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无度站在通往竹楼的小路上深吸一口气,今天真的是丢人丢大了,他是出门忘了看黄历了吧,怎么能这么倒霉。
虽然他昨天已经暴露的天性,但他想让修祁看到的是他嫉恶如仇、活泼开朗、为人真诚的一面,不是现在这种咋咋呼呼、心大如箩、像个缺心眼一样的一面啊。
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桑无度搞不懂,但桑无度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我究竟忽略了什么?”桑无度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然而,还没等桑无度想出什么结果,小路的另一端,一个颀长的淡青色身影正缓缓朝他走来。
人未至,那人独有的冷冽嗓音先行传入桑无度耳朵里:“无度可是有疑惑,为何不来找为师解惑。”
桑无度被那嗓音一冻,当即打了一个冷颤。
回过神,桑无度看见那越来越近的身影,面部表情一僵,之前放屁和差点出不来茅房的画面跟电影一样循环在他脑子了播放,让以为已经做好心里建设的桑无度差点拔腿就跑。
好在最后理智回笼,桑无度堪堪制止自己想要逃跑的动作,他尴尬地一笑,结结巴巴地问:“师、师尊,您怎么出来找我了。”
修祁缓缓走至桑无度身前,低头看着眼睛乱飘不敢看他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为师方才在竹楼等你,忽听见一声惨叫,虽知此处没有妖魔可以进来,但还是不放心,出来寻你。”
“无度可是遇见什么,才如此惨叫。”
桑无度:“……”
桑无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遇见了什么?他什么都没遇见,就是差点叫这位大佬去给他送厕纸。
得亏他有随身带纸的习惯,才没让他真的再丢一次人,感谢他现代养成的好习惯。
只是他今天出门可能真的忘了看黄历了,居然因为厕纸碎了就大喊大叫,跟个没脑子的傻子一样,看来人真的不能压抑情绪太久。
看吧,他因为在现代压抑情绪十八年,一朝解放,理智都被情绪给带跑偏了,跟他妹养的那个二哈一样,遇见事就只会嗷嗷嗷叫,完全忘记自己还有脑子可以思考。
现在好了,他要怎么回答修祁的问题,桑无度欲哭无泪。
想了半天,桑无度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无度,无度就是被突然蹦出来的一个虫子吓了一跳。”
修祁挑了挑眉,眼里带笑,没有拆穿桑无度谎话,十分体贴地嗯了一声,道:“山谷多虫蛇,无度小心。随为师回竹楼,为师为你准备了一些东西,你一会儿可以用上。”
桑无度一听,忙顺着转移话题,跟在修祁身后,好奇地问:“师尊,您给无度准备了什么?”
修祁淡淡看了桑无度一眼,见他满脸好奇不复之前尴尬神态,心下好笑,悠悠道:“没什么,无度还没练气,用不了乾坤袋,为师只是给你准备了一些衣服、吃食、洗漱用品、驱虫蛇的香囊和——”
“和什么,师尊?”
桑无度正听得兴起,觉得修祁虽然看似清冷不染世俗,但对待弟子方面还是很细心的。
不过想想也是,原著里虽然没有过多笔墨去写修祁如何心细,但能把严凤鸣带大,又能让严凤鸣最后把他放在心里,待人方面肯定是挑不出毛病的。
他正感慨呢,就见修祁不说了,侧着的脸似乎带着笑意,桑无度越发好奇:“师尊?”
“无度想知道?”
修祁突然转过身,逆着光眼皮轻撩,看着桑无度的棕色的瞳仁像是一颗无杂质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光。
顺滑的青丝瀑布一样直落在膝弯,微风拂过,一缕长发飞起落在桑无度肩头与桑无度的长发搭在一起,一股淡淡的冷香涌入桑无度鼻腔。
桑无度怔怔地看着眼前像是发着光的修祁,鼻间萦绕的全是那股可以让他心肺都泛着细密的麻、痒、疼,却让他没来由心安的冷香。
桑无度有些沉醉,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就见面前一身清冷气质的人眼睛弯起,轻轻地笑了。
霎时间,桑无度再次无比直接地认识到眼前之人的美貌,特别那双平时浸着冷意,一笑却温情脉脉的凤眸,让人无比沉迷。
他不禁沉浸在美丽风景、美貌师尊所营造的美好里,忘了刚刚的好奇,心中不断骂着严凤鸣守着珍珠当鱼目,有眼无珠。
桑无度这边正骂得来劲,就听得美貌师尊语带笑意:“为师还给无度准备了一些厕纸,此地为师已有近十年没有来过,想必无度用的到。”
桑无度:“…………师尊,咱能不提这个吗?”
修祁颔首:“无度原来害羞地是这个,如果因为五谷轮回,无度不必害羞,人之常情。”
桑无度捂脸,语气虚弱:“师尊——”
他再迟钝,再被书里的人物形象迷惑,也知道此时修祁是在逗弄他。
想想也是,修祁只是清冷,不是没情绪,如果今天的事情发生在他们寝室那帮兄弟身上,他绝对不会如修祁一样内敛取笑,一定会笑得前仰后合。
这么看,修祁涵养是真的好,桑无度佩服。
修祁把小徒弟的反应看在眼里,眼中笑意加深,不再去逗弄这个快要找地缝钻进去的小家伙,语气微暖:“跟上来,今日的修行才刚刚开始。”
“是,师尊。”桑无度如蒙大赦,赶紧跟在修祁身后,也不敢再乱说话,生怕哪句话不对,旧事重提,那他真就要羞得直接跳山谷里那个深不见底的小潭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得并不快,穿过曲径通幽的小路,竹楼的全貌出现在桑无度眼前。
桑无度发现,小竹楼并不小,之前他觉得小,只是因为还有一些距离。
竹楼离地有半米高,防潮防虫。顺着楼梯走上一楼露台,一团团开得热烈的淡紫色花团围绕着露台栏杆,直直攀爬上三楼,在一缕一缕地垂落下来,随着山谷幽风轻轻摆动,像是一条紫色的瀑布一样,美极了。
是紫藤花。
除了紫藤花,桑无度还看见栏杆周围突出来的一溜用竹板制成的平台上,摆着一盆盆十分名贵的花,那些花开的娇艳,芳香弥漫,更显得这个小竹楼如世外桃源一样。
“这座竹楼是我亲手搭建的。”
就在桑无度沉浸在美景里的时候,修祁开口,他声音了满是怀念:“此地是我多年前偶然发现的,因环境清幽,我一时兴起就搭建了此竹楼。”
修祁走到桑无度身边,修长的手指温柔捏起落在桑无度发间的紫藤花,继续道:“心思烦躁时,为师会来此地小住一段时间,此次带你前来——”
“师尊,你的意思是这里你没带别人来过?”桑无度没等修祁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他双眼亮晶晶的,漆黑的眸子印着背靠紫藤花的修祁,满满真诚,让修祁一点都没有被打断的不悦。
修祁点头:“为师没有带别人来过。”
桑无度一听,眼睛更亮了,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修祁,伸出手去拉修祁的袖子,撒娇道:“师尊,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带别人来这里。”
“哦?为什么?”
桑无度一顿,轻抬眼帘、笑意收敛、自下而上地望着修祁的眼睛:“我喜欢这里,也喜欢师尊。这里是师尊第一次带无度来的属于师尊自己私密场地,无度以前没有感受过这份特殊,所以贪心地想要这份特殊只属于无度一个人。”
他长了一双微圆的猫眼,笑得时候,大大的眼睛弯起,看起来又开朗又真诚,但他收敛笑意时,眼尾轻轻耷拉,漆黑的眼瞳却满是修祁让看不透的忧伤和豁达。
修祁不明白,一个刚刚恢复神志的小孩子,眼中怎么会涌现如此复杂的情绪。
忧伤、豁达,两个几近相悖的情绪,却能完美融合在一个十八岁孩子眼里,修祁心下一凛,忽地生出一个不可能的想法——
难道回归桑无度身体的那一魂三魄带着之前流落在外的记忆?
随即,修祁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且不说桑无度回归了一魂三魄后,体内仅有一魂六魄,照常人还少两魂一魄,常人完整魂魄离体再度归来,都无法记得魂魄离体时遇见是事物,天赋异禀也只能模模糊糊记得一点。
桑无度回归的那一魂三魄总不能比天赋异禀之人的完整魂魄还要清明吧,除非桑无度还有魂魄在外游荡,且游荡的魂魄极为强大,强大到可以影响桑无度壳子里这一魂六魄。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得提醒一下师兄,看看师兄是否能记起什么,尽早找到桑无度可能在外的魂魄,防止落入魔族之手。
将这些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修祁拍了拍小徒弟的脑袋,温声道:“可以,为师不会告诉别人,等你修炼有成,可以自由出入布障林,为师就把这里送你。”
余音未落,修祁就见小徒弟眼睛瞬间弯起,大大的笑容重新挂在脸上,手也从小心翼翼地扯这他的衣袖变为搂住他的胳膊,嗓音清脆,饱含满足意味。
“师尊最好了,无度最喜欢师尊了,”像是怕修祁反悔一样,桑无度拉着修祁往竹楼里走,边走边说,“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修炼啊,无度还想着努力提升修为,在两宗大比上给师尊争脸面呢。”
修祁没有抵抗,被桑无度拉着往前走,这种感觉很新奇,他并不抗拒。
等两人都站在竹楼堂屋内,桑无度才放开修祁的手,饶有兴致地观察屋内摆设。
虽然修祁说这里只有他自己来过,但堂屋的摆设一样不少,以正厅中轴线为基准,两边分别摆放这成套的座椅。
大厅正中央却不是凡界常见的方桌、座椅,而是一张大大的坐榻。
坐榻上放着小案,小案上一只素白的花瓶里插着一束含苞待放的铃兰花和一个小巧精致的香炉,铃兰花幽香与香炉里的冷香融合,只一闻就沁人心脾,精神大震。
坐榻上方一整张墙壁上挂着一张傲雪寒梅图,画中鹅毛大雪飘洒而落,一树寒梅独自开在漫天冰雪中,褐色枝干堆满皑皑白雪,点点红梅粘着落雪,红白碰撞,死生碰撞,煞是好看。
傲雪寒梅图的下方,是一个龙飞凤舞的落款,仔细辨认,还能看出是写的是清钧两字。
桑无度瞪大眼睛看着那幅傲雪寒梅图,心中震惊,不是因为这画让他有多触动,而是他家客厅,就现代那个家的客厅挂了一副一模一样的寒梅图,就连落款都一般无二。
桑无度记得,那图是他小时候,即将进行最危险一次手术前夕,父母带着他去一个据说很灵验的道观求平安。
求完平安后,父母抱着他离开时,碰到了暂住在那个道观里的一个游方道士。
那道士见他父母心诚,就送了他父母这副傲雪寒梅图,告诉他父母,挂在客厅正北墙壁上,即可保全家平安。
桑无度还记得,那个游方道士还抱了他,拍了拍他的额头,对他父母说:“小公子命运多舛,贫道送他一缕契机,或可在日后保小公子一线生机。”
说来也怪,那次之后,他居然奇迹般的好转,那场成功率只有10%的手术也成功了。
父母觉得那道士很灵验,就按照道士说的,把那副傲雪寒梅图挂在客厅北面的墙上,还设置香案每日祭拜。
现在他居然在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书中世界看见这副画,桑无度怎么可能不震惊。
难道他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有联系,他是因为这个图还有那个游方道士说的什么一线生机才会在触电后来到这里?
如果没有那副画,是不是自己就死了,还是说没有那副画,自己醒来应该是在医院,而不是这个危险的书中世界?
一时间,桑无度心乱如麻。
修祁一直观察着自己这个小徒弟,见他看见自己所画的寒梅图愣住,以为他是喜欢,便道:“无度若是喜欢,为师可以把这副画送给你。”
桑无度思绪混乱,但还是第一时间想到画应该很名贵,他得拒绝。
然而,等他视线再次落在寒梅图落款时,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问道:“师尊,这幅画是谁画的?真好看。”
修祁缓步上前坐在坐榻上对着还站立的桑无度招了招手:“坐下,为师跟你慢慢说。”
桑无度乖顺地坐在修祁对面,主动接过修祁手里的小茶壶,开始烧水煮茶。袅袅水雾遮住桑无度低沉的面部表情,修祁低沉磁性的声音环绕在耳边。
“这幅画是为师百岁那年亲手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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