等,我还没系安全带。”


    结果江郁直接把车开了出去,却没开远,绕到诊所楼的背面,车一倒停在了树冠的阴影。


    楚文禾猝不及防。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系好安全带上。


    座位旁的调节按钮被按下,楚文禾一个仰身就倒了下去。


    下意识想起身时,车内的照明也忽然跟着熄灭了。


    接着,他的身上就多了一个人的重量。


    楚文禾抬手挡住了前夫逼近的薄唇。


    “干嘛躲着我。”江郁拉开他的手,在混沌的阴暗中歪头看他,“我又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了?”


    “没有啊。”


    楚文禾小声说着,顺势抬手,想去把照明打开。


    “你骗我了,”江郁压着他不让他起来,两只手顺着他的肋骨往腰侧摸,“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是没胖回来。”


    第84章 心声


    楚文禾把视线放在江郁的衬衫衣领, 可他的注意力无法被它吸引,似乎是从发热期过去后开始的。


    数日不见,


    身体再次回到alpha手里。


    那双手摸过他的腰畔, 一寸寸确认。


    “嗯。”


    江郁还在兀自低喃, “这里、还有这里、尺寸都没变回去。”


    昏暗的车内, 楚文禾的视觉刚恢复些,隐约看到,前夫的眼睫半遮眸光深邃的墨色瞳孔, 正享受着再次把他抓在手里的喜悦。


    “……”


    “你是不是胖不回去了。”


    又问一遍。


    服装设计师对“尺寸”是内行,对omega的那回事可是门外汉。


    楚文禾:“这才几天, 还没到胖回去的时候。”


    江郁的手指顺着他的腰线下滑, “那你是不是骗我了。”


    楚文禾:“没有啊。”


    “他是骗你了哦~。”


    头顶突然传来半带调侃的声音, 宁辰从后车座探过头,正好出现在楚文禾的视线上方,“好久不见,omega。”


    楚文禾:“——!”


    这里怎么还有一个人??


    他刚才一进来, 江郁就关掉了车里的照明。


    宁辰以往都穿以白色为主的亮色, 今天穿的是黑色。


    “你看他, ”江郁摸着他的发顶, “前几天就看到他黑眼圈重了不少, 脸颊也瘦了。”


    “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哦。”


    宁辰拨他的眼皮, “他度过了很愉快的发热期,突然回到没有了alph息素的环境, 身体还在适应呢。”


    “江郁,你把他翻过来。”


    楚文禾像偷鸡不成被抓的黄鼠狼, 耳朵后撇,整个人僵硬躺在车座上。


    前夫的朋友里有自己的同行, 真是天灾级别的灾难。


    宁辰说的每一个字都无比真实。


    真实到不知怎么糊弄。


    江郁把楚文禾翻过来的时候,感觉在搬一块石头,“我也是担心你,才叫他来的。”


    这话没错,宁辰的准备挺充分,检查他的腺体前戴上了医用的皮手套。


    楚文禾甚至没反应过来,


    怎的他就上了车,然后就被检查身体了。


    “嗯,知道啦。”


    宁辰笑说:“这两周他还在断断续续发热,失眠多梦,没有食欲。你不用太担心,算是常有的现象。”


    楚文禾赶紧翻回正面,


    腺体暴露在空气中太久让他不太舒服。


    江郁很自然把他圈在怀里,为他整理领口,“什么常有的现象?”


    “呃……”


    有一瞬间,楚文禾想讲话。


    宁辰:“omega‘正常’过发热期,一连几天和alpha做,大量的信息素分泌会使他们身心愉悦。不过omega的体验感和alpha不同,它有后滞性,有概率会延续到发热期结束后的许多天。”


    江郁不动声色看向楚文禾。


    楚文禾眯起眼。


    尴尬……


    “这也不是omega独有的现象。”


    宁辰继续说:“比如,早在性别分化发生前也有过类似情况。即便没有信息素的影响,人类身上也会发生不间断的高潮,或是行为结束后数小时仍然处于那种感觉中的体验。”


    “不过,那种感觉虽并不尖锐,却会一直存在。当然,也得是很有‘天赋’的人——”


    “不要再说了!”


    楚文禾惊坐起,“你一开始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不用再模拟了!”


    宁辰:“……”


    “那个……”楚文禾感觉只动嘴已不能表达此刻的尴尬,手跟着比划,却没起到任何传达意图的作用,“这个空间太小,alpha含量有点高,我不太舒服。”


    江郁立刻响应:“既然如此,那——”


    “那就委屈你先出去一下。”楚文禾看着前夫,“行么?”


    江郁:“?”


    ……


    车内。


    宁辰戴好口罩,顺便打开了自己一侧的车窗。


    “你有什么事想问我吗?”宁辰温柔一笑,“你可要想清楚哦,我没法保证不把自己听到的说出去。”


    楚文禾:“我想知道,我之前在医院注射的抑制剂是什么型号。”


    私下查过多次,医院没有开出单据,大海捞针一般。


    宁辰愣了一下,“外面没有卖的。”


    “怎么会呢,”楚文禾问,“中心医院是接待普通民众的吧?”


    宁辰这才悟了。


    “我不是那里的医生哦。”


    一时间,楚文禾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宁辰笑说:“你被劫持那次,江郁不放心你,才让我去那里接了几天班。你走后,我也就回元帅府去了。”


    楚文禾点点头。


    “我知道,你有作为omega的为难。”宁辰摸出便利贴,签字笔流畅写下几个型号,递给他说,“平替还是有的。容易上瘾,要注意用量。”


    便利贴上写了6种抑制剂的学名。


    标记了价格和用量。


    楚文禾捏着纸的边角仔细看,头顶忽然传来宁辰的询问声。


    “为什么不回到他身边去?”


    楚文禾对“回到”两个字有点反应迟钝,他知道宁辰说的不是再回到江郁家里去,而是考虑和江郁复婚。


    系统还没绑到鲤鱼身上时,他听到过自己来这个世界中最终目的:代替原主把前夫追回来。


    若说回去,


    他也实在没有“回”的概念。


    宁辰迟迟没等到回音,试探说:“如果是在意过去的事,你们毕竟结过婚,我也始终觉得……他当初对你也不是没有感情。”


    楚文禾猛然抬起头。


    宁辰下意识后仰,吓了一跳。


    ……


    ……


    江郁回来时说要载宁辰一程,宁辰已下了车,抬手说不用,先一步往车站去了。


    天色已渐渐暗了,市区亮起霓虹灯,沿街星星点点。


    楚文禾没有回到副驾驶,在后面呆坐许久,忽然留意到窗外时,车已经开在水岸的沿线了。


    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


    这里,是去往羊波湖的线路。


    又过了几十分钟,江郁打算就近停车,“我们下去走走吧。”


    楚文禾没应声,先下了车。


    车行驶到羊波湖附近已少见人烟,它是繁华区与农村的过渡带,平日里很安静,交通也算便利,养老的好去处。


    湖边比市区温度低些,湖水虽储存了白天的热量,也耐不住夜里风大。


    江郁从车库出来,


    带了件挡风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可能是夜里看不清,楚文禾的意识还是无法转移在衣服上。


    两人沿着湖边走。


    夜间的羊波湖,渔网和水流淌过的金色波纹在湖面晃晃悠悠波动,几叶小舟停泊靠岸,空荡荡的,看不到打渔人的踪迹。


    江郁:“在想什么。”


    走神许久,楚文禾收回思绪,“没。”


    搬家的箱子被阿尔法毁掉了大半,程玉上火到头疼,楚文禾却没什么感觉。


    是他先提出早搬家的。


    事耽误了,


    想了半天也只想出句好事多磨。


    楚文禾心里清楚,他对搬家这事早没有买房时的热情了。


    真正高兴的是程玉和蓝毛,楚文禾看在眼里,也没好意思扫他们的兴。


    “宁辰说话比较随意。”


    江郁说:“他就是这样的人,没什么恶意的。”


    楚文禾立刻接茬:“没有,他很好。”


    ……


    楚文禾有预感。


    江郁数日没来扰他,今天忽然单独带他出来,是有话要说的。


    第一反应是前夫想聊一聊他们之间的事了。


    楚文禾习惯了江郁的“直接”,他也知道,前夫绝不是一个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人,付出或许发自真心,却不会一直沉默下去。


    也是这种直接,让他能安心处于被动状态。


    楚文禾走在离湖岸远的那一侧,江郁比他近一些,粼粼湖光洒向了肩头。


    “你是有话想对我说吧。”


    楚文禾问。


    江郁犹豫了一下,“这件事我想了挺久的。”


    楚文禾咽了咽口水。


    江郁说:“按说,应该是吴新去找你才对。不过我也参与了很多,就想先和你打个招呼,免得到时候太唐突了。”


    话说到中途,见楚文禾愣住,江郁停了下来。


    楚文禾清嗓子,“你说……”


    江郁盯着他看了片刻,才继续开口:“宁辰的实验室里有一批生病的omega,他们看到许今筑巢的直播后有了些反应,我想请你帮忙去看看。”


    “我?”


    “全凭自愿。”


    末了,江郁笑着补充:“这次是真的全凭自愿。”


    楚文禾挤出一抹很淡的笑意,“你们那里的人都是医疗学界的佼佼者了吧,我没法保证能帮上忙。”


    “不过,毕竟你也帮过我,我可以尝试一下。”


    江郁还有点意外:“我还没说报酬你就答应了。当‘苦力’还挺高兴的呢。”


    楚文禾听惯了对方的揶揄,没说话。


    他没法说,


    当对方表示需要他帮忙时,他在两人间的相处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可能连江郁都在意外这件事谈妥得太过容易。


    接下来的路,


    彼此都沉默了很久。


    “我们离婚后,你的变化太大了,”江郁没看他,仍走着路,目光看向远方,“从前的你就像消失了一样。”


    楚文禾笑而不语。


    没有消失哦,


    就在你右手边的湖里。


    楚文禾的脚步放缓,“四个月前那晚,你带许今来诊所,是一眼就认出我了吧。”


    “是。”江郁说,“你的长相有了些变化,也没到认不出的地步。”


    楚文禾:“你为什么要留下那件风衣?”


    他知道江郁想再次见到他,只是不知道江郁出于什么目的。


    江郁停下脚步,在湖岸边转向他,手指触到他的脸颊:“你今天好像很喜欢聊过去的事啊。这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楚文禾眼珠向右瞥,“我以为,时隔半年再见到‘前妻’,你忽然想旧情复燃了呢。”


    “……”


    这一次,alpha沉默了挺长时间。


    “我看到了你筑的巢,”


    江郁说:“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些omega么。大约在一年前,宁辰说,他们出事的现场似乎有‘巢’的痕迹。”


    只是,关于“巢”的记录实在太少了,哪怕翻阅古籍也少有收获。


    楚文禾莫名想起了赵淼。


    前夫的确是到处留后手的类型,不会错过对目标有用的潜在对象,见赵淼的时候也说过:用的到你时,我自然会来找你的。


    想到这里,楚文禾才算理解了那几个月的经历。


    没拿走的风衣和给赵淼的50万,对江郁来说是同样的东西。


    楚文禾仍感觉,这件事在江郁的心里是有过考虑的,他也相信江郁的心态在中途发生了变化。


    宁辰说,江郁离婚前对“他”不是没有感情。


    楚文禾活动发酸的肩膀,诸多放松的动作,想让自己说话时的语气也和缓些。


    “这么看来,你也不是铁石心肠啊。那晚看到我学会了筑巢,是不是很震撼?”


    江郁:“震撼是有,不过……”


    “你是要带我来这家酒吧吗。”楚文禾指着前方的“午夜”二字,“我以前也来过。”


    说完,楚文禾就加快了脚步,径直向店门走去。


    江郁跟在后面。


    嗡……


    【宁辰:怎么样了?不是今天要问复婚的事吗?】


    【江郁:再说吧】


    【江郁:我看他好像不太高兴】


    【宁辰:你以前对人家确实有点过分了,我今天帮你圆了一下,你看着办吧】


    【江郁:你怎么乱说】


    【宁辰:没办法,那你能怎么办。难道要和你前妻说“过去的你是个垃圾”,但现在的你我很喜欢?】


    【江郁:……】


    【宁辰:我说这话时他还挺有反应的,一定也是在意的吧】


    【江郁:他怎么说?】


    【宁辰:倒是什么也没说】


    【宁辰:过去的他的确在你眼里一文不值,我是担心,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如今你又变化那么大,他会以为你喜欢的只是巢】


    江郁收起通讯器,才看到楚文禾没等他,已经进去了。


    第85章 作死


    江郁无法向宁辰解释。


    事实远比前夫想和自己冷暴力过的前妻复婚更复杂。


    春日一到白昼也逐渐变长, 市区酒吧的招牌都比冬日亮了些,来争夺行人的目光。


    午夜酒吧不同,


    它还是那副“您随意”的鬼样子。


    江郁敛起开衫的衣襟。


    这几日他钻研了一下楚文禾选中和丢弃的素材, 对戳中楚文禾的点更有把握了, 还以为前妻会喜欢他今日的衣服。


    也不知是不是那几箱素材太多了, 把前妻搞得审美疲劳了。楚文禾愣是半点反应没有。


    眼下,倒是有更棘手的事。


    江郁向午夜酒吧走,横穿无人的公路, 扶住耳机,边走边说:


    “假设一个男人许久没回家, 一回家发现妻子A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而是一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陌生人B。男人不爱A反而爱上了B, B也在以A的身份生活。”


    他继续说:“然而有一天,当B察觉到男人喜欢上自己时,反而主动提到了A的事。”


    “你觉得B在想些什么?”


    说完,江郁松开耳机, “师父。”


    发完语音消息, 江郁也正好站在了午夜酒吧门口。


    铃铃……


    玻璃门在开合中发出声响。


    酒吧里有三桌客人, 一桌在聊工作, 剩下两桌是AO组合, 酒点了也不喝, 直勾勾看着对方。


    左边那桌的AO穿得格外隆重,但看上去也不像在相亲。


    直到alpha说:“真没想到你会同意和我复婚!”


    原来也是离异的夫妻。


    江郁看到了尽头的那个座位, 楚文禾背对他,在看酒单。


    “我和老板来过一次。”江郁脱了外套用衣架撑起, 坐在对面,“老板说在这里见过你。”


    楚文禾继续看酒单——他每次来都是诉苦的, 包括但不限于吐槽原主、说江郁的坏话。


    暹罗会给他杯鲜榨的果汁,或是单独调点度数低的酒招待他。


    实际上,他对酒这个东西,光名字就看不太懂。


    江郁见他徐徐没定论,也不急不催,只说:“这里离你的诊所也不近,你是怎么认识店老板的?”


    “也不是太熟哦。”


    暹罗拿了两支空的高脚杯,挨个倒上新鲜的冰水,“有一年文禾掉到外面的湖里了,我正好路过,就看到了他。”


    刚才楚文禾先一步进来,已经和暹罗串好口供——与其骗前夫再被揭穿,还不如实话实说,让这一啪赶紧过去。


    江郁倒是真没怀疑它的真实性,却用掌心盖住楚文禾的手背。


    “你怎么会掉到湖里呢?”


    暹罗:“……”


    真难应付。


    楚文禾庆幸手里有个酒单,起码可以不用直视江郁的目光。


    “正好是我们离婚不久之后的事。从民政局出来,我心里挺乱的,就稍微犯了点胡涂。”


    话说得自然流畅。


    当然流畅,


    这本来就是原主的亲身经历。


    只不过是他上来了,原主完全沉底了。


    江郁:“……”


    楚文禾悄悄抬眼,视线的缝隙沿着单子的上层边沿看前夫。


    作为旁观者,暹罗第一次看到参谋长的回应如此迟钝,也不禁在桌台拖延了一会儿。


    按照离异夫妻的正常剧本走向,当前妻表示自己曾因为离婚差点死掉,前夫若抱有复婚的心态,是该说句“我以前怎么那么混蛋”,外加“我以后一定好好疼你”。


    “挑好了么。”江郁问,“老板都在等了。”


    暹罗眉眼微动。


    嚯……


    竟然是躲开了么。


    楚文禾随便指了一个“卡尔瓦多斯”,把酒单给暹罗看。


    暹罗:“呃……”


    “蒸馏的苹果白兰地,在橡木桶中封存,酒精含量在40%到50%,特殊版本甚至会超过这个度数。”


    江郁说:“你确定要喝这个?”


    楚文禾怕前夫胡说八道,还特意看了暹罗一眼。


    暹罗:“是的,是这样的。”


    “……”


    楚文禾:“请给我一杯柠檬汁。”


    江郁已接过酒单,喃喃自语:“人经常来,却不怎么会点单,你和店老板的关系不一般呢。”


    楚文禾喝了口水,缓缓开口。


    “离了婚的omega得到了一点来自陌生人的温暖,自然会惦记他人的好,无关性别。”


    嘶……


    一股微妙的气氛流转在桌上。


    暹罗:溜了溜了。


    江郁抬眼看向楚文禾,同时,楚文禾也在看江郁。


    他们的眼神都不太友好。


    一个在拼命挖前妻和店老板的关系。


    另一个,三句离不开前夫不愿回应的过往。


    “光喝东西胃里太酸了吧。”江郁温声说,“再叫点下酒的餐点?”


    与此同时。


    耳机里播放着语音消息。


    【肖克:你这是刑侦故事还是鬼故事?】


    【肖克:这种问题必须追根溯源,要先搞清楚一件事:现任B继承了前妻A的身份,是经过了A的允许,还是强迫,亦或是意外】


    【肖克:但不管哪种情况,B都一定掌握了A过去的生活动向】


    ……


    江郁的手指在桌上敲,已经和楚文禾商量了三盘小菜。


    “先点上吧。”


    “好。”


    【肖克:假设是AB共谋,那么,有可能是B在帮助A挽回男人,他想知道男人对A的态度】


    【肖克:假设A是被迫消失,那么,对于B来说,提及A其实是非常不利己的行为。可能是B遇到了身份可能暴露的状况,需要男人帮他丰富关于A的信息,保证自己能继续瞒天过海】


    【肖克:如果是意外,出了上述情况,还有更复杂的可能】


    【肖克:B不想接触A的一切,想通过让男人回忆起A的不好,继而断掉和自己复婚的念头】


    闻言,


    江郁皱了皱眉头。


    【肖克:亦或是,B吃A的醋了(wink)】


    【肖克:以上】


    ……


    江郁和楚文禾聊了会儿狗配种的事,弯弯绕绕,又跑回过去的话题了。


    旁边那对离异的AO已经彻底放开了。


    omega掩着口鼻,“实话说,你过去的一些做法真的让我不适。”


    “我……”


    “但我也决定原谅你了。”


    omega没碰酒水,alpha喝得开心了,从刚认识回忆到了求婚,又回忆到了婚后美好的点点滴滴。


    江郁的耳机里刚播放完语音消息。


    肖克说了不少,


    到底是没分析男人面对B时该怎么评价A。


    一种进了死胡同的感觉。


    江郁决定反向操作,他把银色的餐叉夹在指间,杵起下巴,“今天的你突然很‘念旧’呢,听你说了那么多,不知道你怎么评价我们离婚前的关系。”


    楚文禾僵住。


    “以及。”


    江郁用叉子拨弄蛋糕上的樱桃,喂到楚文禾嘴边,“你希望我怎么看待过去的你?”


    楚文禾在心里咒骂狡猾的alpha。


    ……


    吧台。


    暹罗处理完剩余的冰水,把柠檬封盒。


    他用冰箱门掩着身体,默默关注楚文禾的情况。


    另一桌离异夫妻也很有趣,人家那进度,估计第二天就能再领证了。


    那对夫妻也是热心肠,自己的烂摊子收拾干净了,俩人互相搂着就奔楚文禾那一桌去了。


    “哎呀,你们一看就是没经验,怎么都不说话啊!”


    alpha有点喝高了,拍江郁的肩膀,“你是不是因为工作太忙冷落他才离婚的?说点过去的事啊!omega最念旧了,结过婚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江郁难得没还口,趁alpha说话时,眼角的余光偶尔往楚文禾脸上瞥。


    正确的道路总是难以检验它的伟大。


    但错误的道路,


    往往一踏上就能知道错了。


    道路不多的话,知道哪条是错的,就能知道哪条是对的。


    楚文禾吸了吸鼻子,


    完成任务似的喝杯子里的果汁。


    alpha还在自嗨:“回忆一下你们怎么决定结婚的?第一次去约会呀,第一次接吻呀,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啊——”


    砰!


    玻璃杯落在了桌上。


    楚文禾抬眼,“您旁边这位omega,从进了门就频繁去洗手间,在座位上也很难坐住。他很在意酒吧的禁烟图标,点了酒水也不喝。最关键的是,他会偶尔指出您的过失,然后捂住口鼻表示生理不适。”


    alpha明显感觉到怀里的omega僵住了。


    “他捂住口鼻,是在掩饰干呕。”


    楚文禾说:“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怀孕了。”


    这回,alpha的表情也微妙了。


    江郁轻咳一声,“嗯,看来不是你的。”


    话音刚落,


    omega挣脱alpha的怀抱,光速消失在了店里。


    “靠——!!”


    alpha气急败坏付了钱,还没等找零,面上挂不住,也很快离开了。


    暹罗:“……”


    楚文禾把目光转回江郁脸上,“有句话他说得对。结过婚,有感情也很正常。”


    “那倒是啊。”


    江郁的语气很轻松,“我从前是对你不好,可若是一点看不上,也不会和你结婚的。”


    这对话听得暹罗平白在脑子里画出个问号。


    气氛,


    就是从这里开始跑偏的。


    最不解的还属其他两桌客人:omega的意思是承认彼此有过爱吧?alpha的意思是认可了吧?怎么说话都奇奇怪怪的。


    江郁幽幽说:“也怪你追人的方式太‘开放’,我嘴上不说,其实还是有点招架不住。”


    酒杯放在织网形的杯垫,江郁感叹:“我可真是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下手,也省了离婚后那么真诚的邀请被你无情拒绝。”


    “咳咳。”


    暹罗已经在吧台干咳了。


    楚文禾沾了蛋糕的叉子插在纸巾里,眼皮低垂。


    江郁仍在自语,视线飘忽,“要是没离婚,今天想干呕的人可能就是你了。”


    “——!”


    楚文禾起身:“结账。”


    第86章 告白


    楚文禾出了酒吧一路向前走。


    江郁在身后叫他, 他没去理会,直到江郁加快脚步追上了他。


    “太晚了,我送你。”


    ……


    楚文禾想在车库外的公路等江郁, 就像他们来的时候一样。


    “跟我一起进去吧。”江郁说, “外面不安全。”


    楚文禾跟在江郁身后。


    他在影影绰绰中看到alpha的背影。


    omega对陪伴自己的alpha会产生明显的损失厌恶, 发热期释放大量信息素也好,需要alpha投入时间和精力也好,都是omega为了把alpha套牢。


    当然, 这是基因决定的。


    楚文禾清楚地知道自己陷入了这种感觉。


    但这不够成为他“不舒服”的理由。


    这种感觉,源于他辛苦弄到手的三箱衣服没达到预期的效果。


    他在卧室摆弄它们, 依旧沉迷于它们的设计和手感, 也喜欢把它们放在身边, 只是,筑巢的兴趣大不如从前了。


    巢……


    楚文禾沉迷于它,几乎忘记了omega筑它的终极原因。


    巢是omega需要alpha时的替代品。


    越需要,


    堆砌的素材就越多。


    楚文禾不免想起那三箱衣服, 那是他隐约预感到发热期后的冷清, 潜意识想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


    近郊的车库因为没有多少人用而寂寞。因为是地下一层, 它的天顶压低, 空荡荡, 一眼看不到头。


    楚文禾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


    一个残酷的事实在宁辰的口中因无心之失说出, 又迅速被江郁的话左证。


    它如同利剑穿心。


    几日的陪伴,他都快忘记了不接近江郁的初心——这似乎是一个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alpha。


    会因为占到了他的便宜开心, 却不会因为被他拒绝难过。


    根本就是捞一笔算一笔的赌徒心理。


    这几步路。


    楚文禾整理好了心情。


    他要搬家,要离开这个alpha身边。他清楚自己为什么封闭内心, 因为他不能接受有半点不纯粹的爱情。


    同时,他又知道纯粹的爱情千金难求。


    若不是江郁的话, 他也不会意识到:他不能容忍自己占了原主丝毫的“便宜”。


    江郁摸出车钥匙时,楚文禾正好停下了脚步。


    “我自己回去。”


    楚文禾说:“答应过你的事我会做。”


    江郁无言看着他。


    身影隐着,看不到任何表情。


    楚文禾缓缓吐了一口气,“你的东西,我会整理好还给你。”


    切割,


    趁它还是萌芽,把念头断得干干净净。


    眼前的alpha不值得。


    即便他拥有omega想要的一切。


    ……


    楚文禾转身就走。


    车库,他快走到尽头了,回身后的脚步仍没有任何迟疑。


    甚至这一次,楚文禾加快脚步。


    alpha追上他是轻而易举的事,在他差一步就触到路灯的光芒时,alpha拉住他的手,再次把他拉回了黑暗。


    楚文禾被那股力拽着,他不肯回头,后背愣是生生撞上了江郁的胸口。


    胸腔猛地震动,他整个人像地震中砖瓦松动的旧房子。


    然后,他的上半身被熟悉的手臂紧紧束缚住。


    楚文禾彻底生气了。


    就连在警局那次,他都没这么生气。


    过去挣扎,总是三四次就放弃,因为他知道AO的力量差距悬殊,不过是在徒耗气力。这次,他想把力气耗光,因为他想传达的是态度。


    那场双方都无言的挣扎持续了几分钟,楚文禾气喘吁吁,他的衣服和头发都乱了。


    而他身后的江郁只是控制他,毫不费力。


    楚文禾的头低垂着,他张着嘴,呼吸了几次,正想要继续挣扎,颈后的腺体突然传来了刺痛——


    “——!!”


    比发热期那次咬得更用力。


    几乎要刺穿他的力度,咬合还在加重。


    换做一般omega被这么咬了早就缴械投降了,楚文禾清楚感觉到力量正从四肢剥离,他的腿已不足以撑起身体,如果不是alpha抱着,他应该已经蹲在地上了。


    江郁咬着他的脖子,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


    楚文禾愣是咬着牙不说话。


    脖颈间温热的鲜血滑落,从腺体起始,两道红红的水流分开落下,在他的喉结交错,摔在地上化作了烟花的形状。


    如果两人在结合,加上这个撕咬的程度,他肯定被彻底标记上了。


    江郁的手臂仍然圈着他,脸埋向他的颈侧。


    但那里不是重点,唇边继续向前探到了他敏感的耳畔,先是低笑许久,倏然开口:


    “喜欢上我了是不是?”


    ……


    ……


    楚文禾懵然怔在了当场,两腿像灌了水泥,已全然感觉不到腺体正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上当了。


    他所有的情绪变化,都成了暴露心绪的最好证据。


    那也正是江郁想看到的。


    “我不喜欢过去的你。”


    江郁轻声说:“我们第一次见面,难道不是在四个月前的那个夜晚么。”


    腺体还在涓涓流血,江郁低头在那里吻了一下。


    “老婆……”江郁的额头落向他的肩膀,亲昵哄着他,“你发热期的时候我表现得不好么。我每天都想侵占你,也忍到最后了。”


    有一瞬间,楚文禾真有种想谢谢对方的冲动:你这么厉害,你有上百种方法把我弄到手,却选择等我真心实意的回复。


    可楚文禾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非但没有失而复得的欣喜,反而感受到了无数复杂的情绪凝结在心头。


    不甜,是酸涩的。


    像咬住了一个青绿青绿的芒果。


    接着肩膀开始颤抖,他的视线跟着模糊,什么东西从眼眶决堤,迸发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


    江郁当下就察觉到了,想把他转过来,“……很痛么?”


    楚文禾妄想这车库藏了数吨炸药,最好是下一秒就爆炸,把他和眼前的alpha一同抹消在这个世界上。


    “你从来都是这样,”


    楚文禾颤抖,“你知道什么是最快达到目标的方式,你也只愿意选择这样的方式……”


    ……


    江郁从未见过楚文禾这样。


    起码在他的认知中,楚文禾对他的话有着超乎寻常的包容性,他也不觉得楚文禾是会把脆弱一面暴露出来的人。


    但江郁很快反应过来:这次不同以往,他用“第三方”当噱头,开了关于他们之间感情的玩笑。


    再看楚文禾,走在人群里还好,停在他面前,却看起来格外瘦小。


    omega的眼睑能看到厚厚的黑眼圈,嘴唇也没有血色。


    似乎再差一步,就会被摧毁了。


    “抱歉。”江郁把楚文禾重新抱在怀里,“你迟迟没有响应,我太急于知道答案了。”


    楚文禾没说话。


    “就这一次。”江郁说,“我改。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


    腺体的伤口在十分钟后才愈合,上次去医院途中给江郁包扎的绷带还在,它们一圈圈缠在楚文禾的颈周,打了个结。


    楚文禾来不及思考任何事,他趴在宽敞的车后座,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地方,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


    他仍在车库。


    车内的照明打得昏暗,空调散发着适宜的温度。


    “几点了。”


    “凌辰3点。”


    江郁放下通讯器,从主驾驶出门,去到了楚文禾身边。


    “好点没,还疼不疼?”


    楚文禾被咬得有点发热了,腺体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啃咬,体内被唤醒了最原始的雷达,感受到alpha的决心,便满心期待着永久标记。


    这种感觉,


    与omega的心境毫不相关。


    楚文禾试着挪动,裤子里传来很不舒服的凉意,他担心自己弄脏了这里。


    所幸它的面积还不够大,没有湿透。


    该死。


    楚文禾默默咬住牙。


    “先去我那儿好么。”江郁说,“不是之前那个房子。离这里不远。”


    ……


    ……


    近郊的住处不再是公寓楼,而是一栋二层别墅。


    就在离午夜酒吧不远的盘山公路。


    江郁很久没回来了。


    袁兵安排了人每周来打扫,除了因为没有人气而有点冷清,没什么其他问题。


    江郁一进门就打开了所有的空调。


    omega对温度的感知远比alpha敏感,尤其对于寒冷。


    “你自己没关系么。”


    江郁看向往浴室走的楚文禾。


    “不要紧。”


    楚文禾着急进去,而且是穿着所有的衣服进去。


    江郁:“你去吧,我在沙发等你。”


    浴室传来水声,水流不急,隐约看到楚文禾坐在花洒前,没怎么动。


    江郁给袁兵打电话:“之前的公寓,仓库的快递箱里有几件标了样品符号的衣服,是他的size,送到这边来。快一点。”


    说话间,他从收纳橱找到没拆封的浴袍,放在了浴室门口。


    ……


    那件浴袍穿在楚文禾身上过于宽松,它的设计又没有扣子,全靠楚文禾两只手拢着。


    江郁见他不好走路,走过去把前妻抱起来。


    “先睡一觉吧,你都没怎么睡。”


    楚文禾一到了床上就背对他躺下了。


    江郁知道楚文禾两个周以来失眠,像发热期那几日般隔着被子环住omega的身体,“快睡吧,这一觉你会睡好的。”


    “到下一次发热期之前……”


    “什么。”


    “到下一次发热期之前,”楚文禾淡淡说,“如果不合适,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我会离开,你也不要再纠缠我。”


    江郁落在被子上的手停滞,他还需要再确认一遍。


    “你的意思是……”


    楚文禾闭眼,“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卧室的窗帘遮得严实,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隐约能知道今天的天气不算好,似乎是阴天,又似乎是雨天。


    须臾,


    江郁从被子里坐起身,把楚文禾拖到腿上,低下头去,几乎凑到嘴唇。


    “……是这个意思么。”


    楚文禾一抬手勾住江郁的脖子,亲了一下alpha的脸侧。


    第87章 幻想


    江郁去客厅冷静了一会儿。


    背靠闭合的卧室门, 眸间微动。他早已知道那嘴唇是什么味道,但楚文禾的主动带来了完全不同的感受。


    温暖又柔软的触感还留在他的脸侧。


    如果不是楚文禾忽然有动作,那他一定会直接吻他, 会持续很久的那种。


    ……


    设计好的衣服到了编号54, 在江郁看来进度不快。


    居家服装订制快, 遗憾没赶上在楚文禾发热期那几天送来。事后确认邮件,是一周前联系不到他,放在楼下的密码箱里了。


    袁兵把包裹送到门口, 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几步后, 又回过头。


    江郁正要关门:“怎么了。”


    须臾, 袁兵关切问:“您没事吧。”


    “没事。”


    江郁想关门, 停顿一下,“我好像说了让他很难过的话。只是因为我想要得到那个‘答案’。”


    “我本该再有点耐心。他一定有很多顾虑才会选择‘无视’我的付出,他也没做好准备告诉我他的感受。”


    江郁抬眼:“是我逼他说出来的。”


    袁兵差点没掩饰住惊愕,他把右手迭在左手, “您向来不是被动的人。这是您面对在意的事最直接的反应, 不过……”


    江郁:“什么。”


    “我不认为您真的后悔, 但我很意外您会在达到目的之后思考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影响。”


    袁兵低身,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你已经做了。”


    江郁的手指在包装盒敲了两下。


    “剩下的只能我自己来。”


    ……


    客厅的灯没开, 江郁用刻刀拆包裹, 冰凉的刀刃划过胶纸,留下了一道整整齐齐的划痕。


    他想到, 楚文禾直到去洗澡前脸上都挂着泪痕。


    比腺体流出的血还要触目惊心。


    再次回到卧室时,


    楚文禾已经不在床的中间了, 裹着不厚却很宽大的缎被,像蜗牛拖着长长的尾巴, 缓缓向墙角挪动,是要去那里筑巢。


    “喂。”


    江郁叫了他一声。


    楚文禾反应很慢,还是在百忙中抽空回头看他。


    “穿着浴袍睡觉不舒服吧。”江郁把睡衣递过去,“换上吧。”


    说完就背过了身去。


    “……”


    江郁听到了楚文禾的脚落地的声音,隐约也感觉到了对方看了自己一眼。


    ……


    ……


    楚文禾脱掉浴袍就浑身什么都不剩了,他把浴袍挂好,拿过睡衣。


    是两件套。


    上衣和裤子的组合。


    楚文禾以为是临时买的,等到手臂伸进袖口,看到它的边缘正好卡在腕骨的骨节,就大概明白了。


    想快点结束这一刻。


    背过身的前夫,


    竟能让他同时感觉到虚伪和真诚。


    偏偏两种感觉的分量不相上下,正如江郁这个人身上充满矛盾,让人安心,也让人不安。


    楚文禾:“我穿好了。”


    其实还差几颗扣子,已经在系了。


    江郁转过身,走到他面前,很自然为他系起扣子,从下到上,又在看到他脖间的绷带后停手,让领口松泛地空了两颗。


    期间,眼神一直在他的睡衣上游走。


    “怎么了?”楚文禾问。


    江郁:“剪裁不如预期好……”


    怨念挺深的。


    “只有你才会说它‘不好’。”楚文禾喃喃说,“也只有你看得出来。”


    “……”


    江郁怔了一下。


    “我知道是你给我设计的。”楚文禾说,“我都知道。”


    话音刚落,江郁两手箍住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


    由于身高的差距,楚文禾的脚距离地面有一截,拖鞋滑落后,就只剩两只光裸的脚。


    江郁:“我抱你去睡觉。”


    *


    顺心诊所。


    楼上。


    程玉起床看到楚文禾的消息,他昨晚太困了,隐约记得起夜时看到过消息,毕竟消息栏是已读状态了。


    “他果然把看房的事忘了。”


    睡在双层床上铺的蓝毛早醒了,正翘着二郎腿吃薯片看综艺。蓝毛听程玉的语气感伤,探头下来晃了晃胳膊,“怎么了嘛。”


    程玉在收拾抽屉。


    搬家的最后一步就是收拾日常用品了。


    程玉的第六感很准,从楚文禾忽然说想尽快搬家,他就料到今天的事了。


    “好孩子怎么总被‘坏人’拐走呢。”程玉自言自语,“昨天文禾上了他的车,我就知道,文禾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蓝毛托腮:“要么我帮你搬吧?”


    两人匆匆解决了午饭,把两条狗喂饱,扛了几趟箱子下楼。


    自从娜卡莎来了,阿尔法对出去玩这事也没那么有执念了,恨不得黏在美女身上。结果几分钟娜卡莎就躁了,一嗓子给它吼到墙角去了。


    预约的司机师傅准时到了,程玉上了车,一路上抱着后备箱没放下的包裹,看着街边的风景掠过车窗。


    “喂,”蓝毛说,“你不高兴嘛?”


    程玉又看了眼通讯器,“我只是放心不下他。”


    蓝毛拍他肩膀,“你放心吧,我看文禾很清醒哦。”


    “就是因为他清醒……”


    所以迈出这一步才让程玉不安。


    许多omega遇到渣A,幸运的,也能傻里傻气活一辈子。再不济,像原主,抱着爽一刻是一刻的心思拼命花钱,炫耀。再再不济,以楚文禾的相貌,也能像宋明艺那样心安理得当个娇妻。可楚文禾注定无法成为他们。


    程玉不敢说真的了解楚文禾,他知道楚文禾的生活实在不能算顺心,所以更知道楚文禾是报喜不报忧的人,也很少表现出负面情绪。


    楚文禾过去的职业,见到的都是失败的婚姻和企图挽回alpha的omega。


    家庭也不幸福,备受冷落的母亲,因为楚文禾没有生为alpha而大失所望的父亲。


    以至于楚文禾对苦难钝感,穿过来的第一反应不是想着利用原主的身份去捞点什么,而是先躲半年,确认前夫不会无故找来才开始正常的生活。


    ……


    新盖的公寓楼。


    司机师傅帮他们把箱子搬到了一楼,程玉和蓝毛坐电梯往七楼运。


    程玉:“你看这房子怎么样?”


    “不错啊!”


    蓝毛环顾屋内,三室一厅,一百多个平。


    程玉:“那就好。”


    两人今天的目的就是把东西运来放好。


    以后不住在诊所了,免了火锅店的聒噪,也不用担心不守时的病患因为一点小事就半夜敲门。


    程玉洗了把脸,想让自己也清醒点。


    “文禾是很缺爱的人。”程玉对蓝毛说,“他曾对我说,他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所以对爱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蓝毛吮着没吃完的棒棒糖,“我懂。越说什么都不想要的人,想要的越多。”


    又倏地话锋一转,“所以,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是什么?”


    程玉:“我猜是当个‘有自我的娇妻’。”


    话有点糙。


    蓝毛:“嚯……”


    极致的宠爱加无上的自由么。


    还是omega……


    也难怪不对爱情抱希望。


    程玉叹气,“我一路上都在想,是不是江郁出现的时机不对。如果文禾能开放点,先找几个alpha交往一下,过个几年再遇到江郁,说不定能轻松很多。”


    蓝毛:“哈哈哈,那他一定喜欢比自己大的吧?”


    程玉:“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蓝毛停下脚步,神秘兮兮说,“我跟你讲哦,我发自内心认为,也只有江郁,能满足他的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程玉拧着眉头,感觉对方在扯犊子,又觉得对方说得对。


    “吶。”蓝毛跟着他出电梯,掰着指头数,“能满足这个条件的alpha,钱必须有,但钱也是最次要的。他还要有足够支持omega梦想的权力。可一旦满足这两点,人就会花心。关键是,要有金钱和权力,灵魂却不能被它们困住,还要为他的omega豁得出去……”


    说了一圈,蓝毛两手捂着脸说:“江郁除了有那些,还又高又帅又年轻,也有审美啊。”


    “……”


    程玉懒得听蓝毛的“高谈阔论”,他在整理邮箱。


    人还没搬进来,广告纸已经塞满了。


    程玉从乱七八糟的小广告中摸到一封信时,蓝毛的话还没讲完。


    信封很怪,没写地址,只是封口涂了一层胶水,想来是快递员以外的人直接投进来的。


    程玉拆开它。


    手一抖,信封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一张干枯的老鼠皮,一张用血写着字的纸:【停止你愚蠢的行为,尹怀宁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蓝毛吓了一跳,感觉这玩意好晦气,一脚把老鼠皮踢去了犄角旮旯里。


    “尹怀宁……”


    程玉想起来了。


    那可真是罄竹难书的alpha,上上届共协会长,提出了著名的“75%信息素浓度说”、又在宣讲的当日被枪杀在街头的那个人。


    算是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


    程玉:“那这封信,就不是给我们的了吧。”


    *


    楚文禾不是自然醒,通讯器接连发出声响,他隐约听到了,眼皮却沉得睁不开。


    语音是江郁去客厅接的。


    等江郁回来,就在床边摸着他的头发,低声说:“诊所着火了。”


    楚文禾差点坐起来。


    但江郁提前一步按住了他,“只是楼烧了,程玉和蓝毛都没事。是客厅的娜卡莎闻到气味,撞开卧室门叫醒了他们。”


    共协天天宣传他们的捷克狼犬防火防盗防前夫,都是真的。


    楚文禾:“你别骗我,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江郁:“两条狗的毛儿烧焦了算么。”


    楚文禾:“……”


    ……


    江郁把事情全部问清楚了才挂的电话,楚文禾问什么他都能说出点东西,这才让楚文禾稍微安心了点。


    袁兵那边也去联络消防队问情况了,说是目前起火的原因还不清楚。


    楚文禾爬起来换衣服,“我还是要回去一趟。”


    两人一同出门,江郁给副驾驶的楚文禾系安全带,把打包好的早餐给他,“知道你没法安心在屋里吃。从这里回去最快也要半个小时,反正你也只能干坐着。”


    楚文禾顶嘴:“我也知道饿,我吃。”


    江郁看了眼楚文禾紧抓自己的手,“你先放开,这我怎么开车。”


    ……


    大早上起来跑那么远,江郁凭借对那俩的刻板印象,第一反应是俩omega闹着玩把房子点着了。


    糟心玩意儿。


    当然,楚文禾急得不行,江郁也没好表现出来。


    等到了现场,看见两条狗黑黢黢的,再看见程玉和蓝毛也灰头土脸,江郁只心疼上个月还在选美的娜卡莎。


    诊所门外,消防队刚扑灭火,还在记录现场情况。


    江郁让蓝毛带了狗去车里陪楚文禾,走在后面的程玉说:“不是我们屋里先着的火。”


    这话引起了江郁的警惕。


    他拉过警戒线,消防队早就接到了袁兵的消息,低头行礼。


    江郁进了门就直奔楼上楚文禾的房间。


    程玉也跟上来了,一路跟得很紧,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江郁回头,“你来干什么。”


    “文禾昨晚给我发过消息。”程玉递过通讯器,“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江郁犹豫了一下。


    他不知道楚文禾会怎么向密友说昨晚的事。


    本来都做好胸口中箭的准备了。


    直到看见那条消息。


    【楚文禾:我还是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


    江郁看了两遍才确认没看错,楚文禾说的不是“给他一个机会”,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程玉把这条消息之后的对话删掉了。


    当时,他问楚文禾:万一他哪天变心了怎么办?我很担心你。


    楚文禾回复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我懂。


    第二条:最糟糕的结果原书里不都写了么。


    程玉想着,楚文禾还挺幽默。


    第88章 暴露


    车里。


    楚文禾摸着娜卡莎烧焦的毛, 烧成这副样子,洗一洗肯定是不行了,得找个宠物美容师把毛剃掉了。


    狗夫妻一起剃成秃子, 悲伤中略带喜感。


    车座放着他写得满当当的记录本。它没有被烧坏, 只有几个鲜明的咬痕和口水浸湿过的痕迹。


    楚文禾没想到它还能在大火中保存下来。


    想来是他带着本子在客厅喂阿尔法, 次数多了,阿尔法知道这是对他很宝贵的东西。记得有一次,本子掉进沙发缝, 他还没发现丢了,阿尔法已经把它叼出来了。


    楚文禾把两条狗分别搂在臂弯里, 感谢它们做的贡献。


    除了记录本,


    就是那三箱衣服了。


    正想着, 程玉推着两个行李箱从诊所出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消防员帮忙推另一个。


    “从卧室的衣橱找出来的,衣橱烧成烂木头了,箱子还是完好的。”


    程玉抓着头发:“真是厉害。”


    消防员说:“这箱子值老钱了, 铝合金做的, 不怕火。”


    程玉冷笑一声:“有钱真好啊。”


    楚文禾是第一次留意箱子, 江郁当然不会料到它会被火烧, 这是存放重要数据的商务箱, 江郁给他估计是防狗咬的。


    谁让早先的衣服有前车之鉴呢。


    铝合金。


    狗牙全崩掉也咬不烂了。


    程玉一上车就对蓝毛说:“我真的太狭隘了, 我也想当‘有自我的娇妻’了!!”


    这俩就像对暗号似的。


    楚文禾见状,忍不住问:“什么‘有自我的娇妻’?”


    蓝毛:“没什么哈哈哈!”


    要说这蓝毛也是个乐观的倒霉蛋, alpha被粉毛撬走了,弄个公众号也因为和粉毛打架封号了, 旅行一圈把钱花个精光,刚回来就两次差点被烧死。


    楚文禾又看那几个箱子, 打开一个,把记录本放了进去。


    “江郁呢。”楚文禾问,“他上去干什么了?”


    程玉说:“他去你房间了。”


    楚文禾一怔:“不是去拿箱子了?”


    “不是哦。”程玉说,“我走的时候他在和几个消防员说话,元帅府还来了个穿制服的人跟着他呢。”


    车窗落下,楚文禾问守在车门的袁兵,“我能去看看么。”


    袁兵:“当然,请让我跟着您。”


    ……


    ……


    楚文禾走进诊所。


    火灾是从顶层起的,多亏娜卡莎的警觉没有出人命,烈火烧焦了三楼外沿的墙壁,留下了长长的黑色条状痕迹,没有波及到二层的诊室。


    不过,消防员说,正因为是顶层,楼下的墙体也要重新评估了。


    在袁兵的护送下,楚文禾上楼去住处,一进客厅就听到江郁在和旁边的人说话。


    楚文禾走近,只是站在了门口。


    卧室内的烧灼痕迹触目惊心,说是炼狱也不过分。家具几乎全成了空空的架子,烧得最严重的是床,地上还有一团长方形的黑色凹陷。


    楚文禾在想,是不是自己这几天浑浑噩噩,不小心留下了火灾的隐患。


    这时,他听到了江郁的声音。


    “起火点就在这张床上。”


    江郁带了白手套的掌心里还有几块烧到变形的金属,“这像是手工做的‘火种弹’的碎片。用弹弓就能发射,它击碎了玻璃,正好打在这张床上。”


    记录员问:“这东西怎么着火的?”


    把火种绑在弹弓上,发射它的人岂不是也很危险。况且这东西也没人见过。


    江郁仍在屋内走动,说:“弹弓点火,弹丸必须用易燃材料,比如浸泡在可燃液体中的棉球或绳团。另外,它的外壳必须足够坚硬,能击碎玻璃的同时,还要触发弹壳外的易燃涂层达到起火点。”


    记录员:“您觉得是用了什么。”


    “涂层可能是打火机油。”江郁蹲下身,“但大概率是固体磷脂。”


    吴新找寻床边的角落,也拿了一些细碎的硬片过来,“和您找到的一样。”


    它,就是弹壳的成分。


    不要说记录员,连经验丰富的消防队长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江郁把它捏在手里,感觉它像加入了钨元素的合金,这东西的硬度和密度都很可观,平时见到它还是用在穿甲的子弹上。


    “钨合金的弹丸撞击硬目标能保持形状,碎片也很微小。”


    江郁把它放进证物袋,“这东西,就是证据。”


    话音刚落。


    江郁忽然注意到了门口的楚文禾。


    “稍等我两分钟。”


    楚文禾刚想说不急,江郁已在向吴新做最后的交待了。


    “玻璃被击碎的地方到床的位置很关键,但弹道分析的时候不要忘记窗帘的阻力,它已经被烧光了,很容易忽视。实在不行就做模拟实验。”


    “记得去看窗外的树叶有没有弹痕。这东西是自制的,稳定性很差,所以火种发射的地点不会太远。”


    “大概率是对面的顶楼。监控可能被毁了,但也去看一眼。”


    “剩下的等我回去再说。”


    吴新:“明白。”


    楚文禾看到江郁摘了白手套递给吴新,江郁的目光还在吴新那边,脚步已往他这边走,走得很近了转回头看向他。


    “怎么了。”江郁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


    楚文禾眼珠往右下瞥,我第一次见你用这个身份工作的样子。”


    感觉和在梅泽的设计师形象不同,待仔细听一会儿,又觉得一模一样。


    江郁跟着他向外走,“怎么不叫我。在门口听这些很无聊吧。”


    楚文禾声音不大:“没有啊。”


    袁兵跟在后面听这两人讲话,不觉间露出笑容。


    照袁兵的想法,江郁可能没料到自己哪一点会吸引人。


    江郁或许认为设计出绝版的衣服很有用,花了十成的努力折磨脑细胞和制造厂。


    但是,以普通人(楚文禾)的审美,江郁发挥了三成水平的设计,已经和十成没什么区别了。


    袁兵有一次送莫兰德,见江郁和莫兰德拿着两件样品,异口同声说其中一件太劣质。当时他还看了,不能说两件衣服完全相同,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不过,袁兵从没把这事告诉江郁。


    尊重上司的爱好是其次,他也由衷感谢这点爱好能消磨江郁不少精力,元帅府上下都对整个服装行业感激不尽。


    ……


    ……


    楚文禾出了诊所就直奔车后座去了。


    江郁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他再看,


    后车座挤了三个omega,副驾驶还有两只体形彪悍的狗。


    这几个糟心的家伙不会也要打包跟到家里去吧。


    ……


    楚文禾还以为江郁见了会心梗发作,留意看了一会儿,却见江郁上车时没有任何异样,甚至还带了点微笑。


    “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啦,”蓝毛笑嘻嘻向江郁搭话,“没想到新房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我们那个屋昨天就搬空了——”


    程玉没来得及捂蓝毛的嘴,已经晚了。


    这家伙不知道文禾买房的初衷,真以为只是嫌火锅店吵呢。


    楚文禾当场石化。


    “新房……”


    江郁从后视镜扫这几个家伙,“柳冬炆的名义?”


    蓝毛:“对啊!”


    楚文禾&程玉:“……”


    前方正好在等红灯,江郁的手在方向盘有节奏地敲着,“地址给我,我送你们。”


    楚文禾企图插话,蓝毛已经把地址精确报出来了。


    蓝毛:“那啥,给狗美容的钱能不能赞助一下?”


    “……”


    江郁丢过来一张信用卡。


    密码在背面。


    “谢谢!”蓝毛开心亲了一口,“这、这要是不小心刷爆了没关系吧?”


    “有限额。”江郁说,“7天后我改密码,记得开发票。”


    蓝毛:“……”


    程玉一脸痛苦面具,这家伙可算找到来钱的路子了,真是在使劲薅羊毛。


    从昨天起就手忙脚乱的,程玉下车时才想到那封奇怪的信。考虑到江郁和柳冬炆素来不和,程玉趁机把信塞给了楚文禾。


    ……


    ……


    终于把两个omega和两条狗送走,车内瞬间就宽敞了。


    楚文禾看向窗外,始终不和alpha对眼神。


    买在午夜酒吧周边的这间小楼显然没怎么住过人,家具崭新,边角都没有任何磨损。到门口时,拎着冷藏箱的派送员摘了帽子问好,送来了新鲜的水果和食材。


    两人还真如出门回来的夫妻般,和派送员寒暄了几句。


    楚文禾走在前面浑身不自在。


    他不知道江郁对他企图逃跑的行为怎么看,几次试图观察alpha的表情,也没看出什么异样。


    楚文禾前脚进门,江郁拎着冷藏箱后脚关门,屋里还没开灯。


    倏地,


    楚文禾回头抬起下巴:“我就是买新房了。买了好久了。用大佬的名义是不想被你找到,你这样的alpha,我想躲你很正常吧。怎么的?”


    就是alpha生气了他也坚决不道歉。


    这种事,一个人唱单簧就挺无趣尴尬的。楚文禾随时准备战斗了,江郁却更在意手里的食材,从他身边走过,到冰箱那边去了。


    “……”


    江郁抽开阶梯冷藏,


    不紧不慢把东西挨个放进去。


    等到楚文禾渐渐放松警惕,江郁把冰箱门一关,猝不及防从身后抱住他就往卧室拖。


    “——!”


    楚文禾的脚在地板滑行。


    那股力消失时,他身体一松,大字陷进了床铺里。


    “提早买了房子准备逃走,”


    江郁手指嵌进领结,拉松领带,“又说出‘下次发热期前和我交往’的话,可见……”


    “……”


    楚文禾撑起手臂,他起身的角度不高,也只是手肘在撑着。


    江郁:“可见你是真的喜欢我啊。”


    楚文禾:“你是这么想的?”


    竟然是这么想的……


    “当然。”


    江郁抽掉领带,慢悠悠解着衬衫纽扣,“你没看出来我很高兴么。”


    第89章 余韵


    楚文禾的眼有点直了。


    在野外被兽类盯上后动弹不得的感觉他有体会了。


    看得出江郁也在发生改变, 比如话明显变少,今天甚至没有在车上diss程玉和蓝毛。


    但怎么说呢,


    话少反而比从前更吓人了。


    江郁注意到他的表情, 放缓语气:“怎么了。从昨晚开始, 我没有一刻停止反省呢。”


    说话的同时, 手和膝盖落在床铺压出凹陷,连带着楚文禾也感觉到了。


    alpha的衬衫没有完全脱下来,扣子全解开了。


    江郁:“我也想对你好点, 真的。”


    “你、你不用刻意对我‘好’。”


    楚文禾往后缩,“你正常一点就行了!”


    遮光窗帘挡住的地方, alpha低垂的眼眸倏然看向他, 冰凉的下颌线和颈线, 相称的冷白色皮肤,还有落在床上那骨节分明的手。


    尽管江郁在努力维持温良弟弟的形象了,可在楚文禾的眼底,这仍是一具远比自己要拥有力量的身体。


    属于顶级alpha的气场完全掩藏不住。


    即便江郁善于伪装,


    也无法在此刻证明自己的无害。


    “我一直想问你来着, ”江郁探手, 干净的手指顺着他的脸侧滑下, “你是不是、有点害怕我?”


    随着江郁接近他的动作, 楚文禾躺着的地方也能感觉到轻微的移动。


    这隔着空气的“接触”有说不出的滋味。


    “真的害怕我么。”


    江郁的语气中掺杂了点难过, “我以为,你说直到下次发热期前愿意和我在一起, 就会对我们的态度‘积极’一点。看来,是我想多了。”


    楚文禾忽然被江郁口中的“积极”刺激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给程玉发的消息, 继而想起了昨晚决定给自己机会的决心。


    “……”


    楚文禾咽了咽口水。


    但凡有点求生意识的人,都会害怕这alpha吧。虽说江郁对社交需求很低, 实话说,他也实在不认为哪个正常人愿意和江郁做朋友。


    更别说、恋人。


    楚文禾想到这个词,脸忽然很烫。


    “来。”


    江郁每次说这个字都很轻,再加上伸过来抱他的手臂,总会让人感觉到很温柔。


    楚文禾没说话,任凭江郁慢慢靠近后把他的胳膊环在颈间,又把那双设计出无数精致服装的手嵌进他的腰畔。


    比薄荷更清爽的信息素气息融入鼻息,楚文禾反应过来时,四肢完全用不上力,上半身的力量只剩alpha的一双手撑着。


    江郁试图吸引他的回应,楚文禾额间发烫,感觉到江郁的手来到颈后,慢慢悠悠解开缠绕的绷带,然后绕颈看昨晚留下的齿痕。


    “这么快就完全愈合了。”


    手指从上面划过。


    动作很轻。


    “留下了好深的临时标记呢。”


    说这话时,语气中的得意完全掩饰不住。


    ……


    楚文禾耳边尽是alpha的沉浸式自言自语,他微微皱着眉头,除了信息素的影响,还有置身于暧昧场景的紧张。


    alpha从他颈边退开前,在上面轻轻咬了一口。


    知道他会哆嗦一下,还提前抱紧他,细致地感受他的变化。


    楚文禾只觉得,


    这人是懂点怎么让人想钻进地缝里的。


    “我是真的很高兴。”江郁又去嗅他的味道,“谢谢你鼓起勇气。”


    这话来得突然,听得楚文禾心里酸酸的。


    “我、我有点困了。”楚文禾轻微喘气,“派送员送了什么吃的?我今天起得早,睡不够也没吃饱……”


    江郁眼睫半遮,看了眼腕表,“就像现在这样,能和你待一会儿也好。”


    楚文禾赶紧挣开去了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


    傍晚。


    楚文禾醒来时发现自己蹬被子了。


    卧室内只有他,alpha又不知何时离开了。


    空调的温度依旧是最适宜的omega的,楚文禾抬手就把它关了,他摸着自己发烫的额头,后知后觉alpha是要把他体内积蓄的热都引出来。


    发热期结束后的两周,他持续低烧,才嗜睡少食。


    江郁几日的照顾,让他、准确地说,是让他omega的身体感受到了对陪伴的渴望。


    楚文禾决定去洗把脸,


    路过客厅时看到江郁在洗净新鲜的鱼。


    他走过去,和江郁并排站着,才看到那是条鲟鱼,“我帮你切葱姜。”


    还有料酒和白胡椒粉。


    看来是要煲汤。


    两人用了不同型号的刀,江郁那把锋利些,在把鲈鱼的侧身片出一道道让强迫症舒爽的整齐划痕。


    汤锅的水沸了,楚文禾把鱼焯水去腥,捞出来沥干。


    期间,江郁重新倒入沸水,把姜片和葱段下了。


    记得从前和程玉做饭,程玉总毛手毛脚的,把厨房搞得像招了贼。楚文禾万万没想到,他和江郁从没配合过,却能不说话就完成复杂的工序。


    “宁辰告诉了我几个给你补身体的方子。”


    楚文禾把锅转成中小火,“他怎么说的你也告诉我一下?”


    江郁凑到他耳边,“他说最好的‘方子’是我。”


    “——!”


    楚文禾后退两步。


    江郁从上向下打量他,适时停在合适的位置,“对了,omega光用前面是不行的对吧。”


    那询问的语气无比正经认真。


    楚文禾眼前一黑。


    ……


    等到两人面对面坐着,桌台中央放着白烟袅袅的鲟鱼汤时,楚文禾认真问了江郁一个问题。


    “你怎么看待我们的关系必须在40天内有结果。”


    江郁看着筷子的花纹,抱怨说:“为什么是发热期之前呢,也不差那几天。”


    这怨念挺深,还惦记他的发热期呢。


    楚文禾以为“直到发热期前和对方交往”的重点在“发热期之前”,不过江郁的想法可能不同,怕不是认为重点在“交往”。


    楚文禾:“我觉得,这是给你的‘考验’。”


    关键词来了。


    考验。


    江郁思索一下,“我觉得,是你给了我触碰你的‘特权’。”


    楚文禾又是眼前一黑。


    难怪alpha从昨晚开始就对他又亲又抱,敢情是觉得终于有“合法性”了。


    特权……


    老天爷吶。


    江郁:“当然,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你的灵魂。”


    楚文禾呆滞似鲈鱼:“身体感觉到了,灵魂是一点也没有。”


    “是么。”


    江郁给他舀鱼汤,高兴说:“感受到了就好。”


    楚文禾:“……”


    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他是有点“佩服”江郁的,换做一般alpha都会警铃大作的“时限”没起到应有的作用,江郁真是面临任何情况都能迅速找到“利己”的方向。


    江郁完全没动筷子,就是看着他吃,喃喃说:“我有在努力呢,我是怕起点太高,等到40天后你疲惫了。就像电影,开头结尾观感好的话,它的评价好。所以,我们在一起的这40天,最重要的其实就是最后3天,我会慢慢加码的。”


    “你就这么说出来,”楚文禾吹勺子,“不怕我有心理准备自行脱敏么。”


    江郁杵着下巴,“不怕。”


    楚文禾抬眼看向年轻的alpha。


    真的好年轻,


    22岁生日也没过多久。


    江郁也看他:“你也主动承认喜欢我,不就是‘脱敏失败’的结果么。”


    “打住。”


    楚文禾举着勺子说:“你不要企图篡改别人的记忆,把它粉饰成美好的过往。是你用卑劣手段逼我说的,不是我主动承认的。”


    “结果都是一样的。”


    “性质不一样!”


    “老婆。”江郁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真的好喜欢和你说话。很多时候,明明不重要的事,你也在好努力地争取。你努力的样子很可爱。”


    楚文禾:“……”


    “还有。”


    江郁摸过一面矩形的镜子,架在桌上对着他,“你看你的脸,从诊所回来后就一直很红,是你的信息素很活跃的证明。”


    楚文禾啪的一声将镜子反扣,“吃饭。”


    ……


    一顿饭吃得意外舒服,扫空了无奈的情绪,同时,也让楚文禾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对发热期那几日的江郁有好感了。


    除了言语上烦人,他的衣食住行都处在alpha悉心的呵护中,江郁做得太过自然,也做得意外顺手,以至于他回了诊所才感觉到怅然若失。


    被喂刁了……


    该不会从一开始就是这alpha故意的吧。


    楚文禾摸着饱满的肚子,看到alpha收拾桌子和厨房,他的眼神随着alpha走,越来越笃定了。


    说不出的滋味。


    虽说可能是alpha有意为之,可他没有排斥,他也明白了alpha的自信从何而来,因为这精心准备的一切,其实都是他想要的东西。


    “你会永远这样对我么。”


    楚文禾脱口而出。


    不是永远包揽所有的饭后打扫,而是永远能为他保留这一份“心思”。


    哪怕里面带了点目的性。


    江郁停下洗碗的手,回过头看楚文禾。


    眼神里,罕见地出现了情绪中少有的怜惜,伴随着心脏刺痛的感觉,难以用语言形容。


    须臾,江郁脸上恢复温柔的笑容,“你一定很怕失去已经得到的东西吧。”


    楚文禾惘然。


    他像钉死在了座位上。


    江郁又问:“这次,我触摸到你的灵魂了么?”


    ……


    楚文禾在浴室里坐着,比温水稍高的温度冲刷着低垂的头,他热泪盈眶地哭了一场,又在冷静下来后在心底咒骂乱摸别人灵魂的前夫。


    ……


    同一时间,江郁已经不在纠结灵魂的阶段了。


    江郁回到卧室,看着自己特意留在床头的衬衫、领带和腕表——楚文禾竟然没有用它们筑巢。


    说起来,真是好久没见到楚文禾筑巢了,仿佛对他的衣服和饰品没兴趣了。


    这真是一个比天塌下来还让人担心的事实。


    江郁给宁辰发消息。


    【江郁:怎么办,我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没有魅力的alpha】


    几秒后。


    嗡……


    【柳冬炆:你发什么神经呢——!!】


    【江郁:发错了】


    【江郁:(消息已撤回)】


    【柳冬炆:……】


    *


    楚文禾离开浴室,看到江郁在客厅的沙发坐着,笔记本计算机发出微弱的光。


    alpha工作时有种生人勿进的气场。可能不是故意为之,但着实没什么表情,把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落在屏幕的视线在动,敏锐又冷漠。


    “……”


    楚文禾路过沙发时站了片刻。


    江郁没理他。


    手指划过触摸屏看文件。


    客厅的空气分了流似的,从两人之间分隔开。


    楚文禾又停留须臾,迈出脚步。


    江郁感觉到身边的位置多了一个人的体重,他一开始没管,照旧专注手边的事。


    后来,楚文禾松掉拖鞋,把腿抱起来,倾斜身体靠向他的肩膀。


    “……”


    江郁稍微侧脸。


    omega头低着,眼睫下垂,细软的棕色头发塞在耳后,露出半张弧度柔和的脸。


    等江郁再次把注意力转向屏幕,面前伸过来一张纸条。


    “程玉给我的,说是寄到了新家。”


    楚文禾不确定这封信是寄给谁的,隐约感觉和大佬有关,毕竟寄信人大概率不知道房主不是大佬本人。说不定,程玉和蓝毛也会因此受到波及。


    虽然知道江郁和大佬的关系不好,楚文禾再三思考,理智告诉他,把信给江郁是最好的选择。


    江郁接过信纸,“给柳冬炆的。”


    “能确定?”


    楚文禾的心揪起来了。


    江郁淡定:“寄到你的新家不足以判断,但这个名字、错不了。”


    指向的地方写着:尹怀宁。


    江郁说:“上上任共协的会长,是个alpha,很多年前就死了,因为提出著名的75%浓度信息素政策死于暗杀。”


    这条政策的出台,导致omega更加谨小慎微看待和alpha的关系。


    omega的信息素对beta没有作用,落在alpha鼻息间就是致命的诱惑力。


    75%浓度信息素,被认为是omega的可控范围。超过这个数值,omega将为自己遭遇的一切负责。


    楚文禾想来,元帅府集合了那么多alpha,所谓“omeg息素可控”的说法,难保不是为了推进法案在睁眼说瞎话。


    “尹怀宁是AO矛盾激化的罪人,”


    江郁看他,“起码,‘外面的人’都是这么看他的。”


    楚文禾:“怎么”。


    莫非这件事还有隐情。


    江郁把计算机放回桌上,手里转着耳机盒,“这条法案早在尹怀宁介入前就已经内部通过了,是以53%信息素浓度通过的。”


    楚文禾惊愕,“这……”


    “是的。”江郁说,“是尹怀宁在最后一刻把它争取到了75%。虽然现在看来,这个数值仍然存在争议。”


    却也是当时技术范围内能估测的最合理数值了。


    听到江郁的解释,楚文禾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大概能想象到,法案激起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主张了75%的尹怀宁成了最大的牺牲者。


    楚文禾问:“是哪个人做的吗?”


    “不是个人行为,”江郁淡淡说,“是alpha们的不约而同。”


    “……”


    楚文禾无言。


    江郁:“不过,最初煽风点火的人,柳冬炆已经在刚上台就处置了。”


    这边,楚文禾还在若有所思。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试了试他的体温。


    江郁:“你的信息素没事?还是有点烫。”


    楚文禾脸红了一下。


    嗡……


    通讯器响了。


    江郁起初有点烦躁,看了一眼是吴新,戴上了耳机。


    吴新的声音传来。


    “诊所着火的事已经有进展了。”


    楚文禾正要悄声离开,江郁忽然拉他到怀里,空出手打开耳机盒,把另一只耳机戴在了他的右耳上。


    同时,通讯器打下几个字:【关于你的事】


    楚文禾没动,乖乖猫着听。


    虽说与自己有关,就这么偷听还是有点不自在。


    对面停顿了片刻,始终没开口。


    江郁:“你说。”


    “是这样的,”吴新说,“现场的情况和您说的一样。”


    楚文禾瞪大了眼。


    他以为多少会有点误差。


    吴新:“我们在诊所对面顶楼找到了发射火种的位置。监控被毁了,但那里的楼比较多,我们找打了三位证人,都能左证当时那里有人,只是……”


    “只是没看到脸对么。”


    江郁接话时,把乖乖不动的楚文禾放倒在腿上,手指划着omega触感细腻的脸,对吴新说:“我刚才发你的地址是他的新家。你查查,从那件屋子买下来至今,它在系统内部被浏览了多少次,都是谁看的。”


    楚文禾抬眼,江郁似乎认为这两件事有关系。


    可是怎么就能笃定是内部的人呢。


    这时,江郁低下头来,倏地拉进距离,嘴唇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


    “——!”


    楚文禾比嘴型:干什么你!


    江郁给他看通讯器:【别出声,会被听到的】


    “……”


    楚文禾刚才就被他摸得心烦意乱了,那双手也不只在触摸他的下巴,还有脖子和腺体。


    通讯器那头。


    吴新说:“也就是您前妻的事吧,否则让您加班可太难了。”


    江郁专注掰过楚文禾的脸,又亲了一下鼻梁。


    和第一次亲吻时完全相同的步骤,先是从额头开始,再就是鼻梁,接下来就是下巴,再接下来就是……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下巴。


    楚文禾僵住的同时,耳边还听到吴新的抱怨:“我看您前妻和您也挺疏远的,之前开枪的事,您因此惹了多少麻烦。也没见他对您好点。”


    “……”楚文禾汗流浃背。


    偏偏,江郁还在边听边点头,就看着他。


    楚文禾的额头比刚才烫了,alpha没继续动作,他嘴唇发麻,记忆里的感觉被大脑疯狂抓取,他的脸已经滚烫了。


    江郁在他面前不紧不慢打下几个字。


    【你在期待什么?】


    楚文禾把它夺过来,从后面打了一句:【你别乱来】


    通讯器里的吴新全然不知对面的情况,已经开始汇报诊所着火的情况了。


    长篇大论。


    听起来没个十几分钟完不了。


    江郁知道他不想出声,变本加厉把他摁在沙发上压住,手摸过他的头发,歪过头吻上他的嘴唇,辗转,又咬了几下。


    楚文禾差点逮住机会反咬一口。


    alpha的反应很快,一抬手就扼住了他的下巴。


    他的嘴因为alpha的手嘟着,因为动弹不得,他企图抬腿踢对方一脚。


    江郁低下头,又堵住了他的嘴。


    通讯器里。


    吴新翻着文件纸:“多亏那晚您前妻没睡在那张床上。否则,肯定当场就要出人命了。”


    嘴唇相接的两人突然停了下来。


    客厅的暖色调台灯不亮,迷雾般朦胧。


    在楚文禾的视角里,压在他身上的alpha几乎遮挡了所有的光源。


    他看到,江郁听见那话,写满欲望的眉眼间多了一丝冷意,是要置人于死地的眼神。再次看向他时,他摇了摇头,表示“事已经发生了”。


    楚文禾自己也后怕。


    那话听得他整个后背都凉了,他只是下意识冷静。


    片刻过后,江郁又低下头来,这次没吻他,而是转向了脖间,缓缓向下。


    楚文禾听到睡衣扣子打开的声音,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战栗的感觉随着alpha低头的动作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


    不是吧……


    一只手也随后伸进他的衣服,走向另一边。


    ……


    计算机斜放在桌上,白色耳机盒打开着,屏幕比简约精致的台灯还亮些,却仍旧照不进楚文禾的视线里。


    楚文禾的大脑在中途被迸发的信息素冲散了。


    他的脚因为用力抓嵌进沙发里,他的手很轻易就能穿过alpha的头发扯住。


    混蛋……


    快松嘴……


    江郁抬眼,那个距离还挺近。


    也仅仅只是百无聊赖看了他一眼,又埋下头去。


    “——!!!”


    楚文禾完全放松不下来,即便他已经感觉到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发酸了。


    ……


    江郁空余的那只手伸出去合上了计算机。


    与此同时,客厅仅剩的两个光源又没了一个,耳机里的声音也没有了。


    楚文禾始终无法回神,瞳孔也逐渐涣散,本以为能放松,不料耳机里的声音一消失,alpha唇间带来的触感更清晰了。


    “……”


    沙发传来衣料间的摩擦声,江郁还怕压着他太久了,挪动身体想把他抱到身上时,隔着衣服不小心蹭了他的腹部一下。


    “——!!”


    江郁还想着自己也没干什么。


    这才哪儿到哪儿……


    可楚文禾推开他,满脸发红在余韵中哆哆嗦嗦的,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江郁:“不是吧……”


    砰!


    胸口挨了一拳。


    力气不大,但态度很明确。


    楚文禾喘着气。


    江郁在沙发旁蹲下身,打开通讯器,“你的新睡衣还有,选一下样品图吗?”


    第90章 选择


    前夫的手滑过屏幕, 楚文禾只打眼一看,十七、八件。


    “……”


    楚文禾没什么耐心挑,专瞅着前襟没有扣子的点了一个。他身上这件, 扣子还敞着几颗, 胸前被咬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烫。


    江郁一看就看出他的意图, 也没说什么,摸了摸他的头发,去拿衣服了。


    等到江郁离开客厅, 楚文禾蜷缩起身体翻向沙发内侧。


    第二次了。


    上次在车库被咬的是腺体还说得过去,这次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 发泄出来后, 他的体温降下去了。


    ……


    楚文禾迷迷糊糊待了会儿, 墙上的时钟已经过去五分钟了,alpha还没回来。


    他的衣服都是袁兵昨晚送来的,今天快递又送了些,都集中在几个箱子里, 应该没有那么难找的。


    下沙发穿拖鞋, 楚文禾邋邋遢遢往江郁去的房间走。


    房间的门开着一半。


    盛放衣服的箱子都堆在了桌上, 还有一面眼熟的贴墙衣柜, 没有公寓那个大, 却也是相当可观的规模了。


    对于江郁每天都能换新衣服穿的事, 楚文禾见识过衣柜的储存量,早就见怪不怪了。


    江郁正站在衣柜前, 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楚文禾一眼就见到了江郁手里没拆封的睡衣,“找到了?”


    江郁显然想事过于专注了, 才发现他进来了。


    ……


    接过睡衣,楚文禾小声说了“谢谢”, 见alpha的眼神没有离开衣柜的意思,迅速换起衣服来。


    新睡衣比之前那件衣料暖和些,底色是灰色,还有白色的细条纹。


    从触感到设计,都远比市场卖的要好数十倍不止。


    楚文禾:“春季要发行的款式么?”


    “不是。”江郁说,“这是做给你的,版型不会拿出去卖。”


    楚文禾的第一反应不是好感动,而是好可惜。


    又过了两分钟,江郁依旧站在衣柜前,楚文禾忍不住看了看,衣柜里都是江郁自己的衣服。


    是在挑出门穿的衣服么。


    要挑这么久?


    记得江郁之前都是拿几件就走。


    设计师对美学的直觉远胜常人,江郁更是天赋异禀,就这一会儿,简单的新衣服都能设计出来了,没道理迟迟挑不完。


    这时,江郁回过头看他,眼神里有一丝诧异。


    楚文禾:“?”


    江郁:“你过来。”


    “……”


    楚文禾迟疑着走了过去。


    江郁从身后抱住他,让整个衣柜进入他的视线。楚文禾不知道江郁到底想干什么,扭头看了一眼。


    嘴唇边很快落下来一个吻,很轻,迅速分开。


    江郁一只手环着他,另一只手的手肘压在他肩上,他的身体几乎被包裹起来。


    显然,重点还在眼前的衣柜上。


    江郁不动声色:“你看这些衣服……”


    楚文禾眨巴了几下眼。


    “……”


    没有下文。


    楚文禾礼貌回问:“衣服怎么了?”


    被反问的江郁愣了两秒,继续问:“你觉得它们怎么样?”


    “很好看啊。”楚文禾由衷。


    江郁把他的身体正过来,看他的表情,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言不由衷。


    楚文禾说的是实话,随便挑一件都是单选混搭都好看的水平。


    这一点,


    身为设计师的前夫应该比他明白。


    须臾,楚文禾试探:“你是要让我帮你挑?”


    江郁:“……”


    好像猜错了。


    江郁沉默三秒,又换了种方式:“你看到它们,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楚文禾:“没有啊。”


    “……”


    “我困了。”楚文禾揉眼睛。


    江郁:“你先去沙发,我回卧室收拾一下。”


    ……


    ……


    卧室。


    楚文禾甚至看不出到底收拾了什么,仔细一看,除了床单枕套换掉了,再有就是进门手边的便携衣架放到内侧的床头了。


    树状衣架设计复古,它的枝杈只能挂四五件衣服。


    江郁:“放在这里好拿。”


    楚文禾:“……”


    有那个必要么。


    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楚文禾没说什么,只是一抬头就能看到衣服而已,也没什么影响。


    *


    宁辰掐着时间出门见一个人,晚上还有个夜场的聚会。不上班的日子,偶尔去健身房待着,但他骨子是个E人,长久待在实验室,需要点社交才能把压力散出来。


    一开门,上周刚交往的omega站在门口。


    omega穿得不多,露着肚脐,可可爱爱的小骨架,背着手歪头看他,“你正好要出去啊?”


    “宝贝儿,不是说了过来前先打招呼么。”宁辰还看了眼通讯器,没冤枉人。


    omega刻意吐舌头,“我忘了。”


    “第二次了哦。”


    宁辰回身锁门,“你先回去,我今天有事。”


    omega见他穿着休闲衬衫和牛仔裤,还挎了个单肩包,撇眉道:“有事不能为了我先放一放嘛?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见人。”宁辰走过楼道,往电梯走。


    “喂——!”


    omega不乐意地看了眼已经锁上的门,“你今天不说清楚,我们就分手!”


    宁辰皱眉:“宝贝儿啊,一定要这样嘛。”


    眼看电梯快到了,omega又见他要哄自己了,脸上有点得意。


    omega:“分不分,你自己看着办!”


    叮!


    电梯到了。


    宁辰:“那好吧。”


    omega:“???”


    “喂——!!你,你说的真的吗?!”


    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


    宁辰出了公寓楼想着omega可能追来,他没去车库,直接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这间公寓怕是也没法住了。


    刚认识的时候omega看着个性活泼,会跳舞也爱粘人,后来就越发变本加厉介入他的生活。


    还好这种类型的omega挺常见,分了也不可惜。


    宁辰拿出通讯器,找到omega的联系方式,拉黑删除。


    今天去见的确实是个omega,但也完全是工作上的关系,没有那些弯弯绕绕。


    要见的omega叫谢雨,当年因为受伤没有去边境执行任务,否则就会像213事件中的omega们一样可能一辈子离不开实验室了。


    上一任元帅卸任前,这些omega作为特种兵是不能随意退伍的。倒台后,新元帅上台,就没再限制他们的去留了。


    按照规定,退伍的omega还可以接受免费的医疗咨询。


    见面的地方是谢雨选的,挺有人气的餐厅。


    “你的信息素很正常,失眠可能是别的原因导致的。是不是遇到压力大的事了?”


    宁辰询问着,他手里还有omega的体检报告,“我给你开点药。关键还是你自己,要注意放松心情。”


    谢雨坐在对面守着咖喱没吃,他退伍几年,依旧衣着单调,留着短短的头发,不染也不烫,眼神里有一股普通omega没有的韧劲儿。


    “宁医生。”


    “嗯?”


    宁辰停下笔看他。


    谢雨:“听说参谋长要把实验室的omega们交给一个外人治疗,是么。”


    宁辰愣了一下,“谁告诉你这事的?”


    “很多人都知道了。”谢雨拿过水杯插上吸管,“我也听说,其实你们早就有治疗的办法了,参谋长想用捧许今的方式捧楚文禾,要把所有功劳都嫁接到楚文禾身上。”


    “等、等等……”


    宁辰忍不住打断,“谁这么说的?”


    一问到这问题,谢雨就嘴巴闭得严实,一副就是不肯说的样子。


    “我不接受。”


    谢雨抬起标致的单眼皮,“‘外面’的omega懂什么,凭什么来管我们的事。”


    宁辰笑而不语。


    嗡……


    通讯器响了。


    “不好意思。”


    宁辰看了一眼,是条消息。


    【江郁:出事了,他好像对我的衣服全然没有兴趣了,也很久没筑巢了】


    “……”


    两人出了餐各自回去,宁辰给江郁打电话,把刚才的事说了。


    江郁沉默几秒,“他说的是‘楚文禾’?”


    宁辰一怔,“是啊。”


    江郁:“不是‘苹苹’?”


    ——这话可太有意思了。宁辰恍然大悟,谢雨用许今作比较,却说出了汤博吃瓜人压根不熟悉的“楚文禾”这个名字。


    实际上,楚文禾的名字除了作为江郁的前妻有内部记录,就很少被人知道了。元帅府的公职人员无意中知道苹苹就是楚文禾后,也因为叫习惯了苹苹而继续叫着。


    嗯……


    看来谢雨说的那些“传言”有点来路可疑了。


    “我有种感觉,”宁辰停在刚下起的小雨中,抬眼看向天际,“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你前妻介入到213事件中。”


    *


    楚文禾一觉醒来养足了精神,去阳台给柳冬炆打了个电话。


    本该是他作为医生去询问柳冬炆身体状况,倒是柳冬炆反问了不少,生怕他被alpha吃干抹净了。


    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楚文禾把那封信的事说了。


    他以为以柳冬炆的性子准要暴躁,不想柳冬炆沉默了十几秒,忽然换上轻松的语气,“没事,这种玩意都是恶作剧的,有的是无聊的人。我都见惯了。”


    楚文禾:“可是——”


    “我说了没事。”柳冬炆打断他,“不过谨慎起见,你最近别联系我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嘟嘟……


    楚文禾看着通讯器,心口有点慌慌的。


    同一时间。


    柳冬炆仰身靠向皮椅,他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十几封信件,触目惊心的血字,写的都是同样的话。


    ……


    ……


    楚文禾吃晚餐时还在惦记柳冬炆,他在意这件事,已经远远超过了诊所的住处被烧毁。


    江郁伸过手,摸了把他的头发,“要我喂你么?”


    “不用。”


    楚文禾这才继续动筷子,吃了几口,说:“有人想对付大佬,我和程玉他们是被殃及的池鱼,对不对?”


    江郁笑着说:“所以,他们就只给柳冬炆寄了恐吓信,然后转头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把无关紧要的‘小喽啰’送上西天?”


    “……”


    楚文禾无可反驳,“你真讨厌。”


    晚饭后,江郁见他太闷了,提出要去开车兜风。


    车顺着羊波湖的河岸线开向东边,副驾驶的车窗开着,一阵小风从耳边吹过,楚文禾整个人都感觉到放松了不少。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楚文禾还是在意晚饭时的那件事。


    江郁打着方向盘,把车停到路边,“你给我点好处,我考虑告诉你?”


    “……”


    楚文禾:“我肯住在这里,已经是给你最大的好处了。”


    不免又想到昨晚,一想起来就四肢发酸。


    “是好啊。”江郁也不看他,目光都在看窗外的夜景,“再不出来透透气,我都要难受死了。”


    语气中抱怨的成分不浅,有着江郁说话时独有的阴阳怪气,可这次不同以往,江郁没从揶揄别人中获得快乐。毕竟这话太过真实。


    楚文禾斜眼:“你难受什么?”


    “……”


    江郁一把拉过他的手,“不信你摸。”


    “——!”


    楚文禾:“撒开!”


    “……”


    江郁到底是没勉强他。


    楚文禾:“快说,不然生气了。”


    诊所着火的事才刚发生不久,证据在收集,还有许多不明朗的地方。


    不过,江郁笃定,这件事的“主角”不是柳冬炆,而是楚文禾。


    “那些人动手太仓促了,甚至没来得及确认你的房间是不是真的有人。”


    江郁抬眼,“因为程玉和蓝毛白天搬家,给了那些人你们很快就会离开的信号。一旦你搬走了,就不好下手了。”


    楚文禾问:“为什么。”


    “你的新家用了柳冬炆的名义,在那里动手会惹不少麻烦。”


    江郁说,“比如,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有人在通过元帅府的内部系统盯着你的行踪。”


    楚文禾这才明白江郁让吴新查系统的原因。


    ……


    车窗外的天际落下阴霾,这几日天气不高,小雨天多,城市上方笼罩着薄薄的雾状烟云,白天也感觉像傍晚。


    啪嗒啪嗒。


    几滴雨水打在车前方的挡风玻璃。


    楚文禾身旁的车窗自动合上了。


    江郁说:“提前下手也好,不用枪而用自制的火种弹也好,都是在欲盖弥彰。那种能击穿玻璃的弹丸对制作要求极高,打出他的人射击水平也不低。怎么看,都不是外面的人干的。”


    楚文禾:“为什么以前不动手?”


    江郁欺身过来,捏他的脸,“因为以前我还没求你办事呀。”


    ……


    挡风玻璃上的雨滴化作水流,越来越密集了,看来今晚不会是一场小雨收场。


    没带伞的行人遭了殃,用手挡着头加快脚步,踏水而行。


    楚文禾之前总想着江郁的洞察力从而何来。


    相处一段时间,他知道了江郁本人就是总抱着目的做事的人。


    不管外界的情况看起来多复杂,真相被粉饰得多精巧,结果只会为目的服务。


    结果就是,他差一点就丧生在了火灾中。


    楚文禾回过神时,江郁在看他:“我感到很抱歉,可能真的是我导致了你遇到危险。如果是这样,我宁可不让你——”


    “你说过,”楚文禾打断,“你的职责,就是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地方。”


    江郁无言看着他。


    楚文禾:“所以,最近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正好左证了你的判断。”


    江郁:“什么。”


    楚文禾突然一笑:“我好像真的是那个合适的人。”


    ……


    那一刻,江郁的心里突然被刺痛了,正因为比普通人敏锐太多,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力量,才让他更加动容。


    在江郁心中,楚文禾绝对算不上胆子大的人。


    omega大多是这样的。


    天生的弱者,


    没有强力的体魄,不背负社会的期待,却背负了无数刻板印象。


    这样的性别,也只有柳冬炆那样不怕死的人能突出重围,而事实证明,放眼整个元帅府二十年,也只有一个柳冬炆。


    江郁甚至做好了楚文禾会主动退出的准备,即便楚文禾不说,他也会找个时机,给楚文禾足够的空间重新做决定。


    显然,他太小瞧这位“前妻”了。


    楚文禾还总说他矛盾,他觉得楚文禾也挺矛盾:面对许今的挑衅时没什么反应,却又在豁出命的事上展现出连alpha都没有的勇敢。


    江郁忽然想到一个他心中特别俗的概念:楚文禾是个有大爱的人。


    继而他又想到楚文禾的勇敢早有预兆,否则,楚文禾也不会在危急关头去救宋明艺。


    江郁把车调头,楚文禾说想看一看213事件的资料,两人决定去元帅府一趟。


    车驶进地下车库。


    外面,就是元帅府的写字大楼。


    到了这里,离梅泽也没有多少路段了。


    江郁忍不住问:“对了,你当初到底和许今交易了什么?”


    楚文禾一个激灵:“怎么忽然问这个?”


    ……


    ……


    车内的照明也熄灭得正是时候,一条手臂伸向楚文禾的腰,把人拉到了怀里抱着。


    地下车库的光线很暗,来往的都是全市最正经的人,他们西装革履,皮鞋锃亮,眼神如鹰隼般,身后带着四五个保镖一路走过去。


    虽说车上安装了防透视的玻璃,楚文禾看到外面,还是感到车内局促。


    身上贴着alpha的地方都格外敏感,楚文禾靠紧的胸口很暖和,alpha还刻意把他往身上按了按,揉了两把他的头发,在他耳边又问了一遍:“是什么?”


    楚文禾眯眼,身体后仰:“你一定要知道吗?”


    这么无聊的事也想知道吗。


    江郁闷声:“嗯。”


    楚文禾暗自叹气。


    那可真是个有口难言的交易。


    本来都作为独一份的黑历史封存在记忆深处了。


    江郁的手指从他脸上滑过,描绘着他的轮廓,“你要不说,我就在这儿亲你。”


    “我说。”


    楚文禾四下看了看,凑到江郁耳边。


    轻轻说了几句话。


    江郁听完就笑出了声:“你是怎么搜肠刮肚想出这种主意的?”


    “…………”


    早料到alpha如此,楚文禾悻悻道:“是,中途我就意识到自己太愚蠢了。”


    简直就是白给。


    江郁顺势抱住他,下巴落在他的颈窝低笑道:“感谢你的愚蠢。”


    楚文禾气得在alpha背上捶了几拳。


    狗东西。


    闭嘴,闭嘴,闭嘴……


    过程中,江郁拉着他的腿往后一拖,他的半个身子都被拽过去,后脑勺也抵在了车门上。


    “还是要亲我——!!”


    楚文禾抬手推住江郁的下巴。


    “好玩么楚文禾。”江郁把他的腿拉到腰上勾着,“找个没有脑子的网红来勾引我——然后又翻车。”


    楚文禾撑着把头抬起几厘米,“许今挺漂亮的,是你的问题!”


    江郁低头看他:“话说得真委婉,想说我不行是吧。”


    楚文禾是想这么说。


    又怕说了,对方想证明给自己看。


    “昨天晚上……”


    “什么。”


    楚文禾盯着对方。


    江郁没说话,比了个清晰的口型: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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