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太虚观首徒的警告
“小事,小事,不过是因为见弃于人的buff,让玉门的同事们对我总是放不下防备罢了。”
凛岳耸了耸肩膀,知道今天如果不给出一个交代,那么他必然很难从君荧手中离开,于是只好将事实托出,但是轻描淡写,只用一句话一笔带过,仿佛那只是很小的问题。
“……你看我信吗?”
君荧叹了口气,表情无奈的要死。
凛岳向她眨了眨眼。
君荧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之前在现实世界时打打闹闹的亲友团日常。
还记得当时凛岳也是这样在群里信口雌黄,明明已经连续加班一个月还要故意说自己最近很清闲,差点在办公室里出事,还是慧哲与伊铭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了晕倒在办公室的凛岳。
伊铭一向对这种不在意自己身体的行为嗤之以鼻,和慧哲一左一右架着凛岳就去了君荧自己开的诊所,把不知道爱惜自己的凛岳从头到尾骂了一顿。
“放心嘛,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的。”
君荧还记得当时凛岳笑眯眯地抱着水杯,手背上输液管蜿蜒一直延伸到吊瓶里,狰狞的很,他的脸色还因为过劳显得很苍白,但话说的却很真诚。
伊铭听见这话就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下次一定还干是吧?”
但是君荧信了。
因为他的神情真的很真诚。于是君荧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看到了被慧哲与伊铭架到诊室的凛岳。
但一向容易暴躁的君荧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开单子,配药。
她知道凛岳当时面对的什么情况,年轻的凛氏家主刚刚上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处试图做些什么,凛岳为了压制那些家伙……为了保护他们三个,只能如此劳累,事事亲历亲为,然后再同伴们面前露出轻松的,伪装出来的笑容,好像自己过的很简单似的。
明明根本不可能。
那时候的凛岳和现在的表情一样,都是那种让人无法控制地不由自主便相信他的表情。时光似乎在恍然中重叠,君荧听到凛岳笑着说:“放心嘛,一个debuff而已,我很快就会解决掉它。”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所有东西都压在自己肩膀上,这次四个人的复活任务也是这样,凛岳明明接过最艰难的,与主角团打交道的重担,却还依旧用那副风趣幽默的伪装面对自己的友人,好像他的肩膀上什么都没有一样。
“真的没有那么严重,君荧。”
他虽然是四人里年龄最长的,但却一向会撒娇。露出可怜兮兮的如同被雨淋湿的小动物一般的表情,就算是铁石心肠的君荧也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凛岳声音刻意放的很软,君荧见他这副样子,自知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重话,只能丢下一句一定要注意安全。
她还能说什么呢?除了注意安全之外?
君荧无端的,突然感到有些无力,于是她伸出手。
随后,温暖的五彩光辉落在凛岳的身上,温暖又舒适的感觉从全身上下蔓延,他恍然间好像在休闲的一天坠入柔软的被褥,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
与吃恢复食物补充血量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岐黄门玩家技能的具现化吗?凛岳看着自己的右手,硬生生抗下浮白一击后一直隐痛的手如今行动自如,那些疼痛如同灰尘般,被面前低双马尾的女孩一扫而空。
“真是谢谢了~”
凛岳握紧手掌,轻声道。
“害,咱俩谁跟谁。”
君荧耸耸肩,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就像岐黄门里铺天盖地的银杏叶一般,金霞如云。
就好像他们仍然在现实世界那样。
另一边,锁钥事务府。
白墙黑顶特色鲜明的水乡建筑群屹立在钱塘最中心,与各城区保持着相同的不近不远距离。
现在已经是悬海时晚上九点,但锁钥事务府中依旧灯火通明,就算是客房中的执夷三人,也不会蠢到毫无防备地就这样在事务府里睡大觉。
将三人邀请到事务府后,锁钥将军清荷只来得及和三人组对他们在疫潮手中救下杨少言一事道谢。
也正是在清荷的讲述中,三人组才清楚意识到自己本能救下的道士少年大有来头,居然是东洲著名势力之一——太虚观观主的唯一亲传弟子,太虚观的首徒。
三人组还没来得及消化完,清荷将军便因为西陵湖与藏书阁疫潮入侵事件的后续事务而匆匆离开,三人组被事务府的侍卫官恭敬地请到了锁钥事务府的客房院落,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但五感敏锐的萧然却注意到了,清荷将军手下的暗卫将客房所在的院落团团围住,根本没有给他们离开的机会。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清荷将军对咱们这是变相的软禁啊!”
赛蕾内拉跺跺脚,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激动地在空中指指点点。
“毕竟咱们是通缉犯嘛。”
执夷摆了摆手:“如果不是救了那位太虚观观主的唯一弟子,咱们三估计现在就在大理寺监狱里斗地主啦!”
“为什么是斗地主,不是打麻将?”
赛蕾内拉的关注点又开始变得清奇。
“也许是因为打麻将需要四个人?”
被同化成功的萧然补了一句,他重生前的年岁也就比现在大了两岁,少年心态还在,不过他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跑的有点偏,摇了摇头,恢复正经。
“不,不仅只因为杨少言。”
跟在湘夫人身边,对这位锁钥将军最了解的萧然摸着手里的刀鞘,神情忧虑,打断了赛蕾内拉的话。
赛蕾内拉秒懂,点了点蝴蝶法杖,深蓝色真言光辉一闪而过,能够隔绝声音的真言结界便被布下。
锁钥事务府里各方势力都有着自己的心思,他们之间的对话,还是少被那些暗卫听到的为好,以免节外生枝。
“我们先来复盘一下现在的情况。”
萧然咳嗦两声,把执夷的注意力引回正事上。
“藏书阁与西陵湖都出现了小型疫潮,虽然数量稀少,但是明显是相当不妙的征兆。因为午门之乱,我们的通缉令直接由未央城发出,而现在,本应将我们立马擒拿送往未央城大理寺总部伏法的清荷将军却态度奇怪……虽然把我们困在这里软禁,却也没有想要将我们送交未央城,由内阁那帮家伙处理的想法。”
萧然一段话说的执夷脑袋弯弯绕绕,晕乎乎地在原地哼哼,赛蕾内拉倒是很快反应过来:“看来这位清荷将军也有自己的想法,并非与未央城齐心……”
萧然点点头。
“锁钥将军清荷镇守锁钥已有一百五十年,是现在五位在任镇关将军中在任年岁最长的将军,我不会怀疑她对东洲的守护立场……最大的可能,是她也意识到了未央城某些人有问题。”
萧然耸耸肩,过了刚刚接受重生记忆的那一阵,他现在已经能心态正常地提起埋葬了湘夫人的未央城。
毕竟不论再如何不想面对,他都必须去面对未央城中潜藏的敌人。
为了湘夫人,为了自己,为了……保护失而复得的友人。
萧然心想,握在刀鞘上的手不由自主又紧了几分。
“我也听到了。”
赛蕾内拉摊了摊手,刚刚在被送到客房,离开事务府工作正堂之前,她注意到向锁钥将军匆匆跑来的人穿着的制式服装胸口,赫然是未央城大理寺的标志。
大理寺是五边区刑部的总部,如今总部派人亲自带来了来自未央城的加急通缉令,赛蕾内拉不用亲眼看,都能想到那通缉令上绝对是他们三个的名字。
“未央城匆匆忙忙地一直向各地发出我们的加急通缉令,甚至连锁钥的小型疫潮都不在乎,清荷将军一定也从其中感受到了不对劲。”
萧然看着执夷虽然不明白但认真的眼睛,只好无奈地开口解释。
“也许我们可以考虑和清荷将军合作——以便尽快解弄清未央城的问题……谁?!”
萧然的话还未说完,绣春刀长刀出鞘,突然出现的不同于院落之外暗卫的陌生气息让他本就紧绷的神经疯狂报警,他甩刀指向出现在三人身旁,现在正位于屏风后的那道气息,赛蕾内拉也连忙站起身,和萧然一左一右拦在执夷身前,呈现保护之势。
客房中立着的玄机科技屏风上,电子数据模拟的山川水流依旧自顾自地流淌着,房间内无比寂静,似乎没有除了流水之外的其他任何声音。
但萧然的动作做不了假,执夷的目光也有些警惕,显然同样在房间里感受到了其他人的气息。
“阁下何必躲躲藏藏,既然已在此,何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萧然提高声音朗声道,赛蕾内拉细眉微蹙,已经做好了随时打开领域的准备,但他们没等到对方出手,屏风后却响起了几声掌声。
“很不错的洞察力,在太虚观秘术之下也能察觉到小道的气息,不愧是曾经的未央城暗卫。”
背后背着古朴琴匣的少年从屏风后转出,短款道袍披在身上,衣角玉兰绣花纹样仿佛正在盛开,素雅无比。
“小道杨少言,多谢三位在藏书阁的救命之恩。”
容貌俊朗的道士少年眉眼弯弯地笑着,披肩头发半挽起,声音诚恳,正是三人组之前在藏书阁救下的太虚观首徒。
“居然是你?!”
赛蕾内拉惊呼一声,她想了许多可能,甚至想到了有可能是内阁里那个某位造成午门之乱的权贵派来灭口的私人暗卫,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出现的,居然是这位被救下的太虚观工程师。
“嗯哼,就是我。”
杨少言双手插在宽大袖口里,眼睛眯的像某种狡猾的小动物。
“我来看看你们在清荷将军这里过得怎么样嘛~”
“阁下如今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不等杨少言开始东扯西扯,萧然一句话便将其他乱七八糟的寒暄扔到一边,直接点明主题。
“别这么着急,暗卫小哥,咱俩在未央城可见过不少次了,算得上旧识。再加上你们在图书馆怎么说也是救了小道一命,小道这次前来,可是为了救你们。”
杨少言耸了耸肩,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不过鉴于他之前实在是过于懒散,这副严肃认真里有多少真正的成分,也需要好好思索。
萧然脑海中滑过一些已经被遗忘的细碎画面,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的确在未央城的时候见过这位太虚观观主唯一弟子,太虚观首徒好几面,但是说是旧识也不算,毕竟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要指望锁钥的这位清荷将军帮助你们掰倒幕后黑手啦,小道卜了一卦,天规玄机已在冥冥中有了定数,湘夫人让你们离开未央城,我也要劝你们离开这些是非之地,离的越远越好。”
杨少言声音沉下来,很认真地再给这几位在藏书阁救下他的同龄人建议。
疫潮出现的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他呆在原地身体无法动弹,如果不是执夷那舍命一扑,他现在不好说会不会已经变成义庄焚化间白布下的一缕青烟,媒体报道中的一行牺牲数字。
如果不是救命之恩,本着独善其身的处事原则,杨少言绝对不会特意向这几位通缉犯发出某种意义上的劝告。
“湘夫人……你怎么知道?!”
萧然猛地抬头,湘夫人离世的时候,杨少言明明并没有在场,他怎么会知道湘夫人的嘱托?
“呃……我不太明白,但是道士小哥,能告诉我们大概是因为什么吗?”
执夷自从离开云中之国来到东洲后便一直被各种人警告离开这里,离开那里,湘夫人是这样,现在杨少言也是这样。
看不见真相,被蒙在鼓里的感受相当不好受,好像在黏糊糊的海洋里挣扎航行一般,探索真相的冲动在执夷心中疯狂生长。
杨少言开口,刚想说些什么,却脸色一变,又重新变成了笑眯眯的样子。
“……暗卫小哥,没想到你们这么抢手,除了我与事务府的暗卫,还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他从颈上戴着的铜钱装饰中点出几枚半透明的电子信号模拟般的铜钱,向着不远处抛出,已经撤去真言古物隐身能力的凛岳从虚空中踏出,稳稳地接住了对方暗含试探的一击,在空中轻轻一挥,任由那几枚电子铜钱化为数据散去。
“不愧是太虚观观主的弟子,我就算借用了真言古物的力量,也能被你轻而易举地看透呢。”
凛岳摸着下巴,斗笠上的黑纱遮住他的面容,但萧然三人看到佚名前辈的身影后,倒是瞬间放松了不少。
只是……这话听着总感觉有些耳熟。
萧然神情古怪地看向杨少言,这不正是杨少言刚刚说的话嘛。
“前辈?!”
执夷蹦蹦跳跳地向着凛岳跑去,被后者当做自家孩子揉了好几把头发。
“我认识你,藏书阁与燕功卫军士并肩作战的魍魉猎人之一。”
杨少言眯了眯眼睛,看着瞬间卸下防备的三人组,有些恨铁不成钢,上前几步把围着凛岳转的执夷拉了过来。
这三个家伙的警惕性还真低,也难怪能做出不要命救人的事情,尤其是执夷,当时完全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杨少言不理解,但他也因此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几个傻家伙被不明底细的人骗,更何况这个黑红配色的人一出现,就给他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听说,你和他们自称自己名为佚名,是淡星阁的猎人?”
杨少言站在三人组身前,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三人组有些奇怪。
“正是如此。”
凛岳伸手示意,完全不在乎对方的态度,声音依旧温和有礼。
“我知道的佚名刺客只有一个人……但我可听家师说,”杨少言顿了顿,瞪了还想再跑过去的执夷一眼,继续道。
“淡星阁的著名刺客佚名,最近可是在剑门出没,一击必杀了一位著名的贪官。”
杨少言的声音又一次冷了下来。
“五大边区之间的未化之地因为上一次活性天尊苏醒时的灾难通行艰难,从剑门到钱塘就算是战斗型木牛流马最快也要三天,在这种情况下,您又是……哪位佚名呢?”
“很敏锐的年轻人,令师尊确实将你教的很好。”
凛岳被质问也并不慌乱,毕竟比起玉门副将浮白动不动就“邀您去太山府与亡魂一叙”的死亡威胁,面前少年道士的质问甚至算得上温柔。
不如说,在确定自家好友伊铭在游戏世界混得不错,甚至连太虚观首徒都闻名后,他的心情相当不错。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是淡星阁的佚名先生,假借好友身份,也只是为了能在这里行动更自如一些罢了。”
出乎杨少言的预料,对方并没有被戳破伪装后的气急败坏和继续嘴硬,反而干脆利落地承认自己就是说了谎。
“很抱歉,各位,尤其是三位小友。”
凛岳的声音柔和的让人心碎,满是歉意。
“辜负了你们的信任,在下并非淡星阁的人,只是一位游走于未化之地边缘猎杀魍魉怪物,受故人所托来此办事的魍魉猎人。”
凛岳张口就来一点都不心虚,心道他也不算完全说谎,玉门将军身负绞杀魍魉之众的责任,怎么不算是官方的“魍魉猎人”呢?
听着前辈的道歉,原本还有些不解的三人组心瞬间软了下来,就连萧然也只是扔出一句:“那前辈为何要假借淡星阁刺客的身份,才能在此地自如活动?”
“呜,一些不想张扬的爱好罢了,毕竟我也不想被人前前后后环绕着与小友们讲话嘛,那样多不自在。”
执夷:……不是前辈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啊,怎么一暴露就会引起许多人环绕……难道是西洲的巡游爱豆?
凛岳摊了摊手,看上去颇为为难。
但其实他这句话扔出来的很爽快,正好借机为自己玉门将军的真实身份埋下伏笔。
想要在一个游戏漫长的剧情线里一直保持人气,那必然不能只有一重身份。
魍魉猎人前辈,甚至玉门将军的身份都只是他设想好的众多身份中的一部分。
马甲要一层一层剥开,才能赢得最高人气值,不是吗?
凛岳心想。
抓住伏笔,就是抓住了考据粉的心。
而层层叠叠的身份,意味着更有深度的角色塑造。
“当务之急,还是少言小友未尽的解释,不是吗?”
凛岳四两拨千斤将问题绕回杨少言身上,轻而易举将自己摘了出去,偏偏那三个傻子还真就顺着凛岳的话看向杨少言,没有半分逼出真相的意思。
杨少言咬咬牙,心道自己一定要揭开这家伙的真实目的,但是太虚观首徒的素质让他面上没有露出半分犹疑,反而顺台阶而下,继续说了下去。
“湘夫人的事……我毕竟是太虚观首徒,师父多少也会以辛秘相告,至于其他,简而言之,锁钥即将有大事发生,清荷将军虽然对你们态度温和,但是不可能帮你们调查未央城,为了自己的安全,诸位还请离开锁钥。”
杨少言重新变回游刃有余的太虚观首徒的样子,两只手揣在袖子里,像是制作精致的眯眯眼陶俑。
这三人留在这里会很危险,至少……在他查清楚清荷将军的具体状况前,会很危险。
天规玄机的启示从来不会出错,如果可以,杨少言并不想看见救过自己的人落到危险的境地。
“我言尽于此,锁钥事务府的暗卫换班时间是悬海时三的倍数,你们……自求多福吧。”
杨少言耸了耸肩,最后深深看了连玄机铜钱都看不清未来过去的凛岳一眼,离开了这个院落,只留三人组沉思。
“……前辈,你怎么看啊?”
执夷想了半天,实在摸不到什么头绪,只能偏头看向凛岳。
不知道为什么,他冥冥之中总觉得自己应该讨厌这个人,但是却又相当的信任他。
好像他们已经并肩过许多次,只要有这位前辈在,什么糟糕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太虚观电网是全大梁的玄机网络负责组织。”
通过模仿天规玄机运行规律制造的玄机电子网络已经深入悬海人们日常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掌管电子数据网的太虚观自然也是东洲举足轻重的势力。
凛岳继续照着游戏里的信息为几个年轻人介绍:“能通过铜钱六爻看到命运之轮垂下丝线的太虚观首徒,也许是看到了什么,据我了解,这位首徒可是相当冷漠的人,根本不会像如今一般多言。”
“也就是说,他是因为我们救了他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的?那他人还怪好的嘞。”
赛蕾内拉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吐槽了一一句。
“也不能这么说,太虚观追随的是被称为天道的至高司命——天规玄机,他们虔诚到连玄机科技的最高结晶——东洲玄机网络根服务器都取名为仿玄机。”
“天规玄机作为世界的规则,降下的六爻占卜法有自己的规则,太虚观概要’规则不足为外人道也’,如果把卦说的太明白,那就有违天规玄机的规则……他已经是在自己尽所能之内告诉你们最多的信息了。”
凛岳早在游戏官方贺图中见过不少次与主角团一同出现的杨少言,这位太虚观首徒就算不是主角团之一,应该也相当于剧情主角团的编外成员。
他并不在意年轻人因为【见弃于人buff】的试探,反而有意在剧情进展到那里之前提前拉进四个少年的关系,顺便增强自己靠谱前辈的人设。
反正你们四个最后都要不打不相识的,不如就现在让我推一把。
凛岳心想。
赛蕾内拉点点头,知道前辈这是专门在向她解释,杨少言虽然谜语人了些,但是立场依旧是偏向他们的,这一点三人都明白。
“……前辈,那么依前辈所见,杨少言口中锁钥即将发生的大事,会不会就是……”
萧然没有说出那几个字,活性天尊无所不能,它的名讳除了一些强者也基本无人敢提起,如同在忌惮着这位来自天外的怪物会因为几句名讳而结束休眠期,提前苏醒。
“预警疫潮。”
凛岳不是游戏世界的人,虽然直面过疫潮的可怕,但是并没有那种扎根心底的,对活性天尊的恐惧。
毕竟玩家论坛joy上现在可是还都在喊着活性天尊亮血条呢,对于玩家来说,只要有血条,有什么不能杀的。
“萧然小友想的没错,按理说疫潮的随机投放根本不可能穿透锁钥的魍魉防御工程,除非带有活性天尊的力量……西陵湖和藏书阁的这两次疫潮,就是预警疫潮。”
像是担心几个年轻人可能没有听懂,凛岳又补了一句:“活性天尊彻底苏醒之前的征兆之一,预警疫潮。”
“这下完蛋了……”
赛蕾内拉脸色苍白,手指开始发抖。
“……休眠期要结束了。”
萧然的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就连执夷也清楚的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
可怕的,数量巨大的魍魉疫潮即将袭来,几十年的平和过渡期已经濒临结束,如今他们体验的,将是最后的和平。
由鲜血,真言,与武器组成的战争即将开始,那是人类与天外怪物的斗争,押上了悬海每一个人的尊严。
所有势力至少在明面上放弃了一切争斗,海外西洲与东洲两大势力联合在一起,抗击着魍魉怪物对地表的吞噬。
有多少人将要死去,有多少东西即将再也回不来……没人知道。
“几位小友,现在可不是消沉的时候啊。”
看着死气沉沉的三人组,凛岳叹了口气,虽然真相必须被他们得知,但是终究是有些沉重。
此刻在他面前的毕竟并非无所不能的全息数据,而是活生生生活在悬海这个世界的年轻孩子。
他们才多少岁?十六七?不还是高一高二的高中生年龄?
“活性天尊毕竟现在没有复苏,你们不是还有要做的事吗?”
凛岳温和的声音仿佛带着强大的魔力,让三个年轻人很快从失语中回过神来。
“对啊,东洲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绝对不是该消极的时候。”
执夷反而是最先恢复过来的,他重新露出无所畏惧的表情,揽过两个同伴的肩膀。
“我们还有好多要做的事情呢,既然进食期马上就要来了,那更应该赶快揪出未央城里的坏人,让大家团结起来好好地对付活性天尊。”
执夷的话虽然带着让人振奋起来的力量,但是最后四个字还是让赛蕾内拉和萧然吓得不轻,两个同伴一左一右捂住了执夷的嘴,生怕他一句话唤醒活性天尊,下一秒疫潮频发的乱纪元就直接开始。
三个年轻人闹作一团,凛岳看着他们的身影,站在一旁无奈地摇摇头。
“就是这样,向前走吧,一直……向前走,不要回头。”
他按着自己写好的剧本丢下这句话,已经做好剧情开始后在论坛看到考据党们疯狂分析的准备。
锁钥的夜远比玉门温柔,即使星子已经洒满穹顶,风也带着江南的暖意。
刷完剧情存在感的凛岳与主角团告辞,准备找一个无人的地方打开玩家地图回到玉门,却在最后一刻,被肆意生长的荷枝缠住。
“我竟不知……锁钥何时混入了阁下这般人物。”
锁钥事务府的主人清荷从墙角转出,一向温柔的面上露出冰冷的威严,让人心下发寒。
她一看就是刚刚结束各种事务的忙碌,赶回事务府,裙摆上还有着魍魉怪物已经干涸的血迹,根本没来得及换过衣服。
凛岳叹了口气,果然镇关将军不是轻易便能躲过的存在,他可是一直在使用可以隐身的真言古物,却依旧被这位锁钥将军一眼发现。
清荷微微低眸,纤细漂亮的手轻轻一握,那件真言古物玉佩便瞬间碎为几块,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环佩之音。
“还带着如此作用的真言古物。”
清荷皱了皱眉,气质凌冽。
喂!清荷小姐手下留情啊!那真言古物副本爆率很低的好不好!
凛岳在心里欲哭无泪地惋惜着自己失去了真言古物,他其实随时可以借助玩家地图离开,只不过……作为一个本质上的商人,他总觉得这是个很好的补充人设的机会,可以赌一把。
这个身份如果与清荷将军都可以平等对话,那么之后揭开玉门将军马甲的时候,便更加方便合理了。
合理的剧情才能取得更多人气值。
收益与风险相抵,足以让商人落子。
凛岳这样想着,转过身来,亳不恐惧地直面整个锁钥的最高领袖。
“清荷将军不要如此警惕,在下对锁钥来说可是友非敌。”
凛岳甩出示弱的态度,声音刻意压低,清荷毕竟只在全息会议里与凛岳见过,经过电子数据转化过的声音与本人的区别不小,她并未察觉面前潜入锁钥事务府的人就是不久前第一光屏会议上的新玉门将军。
“哦?这又是如何说起?”
清荷指尖微动,绽放的花瓣已经指向凛岳黑色斗笠下的脖颈,她甚至没有刻意露出威压,但是那些摇曳在风中的漂亮藕色荷花光影就是告诉你,夺走生命不过刹那之间。
镇关将军是东洲五大边区最坚固的城墙,同时也是最锋利的刀,尤其是面前这位清荷将军,更是凭借一己之力守了锁钥百年,经历过进食期与休眠期的更迭,对抗过无数次天灾与疫潮,绝对不是好糊弄之人。
“如何说起?我想……没有什么比真言更好说明我的立场。”
凛岳轻笑一声,身后闪出麒麟的幻影火光。
敢一个人留下来以82的菜鸟等级面对满级以上的锁钥将军,凛岳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后手。
他取得清荷信任的依仗,便是他的真言。
从被侵蚀的麒麟隐藏副本那里得到的真言,在内测的剧情里,是死去的麒麟给予有缘之人的赠礼祝福。
麒麟是全悬海著名的祥瑞少司命,在副本背景设定中,被麒麟祝福的人类绝非凶恶之辈,只有拥有坚定不移的善意才能取得麒麟的火种祝福。
但那是背景设定,而当时的凛岳是玩家。
对玩家来说,只要打过副本,无论剧情设定里要求如何苛刻,就算玩家本人根本八竿子打不着边,也会取得相应的报酬。
也许是掉落物,也许是全息游戏里最珍贵的技能组底版,而凛岳研究了半个月,要死要活取得的副本报酬,恰好是后者。
当他穿入悬海世界之后,作为账号技能组底版的副本掉落物便成了他的真言异能。
也是他在清荷这种典型老好人面前敢于多说些什么的底气。
凛岳清楚的看到,在麒麟火光燃烧的那一刻,清荷的眸中有喜悦,震惊,与不可置信交错。
但偏偏没有任何怀疑,猜忌与利用。
“没想到……还能看到这火光再次燃烧。”
清荷微微低眸,过去繁杂的回忆扑入脑海,她在将军之位已经坐了一百五十年,时光如流水在指间溜走,她几乎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
但是如今,看到自己年幼时,铺天盖地的魍魉疫潮降临之际绽放的熟悉火光,清荷还是感到有几分沧海桑田的惆怅。
近二百年前那任玉门将军身负的真言【頔炎麟光】,如今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是以一种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甚至称得上草率的方式。
“……被麒麟承认的人不会做出任何世俗意义上的坏事,你的理由确实说服了我,我不会再将你当成敌人。”
清荷轻轻拍了拍手,蜿蜒的荷枝刹那碎成藕色的光点散去。
“那么请问,你为何来此?”
“只是因为受人所托而已。”
凛岳耸了耸肩,话说的昏昏不清,并没有和盘托出的意思。
清荷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对方不想多说的态度:“原来如此,那……请便。”
现在的锁钥正是多事之秋,只要确定凛岳绝不会成为锁钥的威胁,对这位忙碌的锁钥将军来说就足够了。
“清荷将军果然是聪明人,为了回报这份信任,在下有句劝告不知当讲不当讲。”
凛岳敲了敲一旁的砖墙,没等清荷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
“清荷将军……有些事,就算是自己的内心也会说谎的。”
之前的版本预告pv里最后一闪而过的清荷站在陡峭的悬崖之上,天秤倾斜,命运的丝线蔓延在清荷将军身后,他与许多考据党玩家都以为那意味着清荷将军正在陷入某种选择,或者是操控。
既然如此,劝告一句遵从本心,按照套路总是恰当的。
说完,凛岳点下看不见的玩家地图,传送回了玉门事务府的工作正堂。
“你——”
清荷皱眉抬眸,却见对方已经轻笑一声,伴着淡淡散去的光影火光,消失在夜色里。
奇怪的麒麟祝福者。
清荷心想,但比起如今锁钥需要面对的东西来说,这位【頔炎麟光】真言的拥有者不是什么威胁,甚至可能是助力。
活性天尊的活性越来越高,疫潮甚至已经投放到了钱塘城……西陵湖的异样不好说与被封印在湖下的那个疯子有无关系……
就算是自己的内心,也会说谎的吗?
清荷揉了揉自己的眉角,也许是见到熟悉的真言触景生情,她看着自己空无一人的身后,居然产生了一丝期待。
严肃少女与温柔女人的面容在她面前闪过,旧日的幻影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让她挣扎着从难以言说的疲惫中恢复。
如果……那些人都没有离开该多好。
可惜现在的她连怀念的资格都没有,来自未央城的大理寺的通讯使还在事务府工作正堂里等着,为了那几个少年通缉犯,免不了又是一阵交涉。
她转过身,抬起眸,骤然之间又变成了那个无坚不摧的锁钥将军,一个人向着不远处的工作正堂走去。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影子,一瞬间扭曲成了可怖的样子,黑色的影子上,一张怪口狂妄地笑着谁的粗心大意。
“嘻嘻嘻,美味,真的好美味——这种沉重的回忆的痛苦。”
有谁的声音轻飘飘地于风中拂过锁钥将军府的白墙黛瓦,恍如幻境。
第22章 左手打右手(弹幕直播)
凛岳用地图传送点回到玉门工作正堂之后,没有半分迟疑,飞速打开随身光屏,借着喜君系统连上了现实世界的joy论坛。
《苒苒物华休》版本更新已经到了倒计时,为了不错过开荒主播们的直播和玩家们的实时反馈,他一直开着随身光屏分屏显示,左边是视频网站里的主播直播,右边是论坛最新刷新,将一心二用阐释的淋漓尽致。
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在全息游戏里扮演角色,还是《苒苒物华休》如此火爆的游戏,能不能取得考据党乃至最大数量玩家们的兴趣,就算是一向自信的凛岳心里也有些忐忑。
喜君:“我有话说。”
凛岳:“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凛岳眼睛盯着已经开播的著名游戏主播椰子冰的直播间分屏,没分给喜君半点视线。
喜君:“那什么,知道你第一次上镜很激动,但是能不能别死死拽着我,咱家毕竟不是真的抱枕,好疼的。”
凛岳抱着喜君团子用的力气更大了,理都没理喜君的控诉。
喜君:……什么反骨乙方。
随身光屏上的弹幕滑过,在一人一团子上印下闪烁的光影。
【1.2版本,江春照零荷,启动!】
【这次的宣传图简直期待感拉满,我真的欲罢不能,颜值超高的清荷将军与她的光影荷花在最后如同幕后之人般操控一切,三小只和之前宣传图里出现的少年道士颜色明亮,无名侠客带着黑色斗笠的神秘背影在后,好多令人期待的卫星!】
【呜呜呜呜他们的衣服都还有设计感,喜君公司什么时候出同款啊啊啊我想日常通勤穿!】
【真的好喜欢这种又简单又有设计感的新中式风格!】
【没办法了家人们,晕3d,只能跑来主播这里蹲剧情直播了。】
【嘿嘿,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太菜了,开头就没打过那只青花瓷蜘蛛怪,于是只能滚来椰子冰这里】
【青花瓷蜘蛛怪在全息里的压迫感确实很强,但是只要你当它是屏幕另一端的手游boss,就随便过了。】
【但是它在我脚边爬过还带风唉!怕蜘蛛的要死了!我要怎么当它只是手游boss啊啊啊啊!我连技能都放不出来】
【+1,谁懂啊家人们,和男朋友组队刷剧情被青花瓷蜘蛛吓得抱头痛哭,都登出不了游戏,最后还是拜托家人强制断电出的全息舱】
【你们这……】
椰子冰在等待全息头盔加载页面的时候撇了一眼弹幕,偏中性的清澈声音笑着说:“家人们,不要害怕,这蜘蛛吃完人就会自己走的。”
游戏主播椰子冰是个很会玩梗的人,声音独特好听,实力又强,都是干货,就算天天用全息游戏里的账号形象直播,从未露脸,性别不明,粉丝量也属实不少。
刚刚开播,弹幕便开始层层叠叠刷了起来。
不过与疯狂的粉丝不同,凛岳选择椰子冰来当电子榨菜,完全是因为对方是君荧的熟识,比较靠谱。
椰子冰与君荧是大学同学,君荧曾经在亲友团聚餐的时候大肆夸赞自家闺蜜的游戏技巧与主播素养,于是凛岳选择了椰子冰的直播间作为他观察自己演技与剧本效果的样本。
青花瓷怪物在椰子冰顺滑的连招之下变为几块碎片消失,掉落物伴随着古筝扫弦的提示音被收入背包,椰子冰玩的男号,门派划分是东洲固定门派势力圣火琉璃教,技能特效中西域串珠飞舞,青年卷发飞扬,看起来分外漂亮。
【椰子冰牛逼!woc这身位都可以卡过去,不愧是实力派主播!】
【hhh三小只的相处真的好可爱,你一句我一句太有我和我舍友发疯那味了】
【咱们的十佳好学生萧然感觉要被执夷和赛蕾内拉两个不良逼疯了】
【等等!后面还有东西!主播注意啊啊啊!!!】
椰子冰刚被三人组的对话逗笑,看到弹幕连忙调转视角,诡异的蒜状魍魉怪物从地底钻出一个头后瞬间消失,只有藤蔓向着作为玩家视角的执夷冲来,不再有任何躲避的间隙。
“啊啊啊要死要死要死——!”
椰子冰沉浸入剧情,被面前过于真实的生死一刹感染的开始大叫。
好在有耀眼的火光将一切吞噬,黑笠侠客以帅气的身姿从天而降,手中烈焰煌煌,顷刻间将那只偷袭执夷的怪物捉到手里,随后火光一闪,灰烬从半空中漂然而下,但侠客只是拍了拍手,抖掉衣服上染到的一丝灰烬,笑意盈盈地转向三人组。
“年轻人,勇往直前是好事,可是也要注意背后哦。”
侠客的声音温和好听,带着让人心生好感的柔意。
虽然知道全息游戏里的所有角色都是ai合成声音,但是弹幕依旧炸了一刹那。
【啊啊啊!!!这是佚名前辈!宣传图上的无名侠客!】
【佚名前辈好帅啊!声音也好好听,轻而易举地将魍魉怪物绞杀,如同弹走灰烬一般,好酷!】
【火焰的能力啊……看来这位前辈挺强的,也不知道是t几选手……】
【这外貌一看就是自机,请喜君公司赶快去了斗笠端上来罢】
【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急急急】
【笑死我了,三人组手忙脚乱行礼,结果都行错了,很忙,就是不知道该忙些什么,和我的生活一样】
【主播呢,主播说句话啊,怎么顿住了?】
【主播被美□□惑到失智了(悲)】
椰子冰怔怔地看着从天而降疑似自机角色的侠客,自诩冰冷如钢铁的心被这位帅气出场的潇洒侠客戳中xp,疯狂叫嚣着不可名状的激动,不过摄像头还开着,她很快恢复了平日正常的神态,继续直播。
“芜湖!新角色好帅啊,xp党狂喜,看来我攒的命运碎片有用了!我从公元前就开始等着抽佚名前辈了!”
声音是控制不住的快乐。
弹幕瞬间滑过一大堆【新角色圈粉能力恐怖如斯】【震惊,著名游戏主播钢铁之心椰子冰对新角色一见倾心!】
剧情还在继续,不出所料执夷几人到了锁钥边关检测区,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被通缉,连带着新前辈佚名一起陷入城市跑酷的境地。
但佚名显然有着自己的想法,引走大部分追兵的同时,也与三人组分开,不见踪迹。
【这年头,没被通缉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当过主角】
【正确的,客观的,一针见血的】
【这偃术电车好像需要轨道的公交车啊hhh】
【呜呜呜前辈斩钉截铁地带走了大部分追兵,黑色斗笠飘洒,虽然锁钥建筑主要还是现代风格,但是这个构图真的好武侠!】
【佚名前辈声音真的好好听,温温和和的,虽然知道是计算机合成,但是我仍然幻视一些包容一切的母性】
【开始了开始了同人女好可怕】
【哟,爱来自考据党,感觉佚名前辈不简单啊,引走追兵的同时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佚名明显没准备和三人组一起行动,再结合他是受故人所托来锁钥办事,我打个赌这家伙身份一定不简单,说不定是司命级别】
【司命级别战力膨胀也太快了,咱们连这位前辈的真名还不知道呢,考据也要坐等一个真名解放再说】
【我只说一句话:喜君公司是自由的】
【至少目前这位前辈还是很关照小执夷他们的,喜欢一些靠谱的前辈人设,开始二创!】
【你们都馋这位前辈声音和身子,我就不一样了,我馋强度,蹲个版本火系十万大c前辈】
弹幕里吐槽役,搞二创的,考据党和强度党战成一团,执夷危机时刻展露出甚至胜过萧然的果断,做出决定,三人在萧然的带领下通过一系列任务赶到安全据点货站,过程中不知道触发了多少次战斗,整个锁钥街道上巡逻的燕功卫军士全都变成了红名,开启疯狂走位模式。
AI模拟的真实夜风拂过耳畔,椰子冰感觉自己的思绪都被吹得清醒不少,她操控着自己的角色脱离剧情进入战斗,在已经红名的燕功卫npc们中艰难靠走位跑出一条路,好不容易才进入货站。
“呼——这次的任务有点难度,但是家人们可以看看周围的卯榫建筑,上面的凸起点我刚刚试了下可以站人,也许是条逃课的好路。”
椰子冰干净清朗的声音响起,将沉浸在真实感十足的全息游戏中的弹幕们唤醒,弹幕登时多了一大片。
【我的妈这就红名了?】
【刚刚去其他主播直播间看了一眼,有主播试图绕路跑到锁钥其他地方,结果发现整个锁钥的燕功卫全都变成了红名……最后被长矛戳成了筛子,喷泉泉水复活点走起。】
【我的妈我都不敢想我这个手残要怎么过】
【又要死一百次了……
阎王娘娘太山府君:不是怎么有这么多奇怪的灵魂在太山府门口一闪一闪的?】
【都是哪些人在调查问卷里填的非常简单???】
【听椰子冰大佬的逃课呗,燕功卫只在地面活动,而且反应相对于玩家来说十分迟钝,到了卯榫建筑上飞速略过去到达货站就行】
【主播主播,我还发现一个办法,你看看能不能绕道小巷,小巷人少只要速度点的够快也能过去】
弹幕密密麻麻地滑过,椰子冰称职地停在这里和弹幕大佬们讨论了许多过剧情任务的干货,看得凛岳在屏幕外直呼牛逼。
三小只在货站的剧情文本量不多,但是信息量十分巨大,萧然记忆中,在午门之乱那晚造成强大威压的火海背影被官方认证就是新任玉门将军凛岳,未央城深处潜伏的恶意开始显露,三人组不得不承认,午门之乱完全是因为未央城内鬼与魍魉教会,不知秋基金会勾结的结果,是彻彻底底的人祸。
躲完红名好不容易到了安全区域准备松一口气的椰子冰深吸一口气感慨:“好痒,世界观展开,感觉脑子要长出来了!”
【感觉萧然状态不太对啊,这对话省略号有点多】
【萧然小哥只是有些古板,又不是冰山性格,怎么今天格外的沉默?】
【小执夷冲上去了!小执夷A出了大招直球!不愧是小执夷!小执夷还在输出!】
【凛岳……?又是凛岳,pv预告里那个站在窗前一看就切开黑的年轻玉门将军?】
【考据党狂喜,之前的猜想果然是对的,萧然眸中倒映的那个火海里的可怕之人就是玉门将军!】
【凛岳该不会是午门之乱的幕后黑手吧?主角团面对的第一个小boss定位?】
【佚名前辈救一救!你随手从路上捞的三个小猫崽子被欺负啦!】
【hhhh好有画面感,我会脑一些抱三只小猫崽护崽与凛岳对峙的佚名前辈】
喜君看到这条弹幕终于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快进快进!它要看佚名打凛岳!左手打右手!
第23章 兵不厌诈(弹幕直播)
画面一转,湖中黑影的可怕压迫感在全息游戏中上演,精细的特效将少司命的威压勾勒的清清楚楚,玩家的视角跟着执夷一同沉入水中,巨大的鱼型黑影在执夷上方猛然滑过,带起湖水怒涛汹涌如海。
萧然立下誓言,三人组的意识从来没有像如今一般靠近彼此,赛蕾内拉忍痛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易容蛊,在乔装打扮之后,三个身影出现在了藏书阁。
【不愧是主角团,开局惹上少司命。】
【好可怕的压迫感……我的妈,快给我吓哭了】
【比3d电影真实多了,那可怕的黑色巨鱼的身影好像是真的一样,就在我的上方漂浮】
【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小命不保……我理解为什么小执夷头疼成那样了,真的不是他菜,真的】
【今晚噩梦预定】
【全息游戏太真实了是这样的,我今天还看见一个红名新郎玩家,成婚半路被官兵逮进大牢了,还入戏地对着他npc娘子哭呢】
【三小只的友情我吹爆,少年人最意气风发的敢爱敢恨,两肋插刀,肝胆相照呜呜呜】
【感谢小蝴蝶剑门好友的易容蛊,昨天那全城红名架势搞得我现在看见锁钥的街道都发抖,被杀一百次的痛苦】
【等等!那个光明正大站在那里的是不是前辈?】
【虚假的通缉犯:躲躲藏藏易容蛊。
真正的通缉犯:光明正大地站桩】
【嗯,前辈应该是艺高人胆大吧hhh】
三人组在藏书阁外遇到了帮忙引走追兵的佚名前辈,先一步吐槽的弹幕被佚名带着的真言古物很快打脸,藏书阁雕楼画栋的漂亮建筑引起一大片弹幕的震撼,椰子冰操纵着自己的账号跑前跑后在藏书阁里做了好多任务,与藏书阁里零零散散的npc对话,又是好一顿吐槽。
《苒苒物华休》的对话相当物尽其用地玩了许多梗,藏书阁里有为了毕业设计抓耳挠腮的太学学生,有连夜回顾自己并不熟悉的研究方向,只为了帮学生改毕业论文,不让自己在教育界丢人丢的太厉害的太学教授……让刚刚大学毕业不久的椰子冰十分能感同身受。
在藏书阁西洲研究分室里,椰子冰甚至还看到了已经被西洲语等级考试逼疯的太学西洲语系学生,西洲各国语言杂在一起乱念一通,权当背诵。
椰子冰流着宽面条泪,向着弹幕吐槽:“完蛋了,我好像又想起来了之前大学时备考四六级的痛苦。”
不过跑腿任务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主角在的地方一向不太平,魍魉疫潮裂缝出现在古籍室,面对蜂拥而出的鱼头人怪物,椰子冰吓得“意”了一声,但也仅仅只是一声,她便迅速开始观察对方的弱点,准备现场出粗略教程。
佚名前辈依旧十分靠谱地将来自背后的攻击拦下,鱼头人甚至无法靠近他身边十米内,这让玩家操控的人物轻松不少。
通缉犯三人组与燕功卫合作救援被困民众,这种平时想都不敢想的离谱之事,就这样发生在所有人眼前,偏偏又如此顺理成章。
在恰到好处的时间,锁钥的守护者赶来,柔韧的荷枝覆盖一切可怖的鱼头怪物,清荷将军并没有将执夷三人抓入大理寺,反而邀请三人组前往事务府一叙。
【啊啊啊这些鱼头人身上的鳞片都做的这么清晰干什么,好恐怖——!】
【椰子冰的技术还是好啊,在视角上下翻滚的情况下都能迅速辨别怪物位置,自己的走位也没有任何错误,要是我直接变成滚筒洗衣机在地上旋转自己砍自己】
【三人组有隔壁剧组死神小学生那味了,到哪儿哪儿发生大的,冒险刚开始,削弱版少司命和疫潮都闻着主角味来了】
【还得是你佚名前辈,佚名前辈都提醒过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还是不改,不注意背后(指指点点)】
【前辈果然就是前辈,好可靠啊,他没出手的时候我就想小执夷他们毕竟年轻,面对三级魍魉怪物会不会经验不足,但是前辈一出手就感觉有人兜底,本来的生死boss都变成了普通考验】
【椰子冰大佬打章节boss游鱼打的也太快了,我刚泡了个面怎么已经开始过剧情了……】
【等等——荷花?!】
【荷花!!!锁钥将军清荷!!!】
……
boss游鱼被玩家击败后的动画中,颇具东方古典美的荷枝交织出淡色的幻影,在PV中惊艳无数玩家,立绘未放出便已揽获无数粉丝的清荷一出现,便引来无数渐变弹幕的刷屏。
椰子冰却想到了另一个明显特殊的角色,她迅速对着漂亮的清荷将军拍了几张照当做留念后,操纵全息游戏账号回头去找那个黑红色的身影,却发现佚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神出鬼没啊这位佚名前辈,不愧是淡星阁势力,看来他说的故人不是清荷将军?这下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推了。”
椰子冰开玩笑般扯了一句,弹幕上的考据党们纷纷发言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惜椰子冰这次估算错误,在与执夷等人救下的太虚观首徒杨少言对话后,佚名前辈又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佚名前辈:没想到吧?我会闪现!】
【hhhh主角团这边真是一波又一波的被踩点,先是清荷将军的暗卫,然后是被执夷拼命救下的少言小兄弟,佚名前辈也没走hhh】
【杨少言这是也被执夷傻傻的气质感化了hhh】
【嗯……原来不是佚名前辈,是真·佚名……】
【我还以为会来个真名溶解,怎么佚名前辈表示自己确实另有身份之后名字变成:???了?】
【佚名前辈藏着更大的,所以真名不能放出,确信】
【杨少言好像那什么的反诈人员,笑死我了】
【被执夷攻略成功的少言小兄弟:你们三个警惕性真差,让开!让我来!
三人组:(没出息地原谅佚名前辈的一切)不!他不是骗子!他有他的理由!】
【说真的,有点坏坏的少年道士少言小兄弟真的戳在我xp上,服装设计也相当好看,我在宣传图的时候就盯上他了,但是佚名前辈也相当靠谱,应该不是坏人吧?呜呜呜我的钱包要阵亡了。】
【好多自机啊(钱包哭泣)】
【你们不要打了,都是我的翅膀!
你喝了几个菜醉成这样?】
【前面的话都让你说了我们说什么?】
佚名前辈不仅会闪现,还带来了更劲爆的一段动画pv。
确认执夷三人安全,即将离开锁钥事务府的佚名被清荷亲自拦下,暗潮汹涌在两人之间,面对身为真龙命帝护心五鳞之一的清荷将军,这位前辈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佚名前辈看着少年组发出的感慨……感觉很有故事啊。】
【来了来了!直奔主题,狭路相逢——】
【清荷将军和佚名前辈站在一起,小辈们在院子里气氛轻松,成年人的世界就变得如此凝重】
【唉,毕竟活性天尊进食期在即,为了应对进食期,大家都不得不做的事嘛】
【呜呜呜清荷姐姐真的是我一眼爱的荷花仙子,虽然设计元素似乎是残荷,但是依旧太绝了!】
【谁懂啊,这个荷枝缠腰好涩,佚名前辈的腰让我抱抱!】
【发癫的叉出去!接下来考据党接管弹幕!】
【清荷姐姐击碎真言古物的时候,我好像在佚名前辈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肉疼……】
【真言古物爆率很低的!清荷将军手下留情呜呜呜!】
【能与护心五鳞这种司命之下第一级的强者对峙,佚名前辈最次也是特殊的司命追随者吧?】
【原来如此,佚名前辈的真言来自于麒麟的话,那他应该是主角团以后的底牌之一,链起所有剧情的线索性人物……毕竟被麒麟承认的人在文本里可都是怀着救世大愿的,以后文本的分析可以多以佚名前辈的立场作为锚点】
【救世的圣人……更喜欢了,开始攒池子!】
【唉?这就达成默契了?我脑子不够使了?】
【大概就是清荷暗问佚名目的,佚名看出清荷最担心的,于是直言自己不是锁钥的敌人,而是助力,于是因为疫潮问题焦头烂额的清荷和佚名达成了协议:清荷不干涉佚名要做的事情,反正对锁钥无害,双方各行其道】
【几句看不懂的话达成协议……聪明人的脑子恐怖如斯】
椰子冰摸着下巴滑过弹幕,新版本的第一天剧情在这里其实已经结束,再次更新剧情就要等三天之后,她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和弹幕互动。
“其实我觉得清荷姐姐回忆麒麟时,脑海闪过的那几张回忆片段也大有秘密,虽然闪的很快画质还模糊,但是仍然能看出那建筑风格并非锁钥,反而是大漠黄沙的玉门风格,还有清荷姐姐那句:’再次’见到麒麟的火光……”
椰子冰与弹幕兴致勃勃地开始推理,凛岳翻手关闭了她的直播,将注意力转到joy论坛,里面一些著名的考据大佬果然已经开始疯狂截图推测。
【引起的讨论度不错嘛,居然能和锁钥将军持平。】
喜君凑在凛岳面前,借着他的随身光屏看了几眼,只见joy论坛首页上锁钥将军清荷与佚名前辈的主题贴数量几乎差不多。
【我都不敢想,到时候如果你的角色介绍pv出了之后,会有多火。】
喜君挑了挑自己表情包的眉毛,感慨道。
【还真是找对人了。】
“这就要看你们公司配不配合喽。”
凛岳聚精会神地刷着论坛,但依旧能腾出时间以开玩笑般的语气试探喜君。
【咱家必然是宿主最强大的后盾,放心放心,无论是甲方还是乙方,最终目的不都是为了做出项目?】
出乎凛岳预料,喜君这次倒是承诺给的轻易。
【不过……】
一看就没安好心的红团子话锋一转,同情道。
【那什么的角色pv,世界任务,个人任务……就都拜托你加个班啦!】
凛岳感觉自己的一个头瞬间变成两个大。
如果他穿的是个漫画还好说,毕竟漫画篇幅有限,但游戏不一样,他随时随地都必须注意自己的形象,对于玩家来说,甚至不需要主线,支线,掉落物,装备说明,角色故事,版本pv,都可以暴露他时时刻刻的状态,甚至都是他的角色塑造必须要考虑到的因素。
【没办法宿主,好不容易拉你上了贼船,现在后悔也晚喽。】
喜君笑嘻嘻又欠揍地补刀,没想到凛岳转头盯着他,突然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看透一切的笑容。
【你,你笑什么?】
喜君结结巴巴地问道,毕竟刚刚那个笑容之下的凛岳实在是有些恐怖。
“我在笑……”
凛岳的声音依旧如平时般温和。
“喜君呀喜君,听你刚刚的话,比起我需要公司,果然是公司需要我,更多一些呢。”
他微微眯眼,像是一只嗅到真相一角的狐狸。
【瞎扯,怎么可能!咱家随时都可以更换契约对象!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嗯嗯嗯,你说得对,哎呀呀,论坛刷新的真快。”
喜君连忙想要找补,可对方已经转移了话题,留喜君一个人在原地被摆了一道后无能狂怒。
第24章 杨少言的劝告
锁钥事务府,与和喜君互相试探的凛岳相比,被暗卫团团围住的三人组也并没有放松到哪里去。
睡了一晚上恢复不少精气神的执夷从事务府柔软的大床上跳起来,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却突然像是触电一般打了个激灵。
“完蛋了!”
执夷喃喃道。
“发生何事?”
萧然从黑绳上越下,绣春刀蹭地一声出鞘,毫无睡意双目清明地看向执夷,但后者轻而易举地就从那双被主人硬生生调整到日常状态的眼睛中看到了几分茫然。
“什么了,怎么情况?”
茫然的赛蕾内拉猛地从隔壁房间破门而出,蝴蝶魔女听到了萧然的声音,还以为又有魍魉怪物出现,吓得语言系统都有些混乱。
“不,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紧急情况……”
执夷欲哭无泪地看着两个拿出真言武器严阵以待的同伴,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什么叫做关心则乱。
“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昨天的梦和少司命有关的话,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赶快告诉清荷将军,好让她做好准备……”
赛蕾内拉和萧然愣在原地,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实在是太多,他们居然忘记了分享最重要的,需要锁钥将军知道的情报!
“我真是……”
一向严谨认真的萧然被自己气笑了,就连赛蕾内拉也蚌在原地,末了憋出一句:“那我们速速行动?”
“速速行动!”
执夷喊了一声,不给萧然与赛蕾内拉反应的机会,冲出客房院落,消失在江南园林常见的小径后。
萧然没有半分犹豫,第一个追了上去,只留赛蕾内拉在原地跺了跺脚,指着两个背影:“你们这两个男生,一点都不懂从长计议吗?!”
但她毫无办法,只能加快脚步跟上脑子一嗡缺哪根筋你猜的执夷,和无条件支持执夷的萧然。
毕竟这是自己选的朋友,虽然无语,却不会后悔。
在他们身后,杨少言挥手散去面前用来隐匿自己身形的太虚观数据流,警惕地看着另一边大咧咧半点不把自己当外人,蹭数据流隐身的凛岳。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杨少言眉头紧皱,对面这家伙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就算对方那天做出一些解释也没能打消他的任何怀疑,不如说他更加怀疑,那三个一眼看上去憨憨傻傻的“通缉犯”是被这位自称魍魉猎人的佚名者欺骗。
“杨小友又是为什么在这里呢?”
凛岳摊了摊手,反问道,丝毫没有任何蹭杨少言隐身数据流“寄人篱下”的觉悟。
杨少言意识到对方又开始扯皮球,自己并不能在心思深不见底的魍魉猎人身上得到任何线索,于是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后,不再搭理对方,追着狂飙三人组的身影而去。
这几个家伙行事半点不计后果,也不知道先打听打听,清荷将军现在在不在府里,事务府里又有哪些不怀好意的外来“客人”。
杨少言叹了口气,显露身形,一个闪身拦下跑在最前面的执夷,笑眯眯道。
“恩人这是准备到哪里去呀?”
“意!!!”
执夷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杨少言吓了一大跳,熊猫耳朵奋力晃了晃,整个人向后缩了一步,被萧然和赛蕾内拉一把扶住。
“你……”
萧然神色复杂地看着杨少言,虽然佚名前辈点名对方隐藏在官腔下的心中依旧有着对他们几人清晰的感激,但是从小在未央城长大,见惯利益纠纷的萧然并不确定,那份救命之恩的感激,能否与太虚观首徒的身份相比。
杨少言可以为救下自己的朋友着想,但是太虚观首徒呢?
在未央城的异常中,他们被通缉这一事件里,太虚观的观主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萧然现在不敢相信未央城中的任何人,生怕一念之差,重生前的血色再次蔓延这个世界。
“那个,呃,我们有要事要禀告清荷将军……”
执夷顿了顿,还是控制住了自己随便将真相说出口的习惯,胡乱回应道。
“清荷将军?可是现在锁钥事务府中可并没有清荷将军。”
杨少言睁开眼睛,笑容淡了不少,脑中罕见地出现了与萧然相同的感受:给执夷这家伙当保姆真难!
“事务府工作正堂里,只有来自未央城大理寺送加急通缉令的使者,几位已经得意忘形到这种地步了吗?”
杨少言声音带着些许阴阳怪气,语气相当欠揍,赛蕾内拉是个火爆的脾气,周围登时就有深蓝色的蝴蝶飞了起来。
“哎呀哎呀,怎么刚见面就这么剑拔弩张的。”
熟悉的靠谱身影出现在对峙的几人身后,凛岳的斗笠依旧死死遮住他的面容,但温和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出卖了他现在的情绪。
“啧啧啧,小少言,明明匆匆忙忙追上他们是因为担心,还是不要故意谜语人为好。”
凛岳前言不搭后语地开口,但其实不需要前辈的提醒,萧然也从杨少言的话底听出些隐含的信息。
对方确实是在帮助他们,如果清荷将军现在的确不在事务府,那么执夷冲入工作正堂见到的,只会是来自未央城的大理寺催命使。
以执夷和赛蕾内拉的性格,大概率会直接打起来,如果与代表着刑部部长的大理寺使者发生了冲突,那么他们就不止是通缉犯那么简单了。
袭击四部部长之一的使者,他们被污蔑冠以的逆贼之名也会就此坐实,一切将毫无逆转余地。
“……多谢。”
萧然第一个反应过来,在佚名前辈点头赞许的背景板下,向杨少言道谢。
后者好像完全没有料到现在的情况,被真诚感谢后能言善辩的嗓子仿佛突然变哑,半响才憋出一句:“职责而已,太虚观还有事,小道先行告辞。”,随后迅速消失在简化江南园林一般的锁钥事务府里。
“唉,还年轻的孩子,怪害羞的。”
凛岳轻轻叹息,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巩固自己老父亲的人设,迅速调整好情绪的杨少言又借助太虚观秘术刷地一下出现在了三人组面前。
“咳咳,那什么。”
有些尴尬的少年道士开口:“小道好像忘了锁钥将军的嘱托,不能走,还不能走。”
他几步向前,清清嗓子开口:
“既然几位并不选择离开锁钥,清荷将军有令,邀几位至锁钥藏书阁游玩。”
萧然和赛蕾内拉对视一眼,按下执夷完全不在状态的脑袋,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疑惑。
这位太虚观首徒……真的是首徒吗?
这不靠谱的劲头,看来太虚观前途未卜。
萧然沉痛地摇摇头,而凛岳在一旁仗着有黑色斗笠遮盖笑得发抖。
杨少言带来的军令有些荒谬,但在萧然的解释下,执夷和赛蕾内拉都明白了如今的状况——清荷将军因为对未央城的警惕,并没有让几位通缉犯立刻伏法的想法,于是派行动最自如的杨少言来带他们离开事务府,以免来自未央城大理寺的使者发现他们的踪迹。
“清荷将军所邀,我等必不推辞。”
萧然遣词造句片刻,开口回应,即使面对如此让人绷不住的情况,也死活不让自己失去礼数。
凛岳在杨少言身后不远处向萧然点了点头,像是在肯定他的猜想。萧然只感觉自己原本飘忽不定的状态突然像是有了锚点,因为大理寺使者而感到警惕与恐惧的心情也彻底消散,好像只要有那位佚名前辈在,一切便都不会变得太过糟糕。
杨少言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同样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率先带着几个“通缉犯”向偏僻的事务府小路走去,跟着杨少言离开前,萧然抬起头,却发现佚名前辈的身影再次如鬼魅般消失。
前往藏书阁的路上,沉重的气氛向着在场的所有人压下,没有人开口,寂静如同活性天尊的侵蚀般,向着每个人心底攻去。
“未央城大理寺使者的行为过于异常。”
来到已经修缮到七七八八的藏书阁,杨少言选了其中一个隔间后,布下隔绝外来视线的真言结界,他的声音转为正经,权当之前被对方一句感谢吓跑的事情完全没发生过。
“清荷将军本来还在思虑,现在却不得不相信某些可怕的可能。”
杨少言毕竟是太虚观的首徒,在关键时刻收起吊儿郎当的气质之后格外靠谱,三言两语将清荷布置的任务与现状解释一一完成。
锁钥遭遇如此特殊的疫潮袭击,但来自未央城的使者却半句不曾提起,反而一直死咬执夷几人的通缉令,甚至大言不惭道差点造成锁钥严重伤亡的疫潮与西陵湖异样只是区区小事。
“东洲少有人见过清荷将军震怒的样子……在所有的民间传说中,这位将军一直都是同锁钥的气候一样温柔的人……”
杨少言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像是在惋惜什么。
“昨天夜里,锁钥事务府的所有荷花全都一瞬间凋谢,枯成干枝,小道不才,只听到将军一句厉声的:’望君自重’。”
杨少言摇摇头,看着面前面容逐渐严肃的三人,叹了口气。
“一开始我的确对你们印象不佳,毕竟通缉犯大多十恶不赦,甚至有些不知死活地与魍魉教会勾结……”
说到这里,杨少言一向平淡的面容上出现几分鲜明的厌恶。
不过作为悬海的居民,又有谁不对信仰活性天尊,背叛人类身份的魍魉教会产生厌恶的情绪?
“但是如今……不论如何,对锁钥生命漠视的未央城刑部通信使,与疫潮中仗义出手,救下小道与民众们的所谓通缉犯,小道还是分的清自己应该相信哪一方的,仅仅只作为自己。”
“不涉及太虚观的立场,几位少侠在锁钥活动时,完全可以相信小道。”
他的态度很诚恳,诚恳到三人都不好再说些什么。
“多谢。”
萧然没有多说些什么,对于他人的信与不信,其实他并不在意,他现在只想找到藏在未央城深处,造成午门之乱与通缉他们三人的罪魁祸首,阻止前世的悲惨结局。
但是对方已把真诚奉上,那他自然也会以礼待之。
“呼,你们那位可疑的前辈说得对,有些话说出来可要轻松多了。”
执夷张牙舞爪:“前辈才不是可疑的人!”
之前杨少言讽刺他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激动。
杨少言面具崩裂片刻,重新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解释说完了,接下来就是任务,放心,作为合作伙伴,虽然现在正逢多事之秋,锁钥和太虚观自然不可能做出让少侠们跑腿的事情。”
萧然挑了挑眉,赛蕾内拉狐疑地看向他,就连执夷也明显一副不信的样子。
“咳咳,嗯,更正一下,不完全是跑腿。清荷将军将与即将到来的大批未央城使者交锋,隐藏几位的踪迹,但与之相对的,有件事非几位神通广大的少侠去做不可。”
杨少言咳咳两声,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丝毫可信度,但还是硬生生厚着脸皮继续说下去。
“那就是——调查西陵湖封印异常,小型疫潮,与数百年前被沉入湖底的少司命玄水鳞君之间的关系。”
藏书阁与西陵湖的疫潮出现的实在是过于蹊跷,工部的太虚观与觉法寺成员捏着鼻子合作,最后排查出来直接原因应该是西陵湖真龙命帝布下的,封印玄水鳞君的封印,被人做了手脚而引起的连锁反应。
三人陡然一惊,求之不得四个字已经在喉咙里,靠着顽强的警惕意志才压下去。
这还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
“可清荷将军……为什么会愿意相信我们?”
萧然有些不解地问道,毕竟他们三人在未央城东洲理事会发出的通缉令影响下,在五大边区应该都是臭名昭著的通缉犯才对。
“啊,小道提醒萧侍卫一句,清荷将军与湘夫人,可是旧识。”
杨少言眨眨眼睛,萧然顿时恍然大悟。
锁钥茶业发达,多出名品,锁钥将军清荷与湘夫人也就因为饮茶这一相同的爱好互为熟识。
清荷将军也许不会相信通缉犯,但她会相信多年茶友湘夫人。
真龙命帝的祭司湘夫人兰芜所教导的养子萧然,绝对是品行可信之人。
第25章 实名制打灰的慧哲
“我们一定尽力。”
萧然一拱手,向杨少言,以及其背后的清荷将军做下承诺。
他话没有说的太满,但是也算接下了这份任务。
有锁钥将军的帮助,调查清楚玄水鳞君的事情,肯定要比他们自己寻找办法容易。现在看来,清荷早就知道有少司命等级的强大存在介入西陵湖事件,根本不需他们提醒。
既然镇关将军说明了立场,那么这件与少司命玄水鳞君,以及疫潮相关的复杂事件能被妥善解决的可能性就大多了,萧然也算松了口气。
“多谢几位少侠,那就先祝我们合作愉快。”
杨少言语调轻快地挥手告别,随身光屏新消息的提示音响起,他随手点开自己的随身光屏,刚看了一眼,便拉下脸来。
执夷有些茫然:“?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坏消息吗?”
杨少言没有说话,他从背后背着的琴匣里掏出一把太虚观工程师必备剥线钳,然后又戴上了一体式防护头盔,把自己武装到牙齿后,才闷闷地说:“坏消息倒不算,也就是意料之中的工作而已。藏书阁的玄机网络基站因为疫潮的攻击出了点问题,现在太虚观来了消息,小道需要去修理修理,毕竟就算是太虚观首徒,也要赚工资吃饭的。”
他拿着与轻薄道袍外套完全不搭的,十分厚重的电焊枪,和萧然几人告别后,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向前走去,好像不是要去工作,而是走上了古老年岁中祭祀邪神的路,即将奉献自己的生命。
执夷震撼:“原来那不是古琴琴匣,而是你们太虚观的工具箱啊!”
赛蕾内拉更是大为震惊:“哇塞,原来仙气飘飘的太虚观就是东洲的电工啊!我还以为他们只是程序员,没想到一条龙服务。”
萧然想解释:“其实——”但是想了半天,他似乎无法对这个定义做出真正意义上的反驳,只好住嘴。
毕竟太虚观那群工程师平时干的活,好像真的和赛蕾内拉所说差不多,甚至因为根服务器仿玄机强大的自动编程运算能力,更偏向于专业修理各种玄机科技设备的“电工”。
另一边,藏在暗处的凛岳没有跟着主角团一起行动,他在路过刚刚修好的藏书阁一角时,无意中视线扫过了两个极为熟悉的字。
在那个名字面前,推进剧情也变成了可以暂时放缓的事情,优先级被凛岳瞬间排到后面。
那是一个名字。
一个在修理工作中,新填入藏书阁基座的特殊木质砖块上,静静突出的修复工程负责人信息。
“东洲1044年……慧哲制。”
工部的人员在对受到破坏的建筑与工程进行修复时,一般都会在修复后某个角落里留下自己的署名,方便他人知道自己的成果,也方便质量检验人员在发生意外时迅速找到修复人员。
凛岳指尖轻轻拂过那与地面严丝合缝砖块上突出的,却又不易察觉的慧哲二字,心中欣喜与各种猜想疯狂蔓延,到最后,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也只是浓缩成一句吐槽。
“1044年就是悬海纪年法的今年,慧哲,你这是什么实名制打灰。”
凛岳笑了一声,找到同伴踪迹线索后,摇了摇头。
但他的情绪比起无奈,还是重逢的喜悦更多一些。
凛岳披着金色的午后阳光看了那两个字一段时间,思考片刻后,用长枪枪尖在一旁的木质砖块上写下“奶妈,476,1367”几个字符。
那是只有《苒苒物华休》玩家能看懂的君荧宿舍的地图坐标,修复工程尚未结束,慧哲肯定会回来看到这条信息,从而与君荧接线。
这下就差伊铭那个刺客佬了。
凛岳把新手长枪抱在怀里,露出满足的笑。
看到好友的信息之后,还真是无法再懈怠哪怕一步了呢。
凛岳偏了偏头,心想。
“加油啊,为了回家。”
他轻快地哼起好友慧哲曾经自创的调子,继续追着主角团的脚步,向着游戏剧情的发展前线走去。
藏书阁单间中,萧然三人正盯着杨少言在随身光屏上发来的无数文件,试图汇总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作为太虚观首徒,再加上清荷将军的帮助,杨少言能得到的信息数量远不是他们几个通缉犯能比。
玄水鳞君七百年前被真龙命帝亲自镇压于西陵湖之下,如今封印向来稳定的西陵湖出现异样,清荷将军怀疑有外力影响,才导致西陵湖封印松动,疫潮频发。
清荷现在被来自未央城内阁的不止一位使者绊住,大理寺的通讯使又手握三人组的通缉令,锁钥事务府已经成为他们不能回去的危险之地,于是清荷拜托三人,赶往西陵湖调查影响玄水鳞君封印的外力,究竟从何而来。
“难道是那个少司命想要把自己从湖底放出来,所以故意把我们拉来送人头,转移清荷将军的视线,然后自己对封印做了手脚?”
赛蕾内拉感觉自己现在就像西洲悬疑小说中的侦探主人公,面对乱七八糟的线索,却没有主人公应有的,bug般抽丝剥茧的能力,只能一筹莫展地看着面前杂乱的线头。
“但陛下亲自设下的封印安如磐石,就连正常实力的少司命也无法动摇,更何况是实力已经十不存一的玄水鳞君?”
萧然摇摇头,点明赛蕾内拉推测中最致命的漏洞。
“我猜,对封印做手脚,放出玄水鳞君部分力量的,也许并非玄水鳞君自己……而是不知秋基金会。”
执夷打着哈欠,脸上的表情依旧天真无邪,但是却凭借直觉系动物的可怕直觉,说出了一个更可怕的可能。
“……可清荷将军明明将所有企图混入锁钥的不知秋成员全都拦在了边关检测区,他们现在应该还在锁钥的刑部大理寺里等候发落——”
萧然的声音突然顿住。
是了,能躲过层层检测,混入东洲最严密的居庸未央城中的不知秋基金会,为什么在锁钥会轻而易举全部落网?
萧然和赛蕾内拉对视一眼,说出了答案:“他们是……诱饵!”
“啊?什么诱饵?”
最先提出这一猜测的执夷却一脸状态外,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单纯,看着少年茫然双眸里清澈的愚蠢,萧然叹了口气,尽力解释。
“如果说西陵湖的封印异样与疫潮的出现并非自然,那么出现在边关检测区的不知秋一定是故意布置的诱饵,因为据杨少言所说,清荷将军一直死死盯着西陵湖的封印,只有在边关检测区检测出多位不知秋卧底时,才将全部精力转移到不知秋成员的处理上……”
执夷拍了拍手,他只是天真,并非愚钝,瞬间明白。
“我懂了,也就是说有人借此机会,绕过清荷将军赶到西陵湖对封印做了什么,从而诱发了疫潮?”
“是的,能够诱发疫潮,还与一直试图颠覆真龙命帝的犯罪组织不知秋基金会有勾结……清荷将军口中的外力已经昭然若揭。”
萧然眉头紧皱:“魍魉教会。”
悬海所有生命的叛徒,信仰疫潮的制造者活性天尊的疯子们,犹如带来疾病的细菌,让人厌恶又防不胜防。
“真没想到,不知秋如今行事越来越堕落,居然会选择与魍魉教会合作。”
萧然第一次露出极为明显的嫌恶表情。
不知秋基金会是第三次进食期后才逐渐兴起的组织,横跨东西两大洲,宣誓要推翻司命的统治,挣回人类的未来。
他们虽然是东西洲官方政府耿耿于怀的一颗尖刺,但是也没到魍魉教会那样手段毒辣的反人类地步,没想到现在居然也堕落到与魍魉教会合作。
赛蕾内拉表示赞同,希望活性天尊将全人类甚至全部生命通过“食用”方式改造的魍魉教会是全人类的叛徒,在西洲也是一样人人得而诛之。
萧然直起身,拿起绣春刀,又道:“只不过具体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们还需要亲自前方西陵湖,寻找线索确认一下。”
他话音未落,执夷已经带着赛蕾内拉扔过来的易容蛊冲出单间。
“猜测不如行动!我们出发!”
执夷激动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遥远,赛蕾内拉芜湖一声也跟着冲了出去,留下萧然一个人无奈地笑笑,缓步离开。
西陵湖位于钱塘8区的郊区,距离之前三人组刚刚赶到时遇到青花瓷蜘蛛怪物的林子不远。
现在看来,那只不应该出现在锁钥的青花瓷魍魉怪物,不过是当晚疫潮大军来袭前的先锋兵而已。
萧然追上易容后的执夷与赛蕾内拉两人,一时没拉住两个性格跳脱的同伴,执夷走路蹦蹦跳跳,差点被西陵湖畔的石头偷袭绊倒摔在地上,条件反射拽着赛蕾内拉一起,萧然想去拉他们,但奈何距离有些过远。
执夷向赛蕾内拉扔出一句“对不起“后安详地准备摔倒在地,已经接受了自己必然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命运,但最终触及的却并非布满碎石的地面,而是温暖的怀抱。
前辈熟悉的黑红衣出现在视野中,凛岳一手一个,将两个主角团少年稳稳撑住,萧然连忙跑过来,不由得惊呼一声。
“前辈!”
萧然眸中绽出惊喜的神色。
“嗯哼,是我。”
接住两个差点摔倒的主角团成员后凛岳的心情变得相当不错,毕竟这两个孩子才十五六岁,在现实世界正是初三高一的年纪,让凛岳不由带上了对未成年幼崽独有的柔化滤镜。
而且,能比萧然以更快的速度接住两个主角团成员,看来他的实力也不是那么差劲嘛。
自从来到游戏世界后遇到的大多数是满级大号被各种震撼的凛岳,终于在初出茅庐的主角团这里找到了一些安慰。
“多谢前辈啦,不过前辈怎么也跑到西陵湖这里了?”
执夷和赛蕾内拉很快从凛岳怀里离开,但他们并不是很情愿。刚刚被前辈护住的感觉,两个离开长辈的年轻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感受过,尤其是从西洲远渡重洋来到东洲的赛蕾内拉,几乎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很温暖,很安心,就好像,前辈是与他们相处很长时间的长辈一般。
赛蕾内拉静静地想着,自从因为魔女之祸离开西洲,她几乎算不清除了在梦里,自己已经多长时间没有被人如此以长辈的态度保护过了。
虽然就算倒下也不过是摔伤见血,她已经在漫长的流浪生活中习惯,但是……因为流浪生活一向无所谓受伤的她,突然感到莫名的……迟来的委屈。
复杂的情绪,委屈,不甘,怀疑一起久违地涌上心头,赛蕾内拉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如此剧烈波动,前辈带给她的感觉,就和湘夫人一样温暖。
赛蕾内拉不由想起,在年幼时,那位西洲最尊贵的夫人也是这样待她的。
只不过魔女之祸来的蹊跷迅速,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顷刻间将一切冲毁。
执夷看出来少女同伴的不对劲,他并没有点明,而是抢先一步夺过话题,引走佚名前辈的视线,让少女自己调整。
“受人所托,受人所托,不得不来,倒是你们,接下清荷的委托之后,调查的怎么样啦?”
凛岳用轻松的语调开玩笑般回应道,主角团的行程他都能在喜君那里看到,至于他自己受人所托究竟是受谁所托,他目前还没有在剧情里找到合适的大冤种,只能暂时敷衍一下主角团三人,顺便用万能的踢皮球大法,从主角团三人那里获取信息。
“原来前辈早就知道……”
萧然意识到佚名前辈不需要他们透露便已经知道清荷将军的委托,于是没了是否隐瞒前辈的纠结。
“实不相瞒,我们还没开始。”
执夷嘴快,讪笑着解释:“不过大致有了头绪。”
西陵湖因为封印着少司命等级的玄水鳞君,锁钥工部在这里设有许多“天目”记录仪,类似现实世界的监控,通过玄机电子科技,将周围情况细致入微地记载下来。
清荷将军的话毕竟有用,杨少言很快便将他们需要的“天目”记录仪信息通过随身光屏发了过来,三人组顺着信息在西陵湖现场排查,终于在湖畔发现了几丝线索。
那是荧光蓝色水迹,带着西陵湖特有的桂花香湿气,只有在接触到真言力量后才会显形,变成肉眼可见的痕迹。
如果不是执夷走累了,拿着自己泛着绿光的竹棍当拐杖使,他们还真未必能发现这微小的细节。
“这是……”
萧然盯着那奇怪的痕迹看了半天,就是没能从脑海中搜索出来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于是他将求助的视线投向凛岳。
“也许几位小友不需要探究这东西的底细,只需要……”
凛岳点了点那水痕一旁的草丛,赛蕾内拉理解后动作最快,深蓝色蝴蝶放出,那荧光的水痕再次出现一道,并且与之前那道连成某种指引。
“留下特殊水痕的人必定不止留下这一处,多谢前辈提点!”
萧然面上浮现出少年人自有的兴奋,但仍然压下性子,向前辈道谢。
凛岳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苒苒物华休》的主角团毕竟是萧然三人,他如果做的过多,就有些喧宾夺主了。
三人组在前面追着水痕一路急行,凛岳在后面不远不近不紧不慢地跟着,倒有些老师与学生野外采风的味道。
只不过,这水痕消失的终点,却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地方。
“怎么会……是这里?”
执夷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但是没有人顾得上笑话他,因为萧然和赛蕾内拉只会更惊讶。
因为那特殊水痕消失的地方,赫然就是前一天晚上他们休息的,由萧然开启的兰家货站入口。
“这下好了,调查了半天,原来企图打开西陵湖封印的魍魉教会居然是我们自己……”
赛蕾内拉喃喃道。
第26章 七百年前的幻境
“我们必须进去看看,如果一有不对,立马撤退,关死货站电子数据门后告诉清荷将军。”
萧然咬了咬牙,他看向凛岳,只见后者轻轻点头。
萧然打开随身光屏通过权限,壁灯下的墙壁很快变成了电子数据门,几人鱼贯而入,货站中乱七八糟的小型货箱依旧保持着他们离开的原貌,整个货站中安静无比。
赛蕾内拉上前一步,嘴里嘟囔着:“还是要看本姑娘出手”,蝴蝶法杖轻轻点地,刹那间,真言力量组成的深蓝色蝴蝶领域向着周围蔓延,荧光水痕在货站中密密麻麻地铺满,像是留下那痕迹的不明怪物在货站的每个角落都停顿过片刻。
“呜哇!”
被面前一幕吓到的赛蕾内拉差点扔了蝴蝶法杖,后退一步,被萧然和执夷扶住。
但另外两人显然也被面前如此掉san的景象吓到,呆滞在原地。
荧光的水痕层层叠叠地在整个货站地面上勾画,毫无章法的线条交织在一起,让人看了就晕眩,只有凛岳依旧老神在在地微微抬头像是在思考,黑色斗笠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痕迹?”
赛蕾内拉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发抖。
“看这新鲜程度,大概就是前一天晚上吧。”
凛岳的声音依旧淬着笑意,坏心眼地故意开口。
小姑娘整个人木在原地,前一天晚上,也就是他们三人在货站留宿的那晚,一想到自己睡觉的时候可能有看不见的诡异怪物在身边爬来爬去,她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后知后觉的恐惧抓住她的心脏,剧烈且无法忽视。
“老娘前一天晚上是在和什么东西呆了一晚上……”
自诩淑女的赛蕾内拉粗犷的自称都吓了出来。
萧然和执夷两个男生强撑着自己不能失态,但脸色还是变得十分苍白。
什么时候?
究竟是什么时候?萧然作为未央城侍卫警惕性不用说,赛蕾内拉也是在这方面下过功夫的老手,执夷身负命运之力,但就算这样,他们也都没有注意到那一晚除了奇怪的梦境之外,有任何异样。
“咳咳,”
察觉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差点崩掉温和长辈人设,暴露乐子人本性的凛岳咳嗦两声,再一次将几个被吓到的少年从呆滞状态中拉出来。
“几位小友不再仔细看看?”
萧然最先反应过来,金色的真气环绕在绣春长刀上,他轻轻挥出一刀,刀光覆盖到赛蕾内拉蝴蝶领域没有覆盖到的角落,只见从密密麻麻的水痕中,一道荧光水痕在不起眼的角落向着另一个方向进发最后消失在墙壁上。
“它怎么消失在这里……好像凭空不见了一样。”
赛蕾内拉离那条特殊水痕最近,壮着胆子跑过去看着它,却发现水痕消失的方式尤其古怪。
“可是那里就是一堵墙,应该没有电子数据门啊……”
萧然沉下心来,奋力从记忆中寻找着些许湘夫人曾经提起过的相关痕迹,却终究一无所获。
“我来试试——”
执夷不等萧然伸出尔康手拉住他,泛着真言力量的指尖已经与水痕消失的墙面相碰,下一秒,整个货站空间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水痕消失之处变为奇异的光点,所有人面前一暗,就连若有所思的凛岳也不例外,一同被可怕的吸力吸入光点。
完蛋了。
执夷心想,等一会儿他一定要找时机给每个人负荆请罪,尤其是连续两次因为他被拉入无妄之灾的救命恩人佚名前辈。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道歉步骤,就在无边的白色之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恍惚间似乎有水流将他浸透,他向下坠去,周围却有某种液体的阻力,像是湖水,伴着浓郁的桂花香气。
银色的丝线丝丝缕缕将四人缠起,在流淌着的黑色湖水中,一枚银色的铜钱静静地浮在失去意识的三人组面前,随后如同领航员一般,带着他们在黑色的湖水中移动。
凛岳并没有失去意识,他看到那枚分外熟悉的,属于太虚观首徒的铜钱之后轻哼一声,果然《苒苒物华休》的自机角色,就没有简单的人。
主角团的保姆还真是不好当啊,才锁钥第一个副本,别人还在新手村里领新手大礼包呢,这几个年轻人就已经被一二三……数不清的势力盯上了。
这些势力混杂在一起,意图与立场还各不相同,真有了几分商场逐利的暗潮汹涌。
凛岳在浮沉的湖水中稳住心神,周围的黑色湖水却很快褪去,他身体一轻,在失重感中猛然坐起,却发现周围的环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黑色湖水变成了一个由粗糙破烂物品撘成的简易露天诊所。
凛岳想要打开随身光屏联系喜君,却发现光屏界面停滞在无玄机网络信号连接的信息框,无法进行任何动作,只有左上角一个鲜明的游戏副本退出键标识夺人视线。
看来他与主角团三人,已经全都被吸入了一个类似游戏副本的独立空间中。
而且……原来喜君那家伙,居然是通过太虚观的玄机网络来与他交流的……
凛岳眸色一暗,感到某一刹那,自己已经距离喜君系统这一存在背后隐藏的真相很近。
“咳咳——前辈对不起——!”
出乎凛岳的预料,最先醒来的并非萧然或者赛蕾内拉,而是傻白甜云客少年执夷,执夷整个人直接跳了起来,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一个滑跪扑到凛岳面前死死抱住他的腰,泪如雨下地道歉,哭诉自己不应该去碰那个明显不对劲的水痕。
像是被执夷吵醒,萧然和赛蕾内拉也揉着发疼的额角直起身来,茫然地盯着周围骤然改变的环境。
“没事没事,能到奇地一游,也是在下的机遇,执夷小友不要对自己过于苛刻。”
凛岳端着温和前辈的架子,像哄幼儿园小朋友睡觉一样不轻不重地拍着执夷的肩膀,萧然和赛蕾内拉连忙跑过来把略显放肆的执夷拉起。
执夷哀嚎片刻,好像有些恋恋不舍,毕竟前辈的怀抱怪温暖的,他还没抱够。
听到凛岳的那声安慰,萧然又摆起严肃的小古板面容,庄而重之地按照湘夫人的教导又道了一番谢,直到远处剧烈的炮火轰鸣,在天边如同惊雷炸开,才打断了萧然的长篇大论,让凛岳哭笑不得。
“你们没事!真龙在上,你们居然已经醒了?”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少年长发被银制锦鲤发冠利索束起,和执夷一样毛毛躁躁地闯入已经只剩下残垣断壁和废弃物堆积的诊所,他的表情原本十分烦躁,像是刚刚知道某些自己无法接受的真相,见几人苏醒,眼睛teng地亮起。
“你……”
萧然看着突然跑来的陌生人,一时不知如何遣词造句。
“哦对了,匆忙之间多有纰漏,在下玄水,是附近军镇的留守燕功卫。”
黑衣少年连忙自我介绍。
“玄水?!”
赛蕾内拉没忍住惊呼出声,这个自称玄水的少年,与玄水鳞君又是什么关系?他们这到底是在哪儿啊!
“怎么了,这位西洲的小姐?”
玄水有些疑惑地看向赛蕾内拉,蝴蝶魔女苦笑了两声,胡乱道:“只是觉得这真是一个好名字……”
“……这可真是……伟力。”
凛岳看着露天诊所不远处灰色天空上滑过的攻击型武器轨痕,透过诊所断壁残垣便可清楚看到的黑色巨大湖泊,和自称玄水的少年身上明显属于七百年前古制风格的燕功卫制服,一时间感慨万千。
无论是基于活性天尊力量被魍魉怪物构筑出的幻境,还是其他有着幻术能力的魍魉怪物的模拟,面前的场景,毋庸置疑是在七百年前。
不愧是命运之轮的徒弟,身负命运之力的主角,执夷这一按,这是直接把他们几人按回了七百年前啊……
而且看这幻境模拟的战争激烈程度,他们现在大概处于七百多年前的第二次乱纪元间。
乱纪元,是活性天尊进食期的别称,活性天尊在休眠期过后,会格外猛烈地开始进食悬海上的一切,魍魉怪物不要钱般地在悬海各地出现,如同雨后春笋。
在这期间,人类与魍魉怪物的战斗,已经不再是特定人群的职责,而是每一个人都必须面对的战争。
真正的,战争。
海外西洲与陆中东洲无数国家与势力在活性天尊的进食期被彻底吞噬,成为史官冰冷史册上的一串文字。厮杀,瘟疫,死亡变得呼吸般平常,所有的秩序在疯狂的战斗中崩裂,是以人们将这段时间称之为乱纪元。
悬海世界一共经历过四次大型乱纪元,活性天尊也进行了四次大规模进食,唯一完整经历过四次乱纪元而屹立不倒的势力,如今整个悬海,只剩下东洲由真龙命帝带领的五大边区。
“幻境。”
萧然神情严肃地开口,可以压低了声音,以保证玄水不会听到。
幻境是与现实世界有着联系,但是又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的特殊场所,类似于无限流小说中的副本小世界,只不过与被活性天尊污染,充满魍魉怪物的那些幻境不同,面前这个幻境,似乎是为了困住某人,而将时间设置在了七百年前。
萧然几乎立刻确定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真龙命帝封印玄水鳞君的幻境。
玄水偏了偏头,他总觉得面前四个人的表情十分怪异,但是本着燕功卫的职责,他还是先行将几人的情况诉说一番。
玄水是在黑湖中捞到的这四位陌生人,他不会医术,只能本着燕功卫的职责将四个昏迷不醒的陌生人拉到一个废弃的诊所里聊做休息,没想到他出去砍个魍魉怪物的功夫,这几个陌生人便醒了过来。
“多谢玄水的救命之恩……”
萧然见状连忙又开始本着湘夫人教过的礼仪长篇大论对着玄水输出,像是在念经。
作为同样的受害者凛岳见状,同情地看了僵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的玄水一眼,随后连忙移开视线,生怕祸水东引。
第27章 七百年前的锁钥军镇
尚且年轻的,疑似少司命玄水鳞君的少年被萧然引经据典的感谢说的晕头转向,他神色凝重,半响才憋出一句:“几位若是因为战乱离散的平民,请跟着我来军镇避难……”
少年燕功卫顿了顿,本着燕功卫慷慨助人的守则,有些迟疑道:“我看几位衣着不像锁钥人士,如果几位有着其他目的地,应当也已经发现……湖畔的这片林子并不对劲。”
“军士小哥为什么这么说?”
赛蕾内拉看着眼前的少年燕功卫神情转为严肃,立马意识到这其中一定有着某些不可告人的隐秘,否则这位自称玄水的燕功卫绝对不可能露出这样甚至称得上是为难的表情。
玄水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虽不知几位从何而来,但是几位既然来了这里,便离不开了。”
萧然闻言有些惊奇:“是因为和魍魉怪物的战事吗?”
玄水摇摇头:“不全是。”
西陵湖自古有着湖神信仰,这信仰绵延千年,早在玄水鳞君闻名之前便已经存在。
这片古老的湖泊水域广大,有着无数古老传说,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湖水有灵的传说。
相传西陵湖中并非只有自然生灵,作为太虚观钦定的风水宝地,世间灵气凝聚的钟灵毓秀之地,西陵湖通过天地造化,自然而然地诞生了至高的智慧生命——湖神。
在民间信仰中,这位湖神掌管着西陵湖的一切,祂想让山花盛开,湖畔便粉白一片,祂想要风调雨顺,湖民便海晏河清,祂想要丰饶的土地,水稻便岁岁丰收。
祂无所不能,操控着西陵湖的一切,被西陵湖周围的军镇居民尊称为湖神姥爷。
“但是……据内阁的态度来讲,湖神不是不曾存在的吗?”
见执夷三人对此都没有了解,凛岳便自己开口询问道。
在游戏文案与七百年后的玉门数据库中,的确曾经说起过,玄水鳞君之前,西陵湖所谓的湖神信仰只是简单的民俗流传而已,并没有任何司命级别存在的参与。
“看来您也知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最近不知何缘故,相传是湖神的发怒,我驻守的军镇完全被困在了西陵湖畔,没有任何人能够离开……魍魉怪物虎视眈眈,燕功卫也派了许多军士去探索出路,但他们都在路过出镇的必经之路——西陵湖湖道后迷失了方向,最后走了回来。”
玄水摆摆手,面前几人一看就是有些实力的旅人,衣着特殊,说不定还是从西域方向走来的,如今活性天尊进入进食期,魍魉怪物肆虐,他将这些在锁钥稍微打听打听就能得知的信息告诉几位实力不弱的行路人,也是本着人类互帮互助的信念。“几位如果想要亲自尝试,我会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如果几位信我,可以跟随我先去军镇安稳下来。”
玄水叹了口气,魍魉怪物肆虐的战场上,他已经见过太多的死亡,燕功卫的守则让他无法放任面前这四人在危机四伏的西陵湖畔,更何况军镇现在也需要人手,带他们去军镇,其实是对双方来讲都是最好的选择。
“多谢玄水兄弟坦言,既然如此,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然三人对视一眼,现在他们不知情况如何,想要探明真相,只能先选择跟着这位自称玄水的燕功卫先安顿下来再说。
至于无法走出的西陵湖湖道……面前全部七百年前的场景应该都只是他们进入的幻境的模拟,就算没有所谓的“湖神”发怒,他们在幻境里也走不了多远,无需确认。
萧然向玄水抱拳,玄水笑了笑,脸上的表情也从苦大仇深变成了少年正常的意气风发,开始与几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讲解自己所在的军镇。
他眉飞色舞,显然那座军镇中有着玄水许多美好的记忆,但是凛岳察言观色的能力一向很强,轻而易举看出了玄水藏在健谈外表下的不安与恐慌。
他在……害怕什么呢?
凛岳抱臂走在最后,指尖轻轻点在自己的手臂上,神态像是在思索。
但凛岳终究只是沉默,有些东西太早揭露会让主线剧情缺少足够的戏剧性,他只是如同坚固的后盾一般,静静地看着几个少年的决定,没有做出半分干扰,像是注视着雏鸟展翅飞翔的,沉默的苍鹰。
一路上,七百年前乱纪元时期的世界如画卷般残酷到不真实,又如此清晰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上一次最近的进食期距今已经一百五十年,主角团三人都是在和平的休眠期长大的孩子,就连赛蕾内拉与萧然,也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路过未有真龙命帝庇护的未化之地时,才能在毫无人烟的荒凉天地之间窥探到一抹魍魉怪物的凶残痕迹。
而如今,那痕迹已经将七百年前的这方小小之地变得满目疮痍。
无以数计的魍魉怪物密密麻麻铺了远处的山冈满地,站在比露天医馆更高的位置向远处望去,几人甚至可以看到西泠湖畔近在咫尺并不高的山峦之上,张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像是山体本就拥有的器官一般融洽。
那是魍魉怪物互相吞噬进化而成的细菌胞,也是细菌的幼体,如果不及时摧毁,汲取整座山峦养分的魍魉怪物完全可以进化为“细菌”。
分得活性天尊力量,足以与少司命相匹敌的最高级五级魍魉怪物——“细菌”。
数不清的偃术炮火向着成片如潮水般泛滥的黑色魍魉怪物群倾泻而下,在前往燕功卫驻地军镇的路上,他们看到了许多分不清是魍魉怪物还是人类的枯骨,融化成可怖的模样,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敌我。
原来在战场上,就连土地都是黑色的。
凛岳心想,一种悲凉沿着心头蔓延,扎根心底。
如果《苒苒物华休》真的只是个全息游戏该多好?可惜就喜君的反应与各种细节来看,这个世界,有可能是以某种形式,真实存在着的。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无尽的平原上是无尽黑色的枯骨,守卫身后家乡的战士甚至连尸骨也因为魍魉怪物的腐蚀能力无法与敌人分开,只能将自己洒入青山处处。
好在如此绝望的情况下,这个世界的剧情线中,有着主角团在。
凛岳看着前方丝毫没被面前可怕战场景色吓到,反而神情变得更加坚定的主角团三人,摇了摇头。
毕竟剧本的最后,肯定是主角团取得胜利的吧?
不远处巍峨的卯榫长墙已经被打开,电子防护网有几处闪着蓝光,表明受击点地位置,这座军镇与锁钥的魍魉怪物战争前线还有一定的距离,魍魉怪物并不多,一路上几人一同出手,凛岳甚至没用几次真言,就用那把一级新手长枪把弱小的魍魉怪物杀了个七七八八。
玄水带着几人赶到小型魍魉防御工程侧门,和守卫的燕功卫军士交谈两句,拉着四人扑入厚重的卯榫门中。
执夷顿了顿,他与赛蕾内拉对视一眼,后者一直开着领域,在踏入这座军镇的下一秒,赛蕾内拉便感应到某种可怕的阴森感从背后透凉,如虫蚀骨,让人十分不适。
卯榫门迅速关闭,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但是在这声闷响之后,玄水却夸张地松了口气。
“呼——终于回来了,实不相瞒,这一路上我快要紧张死了!也多亏几位身手优秀,我们才能安安全全地回到军镇——”
成功将救回来的几个陌生人带到安全位置的玄水一时得意忘形,彻底扔掉了燕功卫的沉稳,笑着与执夷击了个掌,刚兴高采烈地想要说些什么,就被一个人在背后重重来了一拳。
“还乐,还乐呢你小子,笑什么笑,活着回来挺高兴是吧?!”
穿着甲胄的中年男子给了玄水一个暴栗,顺便骂骂咧咧地揪起了对方的耳朵。
他脸色暗沉的可怕,像是刚刚从极度愤怒中脱离出来。
“就是就是!”
一边站岗的军士也是玄水的熟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了一句,但其实也是在为玄水开脱,转移中年男人的怒火。
“哎呀队长,那边有新民……”
玄水可怜巴巴地捂住自己的后脑勺,向明显是军镇燕功卫最高领袖的中年男人陈简委屈地控诉。
“几位见笑了,请问几位……是从何而来?”
明显是玄水监护人的军镇队长看都没看玄水,抬起头看向四个陌生人,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我们……”
三人里最会这些场面话的萧然僵住,他总不能说,他们几人都是来自七百年后的过去的吧?
“我们从钱塘七号军镇赶来,是一个西域商队的成员,如今路过此地,被这位玄水小军士相救。”
凛岳见状连忙开口,自然从容,西域商队的解释打消了军镇队长陈简对他们奇怪衣着的最后一丝怀疑。
锁钥经济发达,常有来自各区与海外的商队往来,如今活性天尊陡然进入进食期,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许多商队都被困在锁钥,无法离开,西域三十六国位于商路枢纽,其民众一向善于经商,衣着奇怪大概是西洲的那边的风尚,也算正常。
“原来如此。”
中年队长陈简松了口气,“几位初来乍到,那就先让玄水负责你们的住所,在下还有要事要忙,恕不奉陪了。”
陈简顿了顿,一向刚毅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悲哀。
“祝福几位……能在这里活下去。”
萧然沉默地看着这位七百年前的军镇队长,想起来一路上见到的那些枯骨,重重点头。
在动乱的战争年代,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好的祝福了。
“队长再见!”
玄水连忙向着急匆匆的军镇队长挥了挥手,后者只是背着身向着防御工事走去,根本没搭理玄水。
玄水看到对方的反应一怔,随即撇撇嘴,眉眼耷拉下来非常悲伤的样子。他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嘛,大叔就是想的多,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危险……而且大叔不也………”
凛岳注意到玄水的自言自语,他知道玄水隐瞒了许多与军镇最近怪状相关的事情,但是既然这里是幻境,那么一切都会很快揭晓答案,他并不着急。
凛岳抬头,发现军镇上划过的后方武器空中轨道已经消失,外面的炮火已经停息——这意味着魍魉怪物的进攻波势变缓,战争中极为珍贵的喘息期已至。
“走走走!你们从西域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看来那边的局势也很艰难……我们这里虽然最近被怪事影响,但是防御工程坚固的很,十分安全,到了这里就放心吧!”
玄水拍拍胸脯,没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其他人,自告奋勇地带着四人向前走去。
军镇的街道因为战乱变得很杂乱,但是来往匆匆忙忙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坚定地目的,并没有因为始终虎视眈眈的魍魉疫潮而绝望到失去生活的能力。
每个人虽然紧皱着眉,但都知道自己应该放在哪里,于是岐黄门医师跑来跑去,在街上随便喊一声就会有人赶过去帮忙抬担架分吊瓶,觉法寺的偃师拿着工具箱左右乱补,在缺少建材的时候总有周围的人递上。
所有人运转的就像一个整体,井然有序。
穿着道袍的太虚观工程师抓着自己的弟子,拉过整个街道,看着师徒两人走过去,玄水低下头,神情有些低落。
凛岳意识到,他大概是想起了刚刚养大自己的队长陈简那略显冷漠的态度。
“玄水,没关系的,陈队长也只是因为担心你一个人跑出来,在这个特殊时期太危险了嘛。”
执夷凑到玄水耳边轻声安慰,他也看出来了玄水现在心情不佳的原因,执夷作为命运之轮的云客一向对这些十分敏感。
“……我知道他担心我……”
玄水的眉头皱在一起,他似乎想要说下去,但是终究没有开口。
毕竟那些东西,不是面前这几个刚刚安定下来的流民需要担心的。
“哇塞快看那个看那个!”
执夷拉起玄水,指着不远处的偃术筛箱,他从云上之国下来后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型偃术筛箱分建材的工作场景,一时激动无比,仿佛他并非身处战争前线的军镇,而是和平安定的闹事。
凛岳走在最后,看着吵吵闹闹混成一团的执夷几人,好像听到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哼声。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当时太虚观的技术比他们厉害多了。”
凛岳挑了挑眉,头微微轻偏,似乎看到了自己衣领之下,一枚缩小般的玄机电子铜钱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第28章 经典二选一
军镇为了招待因为魍魉怪物流离失所的东洲居民有着专门设置的招待处,虽然设施简单,只有床褥与塑板简单隔开私人空间,但是胜在干净。
玄水将几人的房间分了分,见天色已经不早,挥手告辞。
萧然几人聚在招待处的角落里,隐隐听到周围又有人在讨论工程外西陵湖的异常。
“黑湖最近越来越怪异了!那些魍魉怪物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啊?”
“一定是湖神发怒了!马上就是湖神的祭祀大典了,因为魍魉怪物咱们没来得及给湖神姥爷送上祭品,可现在和魍魉怪物杀着呢,前线这么多死人湖神姥爷都收不够祭品吗——”
玄水虽然告辞,但是还没走远,听到这里气的要命,将武器往那个乱说话的人面前一撑,恶狠狠道:“你在把那些战斗在前线的英雄当成什么?!”
少年眉眼间全是怒意,他还没有沉淀到稳重的地步,只是一个年轻又热血的燕功卫,当然不可能对这种堪称亵渎的话置之不理。
什么啊……
那些为了护住身后军镇而死守不退,甚至用长剑贯穿自己与魍魉怪物的同袍们染血的面容浮现在玄水眼前,少年的声音尾调甚至都是颤抖的,他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人这么说。
为什么会有人将那些死去的英灵视为从未存在过的所谓民间信仰湖神的祭品。
“燕,燕功小哥,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个破嘴——”
被长剑吓得魂不守舍的中年人顾不得面前只是一个十五六的少年,扑腾一声就跪了下来,他身边刚刚还和他谈论的人瞬间拉开了距离,讨好地看向玄水。
“我还有老人要养,我还有家人要养……”
中年人看着玄水手中锋利的唱呢,上面还染着魍魉怪物的血,他越发慌张起来,开始胡乱说话。
可他们明明都是为了千千万万个你的家人而死的。
萧然敛眉,他站在玄水身后,等着对方做出决定。
这里毕竟是玄水的幻境,只有玄水能做出选择。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玄水长出一口气,猛地收回武器,他本来也没想把这家伙怎么样,毕竟陈简的教诲一直在他心底刻着:永远不要将剑指向自己守护的人。
所以他刚刚甚至都没有把剑从剑鞘里彻底拔出来,剑锋开刃的那一端也是向着自己。
少年燕功卫看着那个湖神信徒摸爬滚打离开的身影,喃喃道。
“明明这么胆小……他又怎么敢,怎么敢说出那样的话的啊……”
玄水摇了摇头,这个世界太过复杂,他只需要知道斩杀魍魉怪物就好。玄水推开执夷几人担忧伸出的手。
“我还要去巡逻,先行告辞了,各位在这里好好休息。”
他向四人抱拳作揖,没有说任何要求留下来的四人必须配合军镇作战的话,转身苦笑着离开。
燕功卫以绞杀魍魉怪物为任,但从不会要求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凛岳站在执夷三人身后,注意到了某种不对。
玄水……似乎很焦虑。而且这种焦虑过于浓厚,并非与陈简的矛盾,与无知者的亵渎造成。
会和……黑湖那所谓的湖神发怒有关吗?
凛岳不自觉地扶了扶自己的斗笠。
幻境中处处潜藏着危机,虽然现在一切都正常,但是萧然几人也没心大到敢在幻境中睡觉,小插曲过后,萧然在招待处围障之下布下真言结界,和赛蕾内拉执夷二人围坐在地上开始讨论接下来的打算,凛岳坐在小隔间后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三个年轻人的讨论。
“这里是真龙命帝设下的,用来封印玄水鳞君的幻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以七百年前的情况呈现,但是幻境中目前占据十分重要位置的玄水明显与玄水鳞君有着我们并不知道的关系。”
萧然敲了敲分隔间的屏障,开始在地上用金色的真言力量写写画画。
赛蕾内拉点点头:“我的能力是构造一个可以控制蝴蝶侵蚀敌人的领域,蝴蝶是我真言力量的化身,在玄水出现的第一时间,我就放出了一只小蝴蝶去探查玄水,比起这个幻境中的其他人,玄水身上的外界力量明显更为浓厚……”
“哦——!我明白了,怪不得玄水一出现,我就感觉他与周围人都不一样,看来他就是幻境的中心喽?但是这是陛下用来扼制玄水鳞君的幻境,中心不应该是玄水鳞君吗?”
执夷拍了拍手,恍然大悟道,他虽然并没有萧然与赛蕾内拉两人的经验,但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并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一点确实很奇怪,按理说幻境的核心应该只有玄水鳞君才对,毕竟这里是真龙命帝封印玄水鳞君的场所……更何况玄水怎么看都只是人类,只能说他也许和少司命玄水鳞君有我们未知的关系。”
萧然摇了摇头:“也许是因为二者联系极深吧,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我明天准备去西陵湖看看,据玄水所说,我们应该是从湖底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于是他从西陵湖里救下了我们,既然能进入,那说明幻境的入口必然在那里,也许我们可以找到出去的办法。”
凛岳刻意没有干扰主角团们的讨论,他看着萧然赞许地点点头,萧然的反应速度与推理能力都不错,能凭借自己已经知道的信息推理出如今的状况,对于他这个年龄来说,已经算得上翘楚。
“哒……哒……”
就在几人讨论明天如何离开军镇前往军镇居民与玄水都诲疾莫深的西陵湖时,一阵已经放到极缓的轻微脚步声传来,对方隐藏的很好,本来几人根本无法察觉,但赛蕾内拉早就开启了自己的蝴蝶领域。
那人踏入赛雷内拉一直开启着的领域之中,刹那间蝴蝶振翅声在赛蕾内拉耳畔响起,向她发出警告,她向其他几人做了个手势,周围的流民都已经在各自隔间进入梦乡,现在已经是悬海时凌晨,什么样的人会选择这种时间来找他们?还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脚步声……
萧然思索片刻,一个翻身坐上自己的床铺,准备看看这位夜间拜访之人究竟是何目的。
赛蕾内拉与执夷连忙照做,凛岳也静静靠向一旁,假装正在小息。
在赛蕾内拉的领域下,她听到外面之人的脚步停下了。
玄水站在执夷三人的招待处隔间外面,他面上交错过各种暗沉的神色,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做。
没过多久,赛蕾内拉听到了离开的脚步声。
“……是玄水……他走了。”
从床上装睡的蝴蝶魔女深吸一口气,翻身坐起,在确认玄水已经彻底离开后,她手一翻,深蓝色的蝴蝶闪过,领域被她暂时收回。
“玄水……果然这座军镇藏着某些秘密,而且玄水肯定不像他表现的那样一无所知。”
萧然思考片刻,拿起绣春刀就准备出隔间。
“我去看看,那家伙到底有什么想法。”
“等等——!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赛蕾内拉拉住萧然:“虽然我看不太深,但是这座军镇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每次开领域的时候都会感觉到一种可怕的阴森感,刚刚开领域的时候,那种感觉比白天更清晰了,我怀疑这座军镇晚上会变得比白天危险。”
执夷点了点头,算是应和赛蕾内拉的说法,每个隔间有着或大或小的窗户,虽然因为老旧十分模糊,但是仍然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天黑的极为不正常。
按理说这个时间段军镇明明有太虚观的电子路灯系统照明,他们几人赶来的时候还看到了几位太虚观工程师拿着工具箱匆匆修理的身影,但是现在外面一丝光亮都没有,黑暗犹如浓稠的固体,让人根本看不真切。
晚上的军镇……似乎已经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某种异变。
“不用担心,赛蕾内拉,这个地方除了玄水一定还有其他人有问题,我去追玄水的时候,你和执夷问问招待所守夜的负责人西陵湖异样,我们必须尽快搜寻线索,离开这个幻境。”
萧然解释了两句,冲出丛木搭建的临时招待所,消失在外面的夜色之中。
“萧——好吧。”
赛蕾内拉没拉住,只好跺了跺脚,对萧然这种不顾危险的态度非常愤怒。
“没关系,我会陪他去的。”
一直沉默的凛岳站起身来扶了扶自己的黑纱斗笠,声音不大,但带着安抚人心的可怕镇静。
“多谢前辈。”
执夷道谢道,面上是少见的严肃与认真。
能跟随玄水这位燕功卫还不打草惊蛇的,他们四人里只有萧然与佚名前辈有这个能力,执夷迅速意识到,既然已经深入幻境,尽快寻找线索离开才是当务之急,面前的幻境夜晚显然并不正常,他们不能再拖下去。
况且有佚名前辈在,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执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相信着后者的可靠。
赛蕾内拉显然也清楚这几点,她目送着凛岳推开门化为火光散去,屋外浓稠的黑夜像是吞没一切的巨兽,少女叹息一声,摊了摊手。
“唉……我只是觉得……执夷,你有没有感觉到,萧然在这种危险的时候……虽然我知道他确实很强,但是他……似乎总是在逞强啊。”
赛蕾内拉有些担忧:“也不知道他在急什么。”
“……没关系,我们会等他愿意告诉我们那天的,在他愿意向我们敞开心扉那天来临之前,同伴总是会包容同伴的嘛!”
向来单纯笑着的少年眸子闪过些锋利的光,他闭上眼睛,轻声道。
“走了小蝴蝶,他们走他们的任务,我们完成我们的任务。”
执夷撤去周围隔绝声音的真言结界,率先向着不远处大堂炉火旁守夜的人影走去。
“唉……为什么总有这么多倒霉的事……”
银发少女看了看那扇被凛岳关上的木门,叹了口气,跟上执夷的脚步。
军镇狭道,招待所不远处,一座伫立的半残楼塔搞搞伫立着,楼塔一半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轰碎一半,破烂残缺,已经露出里面的陈设,而另一半也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下,一副废土景象。
凛岳和萧然沉默地躲在残楼高处,静静地俯瞰着下面断壁残垣中的两人。
玄水与军镇队长陈简。
偃术热武器的轰鸣声在高处滑过,发出沉重的闷响,点亮浓稠的夜色,防御体系仍在运行中,但是走到建筑外,凛岳才发现军镇真正的不对劲之处究竟在哪里。
白天无法观测,但夜晚的军镇可以明显看到,在真正的天空与军镇之间,有一层薄薄的黑色雾气笼罩着整个军镇,如同倒扣下的碗,将整个军镇包裹在内。
如此大面积的魍魉力量领域,那只是军镇外肉山之上,未成形细菌的杰作。
那是未成形细菌为自己彻底突变为创造的荚膜,浓度极高的魍魉力量笼罩周围的一切,怪不得赛蕾内拉与执夷进入军镇后都会感到下意识的阴寒。
有这个荚膜领域在,这座军镇的所有人都凶多吉少。
因为……他们再也出不去了。
不怪玄水如此悲观,细菌形成的荚膜在此,除非领域被外力消除,否则黑气覆盖范围之内,再也没有人能离开。
但偏偏锁钥边区除了少司命,镇关将军和真龙命帝,根本没有人能与细菌级别的存在对抗,哪怕那只是一个未成形的细菌。
湖神……西陵湖异样……被细菌荚膜封锁的军镇,一切突然串了起来,凛岳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座军镇在未来的结果应该并不美好,历史中锁钥边区在第二次魍魉战争里损失严重,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未成形细菌。
西陵湖的异样,与民众们口中所谓湖神的呓语也都是这个未成形细菌的手笔。
在残楼下方,玄水与陈简对峙着,前者眉头紧皱,死死捂住胸口,而后者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用比刀还锋利的无言拒绝玄水反驳。
“我都知道了,您一直不许我去西陵湖的原因。”
玄水的声音意外的平静。
几天前战事吃紧,玄水本来想去西陵湖找找物资,却被情绪激动的不正常的陈简痛骂一顿,赶去帮偃师搅拌水泥。
玄水本想着也许是因为所谓湖神的谣言在军镇中流传,战事又极为紧迫,陈简只是心情不好,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但是对方一直不松口,让年轻人少有的叛逆心生起,找了无数机会,终于跑出来,却在西陵湖中发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秘密。
陈简一直在隐藏,不告诉他的秘密。
未成形细菌的荚膜已经完全笼罩了这座军镇,除非有司命级别的存在助力,否则根本无法护住这座城。
这座军镇苦守多日,但救援迟迟未致,一定是有东西绊住了那些司命级别战力……这座军镇的未来几乎凶多吉少。
但是并非死局。
因为当地信仰湖神的缘故,未成形细菌似乎产生了某种自我认知错误,将自己误认为是湖神。
也就是说。
只要他们按照这座军镇民间信仰湖神祭祀的步骤向这位细菌献出水系真言力量拥有者祭品,那么在错误认知中的细菌便会按照信仰中湖神的行为,沉入湖底,短时间内不再动作。
陈简与玄水是整个军镇唯二的两个水系,也就是说他们之间必定有人要牺牲。
“队长……你早就做好把自己献祭的准备了是吗?”
玄水的声音颤抖的可怕。
而军镇队长陈简早就从二选一中做好了准备,他不仅没有让玄水做选择,甚至没有将这个难题让自己养大的孩子看到,平添心理负担。
玄水不是傻子,他立马明白了陈简这些日子一直瞒着自己,严厉又凶恶地对待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他能更好地接受自己的离去。
面对玄水的问句,陈简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是凭什么,这是不公平的啊!”
玄水大喊着,“我明明应该知道,我明明有知情权——你从来不会替我做决定的,你知道我最讨厌这种行为……而且我和你一样,不,我甚至是更好的人选,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燕功卫,而你却是……”
一个军镇的队长,明明你活下来,会比我更有用的……
一向得意自傲的玄水在心底默默说。
明明无论怎么看,陈简活下来都比他要值得多。
“不一样。”
一直沉默的陈简开口了。
“不能这么算的,玄水,生命没有值不值得一说……而且你和我不一样,玄水,因为你太年轻了。”
陈简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某种伪装此刻被他抛下。
“你太年轻了,你的未来还有那么长,还有那么多可能,不能因为这种原因死在这里。”
“那你就可以了吗?”
玄水的声音沙哑无比。
“你明明也才四十出头,你保护的军镇还有那么多人……你就能这么放心的走了?”
“我加入燕功卫已经二十年了,玄水……”
陈简叹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严肃脸松懈下来,看向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时,甚至带上了几分温柔。
“我吹过玉门大漠的风,见过山海冰原的白雪,攀过剑门陡峭的路,最后回到我的故乡,成为守护锁钥的一名战士,我这辈子见过的名景已经足够多了。”
陈简看向玄水,叹了口气。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将玄水从西陵湖救起来时的情况,粉雕玉砌的可爱婴儿在西陵湖漂流一天一夜却并没有死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婴儿在被陈简抱起的那刻被蓝色的鱼形辉光选中,人类完全不可能拥有的鱼鳞在他的身上生长,却又在他面前缓缓褪去。
那时当地湖神信徒选举出来的湖神祭祀仰天长笑,称消失的湖神并未放弃他们,而是选择了转生,将自己的力量赠予了这个在湖上漂流大难不死的被遗弃男孩。
西陵湖的确没有司命等级的神明,但是西陵湖数千年的灵气聚集,在信仰的加持下令司命逐渐开始成型。
而玄水,被遗弃在西陵湖中,被抛弃的婴儿,却意外得到了这份力量的认可。
陈简一开始就知道,玄水的未来远比他想象的要伟大。
因为他的玄水……是被西陵湖选中的人。
他还那么年轻,怎么能因此而死?
“但你不一样。玄水,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呢。”
玄水咬咬牙,他不是不清楚陈简这位长辈的心理,可他根本无法接受。
“我无法接受,队长……与其这样,不如让我们抽签决定,至少那是绝对公正的,我不可能放任你自己做出选择。要不然……我和你没完大叔!”
陈简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可就像是命运之轮敲响的某种警钟,玄水话音刚落,只听电子狼烟在卯榫工程上炸起,七百年前玄机科技略显粗糙的电子警报声炸开,尖锐的笛子声响彻整个军镇据点,在场的所有真言拥有者都感受到了极为明显的魍魉怪物气息。
第29章 破碎的幻境
“敌袭!!!”
军镇队长陈简在听到电子狼烟炸开的瞬间,神色顷刻凛冽,他高呼一声,向着前方跑去,一边跑一边召集守夜的零散燕功卫,组成成型的反击力量。魍魉怪物根本不留给人类任何喘息的余地,不需要休息的它们晚上都部休息,时时刻刻都会向着工程冲锋。
“大叔!你不要忘了!等这次把那些怪物赶跑,你必须和我抽签——!”
玄水的声音被陈简远远甩在身后,凛岳和萧然对视一眼,顾不得纠结,先一步向着赛蕾内拉和执夷所在的招待所跑去。
如今形式混乱,魍魉怪物入侵,他们四人最好先一步汇合,以便之后更好地寻找幻境的破绽。
“怎么会?魍魉怪物明明傍晚才——”
路上,几个刚刚从床上跳起来,岐黄门大褂简单披在身上的战场医师看着卯榫工程外被偃术武器照亮的铺天盖地的黑潮怪物,几乎失语。
“糟了!军镇守卫刚刚换岗,工程的那个缺口觉法寺还没来得及修——”
有几个医师连忙转身去找觉法寺的工匠,其他受伤不严重还能活动的燕功卫见状连忙撑着只缠了一半的绷带,冲到工程的缺口处,试图拖延时间。
陈简身先士卒,来不及与玄水多说些什么,第一个跑了过去,用肉身筑起缺口处新的城墙,水幕升起,将那些向着缺口处蜂拥而至的魍魉怪物死死拦住。
工程外粘连在一起,只知道进食的黑灰色恶心怪物发疯般撞上陈简树立气的水幕屏障,不知死亡为何物,在怒吼的食欲中被水幕融化,完全被进食的欲望控制。
萧然与凛岳很快与赛蕾内拉执夷两人在工程墙一侧汇合,两拨人交换了信息,军镇面临的危险很快被完整拼出。
未成形细菌的荚膜笼罩了整个军镇,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人能够离开西陵湖畔的原因,如果找不到解决方法,那所有人都将被困死在无休止的战斗中。
军镇队长陈简得知了一切,也通过自己的调查意识到如今的细菌已经被湖神信仰影响,他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将自己作为祭品献出后,能够打开细菌的荚膜,但是……
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因为这座无名军镇被围困了太久太久,也坚持了太久太久,从招待所简易的布置到驻守人员灰败的脸色可以看出来,这座军镇已经没有足够的物资再坚持下去了。
但即使细菌不会像计划中的那样自主沉入西陵湖,陈简也有把握利用手中的真言古物制造一次剧烈的爆炸,将这只未成形的细菌重伤,为军镇和援军争取时间。
“你们探查的也太清楚了些?”
萧然听到这些信息,有些担心执夷又被人骗了。
执夷闻言傻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哈哈哈,我们运气好嘛,问到的守夜人正是这座军镇之前主管湖神祭祀的祭祀,我们发问的时候他好像正在画着什么真言阵法,意识有些不清楚,所以我们问什么他就都说出来了。”
萧然:……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凛岳也在一边感慨:什么叫欧皇担当啊,这就是主角气运。
“轰——!”
偃术热武器滑过轨道的爆炸声猛地响起,魍魉黑潮的攻势就在一墙之隔的工程另一方,萧然看着那些成片的黑色,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绣春刀。
不断地战斗,不断地进食,不断地向着前方移动,不知疲惫,如同可怕的蝗灾,所过之处,只剩下无机的尘土。
这就是进食期的魍魉怪物。
“你们怎么在这里?现在魍魉怪物已经入侵了,这里太危险了!”
玄水急匆匆地刚刚跑到自己的位置,一偏头却看到了自己从西陵湖捞回来的四个奇怪的人,焦急地喊到。
“我……”
萧然开口,上前一步,不顾玄水劝告几人赶快转移到安全位置的话,向身后的同伴与前辈们迟疑地吐出一个字。
身为未央城暗卫,他根本做不到眼睁睁第看着军镇驻守人员与魍魉怪物战斗,而自己什么都不做。
即使他知道周围的一切不过只是幻境,并非真实。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职责在此,放心,我们也来陪你!”
执夷晃晃悠悠地跑到萧然身边,赛蕾内拉见状也明白了什么,上前两步。
“虽然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我们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支援。”
蝴蝶魔女晃了晃手里的法杖:“东洲和西洲联合发表的同盟协约还挂着呢,作为盟友,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赛蕾内拉还是经验老道,三言两语堵住了萧然还想劝两位好友到安全地方去的话,萧然低下头,终于像是想开了什么一般,轻笑一声。
“不愧是你们啊……”
他声音很轻,配上黑色调的衣服,如果不是金银绣线的飞鱼绣花过于引人注目,好像随时都要消失在魍魉怪物群之中。
“几位还真是,有少侠的样子了。”
凛岳的声音依旧温和。
“前辈看着吧!我们能做到的事多着呢!有我们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事!”
执夷依旧是那副乐天派的样子,即使是遮天蔽日的疫潮,也没能让他产生任何退缩的情绪,他堪称顽强地相信着一切都会变好,也许这就是他身为主角的“金手指”。
永不气馁,永不放弃,永远向着太阳。
执夷拿着他的竹棍第一个冲入工程裂缝之外的疫潮群,玄水和萧然并肩,赛蕾内拉撑着法杖,凛岳走在最后,时刻察觉着几个年轻人的状态。
他抽出新手长枪,往身侧一横。
卯榫工程被魍魉怪物攻出的缺口之外,是数不清的,形态各异的扭曲怪物。
它们撑着柔软的身体,如同液体般向着军镇的方向蠕动。
那里有着集结的,活的“食物”气息。
无智能的怪物们仿佛使用着同一个大脑,一齐向着军镇抬起头。
进食,必须要进食。
但他们的进食被什么人阻断。
霹雳的炮火向着远处连绵的黑色倾泻,但觉法寺的偃术武器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消除魍魉怪物,必须是真言力量的攻击才行。
军镇队长陈简在最前方喊着军令,将身先士卒展现的淋漓尽致。
执夷和赛蕾内拉一改之前大呼小叫的样子,严肃着脸,用自己的真言力量为前线的军士辅助。
玄水与萧然更是深入一线,和魍魉怪物厮杀在一起,水刃与金光迸现,将那些魍魉怪物捅成对穿。
“注意身后!守住缺口!”
军镇队长大喊,魍魉怪物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不免有几只漏网之鱼。不过他话音未落,耀眼的火光便随着凛岳挥出的长枪燃出一个火焰半圆,将整个缺口牢牢护在真言火焰之中,将从水幕下逃离的魍魉怪物焚烧殆尽。
扑过去的魍魉怪物措不及防,被那些燃烧的火焰焚尽身体,化为黑色的星沙,坠到地上。
“放心,有我在呢。”
凛岳虽然带着黑色斗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声音却有着一种可怕的说服力,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他。
“不愧是前辈!太帅啦!”
执夷和赛蕾内拉一唱一和地欢呼着,好像帅气甩出火圈护住缺口的是他们一样。
火光耀眼地燃烧着,但是只针对魍魉怪物,凛岳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他平复了一下变得急促的呼吸,重新握紧新手长枪。
82级虽然在整个悬海已经算是强者,但奈何自己打交道的都是那群顶尖战力,还是太低了,下次喜君的经验结算大概是锁钥剧情结束的时候,不知道主角团下一个副本要去哪个边关,他必须尽快提高自己的等级,将实力掌握在自己手里。
至少要赶快回到正常镇关将军的水平上。
“你……原来这么虚弱吗?”
一个飘渺的声音如同幽灵般响起,战场之上凛岳无暇回头,但他听出来那是太虚观首徒戏谑的声音。
主角团落入现在的状况,果然与这位太虚观首徒分不开关系。
凛岳奋力挥出一枪,将一只试图吞食他的魍魉怪物击散为星沙,随手挽了个枪花,并未答话。
“明明是被麒麟祝福的人……莫非你现在因为某种原因状态不佳?还是在故意隐藏实力?亦或者……你根本不是什么被麒麟祝福的人?”
杨少言自顾自地推理下去,没注意到凛岳黑色斗笠下有些无语的脸。
清荷也是,杨少言也是,说到底是谁告诉你们被麒麟祝福的人就要非常强大的,不是只有“老好人”这一个要求吗?自我迪化不可取啊!
其实真的只是82级菜鸡,没受过伤也没隐藏实力甚至在战场上用尽全力自保的凛岳有些欲哭无泪。
“你听得到的吧,佚名前辈?”
杨少言阴阳怪气的开口,看样子他再不说些什么,这位太虚观首徒是不会放过他了。
凛岳叹了口气,“少言小友,我以为你会知道,在战场上分神可是大忌。”
杨少言的声音虚幻又清晰,杂着些电子信号的干扰声。
“哦,可你们明明都清楚,这并非真正的战场。”
杨少言的声音不咸不淡,带着一种可怕的冷漠。
随着他话音落下,萧然的金光暴涨,玄水整个怔住,不知所措,执夷与赛蕾内拉也喊着“不要——!”
凛岳向着发生骚乱的方向看去,只见刚刚还在关心他们是否需要帮助的军镇队长将玄水牢牢护在身后,而他自己,则被纵横交织的魍魉怪物触手穿透,倒了下去。
在军镇队长倒下的那一瞬间,深蓝的光辉绽放,无数真言字符环绕在陈简的身边,赛蕾内拉猛地转头看向他们,那真言字符过于熟悉,因为在不久前,她刚刚见过。
那是那个湖神祭祀守夜人,画下的字符。
那一刻,有什么被忽视的东西从脑海中逐渐清晰,湖神祭祀喃喃自语的轻声细语逐渐变为清晰地呢喃。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赛蕾内拉突然意识到,这位军镇队长,这次踏上战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活下来。
他拜托湖神祭祀提前完成祭祀的真言字符,只为了在战场上将自己作为祭品奉上,为这座无名军镇搏出一丝死局中的希望。
身为燕功卫战死,在彻底失去生机前将自己作为祭品献给湖神,这是陈简为自己选择的最好结局。
“大叔……你这个混蛋,说好的抽签的……你居然……出千……”
玄水身体已经僵硬了,他用尽全力想要抱住浑身上下满是血色的陈简,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中硬生生挤出这一句话。
“我和你没完……”
而陈简已经倒下了,深蓝色的真言字符在天空炸开,为湖神献上祭品的同时,也向周围的军镇发出清晰的位置信息。
“你怎么可以……”
玄水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冷的可怕,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怎么可以这么狡诈,从始至终,都不给他选择的权利……自顾自的,自顾自的……
“……你太年轻了。”
陈简叹息着,轻轻拍了拍玄水的头发。
因为太年轻了,玄水根本做不到启动真言古物和祭祀的真言字符阵法融合,将军镇求援的信息穿透细菌荚膜传递出去。
从始至终,真正符合的人选,只有陈简一个。
只是这句解释,玄水再也听不到了。
“唰——”
在陈简彻底消失的那一瞬间,周围所有与玄水并肩作战的燕功卫军士都一瞬间扭曲了面容,化为枯骨,像是某种尽力维持的幻境平衡被彻底打破。
萧然三人想要去帮忙,但是他们明明提前意识到了那只怪物的企图,却也什么都做不到。
看不见的手将他们与凛岳死死固定在原本的位置,像是固定历史对外来者不容置疑的排斥。
玄水静静地,一个人站在魍魉怪物组成的疫潮中,周围是顷刻间化为枯骨的,身后军镇的同僚。
时间好像因为军镇队长的死亡猛然快进,不知道什么时候,玄水已经变成一个人站在那里了。
而他身后守护的东西,已经什么都不剩下。
可怕的力量在玄水的身上凝聚,泛滥,凛岳甚至能看到不远处被称为黑湖的西陵湖,正在掀起滔天大浪。
司命级别的威压从少年的身体里迸发,随后整个画面在一瞬间碎裂。
“……原来如此,这个副本,是七百年前历史的残留啊。”
凛岳摸着下巴感慨道,杨少言怔了怔,他不知道“副本”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位魍魉猎人明显已经彻底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这里并非真正的七百年前,而是一个投射七百年前景象的幻境。
甚至幻境要求极为严格,所以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与幻境中人进行勉强的互动。
“但是少言小兄弟,这些到底与你有多少关系呢?”
凛岳似笑非笑地开口,但铜钱联络器另一端的杨少言却感到沉重的压迫感。
“我并不知道那水痕有着如此的效果,从一开始,我只是想拜托萧然他们追踪一下对玄水鳞君封印出手之人而已。”
杨少言沉默片刻,最终选择开口解释。
他没有说还有一个原因:顺便借此避开锁钥将军的视线。
他这话是实话,如果知道那水痕居然如此危险,他绝对不会让萧然三人陷入如此境地,如果不是提前为了监视而放在凛岳身上的铜钱,他现在甚至联系不上他们。
不过现在看来,那枚铜钱估计也是面前的这位前辈故意让他放的。
凛岳:???其实我一开始真的没有注意到你敢信?
第30章 玄水鳞君
“司命的……诞生?”
萧然的表情十分难看,他虽然知道玄水和玄水鳞君一定有关系,但是没想到刚刚还和他并肩作战的玄水居然真的就是玄水鳞君本身。
以人类之身登为司命?这是可能的吗?
司命……不是神明吗?怎么可能,是人类呢?
萧然整个人因为世界观震碎而木在原地,还是执夷与赛蕾内拉上前一步把他拉远,远离玄水发疯般的威压。
凛岳上前两步,火光环绕,尽可能地在少司命威压下护住几位年轻人。
虽然他自己也被威压压的够呛,但是表面上的云淡风轻是必须装出来的。
不光要装出来,还要信步闲庭般把新手长枪插在地上,挥出火焰护住主角团三人,装的帅气。
凛岳:这保姆活真难干,回去就找喜君要五险一金。
执夷死死抱住凛岳的腰,在他眼里面前的前辈就是如今可怕场景下的唯一依靠,只有凛岳自己知道自己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怒吼的水潮将未成形的细菌肉山彻底吞没,玄水静静地站在原地,双目却似乎已经浮在天际。
“他敢献祭自己,但是你这等污浊之物,敢收下一位燕功卫的灵魂吗?”
与湖神力量彻底融合的玄水冷冷地看向肉山的方向,只是手轻轻一握,那座肉山便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被新生的少司命用水潮彻底撕碎。
可是少司命的怒火根本无法挽回,撕碎了细菌之后的水潮一路摧枯拉朽,向着战场的方向袭来,似乎想要来到主人的身边,拱卫司命的诞生。
凛岳严肃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水潮,好在主角团都是有机械降神buff保佑的,幻境中玄水鳞君诞生的水潮还没怒吼多长时间,黑湖的面积扩大到如今西陵湖的境地之后,一缕金光便凭空出现,点亮了被疫潮遮盖的黑色天际。
隐匿于金光背后的人影只是那样简单地点了点刚刚诞生少司命的额头,金色的流着星沙般的半透明手指上,隐隐龙鳞的形状浮现。
“那是……陛下?”
萧然的声音听起来分外憧憬,不仅是萧然,就连与凛岳沟通的杨少言都发出震惊的气音,毕竟那可是守护全东洲一千年的大司命,没有这位真龙命帝,整个东洲的命运都未尝可知。
这是七百年前的幻境,真龙命帝亲自神降,消弭了少司命诞生之时的伴生灾难,只在锁钥以西陵湖为基础,留下一个更加巨大的西陵湖。
但是……
明明应该是既定的,七百年前的,已经确定的历史,但凛岳却依稀于水潮和耀眼的金光中,看到那位真龙命帝的人影,似乎抬起头,看向了他们的方向。
那一瞬间,万籁俱寂,凛岳本以为这位大司命的目光应该看向执夷这位主角,没想到那双金色的,璀璨到宛如某种宝石的眼睛,略过萧然,执夷,赛蕾内拉,最后居然停留在了自己身上。
“凛岳……不要忘了太山府的……”
真龙命帝发出一声叹息,随即整个幻境扭曲一刹,周围的环境再次变为黑色的湖水,凛岳感到自己的大脑一瞬间飞速运转,真龙命帝的反应属实在他的预料之外,那声“凛岳”中蕴含的感情复杂又淡然,就算是在人堆里泡出来的长袖善舞的凛岳,也无法用手段探究一位大司命的心思。
他是……认识他?认识玉门的将军凛岳,还是……凛氏集团总裁的他?
不要忘了太山府……太山府是悬海世界观中的转生轮回之地,是一切亡灵的归处,他不要忘了太山府的什么?
无数疑惑压在心底,凛岳苦笑一声,至少他现在已经确定了:
悬海世界,果然与现实世界有着某种极深的联系。
或者说,和他有某种极深的联系。
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杨少言那银色的铜钱亮着,为几人指引着方向,凛岳的思绪如同乱麻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条线与哪条线。
“佚名!你怎么了?!为什么这边显示你的情绪波动这么剧烈!再这样下去你在幻境里会出事的!幻境中必须稳定心神,难道富有经验的魍魉猎人连这点也不知道吗?!”
通过铜钱联络器时刻观察着幻境中几人状态的杨少言声音变得极为急切,少年道士只是嘴上说着警惕的话,凛岳陷入危险的时候,他慌张的程度比起谁来都不遑多让。
凛岳稳住自己的意识,他在乱麻般的思绪中找到了自己的锚点——与君荧慧哲一起回家,于是无论是任何可怖的真相都无法再轻易动摇他的意识。
“没事啦没事啦,少言小兄弟,还要多谢你的关心。”
凛岳一睁眼就见到了围着他乱转的半透明铜钱,知道自己刚刚的状态大概是把铜钱联络器对面的年轻太虚观首徒吓了个不轻,轻声安慰道。
“……你别来对执夷他们的那套,我不吃这套。”
杨少言的声音硬巴巴地冷下来,又重新恢复了太虚观首徒的从容。
只是他怎么也忘不掉,透过玄机铜钱听到的,那人一贯温和的声音里,明显夹杂着强行压制下去的颤抖。
一向找不到破绽的魍魉猎人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失态?是因为……刚刚出现的真龙命帝吗?
但是……明明这位魍魉猎人的态度,也不像是怨恨着真龙命帝啊……
杨少言心想,不如说,那声音中蕴含着的,更像是怀念,与物是人非的痛彻心扉。
佚名前辈,你到底是谁?
位于锁钥太虚观总部,通过铜钱和玄机科技光屏与处于幻境中的凛岳联系的杨少言心中只剩下这一个问题。
明明那么难过了,还要努力伪装出温和的声音安慰他这个一直与他针锋相对的人,这个人,这个人,真的是坏人吗?
可是如果不是……为什么他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如此讨厌这个人……这个人又为何伪装被麒麟祝福之人?
被麒麟祝福的人……明明都死了。
杨少言想不通,他只能选择继续看下去。
当务之急,还是保证这几个人的安全。
铜钱继续在黑色湖水中移动着,凛岳扑入湖水,却在破水而出的那一瞬间,看到了湖中倒影的景色是那样美,那样真实的另一个空间。
那还是玄水鳞君七百年前的回忆,只不过这次记载的,不再是真实的战场,而是一次相逢。
新生的少司命成为锁钥远近闻名的河伯水神,被许许多多人家供奉。
那些战争中的血与泪似乎都变成了少司命漫长生命中过于久远的存在,成为少司命后,稀薄的人性支撑着他成为锁钥的守护者,在一次对河伯的祭典后,静静走在西陵湖湖畔,成为少司命玄水鳞君的少年,与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相遇。
玄水鳞君无悲无喜地抬眸,对上了一双纯金色的眸子。
那是宛如宝石般璀璨的眼睛,就算是少司命,也不由一怔。
过去与战友们在疫潮战争期间并肩作战的画面,在军镇生活被军镇队长追着跑圈的点点滴滴,以及那些温情的,争着给他塞糕点的军镇居民们。
久违的过去记忆似乎勾起了玄水鳞君的稀薄人性与回忆,意气风发的笑容出现在玄水鳞君的面上,仿佛他还是过去那个银鞍白马的年轻燕功卫。
“来者何人?”
年轻的少司命笑嘻嘻的变出壶酒,又给自己灌了几口故作潇洒。
刚刚在祭祀大典上他已经灌了不少酒,现在醉醺醺的,撤去司命的身体素质,放任自己沉入醉意中。
“……只是路人而已,不用在意。”
真龙命帝捏出来的化身并不想引起新同僚的注意,他这趟前来,只是来给东洲的新同事送些当年保存的记忆以稳定祂的状态,到了司命这一级别,如果没有足够的人性锚点锚定着自己的存在,祂们便会完全成为无悲无喜的天规玄机的一部分,无法作为守护人类的力量。
“怎么不用在意?这片水域,我罩的,是条龙来了也要盘着——”
恢复了部分人性的玄水鳞君提着酒壶口出狂言,他挡了真龙命帝前进的路,然后……
被对方随手按进了湖里。
看到这里,就连一向严肃古板不敢对真龙命帝妄言的萧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玄水鳞君怎么上来就立flag?这不好,这不好,果然被陛下随手按在湖里了吧……”
执夷开口又是打破次元壁的话,不过萧然和赛蕾内拉已经习惯对方时不时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而凛岳更是清楚地知道,会打破次元壁的主角形象也是卖点之一,更加方便玩家代入。
不过如果游戏世界是真实的,那么执夷到底是从哪里得知这些网络用语,就有待商榷了。
在这次相遇之后,照顾后辈同僚的真龙命帝与玄水鳞君没再见面几次,第二次进食期尚未终止,战火依旧在锁钥连绵着,只不过因为新多了玄水鳞君这位少司命,压力减轻不少。
但萧然几人都不会就这样天真地认为从此之后会是童话般的越来越好。
太学的历史课本上可是写着,第二次进食期期间,锁钥地区损失最为惨重。
“前辈……”
萧然看向凛岳,似乎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答案,是否有可能,锁钥的惨重已经结束?
但是后者只是摇了摇头。
客观来讲,只是一个军镇的覆灭,对于锁钥地区来说,并不算能记载到史书中的损失惨重。
接下来的幻境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疫潮来势汹汹,只知道进食的活性天尊在进食期几乎尽可能耗尽自己的力量来为自己寻找食物,铺天盖地的疫潮冲向锁钥的防线,新生的少司命根本护不住他想要护住的人们。
于是,那一天苍天变色,化为纯黑的可怕厚帷幕,将太阳也遮蔽的严严实实。
黑色的天,黑色的地,黑色的魍魉怪物交织在一起,最终融化为黑色的蠕动的大片粘液。
不用细看,萧然他们再迟钝也清楚,历史书上一句简简单单的锁钥损失惨重,究竟代表着多少人的鲜血。
第二次进食期,锁钥死守战线,横跨锁钥大地的魍魉防御工程化身血肉搅碎机,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枯骨,其中又有着多少玄水的信徒。
新生的少司命刚刚找到自己的人性锚点——祂的信徒,便再次失去了一切。
面对汹涌而至的魍魉疫潮,没有人退缩,没有人贪生怕死,玄水鳞君的信徒们勇敢地冲向防御工程外的魍魉疫潮,然后倒下。
但正是这样的不屈,让玄水鳞君无比的痛苦。
因为祂哪怕成为了少司命,也终究什么都没能护住。
“佚名前辈,刺啦刺啦——注意——刺啦刺啦——”
杨少言的声音在耳畔再次响起,凛岳仔细去听,但是只能听到模糊的电子杂音。
他们再次回到湖水中漂浮,只不过这次等待他们的,并非杨少言留下的铜钱,而是摇曳的,银色半透明鱼群。
在黑色的湖水中,鱼群摇曳着旋转在一起,将四人向着湖水的更深处拖曳而去。
下一秒,黑色的湖水中,一双巨大的,深蓝色的眼睛睁开,鱼形的庞然大物静静地卧在湖底,爬行动物般竖着的瞳仁却猛地转向从湖面坠落下沉的四人。
“桀桀桀,你终于来了,云客……”
与之前货站梦境中那位疯狂少司命一模一样的声音骤然响起,在湖底广泛地震颤。
凛岳和被点名的执夷同时扶额:“鳞君,你这笑声完全是把自己往反派的柱子上钉死了啊!”
萧然与赛蕾内拉同时反应过来。
面前的庞然大物,就是被封印在锁钥西陵湖下,不知因何原因,重伤到实力十不存一,空有少司命位格玄水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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