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乌涅塔和乔西坐在后座, 康纳开车。
他的视线时不时掠过后视镜,接收到乔西的眼神,他强行在直道上甩尾。
乌涅塔半边身子被甩离座位, 乔西已经做好不小心揽住她的准备,又眼睁睁看着她被安全带拽回去。
他遗憾咬牙, 继续给哥哥使眼色。
康纳反方向漂移,乌涅塔看乔西挺着那么大个胸肌砸过来,满脸惊恐地缩到角落,冲着驾驶室大喊:“你行不行, 不会开车就滚下去。”
豪华轿车的空间大得可怕, 后面就算并排坐三个两米壮汉也挤得下。
康纳理亏在先, 缩在前面不敢出声。
乔西趁机抓住她的手一顿安慰:“平时在岛上哥哥都是开重型皮卡的,他山猪吃不来细糠, 第一次开这种车可能不适应。”
“不是种植庄园吗, 怎么又变成岛了。”
乔西:“哦对,你没去过下七区, 帕尼洛群岛你知道吗,我们那边有点钱的人都住在那。“
“那边很排外,有名望的家族都不会和上七区通婚,毕竟这里的人一向瞧不起我们。”乔西略显担忧:“你到时候过去可能会被刁难, 别太担心,我会帮你的。”
“你真体贴。”乌涅塔精神一振,心里的不悦少了一丢丢。
今天出门没有保镖, 她思虑着怎么才能把这兄弟俩甩了去做大保养。
她给尤利娅发了个信息:[在吗。]
半天没人回复,她动动大拇指, 发了个一毛的红包。
那边迅速上钩:[???搞什么就一毛你玩我。]
她又发了个一分红包,说道:[到中心医院来找我, 帮我招待两个朋友,别说没空我不信,你们书记官是有名的蝗虫,打完卡出门搞副业是常有的事。]
[尤利娅:我草你怎么知道我在买咖啡。]
乌涅塔:[你来不来,我介绍一个肤白貌美的omega给你认识,你不是想找富O改变人生吗。]
那边犹豫两秒,回得很迅速:[真富?会所那事你坑死我了你知道吗,再骗我我跟你没完。]
乌涅塔估摸了下达里尔的资产,毫无心理负担地回道:[绝对富得流油,半小时后中心医院南门,不见不散。]
尤利娅就像闻到腥味的鲨鱼,瞬间精神抖擞:[我三分钟到,等你。]
“我们今天去哪玩啊,伊莱斯哥哥把设计师的联系方式给我了,下午过去吗?”乔西问。
他小心觑着她的表情,说:“你要是有别的事,下次也可以。”
乌涅塔:“我确实有事。“
遇事要欲扬先抑,这个她懂,不出所料乔西脸上出现失望的神情,乌涅塔等了几秒才慢悠悠地说:“我跟达里尔关系不和,你们也看到了。”
她握着乔西的手情真意切:“我和你同时出现在病房里,他肯定会多想,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在外面等你比较好。”
她说:“我先去见设计师,有才华的人值得郑重对待,我跟她沟通完了你们再过来。”
乔西感动得眼泪汪汪:“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呢。”
“达里尔虽然任性,但也是重要的家人,得到他的喜欢和认可也挺重要的。”乌涅塔希望他能懂自己的暗示:“好好沟通,你们应该能成为朋友的对吧。”
乔西紧张吞口水:“我会努力的。”
“很好。”乌涅塔接着说:“我叫了我最好的朋友过来,她为人可靠,非常会调节气氛,她会陪你一起上去,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
又随便拉了点家常,车子终于开到医院门口。
尤利娅老早就在车边候着了,她穿着深色制服,身量颀长,微卷的长发扎成马尾,红色眼睛阳光下熠熠生辉。
乌涅塔下车,她立刻把人拽到一边窃窃私语,打量着正从窗户探头的乔西,说:“你别跟我说他就是那个富得流油美O。”
“怎么会。”乌涅塔伸手:“车借我。”
尤利娅一大早过来蹲点是为了执行任务,开的是检察院的公务车。
她探头探脑,明明长相十分英气,却无端显出几分猥琐:“不合适,我是为了配合A管会那群人捣毁地下黑诊所,来执法的。”
“就在这附近。”她神神秘秘地说:“生命科学教你知道吗,就是鼓吹劣等alpha才是基因进化表现的那个。”
“听说它们有关系。”
乌涅塔:“……我只知道生物科学。”
现在才九月多,A管会那群人动作也太快了,她意识到现在要去的已经不是单纯的地下诊所,而是可能的邪/教窝点啊。
“你要借车也行。“尤利娅爽快掏钥匙:“你先告诉我那个富O跟车里那两人什么关系。”
乌涅塔笑得纯良:“朋友。””最好别开太远,就在这附近,出了问题有个照应。“尤利娅把东西给她,笑得憨厚。
乌涅塔:“我就在附近做个头发买点咖啡,很快回来。”
尤利娅目送她驱车离开,-
经常光顾的地下诊所外面围满了看报纸喝咖啡的便衣警察,乌涅塔刚停车就有人过来敲窗户。
来人扫了眼她的车牌,就示意她赶紧下车:“你们检察院的人就是这么办事的?赶紧拿着执法仪下车。“
在副驾驶上找到个疑是执法仪的东西,乌涅塔认命下车,明明她是借车是为了过来看看情况,顺便混个手术。
本想开车直接溜走,结果A管会那群人等的就是她,连身份都没确认就直接使唤。
那些人没有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乌涅塔举着执法仪缀在队伍最后面,时不时有人回头看她,然后窃窃私语。
“检察院最强新人书记官就这,也不怎么样嘛,小白脸。”
“感觉马上就要晕过去的肾虚样,一点A的气概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带上这种废物。”
听见这些酸言酸语反而松了口气,看样子双方都是第一次见面,应该不会穿帮。
她缩头缩脑躲在后面,怕等会跟着他们捣毁/邪/教窝点的时候被诊所老板认出来。结果证明是她想多了。
还没到门口,就看见诊所老板和助手被押着往外走,俩人套着黑头套,手腕上银手铐闪闪发光。
还有个低眉顺眼的高大青年,被几个便衣推搡着立在墙角,不耐烦地往他头上套黑罩子:“一个杂工,直接押回去就是了,搞这么麻烦。”
那人脑袋被打得一偏,目光和乌涅塔对上,两人瞳孔俱是一缩。
乌涅塔拨开人群,指着他说:“这人我要带走,另外那两个我不跟你们争,把他给我。”
A管会的人不爽地撞她肩膀:“什么态度,这么嚣张。”
乌涅塔不知道这次任务两个单位是怎么协调的,但既然是合作,抓的犯人就是双方都有资格分的饼。
见她被撞得身形不稳,被抵在墙角的杂工alpha眼中闪过焦急。
乌涅塔盯着对方眼神不善:“都是出来办事的,你们把人全带走了我怎么交差?杂工不给我,难道想把另外两个让给我?”
身前的人昂着脑袋,虽然不爽,还是挥手放人,冲她说道:“你回去的路上最好小心点。”
乌涅塔带着人上车后,那个便衣冲着车子尾气吐口水:“狗仗人势,看她能得意多久,早知道东西放她车上的时候就该多加点料。”
车子丝滑地溜出A管会便衣包围的街道。
缩在后座装鹌鹑的alpha立刻凑到她旁边,语气半是讨好半是责怪地说:“总算找到你了,我就知道在地下诊所待着肯定能碰到你。”
乌涅塔斜他一眼,鬼火直冒:“你挺得意啊,要是我今天没来,你就进局子了。”
白发alpha有着跟她如出一辙的翡翠色双瞳,缠着她亲昵地一口一个妹妹叫个不停。
除了眼睛,两人长相并不相似,他面部轮廓更深,看起来更有攻击性,但是说话却软耙耙的。
他小心翼翼看妹妹脸色,说:“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明明是你离家出走在先,还偷偷跑到上七区结婚成了寡妇。”
乌涅塔扭头,车子差点蹭到路边栏杆,她问:“你怎么知道我结婚了。”
埃克特不敢看她,怕她生气的心情盖过兄妹重逢的兴奋劲,他小声问道:“生命科学教你知道吗,就是保护劣等alpha,帮忙争取权益的那个。”
“说重点。”乌涅塔说。
“我加入了这个教,才能顺利偷渡到上七区,还打听到你的消息的。”
一个急刹车,埃克特差点被甩飞,伸手按在她肩膀上:“你别生气,这是唯一能找到你的办法。”
她留纸条说要出门闯荡之后,埃克特就一直在打黑工偷渡寻妹的路上。
他穿着不合身的劣质工装,趴在乌涅塔的座椅靠背上,眼神始终牢牢黏在她脸上,像只等待抚摸的大狗。
乌涅塔身体一仰,一个头槌就要砸在他额头上,埃克特用手挡住,托着她的后脑勺小声说:“你想打我别自己动手呀,我皮糙肉厚的没所谓,万一伤到你可怎么办。”
他身形矫健,手臂曲起绷出漂亮的肌肉线条,破衣烂衫也挡不住他的俊朗。
埃克特手往前探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我觉得你好像瘦了一点,我听说死掉的妹夫很有钱,他没好好照顾你吗。”
常年打零工干重活让他手指骨节粗大,手掌也很粗糙,到处都是老茧。
怕把她的脸磨红,埃克特忍着想和她亲近的冲动,稍微碰了一下就收手,一本正经地说:“对老婆不好,怪不得他死的早。”
他气质沉稳温和,说话钝钝的,看上去很善良是个会关心人的好哥哥。
埃克特担忧地说:“你不会是因为他伤心得吃不下饭吧,他只是死了,你身体弱,可别把自己饿坏了。”
“我看你才是脑子坏掉了,立刻退出那个□□。”乌涅塔眼神冰冷,继续说道:“我给你订票,吃完中午饭你就马上离开。”
她的怒火在他意料之中,但听见妹妹关心自己,埃克特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乐了几秒后心疼地说道:“你都学会关心人了,还留我吃饭,到底是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啊。“
乌涅塔:“你走不走?不想吃就现在滚回去。”
“你怎么敢一个人跑出来的,要是在上七区被发现你是偷渡的,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明明就是关心他,还不承认。
“有你这几句话,我之前吃的那些苦也不算白费。”埃克特美滋滋:“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否则我不干。”
乌涅塔直接掉头,往运输港开:“我在通知你,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埃克特:“除非你跟我一起走,否则就算你现在把我送走,我也会偷偷摸摸再回来的,你管得了我一时,管不了我一世。”
乌涅塔鬼火直冒,不知道埃克特哪来的胆子反驳她。
他虽然是名义上的哥哥,但从小就是她屁股后面的跟屁虫,她指东对方不敢往西,就算她说太阳是绿色的,埃克特也会笑着点头说妹妹真聪明,眼神真好这肯定是本世纪最伟大发现。
她胸口起伏深深呼吸,一脚刹车停在路边:“跟你回去继续过苦日子吗,我不要,早说了我会靠自己的努力过挥金如土的好日子,你和妈妈在家等着我就好。”
“最多三年,我就能带你们摆脱现在的生活。”她脾气差,在哥哥面前更是毫不掩饰,尖锐地说:“我不喜欢贫民窟里看不到阳光的房子,讨厌妈妈每天不停的打工,上天既然给我这副面貌,就是让我致富的。”
妹妹确实是他生平见过最漂亮美好的人。
埃克特见她眼睛微红,不忍心反驳她,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这一年打工存了很多钱,回去就能换房子去更好的地方住,我会养你的,你别担心好吗。”
他从身后圈住乌涅塔,下巴放在她肩膀上,说:“外面的世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我们回家。”
乌涅塔嘴唇紧抿:“那我就活该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等着死亡降临然后静静腐烂吗。”
“你养我,你靠什么养,靠一天打十四个小时的工吗。”她声音很冷,表情淡淡:“最好的义体改造技术在这里,就算抛开这个不谈,已经完成的改造,养护又是巨大的费用支出。”
“你养我,你去卖屁股养我吗。”
埃克特目光黯然,抱着她的双臂越收越紧。
乌涅塔的话他没法反驳,她的生命注定了很短暂,虽然家里穷,在他和妈妈的溺爱下,从没过过一天苦日子。
但也只是相较于底层四区和他们一样穷的家庭而言。
她的话让埃克特有些伤心,但还是打起精神,小心地劝她:“虽然不知道底层四区的行情怎么样,但是这里的人还挺喜欢我的长相,给了我很多小费,回去了我可以去试试。”
乌涅塔看着窗外的视线倏地转回来,和他鼻尖相对:“你在说什么狗屁话,你敢去会所工作?”
她脸色难看,埃克特反而笑了:“我很机灵的,那些O就是找我说说话,不会真的干什么的。”
乌涅塔头都要炸了。
“我是A嘛,就算真的有什么,我也不吃亏。”他的无限包容和爱意只对着乌涅塔展现,对妹妹以外的人,只有算计和估量。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在我这占到便宜的。”埃克特补充道。
乌涅塔冷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
埃克特瞪大眼睛,亲昵地蹭她鼻尖:“不心软就不心软嘛,我只是把真心话都说出来,只要妹妹开心,屁股算什么,器官也可以卖。”
兄妹两的呼吸缠绕在一起,乌涅塔闭了闭眼。
埃克特拿她没办法,她对他也无可奈何。
在他身上靠了片刻,乌涅塔睁眼,说:”最多三天,你必须回去,我身边不能留来历可疑的人。“
埃克特盯着她:“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之前说过为了找你我加入了生命科学教,你的行踪就是他们告诉我的。”
他揉揉她的脑袋,说:“这种组织,进去了不是随便就能退出的。”
“我有居留证,不是偷渡,他们哥哥抓我是因为我也被通缉了。”
在地下诊所打工也是因为组织推算出来,她最有可能光顾的地方就是那里。
他鼓起勇气,对乌涅塔说:“除非你跟我一起逃跑,你不走的话,真的没办法放心。”
“我来之前组织就知道了你的身份,盯上你了你知道吗,就算我们今天没有遇见,你迟早会被他们找上的。”
乌涅塔按着太阳穴,问:“妈妈呢,他知道你的情况吗。”
“她同意了我才出来的,她也很担心你,怕你在外面受欺负。”他说:“如果她知道我找到你了,也一定会让我留下来的。”
“才一年不见,你就知道关心人了,还瘦了这么多。”
“苦难让人成长,委屈让人学会体谅。”埃克特说:“没有我和妈妈保护你,你肯定挨了很多欺负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妈妈要是看见你这样得心疼死。”
乌涅塔扶着方向盘不说话,埃克特乖巧地坐在后座的地上,等待她的答复。
车里一片安静,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埃里克听到一阵之前没察觉到的异响。
滴答滴答。
他转身趴在后座上,耳朵贴着椅背仔细辨认方位,一路移动,俯身时看见座椅底下吸附着的微型炸弹。
顾不上争执了。
“快下车,时间不多了。”
埃克特去解她的安全带,乌涅塔的手机适时响起。
“不是买咖啡?怎么越开越远,都快开出内环了。”接通后尤利娅关切的声音传来:”我们俩分手太急了,忘记告诉你公务车的行驶动态和我手机连接。“
联想到车上刚刚发现的炸弹,乌涅塔按住哥哥的手臂,重新扣上安全带锁扣。
已经意识到自己被耍,她面颊肉不自觉抽动,立刻点火调转车头。
“你玩我?”
“别这么说,执行公务期间摸鱼见朋友,顺便把车借朋友开开而已。”尤利娅声音爽朗:“我提醒过你的,别离医院太远。”
乌涅塔立刻反应过来:“你故意的,你早知道车里有炸弹。”
油门被一踩到底,没什么性能的公务用车在疾驰中发出轰鸣,车胎和地面上摩擦的响声不断。
她频繁变道超车快超出残影,左右后方全是狂按喇叭发泄不满的司机。
“别这么说,你可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想娶富O改命之后,不仅没有看不起我,还给我介绍对象的人。”她声音低沉,重而绵长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进乌涅塔耳中。
“本来打算跟你碰个面聊两句就走,随便借出公务车也是违规行为,会被处分的,但你今天太亲切了。”她声音哽咽:“根本狠不下心来拒绝你,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开远了。”
上一秒还是阳光爽朗女A,这一秒哽咽到哭腔压抑不止。
就算是乌涅塔也要夸一句影后的程度,她气到笑出声:“你不去闯荡娱乐圈真的很可惜。”
“过于光鲜的职业不适合我这种出生旁支又不受宠的普通女A啦。”尤利娅的失落活灵活现:“总之你快点回来,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离爆炸还有段时间,快点回来哦。”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
“现在怎么办,直接弃车逃跑吧?”埃克特问。
乌涅塔去拉门把手,车门纹丝不动,车玻璃也被闭锁,她松开方向盘,车子行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没用的,这辆车被设置了目的地,已经进入自动驾驶状态。“她说:“我们回医院,她必定有利可图。”
她面无表情打开手机搜索栏,输入尤利娅的名字。
书记官不是个暴露在人前的政府职位,那点权力不至于成为媒体的追逐对象,但乌涅塔很轻易就搜到她的报道。
[检察院新星,升职速度最快新人书记官——尤利娅·诺拉和她背后家族的故事。]
[怪物新人浅谈性少数法规提案——“我支持AA恋合法,婚姻法也该为性少数群体服务。”]
……
略过有的没的,乌涅塔目光停留在最下面的小标题:[诺拉家族继承人深陷政治丑闻,检察院要求其家族交出现有职位。]
检察院下设两大部门,由监察长和议长统摄。
监察长管理监察会,和议员们负责行政事务,发布政令。议长是民意机关议院的头,负责带着书记官们审核政令。
一个有发布权,一个有审核权。
诺拉家族三代经营,最高做到副监察长的职位,从这一代开始将目光放到了整个检察院,往议院那边塞人。
分家的人得到提拔和支持,尤利娅就是里面爬得最快的那一个。
葬礼前就听到她会升任首席书记官的风声,但是今天为止,不仅升职没有影踪,还被排挤去和A管会那群人一起干脏活。
诺拉家族必不可能交出继承人那边的职位,尤利娅身为不受重视的分家棋子,谁会被牺牲一目了然。
她野心勃勃,不会甘心成为弃子交出权柄。
尤利娅跟她的家族应该还在拉锯。
那炸弹是谁装的?
因为她不听话想给她点教训的家族,还是她自己?
乌涅塔确定自己借车的时候,里面并没有异响。
继续往下浏览,发现诺拉家族在A管会也有布局,那么是A管会的人趁机装的吗,尤利娅想趁机做什么文章?她想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埃克特始终关注着底下炸弹,焦急地说道:“时间并没有电话里那个人说的那么充裕,到医院恐怕来不及下车,炸弹就会爆炸。”
中心医院是上七区最好的私立医院,人流量巨大,有钱人和社会名流都爱在那里看病,车子在那里爆炸,会引发巨大的骚乱。
乌涅塔咬着唇,差不多理清现在的情况。
尤利娅想趁着爆炸把事情闹大。
为了摆脱家族控制保住职位吗……还是别的什么。
真是不爽,居然被这家伙反过来利用了。
懒得继续深究她的动机,乌涅塔拿起手机回拨过去:“公务用车应该不止连接在你一个人的手机上吧。”
她语气肯定,尤利娅没有否认:“是,议院和检察院那边也能监控得到。”
“这么有恃无恐,看来你已经想好了公务车在内环乱蹿的理由。”乌涅塔说着重新掌握方向盘,把车速调到极限,顺着旁边的护栏一路剐蹭,狠狠撞上路边停着的警车。
对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火速倒车转向逃离现场。
她逃,警车追-
[您的车辆正遭受持续撞击,请小心。]
[车速过快,已超过公务限速的最快速度,请确认任务状态是否正常,结束后尽快向系统提交超速说明。]
[您已超速百分之一百二十。]
尤利娅看着不断弹出来的提示,头皮发麻,助理在旁边提醒:“需要我接入街道监控查看一下情况吗,记者和媒体马上就要到了。”
“知道了。”尤利娅按着太阳穴,眼皮狂跳:“暂时先不管,公务车会按时回来,爆炸的时候记得疏散人群,提前让医疗队在旁边等着。”
微型炸弹除了动静大点,不会对乌涅塔造成太大的损伤,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医生叫上。
她不听命令,没有主动从议院退职,家族的人大为光火,要给她这枚不听话的棋子一点警告。
监察会和议院制衡,谁也瞧不上谁,因为她是诺拉家的旁支,议院那群人对她的出身不满,心知肚明她是被安排进来篡权的钉子。
晋升速度虽然像开了加速器,但尤利娅的处境说不上好。
议院先捧后杀,想趁这次机会把她踢开。
前途和性命想要安稳,尤利娅必须反击,今天的爆炸事件过后她会和家族分割,彻底倒向议院。
议院那边也会没有顾虑地用她。
“监控拍到了A管会的人往您车里装炸弹的画面,我已经截取下来把源文件删除。”助理说:“车上除了她还有一个陌生alpha,我正在资料库里搜查他的身份。”
“外借公务车并且让他人代替执法,一旦暴露,监察会和议院追究起来,您会有大麻烦的。”
尤利娅频频抬腕看时间,故作轻松地说:“等事情结束,我顺利升职,这些事处理起来就相当容易了。”
事情暴露是最差的情况,但乌涅塔是莫顿家的女主人,伊莱斯无论如何也会出手捞她。
怎么说两人也算有些交情,她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对了。”助理又说:“会所那边寄来的账单已经为您办理分期付款,第一期扣款时间应该就在这两天,请确保卡里余额充足。”
尤利娅想到这个就咬牙切齿,乌涅塔寄来的账单在办公室引起不小的风波。
本想捞油水占便宜,没想到她做得这么绝。
尤利娅磨牙,盘算着用装炸弹的监控回家族敲一笔。
没关系,她给自己打气,过了今天她的人生就只有康庄大道,再也不用生活得如此窘迫。
公务车远远地驶来,不绝于耳的警笛声打破医院外的宁静,尤利娅的思绪被这些杂声拉回来。
她抚平制服上的褶皱,把胸前的徽章扶正,一扫平时懒散的样子,扭头嘱咐助理:“等会儿把我拍得好看点。”
她是个政客,很清楚自己身上的优势是什么。
还算看得过去的皮囊,是她能利用的资源之一。
助理点头,尤利娅迈动长腿,边走边皱起眉头,脸上浮现出焦急、痛苦。
剧本是今早临时写好的,最好的朋友因为好奇把她的公务用车开走,结果凑巧碰上歹徒安装炸弹。
她生气愤怒但更多的是对危在旦的好朋友的担忧。
尤利娅忧郁地仰头,努力挤出来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她听见快门的声音,不着痕迹地往镜头的方向转了转,让摄影机轻易地就能捕捉到她的悲伤和忧郁。
因为抑制不住的喜悦而微微颤抖的身体,让她的焦急看起来更真实了。
一声刺破天际的急促刹车声响起,破破烂烂还冒着黑烟的公务车停在她面前。
尤利娅瞪大双眼,不知道她怎么会把车弄成这样。
吵吵闹闹的警笛声更加刺耳,几辆警车把公务车包围,用喇叭大喊:“里面的人立刻下车,双手抱头蹲下,你涉嫌袭警……”
早就安排好的记者们蜂拥而至。
尤利娅眼泪凝固,锁车权限她早就解除,不明白乌涅塔为什么不下车。
她迟疑地向前走,媒体们的长枪短炮从她身上转移到窗户紧闭的公务车上。
闪光灯交错中车子发出爆炸巨响,伴随着吓人的火光。
尖叫的同时,媒体像鲨鱼一样闻着味道往车边蜂拥而至,满脸担心的尤利娅一时间甚至没挤过他们。
她大叫一声踉跄着往车边冲。
车门打开,满脸懵逼的乌涅塔流着泪下车,好像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懵了,她抬头呆呆望天,腿一软瘫倒在地。
尤利娅也不抖了,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人扶住:“没事吧。”
挚友受伤,她伤心得说不出话。
乌涅塔抖如筛糠,一汪碧湖似的眸子里写满后怕,她软着身子无力地扒在尤利娅身上,痛苦和害怕肉眼可见。
现场的阵仗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测。
情况对她很不利,窝在里面遮遮掩掩的不是办法,更别说里面还藏了个不能见人的哥哥。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主动出击。
得想想办法把大家的视线转移。
乌涅塔正思索着,尤利娅扶着她的肩膀双眼通红,泣不成声地问道:“怎么会这样,是谁,是谁这么狠毒。”
“医生,医生呢!”尤利娅把她抱在怀里,手掌高高举起,声音颤抖语调破碎得不成样子:“公务车也是你能偷偷弄走随便开的吗。”
她又气又恼,举起的手轻轻落下拂过乌涅塔的脸,担心朋友但是不忍责怪的义气形象瞬间饱满。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演绎。
“你说话啊。”尤利娅摸着她的脸,早就在一边待命的医护扛着担架冲过来,从她手上把人接过,薅起乌涅塔就把人往担架上按。
乌涅塔:……
眼看媒体朋友的焦点全都转移到活像个失孤家长的尤利娅身上,再不出声她就真的要被抬走了。
乌涅塔终于开始痛苦/呻/吟,她抱着脑袋身子弓起表演煮熟的虾,在担架和尤利娅错身而过的时候抓住她的手腕。
尤利娅被迫俯身。
“你在说什么啊……”她脸色苍白静静垂泪,破碎的速度比尤利娅快:“我的头好痛,耳朵也好痛,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
她摇头,眼睛闭了又睁,看起来神志不清。
尤利娅疑惑低头。
乌涅塔揽着她的脖子凑到她唇边亲了上去:“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怎么都不安慰我,我好怕。”
“你……我……”尤利娅像被蛰了一样,把她甩开。
乌涅塔扶着脑袋,身体晃动,看上去下一秒就会厥过去:“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头好晕。”
柔软的触感还在唇边,蜂拥而至的话筒就戳到她嘴边。
记者兴奋提问:“尤利娅书记官,你之前大力推动性少数婚姻合法化的法案通过,是因为你本人就取向异常吗。”
尤利娅紧紧握住她的肩膀,脑子像被导弹飞过犁了两遍,也有点晕:“你这是干什么,不准睡听到没有,快起来!”
快起来解释啊!
“你认为AA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吗。”
“你是议院第一个公开出柜的官员,议院大多数人都是保守派,你觉得你的前途会受到影响吗。”
尤利娅捂着痉挛的胃不敢抬头,一向灵活的舌头突然打结:“不是——“
“你怎么哭了,是因为担心恋……朋友吗?“这位记者措辞严谨。
听到提问,她抬手摸了一把才发现自己眼泪汹涌。
什么狗鸡掰为爱流泪。
她的仕途要完蛋了。
草。
第22章
“脑部扫描没看出异常。”
“患者频繁头晕呕吐, 除了轻微擦伤之外听觉也受到影响,可能是爆炸冲击波导致的暂时性耳聋。”
尤利娅向医生询问病情。
医生:“总之先住院看看,不排除有神经损伤没查出来。”
乌涅塔在厕所疯狂转圈三分钟, 出来的时候连滚带爬。
医生瞄她一眼,一锤定音:“去交费办住院手续吧, 赶紧通知家里人过来照顾。”
尤利娅割肉般把卡交给助理,让他先交一天的钱。
她踉跄着走到乌涅塔病床前,一脸疲惫:“别装了,我知道你听得见。”
“你他妈是真下得去嘴啊, 你一个寡妇敢当着那么多媒体的面亲……”
亲字后面的音节怎么也发不出来, 尤利娅的胃又开始抽痛, 她伏在床边干呕几声:“你到底在想什么。”
乌涅塔脸上明晃晃写着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比了个炸烟花的手势:”boom——!“”那个炸弹我早就让人掉包了, 炸不死人, 就是看着吓人,你身上这点擦伤晚几个小时处理都要愈合了。“
乌涅塔微笑:“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么理直气壮,应该是些厚脸皮的无耻话吧。”
尤利娅攥住她的双手:“所以你他爹的到底是为什么要亲我,我的前途我未来可能的联姻,全被你毁了。”
她又抓狂又崩溃, 手背上青筋直跳。
乌涅塔没有反驳,静静看她,反手把手掌覆在她手背上。
尤利娅立刻把人甩开:“我是直的, 你别搞我。”
她疑神疑鬼地往病房外面看,确定外面没有潜伏的记者后, 说:“就算我有错,你也不能用这么狠毒的手段。”
“再怎么说也是你有错在先, 说好给我介绍富O,我兴冲冲往病房跑,结果你嘴里的优质对象是达里尔。”
“我高高兴兴来,结果一大早大起大落,给我造成了多大的精神损伤你知道吗。”
她脸色疲惫,寒心到没有力气大吵大闹:“总之你赶紧配合我澄清。”
话是这么说,其实她也没什么头绪,打开手机除了没完没了的新闻推送还有同僚的问候。
乌涅塔没有回嘴,只是呆呆地看着她:“我听不见。”
她看起来比尤利娅更痛苦,被甩开后整个人往她身上靠:“你离我近点我难受,算了……你还是离我远点吧,两个A凑这么近好恶心。”
她眼中除了再次蓄满的泪水,还有挣扎和不可置信,以及对尤利娅的嫌弃。
来来回回的拉锯中,乌涅塔咬牙抱住她:“你别推我了真的,我现在又恶心又想靠近你。”
尤利娅大叫一声把她扒拉到一边,把窗帘拉起来隔在两人中间:“你发什么疯,别在我这演什么创伤后应激后遗症。”
乌涅塔裹着被子,像条不小心跳上岸的失水的鱼,被嫌弃后把头扭到一边不往那边看,没两秒又忍着恶心隔着床帘靠在她背上:“你爹的,好恶心啊,你不准走。”
尤利娅一哆嗦:“真的假的,你这种心黑手毒的人也会应激?”
她把帘子扒开一点,凝视着她:“你真听不见?”
乌涅塔红着眼睛一脸茫然。
为了把数落和嫌弃更好地传达给她,尤利娅立刻拿出手机打字:“反正你要配合我解释。”
隔着帘子乌涅塔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觉到她呼吸陡然加重,捏着拳头好像在给自己打气。
尤利娅手指微微蜷缩不自在地把手放在她脸上,另一只手在屏幕上快按火花:“我要是完蛋了,绝对不会来看你,帮助你治疗的。”
两人同时扭头干呕。
尤利娅:“一般有创伤应激症的都需要另一方配合治疗,你要是不想被当成同A恋顺便早点出院的话,就同意。”
乌涅塔皱眉:“我承认我那时候吓坏了,对你产生了点奇怪的感觉,你不愿意照顾我就赶紧滚,让我家里人来。
“通知伊莱斯现在就过来把你赶出家门吗。”尤利娅说:“你浑身上下嘴最硬是吧,那你倒是别拿用手指在我手心挠来挠去啊。”
忍无可忍地抓住乌涅塔的手,尤利娅崩溃:“别摸我。”
乌涅塔往她怀里拱:“装什么贞洁烈A,不想让我碰就赶紧走。”
尤利娅看着环在腰上的那双手,幽幽地说:“我内脏都快被你勒出来了,你现在立刻松手,我还能信你两分。”
四目相对,两人冷静干呕。
“老实说,没想到你居然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乌涅塔说:“你以为在大家面前说公务车是我偷偷开走的,就能把自己洗干净了吗。”
“我还帮你执行公务了。”
不说还好,尤利娅猛地抬头,想起助理汇报的事。
“你是说你在地下诊所做头发的时候顺便从A管会手里捞了个人,然后把他藏在公务车里的事?”尤利娅盯着她:“借车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大早上把我骗过来就是为了那个alpha吧?”
“他是谁,和你什么关系,值得你费这么大力气和风险。”尤利娅反应很快:“你刚才明明有时间下车的,却非要拖到炸弹引爆,就是为了掩护他吧。”
乌涅塔沉默。
她忍不住笑了,深瞳微凝。
“有求于人还敢这么嚣张。”尤利娅心中的郁气总算散了一点,扬眉说道:“除了对我的变态依赖,现在又送这么大个把柄到我手上。”
“除了我刚才说的那些,我还要你给我道歉。”
嫌打字太慢,她对着手机一通说,直接语音转文字。
乌涅塔靠在她怀里,神情中写满疑惑:“你是说接到公务后,发现要抓的人里面有女朋友的哥哥,但是不方便直接出面,故意把车借给我让我去捞人的那件事吗?”
“什么哥哥什么女朋友。”尤利娅被她搞得很乱:“你是说藏起来的那个alpha是你哥哥?”
“他犯罪了关我什么事,什么叫我故意让你去捞人。”她很困惑,明明说的是一件事,为什么经过她一番加工就变成自己包庇罪犯了。
乌涅塔低眉顺眼,轻声说:“你忘啦,咱们俩刚刚在全国人民面前出柜了。”
“我哥哥就是你哥哥,就算你假公济私包庇他也是为了我,为了爱情。”
尤利娅:“……草。”
她把人推开,薅着自己的头发走来走去。
她再次走到病床前,冷声说道:”你早就算计好的是吧,什么时候开始的。“
乌涅塔茫然四顾:”刚刚下车的一瞬间我真的很怕,差点倒在地上的时候也是你扶的我,或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友情就变质了吧。“
尤利娅如遭雷击,双手抱在一起狂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气急败坏地说:“你发什么癫,我问地你答天。”
乌涅塔半跪在床上,忍着恶心重新抱住她:“我也很无助,等我的心理创伤彻底恢复之后,这种恶心的感情应该能消失,忍忍吧。”
尤利娅呼吸急促,脑袋眩晕到分辨不出她话里的真假。
她很快调整好状态,阴阳怪气地说:“这些鬼话也就糊弄糊弄我,我的烂摊子一大堆,你那两个继子就是省油的灯吗。”
“嘶,我这是心理创伤又不是真爱上了,你这么快就盘算着想当小妈啦?”乌涅塔倒吸一口凉气:”一家四口人三个血型两个后妈啊?“
尤利娅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一把捂住她这张破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康纳推开病房门就看见乌涅塔和她朋友抱在一块,都是长相出众的alpha,默默对望的时候场面十分唯美。
对乌涅塔的所有担心全部化成愤怒,他揪着尤利娅的衣领,抬手就是一拳。
“不是你谁啊……”尤利娅懵了一下,本着绝不吃亏的原则不管三七二十一捏着拳头捶在康纳鼻子上。
她没康纳高壮,体格和体力不占优势就使阴招,拼命往下三路招呼。
康纳发起脾气破坏力惊人,沙包大的拳头抡的呼呼作响,拳肉相交的声音听得乌涅塔牙酸。
尤利娅像个沙袋一样被他锤来捶去,哥哥还要靠她关照,还没利用完,她不能有事。
偏头躲掉半空中飞来的摆件,乌涅塔迈出去的脚收回来,缩在床边,她身虚体弱,不敢拿命劝架。
干脆抱头尖叫。
她蹲在角落瑟瑟发抖,第一次叫得这么悠长又嘹亮,她肺活量有点跟不上,面色发红嘴唇发紫,有点缺氧。
她情况糟糕,随时都会晕倒,康纳把尤利娅一把扔出门外,冲到她面前:“没事吧。”
乌涅塔摇摇欲坠,看起来快碎了。
她拼命摇头,想和他拉开距离,却被他死死按住肩膀,宽阔的胸肌抵在她膝盖上。乌涅塔伸着脖子往后仰,冲着刚刚爬起来正要往里面冲的尤利娅无声说道:“快滚。”
眼泪从她眼眶里簌簌落下,康纳还在往前挤:“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呀,刚才还跟龙精虎猛地和她抱在一起,怎么我一来你就不行了。”
乌涅塔被逼进角落,全身细胞都在疯狂呐喊,她讨厌没有距离感的双开门。
壮O姑且能算是情趣,壮A靠这么近她真的不行。
她具象化的痛苦震惊了尤利娅,都怕到表情扭曲了还要让自己先走,尤利娅心情负责,扭头跑出去喊医生。
“我看到报道了,你根本就没去找设计师。”康纳眉头皱得死紧:“一开始我还不相信,直到刚才亲眼所见,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们想在病房里干什么。”
他激动得好像刚刚抓了奸。
“你背叛乔西也就算了,居然找那种弱鸡A 。”康纳激动得好像他才是被背叛的那个人。
乌涅塔看着他,眼神空茫茫。装聋的同时也有些纳闷,她一个当婆婆的人,就算随口撒了个谎把说出来的话当屁放了,也不至于扯上背叛吧。
康纳愤怒得像一座马上就会喷发的火山。
“早上说她是朋友,会陪我们一起去看达里尔,也是借口吧。”他盯着她,眸色沉沉:“那个人连病房都没进就离开了,你叫她过来根本就是为了跟她私会。”
乌涅塔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天马行空。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见。”她偏头躲避他的质问:“你是在对我说教吗。”
“就算说教,也轮不到你吧。”
康纳顿了一下,追逐着她的目光,缓缓说道:“我是乔西的兄弟,在他遭遇背叛和麻烦的时候有权替他行驶权力。”
“刨根问底寻求真相,是我们兄弟俩的正当权力。”
乌涅塔深深的迷茫,把他凑过来的脑袋推开:“都说了我听不到了……”
皮肤接触让康纳心头一跳,恼怒的同时心里升起一丝窃喜,她亲吻尤利娅的画面在脑中循环播放。
“如果你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两家联姻的事就只能暂时搁置。”
明晃晃的威胁。
是听说有钱人家比较爱面子,要是伊莱斯的婚事因为她的私生活黄了,那就大事不妙了。
说起伊莱斯,乌涅塔嘴角一抽,差点把他忘了。
既然没有打电话过来兴师问罪,那就是还没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
乌涅塔垂下眼睫,一天之内连续破碎两次,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康纳还抻着脖子一脸冷然地等着她的解释,那边伊莱斯也要想办法搪塞,乌涅塔觉得她又快碎了。
精致漂亮的脸上难掩疲惫,头脑风暴的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医生终于赶到。
乌涅塔果断装晕。
她被医生和护士团团围住,医生数落被挤到一边的康纳:”你是她的家人?病人刚经历爆炸冲击身体不舒服,神经受损需要休息不知道吗。“
康纳一愣:“她伤得很重吗。”
“她短期内听觉丧失,需要静养,有什么矛盾别在这里闹。”医生皱眉。
康纳的气势变弱,愣愣地走到床前。
原来她不是故意不回答。
他表情懊恼,站在床边盯着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乌涅塔趁机躺床上休息,顺便等他走。
等到耐心告罄,他还傻站在旁边,她只能睁眼。
康纳立刻上前,乌涅塔面无表情扫他一眼,扭头钻进被子里。
他心里不是滋味,嘴唇抖动,最终低头打字横在她眼前:“不知道你的身体情况就跑过来质问是我的错,但你不该跟一个alpha做出那样的事。”
“你想过乔西和我们家里人的的感受吗。”
康纳感受到她的抗拒,继续打:“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乔西为了让你们家人有个好印象来看达里尔,结果被被他打伤,现在也躺在病床上。”
“要是你的消息被他看到,他会怎么想。”
乌涅塔伸手把他手机打飞,甩掉被子扭头看他:“那就随便他想啊,我管他去死啊,我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的错,少来质问我了。”
她看着他,眸中怒火熊熊:“别装痴呆了,那天晚上在会所洗手间里,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康纳是真的懵了:“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
“看你前两天上赶着道歉的着急样子,还以为你想起来了呢。”她冷嘲道:“做了那种事简单两句道歉,就以为真的被原谅了?”
“你脸皮未免也太厚了。”
“你借酒装疯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就没想过会引起什么后果吗。”
康纳脸色越来越白,结结巴巴地问道:“我那天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他有一些印象,但是不深,之前执意要帮她治伤也是因为理亏。
“如果你觉得一个alpha和另一个alpha亲吻就是罪不可赦。”乌涅塔顿了一下,看向窗外:“你自己开窗跳下去吧。”
他像颗被戳破的气球,怒火嗤的一声漏空,看完窗户又去看她。
窗玻璃上倒映着他震惊又惊恐的表情。
她肩膀上的淤青,他醒来时不能明说部位的疼痛,都和她愤恨的眼神一起砸过来。
乌涅塔继续火上浇油,她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怎么才这么点高度啊,万一你摔下去没死又来反咬我一口讹我可怎么办。”
“那样的话我的人生会更辛苦的。”她说:“总之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的话,现在去天台跳下来吧。”
康纳呆滞了。
拧在一起的眉毛能看出他的纠结。
“你别偷换概念了,我们在说你背叛乔西的事,和我对你做了什么并没有关联吧。”他说:“除非、除非——”
除非他那天晚上做的事对她产生了难以磨灭的影响,性向?精神打击?
“也不对。”他怎么想也无法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乌涅塔望着他说:“我劫后余生,对我最好的朋友产生了依恋,想从她那里得到一点慰藉。”
“拥抱是最基本的,但是我为什么要亲她呢。”
康纳:“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乌涅塔神情恍惚,呆呆地接着说:”我明明是直的啊……“
康纳如遭雷击,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导致她产生这种变化。
他喉咙干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地气音:“我——你——”
他彻底乱了。
眼前最重要的已经不是抓奸了,而是要弄清楚真相。
他好像行走在悬崖上,眼前一片黑暗,继续往前走就会踏空跌到谷底。
康纳不敢再面对她,落荒而逃。
他在医院走廊上狂奔,冲进乔西的病房,把正要闭眼休息的弟弟摇醒。
“那天晚上在会所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急切地问道:“除了在他们家里,你还在哪里替我给她道歉了。”
乔西下巴和脖子上有几道花杆划出来的血痕,一只手横在胸前被吊臂吊着。
“突然问这个干嘛。”他眼神游移:“就用嘴道的啊。”
康纳盯着他:“那么严重的事,几句话就化解了,你没有几句话就能化解尴尬和别人怒气的天赋。“
“可能我们比较投缘,她又看我是个omega,就没太为难我。”
乔西把他的手拍掉,不自在地吞口水:“毕竟她人挺好的。”
康纳:“就因为你是omega?你不是初次见面就能让人产生好感,进而放你一马的那种类型。”
“够了。“乔西把水杯重重地放到旁边:”你急匆匆跑来就是为了贬低我吗,不是让你去联系她,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说的是实话。”康纳执着的看他,打定主意要问个究竟。
“就算我普通又不讨人喜欢,还壮壮的一点也不纤细,那我也是个omega啊。”乔西被他的话伤到自尊:“O对A来说就是会难以抗拒,就是会有吸引力。”
“我们俩是兄弟没错,我每天跟着你下地干活被你使唤也没错,你不把我当omega看是你的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她就被你吸引了?”康纳都快被他逗笑了:“别闹了。”
“哥哥。”乔西不耐烦地打断他,生气地说:“你别把我当成你了,alpha喜欢alpha才是不正常的,你出门不受alpha的欢迎,不代表我就一定会这样。”
“不讨A喜欢的是你,你别搞错了。”乔西眸子黝黑,对他的口无遮拦很是恼怒。
“如果她不喜欢我的话,何必要跟我联姻。”
性向被拿出来说事,康纳也急了。
一直以来这都是弟弟和他两个人的秘密,他耻于面对自己喜欢alpha的事实,遮羞布被扯开,被弟弟的言语刺伤,康纳气到喘粗气。
“当然是因为你背后的家族啊,因为钱,因为土地。”他口不择言:“因为我们家地里种的看不到边际的甘蔗和甜菜。”
“总之不会是因为你这个人。”
虽然知道这些都是气话,乔西还是热血上涌,脑袋被气得嗡嗡作响。
他手比脑子快,拿起水杯,没喝完的水全部泼到康纳脸上。
“如果不是我,你以为你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吗,不是只有骚扰omega才叫犯罪,同性之间的骚扰也会受到制裁。”
“我就算是头猪,也比你有吸引力。”他冷冷地说:“你不是好奇怎么道的歉?”
冷水上脸,康纳稍微清醒了一点,意识到刚才说的混账话后,他抹了把脸,说:“抱歉——”
“就是用嘴啊。”乔西抢在他前面开口:“确实几句话的努力无法浇灭她的怒火,苍白的道歉起不了作用。”
“所以我的嘴巴并没有用来说话。”
康纳卡壳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胸口发闷,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没有发出声音:“不用来说话难道……”
乔西转头看他,冷酷的声音打破他最后一点侥幸:”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在密闭的空间里,嘴巴会忙到说不出话不是很正常吗。”
康纳捂着心脏,整个胸腔都在发闷,一抽一抽地疼。
惊愕、震撼和难以置信同时爬上他的脸,然后凝固在一起。
乔西第一次在电视以外的地方发现人的表情可以这么丰富。
康纳扶着床沿,快要无法呼吸,他脑子缺氧一片空白,喘得像个破风箱。
看他这样,乔西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抿着唇沉默良久,略带悔意地说:“你也不用太内疚,我说过不怪你了,再说了我们要结婚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康纳双手捂脸,和他相似的眼睛满是血丝:“怎么可能不在意。”
乔西:“你别这样,虽然过程很难堪,但结果是好的。”
毕竟是兄弟,看到康纳痛苦,他并没有觉得多爽快。
乔西:“你以后别用这种方式说话了。”
他说了什么康纳一个字都没听见,大脑把外界的一切干扰都屏蔽掉。
他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毁了一个alpha的人生。
怎么可能不内疚。
第23章
一切的异常都有了答案。
原来源头是他自己。
康纳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掌, 上面糊满了悔恨的泪水。
乔西看见后十分不忍:“擦擦吧。”
是因为自己对她做了可怕的事,她才会对性向产生动摇,在受到创伤后去吻那个女alpha的。
“那天晚上, 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康纳的声音轻地风一吹就散了。
乔西从没见过他这样,握住他的手急忙说道:“我没事的, 她是个很好的人,虽然当时特别生气,但是没对我做过分的事。”
“我都假性易感期了她都没标记我,足以证明她的人品。”
康纳更痛苦了, 他心里充满自责和苦涩:“假性易感期的omega就是发情的野兽, 毫无理智和砧板上的肉没什么区别。”
那种状态下, 她还能保持冷静和克制,这是对心理和毅力的双重考验。
“你说话比我可难听多了。”乔西听见他的形容, 嘟囔道:“所以我真的很佩服她, 明明她在家里挺容易发脾气的。”
“是啊……她并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康纳喃喃自语。
都是alpha,他了解同类的想法, 送到嘴边的肉都不咬,不是简单一句自制力强就能略过去的。
除非她不行。
想到这里,康纳冷汗都出来了。
道歉的方法有很多种,她偏偏选择了这一种。
一定是察觉到异样, 她才会拉着omega做这样的事,因为急于求证。
他才是那个恶心的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她。
康纳手脚发软, 浑身冰凉,无力再支撑自己, 他上半身砸在病床上,下意识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乔西真的被他吓到了:“好了好了。”
他转移话题:“都中午了, 你联系到她了吗。”
受伤住院本想装虚弱,借康纳的口说出来,卖个惨,现在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你把手机给我。”乔西推他:“我直接给她打电话。”
“不行!”他下意识拒绝。
他看到报道的第一时间就找借口把乔西的手机要走,所以现在才风平浪静。
乌涅塔刚经历爆炸,身体十分虚弱,要是被乔西知道,肯定会找她闹的。
她现在经不起折腾。
看着嘴角带笑的乔西,康纳觉得愧疚。
要是刨根问底追究起来,这事根本解释不清楚,弟弟对象的性向改变,他是始作俑者。
这事根本没法说。
甚至大家今天出门是为了看婚纱。
康纳的头更痛了。
他有意帮乌涅塔遮掩,却猛地想起乔西躺在这的原因,问道:“那达里尔说在你身上闻到乌涅塔信息素的味道,不是假话?”
乔西点头:“大概是那天晚上沾到衣服上了。”
“不是,这都几天了,你没洗衣服啊?”
“别的都洗了,只有这一件!”乔西不好意思,强调道:“她的味道比一般alpha的淡,仔细闻才闻得到,谁知道达里尔是个狗鼻子,反应那么激烈。”
他们俩没打起来之前康纳确实没注意到他身上的味道。
“我还以为是他故意找茬。”两人对视一眼,康纳问道:“我打他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我。”
对乌涅塔做了无法言说的畜牲事,还把她弟弟给打了,康纳脑子都是麻的。
“那也要我拉得住你才行啊。”
早上他们俩刚进达里尔的病房,把花放在床头,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嘲讽。
兄弟俩没回嘴,然后达里尔就像插了电一样疯狂打喷嚏,漂亮的脸也迅速发胀,肿得像个猪头。
他尖叫着拿花往乔西脸上戳,花瓣飞的到处都是,花杆子把乔西的皮肤刺破。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过敏。
医生和护士冲进来给他打抗过敏针,顺便个乔西处理破溃的皮肤。
差点因为过敏休克的达里尔病歪歪地躺在床上,耸了耸鼻子,硬说在乔西身上闻到了乌涅塔信息素的味道。
拿起花瓶就往他头上砸。
要不是乔西躲得快,骨裂的就不是他的手臂,而是脑袋被开瓢了。
“下贱又肮脏的下七区omega。”达里尔昂着头高傲地像女王,抖得好像他才是差点被开瓢的那一个。
康纳就是那时候冲上去的。
回忆完毕,兄弟俩齐齐叹气。
乔西:“你脸上的淤青哪来的,达里尔是朝你扔的碎瓷片,没对你挥拳啊。”
摸了把脸上的划伤,康纳差点以为他们仨今天是来给医院创收的。
乌涅塔住院的事是瞒不住的,在乔西再次追问之前,康纳主动说道:“她出车祸了,一时半会来不了。”
乔西愣住。
“回医院的路上太赶了,车子发生碰撞受了点伤。”康纳半真半假的编:“我刚从她病房过来,她听力受损,你打电话过去她也听不见。”
乔西急了:“她在哪一层,我要去看她。”
他焦虑得根本坐不住,要不是他今天非要出来看婚纱,顺便暗戳戳给她家里人留个好印象,她就不会出门。
康纳不擅长说谎,绞尽脑汁想编个理由把人先糊弄住,一道兄弟俩头皮发紧的声线响起:“你说谁出车祸了?”
坐轮椅的达里尔出现在门边,语气不善:“你们两个丧门星怎么走到哪霉运就跟到哪,运势不好的人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不行吗。”
康纳和乔西同时握紧拳头。
“她在哪间病房。”
康纳:“无可奉告。”
乔西:“你怎么来了,都说了她需要休息,你又想换个地方继续闹腾吗。”
“乡下O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不爽。”达里尔手指往前一挥,保镖推着他继续前进,他眼神扫过乔西身上的病号服,说道:“你换下来的衣服呢,给我。”
“凭什么。”
“穿着沾上我家里人味道的衣服到处乱跑,要是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她是多么不检点的alpha呢。”达里尔轻声说:“你也不想被人家当成没有廉耻的O吧。”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乔西声音拔高:“你少胡说八道,我们什么都没有。”
论刻薄,他给达里尔提鞋都不配,再者又顾忌到这是乌涅塔的家人。
他是要当嫂子的人,应该宽容的对待脾气不好的小辈。
“我不和你一般计较,衣服我也不会给。”他说。
达里尔挑眉:“不会吧不会吧,难道你还要留着仔细收藏?脏衣服不换洗就算了,被发现了还不肯让我拿去扔掉,听说有些O喜欢这样昭示主权。”
“但是恕我直言,你们俩现在还没关系呢。”达里尔持续输出:“这么隐私的事情,跟穿着别人的内裤到处跑有什么区别。”
被说成变态,就算是以嫂子心态看待他的乔西也没法再忍。
乔西学着他的样子,抱着双臂,冷淡挑眉:“那怎么办呢,你这么在意不会是羡慕我有你没有吧。”
“你嫉妒的嘴脸有点难看。”乔西找到节奏,说道:“听说嘴巴臭的人面相也会越变越难看,要不是知道你是花粉过敏变成这副猪头样,还以为是你说话太难听面由心生呢。”
他说完顿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种超水平发挥,忍不住笑了。
达里尔脸色涨红,急促地呼吸几下后很快平复下来:“她不喜欢壮的。”
“关你什么事。”
达里尔:“她不喜欢壮的。”
“不喜欢我也轮不到你。”
“她不喜欢壮的。”
乔西声音拔高:“关你屁事啊!”
“够了!”康纳忍无可忍:“少说两句会死吗。”
“这不是家暴犯吗,我们家跟你这种人结亲真的没问题吗。”达里尔勾唇笑道:“你现在好狂躁啊,精神科就在旁边,确定不用去看看吗。”
康纳表情僵住。
达里尔笑得很亲切,扭头吩咐保镖:“去查一下乌涅塔在哪里。”
“等等!”康纳大喊:“不用去问了,我带你过去。”
他怕对方顺便把乌涅塔入院的原因也给打听出来了,这家伙把房间里的人挑衅了个遍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坐着轮椅转来转去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
保镖汇报的时候被乔西听到会出大事的。
康纳的衣服被乔西一把抓住:“我也要去,哥哥不能偏心。”
康纳表情僵住。
离开乌涅塔病房的时候他孤身一人,回来的时候带着两个她不愿意看见的瘟神。
面前的营养餐顿时没了饭张力,放下送到嘴边的勺子,她面无表情看向康纳。
“你深爱的家人被打成这副模样,还要坐着轮椅过来,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达里尔率先发难。
乔西紧跟其后:“你伤得重不重,我看你手抖得厉害,要不要我喂你吃啊。”
仗着身强力壮的优势,乔西几步冲到她床边,占住一边床沿,满是内疚地说:”设计师什么时候都能见,不该让你一个人过去的。“
达里尔冷冷地看着两人:“什么设计师?”
他的轮椅滑到另一边床沿,声音像掺了冰碴子:“昨天为什么打我,是哪里不满意吗。”
明明是omega,但攻击力过于旺盛,他把腺体暴露在众人视线中,执拗地问道:“是哪里不喜欢了吗,为什么——”
乌涅塔今天头皮发紧的频率超过以前十八年,她放下勺子捂住他这张破嘴。
知道他疯,没想到他这么疯。
“这里这么多人。”乌涅塔说完想起自己现在是聋的,帮他把衣领拉好,说:“别着凉了。”
但凡他还有点脑子,应该就听得懂她的暗示。
达里尔没有挣扎,反手扣住她的手,说道:“有什么话是外人不能听的,我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介意的啊,现在是新时代了,我不是那种被别人看一眼腺体就要死要活的那种O。”
他爹的。
他不是,她是啊。
万一他的临时标记被人发现了,她就会成为要死要活的那种没用的A。
达里尔低头弯腰,手掌在腺体上扇来扇去。
闻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乔西皱眉努力分辨:“总觉得有点熟悉。”
他不自觉伸脑袋往两人身边凑,味道太淡了,又很驳杂。
康纳眼疾手快,抓起枕巾盖在达里尔身上,从进门起他就一直关注着乌涅塔的表情。
alpha五感更强,他身上的味道和乔西衣服上的一样,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的。
康纳的表情复杂难言又震惊,之前刻意忽略的细节统统在心头浮现,达里尔的突然入院突然找到答案。
他的视线在达里尔和乌涅塔俩人身上来来回回。
性向受到影响是个大事情,要多方面验证,她找alpha之前必定也找过omega。
她身边能迅速接触到的omega,就是面前这两个。
康纳脑袋一阵眩晕,无情铁手像钳子一样死死按在达里尔脑袋上,扭头对她说道:“你糊涂啊。”
情况再急也不能拿自己家人练手。
但更多的还是自我谴责,一时的醉酒和性向觉醒带来的连锁反应没完没了,康纳崩溃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手下是达里尔扭来扭去想要挣脱的脑袋。
耳边是乔西滔滔不绝的抱怨:“我还没闻清楚呢,你把他脑袋裹住干什么。”
康纳的心理防线终于被击穿,直掰弯阴差阳错掰到未来弟媳妇身上,巨大的压力蚕食他最后一点冷静。
他大声喊道:“有什么好闹的,没看见这有个比你们更严重的病号吗,谁再多话就给我滚出去。“
“你们两个给我消停点。”
达里尔终于挣脱,冷哼道:“轮得到你说话?”
他实在看不上自己这位联姻对象,五大三粗没头脑。
但是没头脑有没头脑的好处,把身上属于乌涅塔的信息素露出来一激,他就情绪崩溃了。
康纳花了很久才平复心绪,他想情绪稳定而冷静地把事情处理清楚,但是根本做不到。
红血丝密布的双眼从三人身上扫过,他一把抓住乌涅塔的手臂,把她带到洗手间里面。
锁门转身下跪一气呵成。
她正要说话,被康纳一把抱住双腿,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道完歉想起来她听不见,又掏出手机疯狂地打字:“事到如今我也不干奢求你的原谅,乔西还不知道,我会替你隐瞒的,希望你先不要告诉他。”
“他很喜欢你,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乌涅塔对着旁边的洗手镜练习忧郁,她叹气:“这事我不说也瞒不住,外面那么多报道,你能保证他不看手机吗。”
他几乎快跪不稳,大半身体都倒向乌涅塔,差点把她也带倒,她扶着洗手台勉力支撑,边咬牙边维持脸上哀戚的表情:“这对我未免太不公平。”
“就因为他是你弟弟,所以我就要强忍痛苦和悲伤,怀着对自己性向的厌弃,在他面前假装岁月静好吗。”
康纳:“我知道我的请求很荒谬。”
他刚打完字,乌涅塔就匆匆将他打断:“我现在感觉很不好,需要精神科医生的介入和帮助。”
她悲恸到几乎落泪:”我觉得自己的未来快要完蛋了你明白吗。“
康纳情绪激动:“不是的!同A恋不是病,再说了你这只是一时的。“
“你这是因为受到外界刺激而产生的假性性向漂移,过段时间就会好的,不是永久的。”
他说得信誓旦旦,乌涅塔狐疑:“你又不是医生。”
他怀疑自己是A同已经很多年,看过不少这方面的书,有点涉猎和研究,但是不好明说。
康纳犹犹豫豫的时候,乌涅塔表情越发灰败,滑跪在他面前,两人四目相对间她喃喃低语:”那更完蛋了。“
“性向是假的,但事情已经传出去了,要是以后恢复了就更说不清了。”她双手揪着头发眼睛无神:“别人问起来的时候我连个借口都没有了。”
乌涅塔悲到极致又哭又笑:“你的理论拯救不了我的人生。”
“谁说的。”康纳掷地有声:“还有办法,事情才发生几个小时,趁发酵之前把新闻压下去就是了。”
“我们家在新闻部有些关系,交给我就是了。”
乌涅塔不出声,康纳强颜欢笑:“本来就是我惹出来的祸,由我收尾也是应该的。”
她深深看他一眼:“我能信任你吗。”
康纳斩钉截铁:“能。”
“找你借钱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乌涅塔把目光移向别处,说:“这次我不想说这是秘密什么的,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会把一切真相都公布。”
“就算作为AA恋被唾弃,我也会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她说:“乔西是无辜的,他不该被蒙在鼓里。”
康纳声音艰涩:“你很喜欢他吗,你不是对O暂时没有感觉……”
“这并不矛盾。”
康纳负罪感更深,为她的光明磊落,也为了她这份为乔西着想的心。
他自愧不如。
两人还想再交流交流,洗手间外却频繁传来噪声,。
擦干眼泪走出去一看,单人病房里又被塞进两张床,三张病床整整齐齐排在一起。
达里尔坐在轮椅上,昂着下巴:“还算宽敞。”
康纳、乌涅塔:”……?“
“这人脸皮太厚了,赶也赶不走。”达里尔扭头看乔西,说道:“总感觉他别有所图,为了我深爱的家人的安全着想,我觉得还是住在一起比较好。”
乔西:“虽然还没成为正式的一家人,论身份我也应该一起住在这里,虽然他们俩是姐弟,但都是成年人了,一个O一个A,形影不离地待在一起有点过了吧。“
两人各有立场。
达里尔觉得乔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跟康纳的婚事,他绝对会折腾到对方主动退婚为止。
乔西觉得达里尔过度依恋,既然要跟乌涅塔结婚,他就是对方的未来嫂子,有必要在婚前把这个坏毛病纠正掉。
两人谁也不让。
康纳已经没有余力介入这几个人的纷争,甚至觉得现在看上去还算平静,一时半会应该闹不起来。
他忙着去办事,小跑着离开,把两尊瘟神留给乌涅塔。
乌涅塔:……
她还没说话,就被两人请上中间那张床。
乔西受伤的那只手臂上放着餐盘,他关切地说:“刚刚让医院的人送过来的,趁热吃。”
虽然残了一只手,但他机动能力很强,饭勺子已经递到嘴边。
达里尔跪坐在旁边的床上,按着她的肩膀:“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他们俩手边都放着写字板,笔尖都快擦出火花。
乌涅塔恨自己不够深谋远虑,都装聋了怎么没狠下心来把瞎也装了。
她左右为男,难上加难-
尤利娅也在经受人生考验。
在医院跟康纳大打出手之后,她硬着头皮去上班。
人没到,她的事迹已经传遍议院,顶着同事异样的眼神走进办公室,助理把一摞文件放在她手边。
“您的公务车在高架上和交通局的警车三连撞,并且在路上展开追击,那边的问责报告已经传过来,需要您尽快解释。”
“毁坏车辆的维修费用还没算出来,要等到明天才知道。”
异样的眼神没把她击倒,提到钱,尤利娅长叹一声,看着欲言又止的助理,她说:“还有什么一次性说了吧,我承受得住。”
“您车里那个alpha的身份比对信息出来了,是通缉犯。”
尤利娅咬牙切齿:“赶紧送局子里去啊,这是我今天辛苦上班的功绩不是吗。”
助理保持职业微笑,略显为难:“毕竟是通缉犯,没有第一时间送监,会被曲解成您包庇罪犯的。”
“而且。”助理顿了一下:“乌涅塔小姐似乎交代过,需要您额外关照他。”
尤利娅脑壳痛:“知道了,你怎么还不走。”
助理:“议长提前结束出差日程回来了,让您立刻去见她。”
看了眼时间,助理贴心提醒:“您还有三分钟时间能用来编造搪塞议长的理由。”
尤利娅半死不活地趴在桌上低声说道:“这逼班是一分钟都上不下去了。”
短暂地崩溃后,她起身离开。
打开议长办公室的门之前她扬起个阳光开朗的憨厚微笑,做足心理准备才进去:“议长——”
刚迈进去一个脚尖,她就火速退出来,凌空飞过来的文件夹划破她的额角。
尤利娅笑容不变,俯身捡起时看见上面大写加粗的标题:[多元化议院,Z世代下ABO三性关系的发展与思考,多性向时代议院如何获取更多民意选票。]
尤利娅偷瞄完把文件合上,放到议长桌面。
“出门两天,我们议院的新星就变成A同代表了,甚至还是头版头条。”议长笑眯眯地说:“你真的始终活跃在为议院争光的第一线啊。”
尤利娅知道这老东西在说反话,静静地在旁边陪笑。
议长把虚拟屏打开,尤利娅的高清大头照出现在上面,内部网络能看到同A恋事件的讨论度正在节节攀升。
奇怪的是两人接吻的视频和照片被有意模糊,之前的高清合照唯美大图成了尤利娅一个人的出柜秀。
乌涅塔的五官被糊化。
有人在操纵舆论,拿她挡枪,刻意模糊乌涅塔的存在。
议长雷厉风行,没有废话直接切入主题:“降职、调职、辞职,你自己选一个吧,议院不允许有这种丑闻。”
尤利娅:“我以为您回来之后,会批准我的升职文件。”
她脑子转得飞快,在议长“你没事吧”的眼神中拿出手机,给早上帮她出柜的媒体打电话:“我推动性少数群体婚姻合法化的深层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本人就是同A恋。”
第24章
议长沉默半晌:“看来你的选择是自动离职。”
尤利娅不慌不忙地说:“就我的性向问题, 我刚刚跟记者约了专访。”
“自动离职不会有任何赔偿。”议长说:”我以私人的名义给你批准一次精神检查。“
议院是个相对保守的单位,如果员工个人的丑闻影响到民众对议院的评价,一定会被勒令滚蛋。
“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出柜的书记官, 我会记住你的。”她说:“跟嗑药的、找情夫的相比,这算不太严重的个人作风问题, 但既然闹到台面上了,我也保不住你啊。”
尤利娅知道她睁眼说瞎话,明明早就想踢走自己,却要惺惺作态。
“今早的爆炸案是我家族的人做的。”尤利娅说:“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我对议院绝对忠诚, 这里是我想为之奋斗一生的地方。”
“个人管理有问题, 连家务事都处理不好。”议长顿了一下,说:”你到底是怎么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诺拉家族的行贿丑闻蔓延到我们议院了吗?“
拔掉尤利娅这枚钉子不算, 她还想顺便给对手使绊子。
“我并不是找您告状。”尤利娅说:“而是要给您提醒。”
“他们看到了多性向法案所带来的巨大利益,却得不到, 才会在我车里安炸弹。”尤利娅不给议长嘲笑她的机会,语速极快地说道:“A同推行A同法案,才会让民众觉得议院是在真心实意为他们考虑。”
万事开头难,谎言开了头说下去就顺畅了。
尤利娅:“监查院和诺拉家族的人早知道我是同A恋, 法案一旦成功,民意度、讨论量都会上来,会带来无可估量的社会关注度。”
她把家族内斗扯成监查院和议院的争斗。
“但众所周知, 这法案是我这颗议院新星一直在大力推进的,整个议院也只有我一个人在坚持。”
“用我的提案等于捡剩饭, 就算不通过,议院这边也不会把流掉的提案让给他们。”
“只有我死掉, 这个没人咬过的饼才会成为他们的。”
尤利娅说得诚恳,议长手指敲在桌面上,示意她:“继续说。”
“每一个时代有每一个时代的标志性人物,我愿意成为面向全体民众,展现议院包容度的代言人。”尤利娅说。
议长:“你还真敢说。”
她差不多已经明白尤利娅的意图。
这家伙是打算将计就计,拿性向换前途。
同为政客,议长甚至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没等尤利娅回答,她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可想好了,一旦你当了这个A同代言人,联姻是别指望了。”
得到总是伴随着失去,尤利娅虽然全都想要,但更明白保全当前能抓住的才是要紧事。
她半真半假地说:“您这样想也太看不起我了。”
到了此刻,她才放松地拿起桌上的茶杯,浅啜一口:“这是我个人的一小步,却是社会的一大步,更是A同群体争取公平的飞跃。”
她稍稍倾斜杯口,义正言辞地说:”敬自由,敬民主。“
议长嗤笑:“要是搞砸了,我可不会给你擦屁股。”
走出办公室,尤利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到自己的地盘,还没来得及放松,助理在一旁提醒:”我和负责访问的记者接洽过了,那边说会为您开个专题,分成三期来做。“
尤利娅倒在沙发上,自嘲道:“知名政客才有资格做专题,我这也算一炮而红了。”
助理给她竖大拇指,说:“第一期是您的个人专访,之后最好带上乌涅塔小姐一起出镜,这样会比较有话题度。”
“你嫌我命长想换个领导就直说。”
助理:“爱情故事由双方共同讲述比较有可信度,不然看起来政治作秀的浓度太高了。”
尤利娅闭上眼睛稍作思考:“她哥哥被通缉的罪名是什么?”
“传教。”助理说:“具体卷宗明天会调到这边来。”
尤利娅低语:“先给我大舅子找个地方住着。”
她拿手机给乌涅塔发消息:[在?]
等了几分钟没反应,尤利娅熟练地发出一分钱红包钓鱼:[跟你商量个事。]-
乌涅塔暂时没空回应她。
三人的拉锯,最终以乔西的心软退让告终,自己的老婆自己疼。
让她夹在家人和自己中间受气,不是一个好O该有的修养。
乌涅塔挺感动,悄悄伸进他被子里握住他的手,脑袋刚偏过去就被达里尔眼疾手快掰回来。
她只能尽力把眼珠子转到最远,轻声说:“好孩子。”
病房里窗帘紧闭,视线昏暗,三个人躺在一起,乌涅塔有心想睡,但是不敢闭眼。
好在另外两个人不接受被子里有对方的温度,所以盖的是三床被子,给她留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说完她想把手收回,却怎么也抽不回来,脑袋被达里尔按住,余光只看见乔西正低着脑袋,看起来好像睡着了。
达里尔盯着她,表情不悦。
她严重怀疑要不是眼珠子不能单独拨动,他非得帮她手动聚拢不可。
温热的呼吸突进,达里尔的鼻息洒在她唇上,视线也紧盯着她下半张脸。
他的脸在不断放大,乌涅塔瞪大眼睛,一脑袋顶在他下巴上把人弄开,用气音问道:“你发什么疯。”
达里尔揉着下巴再次靠近她,两双唇贴在一起,轻轻地说:“有什么关系,讨厌的人睡着了。”
他两瓣唇轻轻颤动,在她唇珠上缓慢摩擦,干燥而温暖。
两人都不喜欢伸舌头交换口水,这是他父亲在世时落下的病根,在有限的时间内进行亲密而不露痕迹的皮肤接触。
这种最快且便捷。
“我忘记你听不到了。”达里尔说:”无所谓,你感受就好了。“
他笑得甜蜜,说话的语气却凉丝丝的:“你可要好好体会,然后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啊。”
“哦,不对,不止一个,你要解释的事情有点多,是几个来着。“他喃喃自语,兀自陷入沉思。
把她抵在自己胸口的手握住,达里尔在她手心写写画画。
乌涅塔根本没时间分辨他在上面写了什么,因为乔西抓着她另一只手也在上面描字。
乔西可能是第一次在alpha手上写字,他指尖颤颤巍巍的,乌涅塔被他挠得好痒但是不敢吱声。
她把手合上又被他翻开,在上面缓慢地写道:“你不觉得你二哥有点奇怪吗,他对你的信息素过于敏感,都是成年人了,alpha在omega身上留下味道,又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好长的句子,乌涅塔的大脑还没处理完,达里尔那边又动了。
“我腺体肿了,你帮我看看。”
是撩骚,暂时可以忽略。
乔西:“他对你的感情好特别,你们从小就这样吗。”
达里尔:“他衣服上为什么会有你信息素的味道,还那么浓?“
乔西:“我觉得他对你的占有欲太强了,远超普通兄妹的范围。”
达里尔:“你知道世界上有种组织叫omega保护协会吧,我腺体上的伤明显一看就是人为的,今早有医生问我要不要帮忙报警。”
还好人有大脑和小脑可以同时处理工作,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用来处理这种信息的。
乌涅塔感觉小脑快要萎缩了。
“好啊。”乌涅塔看向达里尔,嘴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去举报我吧,让警察把我带走关起来好了。”
两人间的窃窃私语,稍微拉开一点距离都会让这些絮语变得模糊不清。
达里尔没想到她会直接拒绝,而且难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老实说我早就受不了你了,如果不是出身穷困,又碰到你爸爸这种残缺的O,被他禁锢在庄园里,没见过什么世面,你以为我会看上你这种O吗。”
他眼中志在必得变成怒火熊熊,猛地抬头看向她:“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达里尔湖蓝色眼睛里写满惊诧:“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被子里那只手在不停催促,乌涅塔用下巴尖把达里尔的脑袋按下去,语速飞快地说:“以前你父亲还在,我心理压力大想找到事情做当做慰藉和寄托,所以不在乎你的骄纵和坏脾气。”
“床上事床上毕,床上那一套你也信?更何况我们离上床还远着,就是研习高中生物而已。”
“所以呢,你以前说我的味道好闻都是胡言乱语,在父亲注意不到的时候跟我接吻是迫不得已,被我当成洋娃娃摆弄也不是出自真心。”他声音越来越大,呼哧呼哧的气音像正在拉扯的风箱。
乌涅塔余光一直在注意乔西的动向。
她和达里尔的动静好像惊动到他,埋在被子里的脑袋有要抬起来的趋势。
迟迟得不到答复的乔西有些躁动,乌涅塔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在他手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他不明所以,捂着被她碰触过的皮肤僵住,继续在她手上写:“这就是你的答案?我不明白。”
是表示她跟达里尔的感情并不奇怪,还是告诉自己这些无端猜测都是错误的,亦或者她不喜欢被这样恶意揣摩。
答案有很多种,乔西不明白她想表达的究竟是哪一种。
他不敢疑惑得太露骨,这样会显得他很蠢笨,跟她既没有足够的默契,也无法交流。
他咬着唇不敢抬头,心中千头万绪,责怪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种自认为浪漫的沟通方式,明明用写字板就能说清楚的。
乌涅塔继续划叉,像个尽职尽责批改试卷的中学老师。
乔西心中迷茫更甚。
确保他不会突然抬头之后,乌涅塔调转枪头,再次看向达里尔。
达里尔不是因为几句羞辱就会产生动摇,继而开始怀疑自己的个性。
他眼眼里的愤怒快要将她烧穿:”昨天才在伊莱斯面前说爱我,今天就发疯一样否定过去,既然我是你迫不得已下的退而求其次,那谁才是你的真心。“
“那个第三者是谁,他吗。”他指着乔西,说:“两天时间你就成了见过世面的人,了解外面的O了。”
“你光是应付我和伊莱斯就疲于奔命,哪里还有时间给你偷情。”达里尔愤怒但条理依旧,他说道:“唯一的意外就是这个乡下人。”
推理出这些可能后,达里尔说道:“他身上有你的味道,你的见世面是指跟他上床了吗。”
达里尔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越绷越紧。
“你还真是不挑嘴。”他冷笑。
乌涅塔没想到他会发散得这么远,甚至无限逼近真相。
“确实,一个壮得能一拳把我打死,一个有脑子话又多,我也觉得我过于不挑嘴了。”她继续给予达里尔充分的肯定,说:“爱过是真的,现在对你的嫌弃也是真心的。”
“你?”达里尔眉头扬起:“嫌弃我,你配吗。”
“你父亲活着时,你是我的安全屋休憩所,我愿意包容你。”她说:“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享受刺激,我以为这是我们俩之间的共识。”
“现在我成了你的压力源,所以你就要去找另外的安全屋了?”达里尔冷声说:“别为你的背叛找借口和理由了。”
达里尔的眼神和他死去的父亲如出一辙,潮湿阴冷。
“除非我死,这辈子你都别想摆脱我。”他说。
乌涅塔看着他,眼中光亮渐暗:“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烂。”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爱上你这种烂人,我为自己感到悲哀。”她说着把目光移向别处,找不到焦点似的。
“我确实没什么见识,才会被你这种表面美好,实际上内心早已腐烂的O迷惑。”她表情茫然,心里的想法不受控制般地脱口而出:“为了你去找别的omega,我真是蠢透了。”
达里尔眼神狐疑:“为了我?”
乌涅塔这才反应过来,拼命掩饰:“你听错了。”
聪明人不需要过多的暗示,一点小小的异样,就能引导他继续往下猜。
“无法接受自己爱上一个烂人,从而去别的omega那里找安慰,试探自己的心意。”达里尔眼睛微眯,边分析边说,语速很慢:“逻辑很顺,也确实像你会做的事。”
乌涅塔把脸埋在枕头里,难堪地表示:“别说了,好恶心好羞耻。”
“爱是真的,但是和这点微末的爱相比,在伊莱斯回家后,想赶紧把骗了你的我甩掉也是真的。”
他继续猜。
乌涅塔继续眼神复杂地保持沉默。
“正好这时候家里出现了另外一个O,所以就把味道留在他身上,用来刺激我。”达里尔皱眉:“你想让我先说分手?”
“别做梦了。”他说:“不管是作为家人还是恋人,对我,你还是有最基本的了解的。”
乌涅塔苦笑。
他接着说:“我不是受了点刺激就默默分手的类型,向全世界公开这份感情才是我会做的事。”
他脑子转得很快,差点就被她蒙混过关,达里尔的喜悦转瞬即逝,语气也从轻快变得阴森。
“你在伊莱斯面前和我十指紧扣时,我真的很开心。”
那种愉快和欢欣,比身体接触带来的刺激更持久。
“那份开心一直持续到现在,所以即使现在我很愤怒,也还是在给你机会。”他说:“你再扯淡,我也不确定这份宽容会在什么时候消失。”
简单易得的爱太廉价了,达里尔不相信。
他们两人中间也不存在这种纯粹的东西。
“你猜得没错。”乌涅塔没有反驳,她痛快点头:“显而易见,这就是个服从性测试。”
“你既不驯又过于情绪化,经过昨天的事,我很难再信任你。”她和达里尔拉开距离,面无表情地说:“你以为我和伊莱斯合作,就在他面前自爆,要是哪天我再惹你不快了,天知道你会怎么对付我。”
“别指望我会一心一意对你,忠诚这种东西我没有。”她认真地说:“我要是那种A,就不会和你搞在一起,所以希望你能认清现实,别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爱你父亲,但还是没法抵抗你。”
“我爱你,也不妨碍我接受来自外界的诱惑。”
她的爱情是流动且充满杂质的,达里尔这种O大概率是不能接受的。
乌涅塔已经做好迎接他嘲讽和发癫的准备。
他反而贴上来,再次靠近她,说:“你说我烂,你自己也是不遑多让。”
“你爱父亲,但是没办法抵抗我。”他颇为愉悦地重复这句话,对她轻声耳语:“这真是我有生以来听过最动听的情话了。”
他用满是赞叹的目光看向她,说:“去找伊莱斯自爆是我气昏了头,你大可放心,只要你不偏向他,我绝不会再做这种事。”
父亲和哥哥是不一样的。
只要她不偏向这两人,就不算不忠。
乌涅塔的本意不是这样。
她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先抑后扬。
乌涅塔瞳孔震颤,重新理解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立刻反应过来,牛皮糖没甩掉,反而黏得更紧了。
“不可能。”乌涅塔皱眉拒绝:“子女的美德是父母最大的财富,和个人的私欲相比,我更乐意看到你们兄弟和睦。”
“我又没有要阻止伊莱斯认我当后爹。”
他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除了在听到他自认为的情话时有所松动,其余时候就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乌涅塔没有生气,反而充满怜爱地看着他,鼻尖亲昵地蹭过他的脸颊,说:“还是不行呢,你父亲有钱有貌,伊莱斯手握大笔遗产,遗嘱又指定了我跟他一起生活。”
“你的筹码太少了,人活在世上不是只靠一张嘴皮子的。”
达里尔脸色一变。
“没钱没地位,你拿什么赡养我,你父亲纵然有万般不好,但他身上闪耀着的金钱光辉,是你再活两辈子也比不上的。”她深吸一口气,诚恳地说:”他虽然已经长眠于地底,但美好的形象在我心中永存。“
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更何况这个死人是她的白月光。
达里尔眼角眉梢都落满阴霾,藏在被子里的手捏成拳,手心被指甲戳破都没察觉。
“该夸你坦率吗。”他生气地说:“连装都懒得再装,就这样露出真面目,没问题吗。”
“你不喜欢吗?”
对遗产的分割他十分不满,葬礼后一直压抑的坏心情被她反复挑起,达里尔脸上爬满戾气,听见她这话反而笑了,写道:“如果这是只有我才能看见的真面目,那么我非常喜欢。“
他表情变得柔和,反过来安抚她:“筹码会有的。“
乌涅塔持续震惊:“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
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还死咬着不放。
达里尔扭头看向窗户,有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他盯着空气中的浮尘发呆。
他是跟在父亲屁股后面长大的,父亲的标准就是他的标准,成为一个强大的与众不同的omega是他的追求。
独特人生路上,一个特别的妻子,是必要点缀。
乌涅塔的无耻浑然天成,就算父亲投入感情和金钱浇灌,也无法撼动半分,今天一番交谈,达里尔反而松了口气。
他拧过身去,还不忘拉着她的手臂垫在脑袋下面。
总算消停了。
不对,另一只手的手心还是很痒。
乔西纠结自卑了很久,还是决定直接问出来,他在乌涅塔手上写:“你能给我点提示吗。”
他顾虑重重:“我会不会有点管太多。”
没完没了的问题搞得乌涅塔有点烦,她当即学着乔西的语气,在他手上答道:“不会啊很正常啊。“
乔西:“你指的是达里尔很正常啊是我没有管太多。”
乌涅塔手指戳在他手心,慢悠悠地写:“我觉得你过于敏感了。”
乔西笑容勉强。
她顿了一下继续写:“你和你哥哥不会吗,亲亲抱抱什么的。”
乔西想象那种场景,忍不住干呕一声。
“可能我们家庭氛围比较轻松友爱吧,你也要尽快适应才行啊。”乌涅塔写:“除了我,你也得和别的家人搞好关系。”
乔西:“?”
乌涅塔:“比如达里尔。”
第25章
乔西心头一跳, 让他跟达里尔搞好关系,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
比这事更让人觉得难受的是,乌涅塔完全没有考虑他的感受, 兄妹情比想象中的还要牢固。
他口里泛苦,钻出被子发现达里尔正枕着她的手臂, 呼吸平稳。
乔西也背过身,赌气似的把她的手环在自己腰上。
两边手都抽不回来,乌涅塔迷迷糊糊也睡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两只手都没了知觉。
她眼睛半睁, 视线朦胧地看向床头的人影:“医生, 我的手怎么了, 谁趁我睡着的时候帮我截肢了吗。”
尤利娅低头,一改之前的冷淡, 柔声说:“我们爱人醒了啊。”
乌涅塔茫然:……?
“忘记你听不见了, 稍等我一下。”她手里拿着橘子,刚剥皮剥到一半, 房间里都是清新的橘子味道,一副和乐融融来探病的景象。
“你怎么来了,他们俩呢。”
尤利娅把经络都弄掉:“现在不方便写字,我说慢一点, 你看我口型。”
“一个换药去了,另外一个要复查腺体。”她语速很慢,嘴角带笑, 看起来耐心十足:“他们俩都不愿意对方跟你单独待在一起,非要一起出门。”
“还挺和谐的。”
尤利娅心中暗自感叹,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橘子剥得差不多,两个扛着摄像机的人走进病房, 为首的那个把机器架好后,激动地坐到尤利娅旁边。
“本想在你办公室进行访问的,不过这里也不错,拍出来之后能更清楚地体现你对同性爱人的担忧和关爱。“
尤利娅:“要谢谢你们的配合才是,其实现在是我的上班时间,你们同意来医院,正好我能早点来探望她。”
“有一个正大光明摸鱼带薪谈恋爱的机会,说实话还挺激动的。”她笑呵呵的,平易近人幽默亲和的形象一下就竖起来了。
双方距离瞬间拉近。
“哪里哪里,能给帝国史上第一个公开出柜的政客做专访,我们才激动呢。”
乌涅塔暂时没说话,她正从两边交流时的只言片语中读取信息。
记者开始强调采访前注意事宜:“这次我们不会拍摄您爱人的脸,她的手可能会出镜,镜头拍到的时候二位最好能十指紧扣。”
尤利娅微笑点头:“我跟她沟通一下。”
她拿出手机打字,屏幕伸到乌涅塔面前:“早上闹出来的风波太大了,影响很恶劣,这是上级派来调查我的纪检。”
“我们要在这进行一个时长三十分钟的质询,你作为当事人需要在场配合调查。”
尤利娅就是条无利不起早的鬣狗,结合刚才获得的信息碎片,一定是有巨量的利益等着,她才会大费周章的两头骗。
乌涅塔没说话。
她先是威胁:“我要是不能从这场麻烦里脱身,你哥哥不一定能捞得出来。”
然后动之以情:“既然你因为事故后创伤对我产生了短暂的爱情和依恋,应该会无条件支持我吧。“
她一改之前的抗拒厌恶,把剥到完美的橘子塞到乌涅塔手上。
乌涅塔怔了两秒,被她的厚脸皮震到瞪大双眼,提线木偶一样望着她愣愣点头。
采访是以直播的形势进行放送,正式开始后,尤利娅和记者一问一答。
“六个月前你开始推行A同法案,那时候起,你就意识到自己性向产生的变化了吗。“
尤利娅扫一眼乌涅塔,苦笑道:“那时候我还没遇见她,单纯就是觉得性少数群体也该和普通民众一眼,拥有同等的权利。”
她放下抓着乌涅塔的手,声音轻而有力地说道:“不被束缚,光明正大地去爱,不会因为爱人是同性而耻于在人前开口。”
“社会在进步,爱也不该被禁锢,这是值得人们去思考的终身议题。”
乌涅塔要不是在装聋,都忍不住想为她鼓掌了。
即使听不见,她的身体也微微前倾,被尤利娅激昂的表情和饱满的情绪所感染,长久地凝视着对方。
尤利娅感到一丝不自在,但仍然保持着最佳状态,继续侃侃而谈。
记者:“你们是什么时候遇见,又是何时相爱的,抛去你个人的政治抱负和对社会心怀的大爱不谈,你想过以后吗,你和你爱人的恋情由暗转明,你们怎么面对外界的非议。”
她沉吟半晌,乌涅塔的手像道具一样被她牵着放在怀中。
她眸光闪动,赤红色眼珠像宝石熠熠生辉。尤利娅缓缓答道:“关于以后,我确实没有过多的想法,唯一能保证的是,就算我和爱人迫于她的家庭压力分手了,我也会努力推动法案通过。”
尤利娅甚至开始提前铺垫。
她双眼微微发红:“我和爱人的共识是不问以后只争朝夕,即使我们不能走到最后,因为法案受益的成千上万的性少数伴侣们会替我们走在阳光下。”
尤利娅深知这是积攒政治资本的好机会,三句话不离法案。、
她的语言简洁明晰,又加上当众出柜的深情形象加成,并不惹人讨厌,架机器的人都被她感染到偷偷擦眼泪。
记者:“连你这样事业有成的alpha也会被拒之门外,您爱人的家人实在狠心。”
尤利娅悠悠叹气。
摄影师没有选择拍她略显忧郁的脸,而是把镜头对准在两人交缠的双手上。
记者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抬手示意摄像准备收工:“更多的问题让我们留到下次专访……”
话音没落,一滴泪闯入镜头,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
乌涅塔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她眼中滚滚落下。她侧着脸眉头微皱,无声哭泣时有种惊人的柔弱与美丽。
尤利娅手忙脚乱地用袖子给她擦眼泪。
“我……我怎么哭了。”硬挺的布料刮在皮肤上,乌涅塔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指尖一片濡湿,她怔了好半晌,声音嘶哑且茫然地说道:“抱歉,我看尤利娅的时候太投入了,一时之间忘记了。”
乌涅塔表情惶恐:“虽然听不到你们具体说了些什么,但是我从口型分辨出,好像有以后和分手这两个词。”
尤利娅不明所以,只感觉握在手心的那只手抖得厉害。
她脸上的眼泪越擦越多,像洪水决堤。
尤利娅没见过这么能哭的人,想两只手并用同时帮她擦泪,对方却越攥越紧,砸在手背上的眼泪也顺着手指缝隙渗入两人掌心。
“我们不能在一起了吗。”
尤利娅手足无措:“你怎么会这样想。”
“就是有种会被分开的预感。”
两人互相算计针锋相对的时候尤利娅没在怕的,这样猛地一脆弱,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哄。
油嘴滑舌哄人拿好处是尤利娅经过长久的锻炼习得的技能,刻在骨子里收放自如,面对乌涅塔的真情落泪,她始终找不到开口的切入点。
“从开始的时候我就一直注视着你,你的每一个神情我都有仔细观察。”
“说到分手的时候,你嘴角微垂,眼神也很悲伤,如果仅仅只是预测未来的话,你不会有这样的表现。”
她语气难过:“除非你已经想好了我们的结局。”
“或者你早就下定决心,要在这次事件结束之后和我分开。”
一番分析,尤利娅的打算被全部猜中,镜头前她不敢表露出真实意图,只能安慰道:“那只是众多结局中的一种,我们未必就会走到那一步。”
乌涅塔听不见,情绪跌落到谷底,没耐心等尤利娅一个字一个字地把安抚她的解释敲出来。
但是不安抚的话,刚立起来的深情A同形象就保不住了,尤利娅头痛得拼命薅头发。
政治作秀而已,她现在为以后的解绑铺垫也无可厚非,抛出乌涅塔的家世当引子,就是为了到时候能以被嫌弃的A同的身份再博一波同情。
乌涅塔静静地看着她,说:“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只要你说爱我,这一刻我可以什么都不想。”
尤利娅抓狂,下意识想,那下一刻呢。
她彻底相信这人的脑子被炸坏了,都是出来讨生活的心机A,谁还不知道谁。
她受家族恩惠和钳制,走上政途,乌涅塔运气也不错,攀上无敌有钱的鳏夫O,虽然不到一年就当了寡妇,至少有大笔遗产等着继承。
打败两个成年继子,从半路遇到的老公那里拿到那么多钱的心机女A,怎么可能是轻易被人主宰情绪的小白花。
但事情就是这么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我……我……”
沉默的时间太久,记者和摄像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乌涅塔坐在一旁默默决堤。
尤利娅嘴巴张张合合,我爱你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虽然满嘴跑火车,一口一个我们家爱人叫得亲密无比,从实际出发她还是个连初恋都没谈过的纯情派。
我爱你几个字承载的东西太多了,虽然卖个好价钱联姻无望,但骗子也会渴望一份真挚的感情。
“我……我爱……”
他爹的怎么爱得出口啊。
她明明是个刚死了老公没几天的寡妇,脑子是坏掉了又不是失忆了。
尤利娅想把她摇醒,告诉她,她现在不是在演为爱放弃一切反抗家人的叛逆白富美。
她纠结犹豫,甚至希望老天爷来个突发大地震,把一切都震成废墟,让所有人都埋到底下,这样就能静静地缩在地下等待救援,而不是当一个被逼着谈情说爱的窝囊A同。
没时间继续迟疑了,乌涅塔看向她的目光从期待变成失望,翠湖一样的眸子逐渐失去高光。
尤利娅面部肌肉不自觉地痉挛,饱含深情地说道:“我爱你。”
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流进嘴里。
咸咸的,原来是眼泪啊。
尤利娅流泪哽咽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真的说出来之后反而觉得浑身轻松,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和沉重,尤利娅抱住她,趴在她肩头哭得真心实意。
明明喜欢的是omega。
明明想着,出柜只是一时的,等到以后有权有势,还是可以找一个两情相悦的omega的。
他可以没有深厚的家世,但是一定要符合自己对伴侣的基本想象。
互联网处处留痕,这句我爱你会把两人深深地绑在一起,成为一辈子都抹不掉的黑历史。
两人哭着抱成一团。
……
除了频频破碎以外,这几天数次的泪失禁让乌涅塔双眼红肿,一眼望过去脆弱中夹杂着几分可怜。
擦掉脸上的鳄鱼泪,她心情愉悦地和尤利娅依偎在一起,不吃亏不报隔夜仇是她做人的基本准则,后果可以慢慢解决,因为吃亏而堵心导致情绪崩溃,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都不能发生在她身上。
正擦着眼泪,手机响了。
低头一看是阔别了一整个白天的伊莱斯。
这个点他应该忙完工作了,想到他可能已经看完新闻,知道她今天在外面度过了怎样充实又繁忙的一天,乌涅塔果断拒接。
不用脑都知道会被数落和质问。
他锲而不舍地打了好几个,乌涅塔统统拒接,消停半分钟后弹出来一串新消息。
[伊莱斯:接电话!]
[别装死,你拿卡的时候怎么保证的!]
[你不接我就直接过去给你办出院了,在你改邪归正并且给出合理的解释之前,别想再踏出庄园一步!]
感叹号里藏着的怒气乌涅塔切实地感受到了。
抓人还带预告的,乌涅塔稍稍感叹了一下好大儿真贴心,沉着冷静地回复他:[我不能离开她,你别想把我们分开。]
发完消息,她偏头看向哭成泪人的尤利娅,咬着唇满是担忧地说:“伊莱斯发现我们的事了,他要抓我回去,怎么办。”
“啊?”
“你带我走吧。”她捧着尤利娅的脸,惴惴不安又满含憧憬地说:“我们逃跑。”
尤利娅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回神,又惊闻她的私奔邀约,当即伸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没发烧啊。”
跟寡妇搅在一起已经头痛到想死,现在对方又天方夜谭地说要私奔。
尤利娅行尸走肉般机械开口:“你想我死就直接说。”
乌涅塔双眼亮晶晶的问:“不行吗,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
面对一个恐同的假基佬,比应付两个不讲理的O要简单划算,。
尤利娅摸摸扭头,怕她的恋爱脑传染到自己身上。
“你听我说。”按着乌涅塔的肩膀,她语气平静表情颓丧:“我就是个见利忘义的无耻A,不值得你为了我放弃一切。”
“我们俩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合适你知道吗。”
乌涅塔的双眼像倒映着繁星的湖水,笑起来星光迸射:“可是我爱你啊。”
尤利娅扭头反驳:“这是后遗症是病是心理问题是不正确的。”
“我看不见你的嘴巴,不知道你说什么。”她把尤利娅的脑袋掰回来,眼角眉梢俱是笑意:“我爱你。”
尤利娅捶头:“你放过我吧,我就是个下贱的平凡女A。”
大家都烂的时候互相比烂就完事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诚挚感情和纯情,尤利娅那颗属于烂人的真心被逐渐唤醒。
胸膛里突然复活跳得跟兔子一样的那颗心被尤利娅死死按住。
把脑袋抵在乌涅塔肩膀上,她尤其无力地说:“别念了,真的,我还有老母要养呢,我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
“你别搞我了。”
轻柔地抱住她的脑袋,伸手轻轻抚摸,略显毛糙的卷发从指间穿过,乌涅塔低头跟她咬耳朵,悄声说:“我爱你。”
尤利娅一脑袋把她撞到床上,双手虚虚掐着她的脖子,恶声恶气地说:“你最好是真的爱,被我知道你玩弄我的感情,我就宰了你。”
这份微薄可笑的爱可是她拿名声和前途换的。
乌涅塔抬手勾住她脖子,天真地问道:“要跑了吗,好浪漫。”
尤利娅松开她,反身去把自己提过来的果篮收拾好,一手挎着水果篮一手挽着她往地下车库跑。
和光鲜亮丽的外表不同,尤利娅的车破到她以为是四个轮子上焊了一坨废铁。
“真的没事吗。”乌涅塔担忧地问道:“总感觉下一秒就会上路。”
尤利娅发动引擎,一队黑衣安保从电梯上下来,她把乌涅塔的脑袋往下按,面不改色地从那些人面前开过去。
平稳上路后,从塑料袋里掏出之前处理好,但是经过几度转手有点爆汁烂皮的橘子递到乌涅塔面前:“吃吗。”
“好恶心。”
尤利娅笑了一下:“也对,你是公主……啊不对,贵妇A。”
说完她略显遗憾地一瓣一瓣剥开来吃,走的时候太匆忙,橘子皮忘记一起装回来了。
这可是天然香氛,好浪费。
汽车一路疾驰,繁华的城市高楼渐渐消失,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低矮破旧的筒子楼。
乌涅塔贴着车窗低声说道:“年轻有为的书记官不住在内环的豪华公寓,反而生活在棚户区。”
她好奇地问:“上七区也有这种地方啊。”
阴暗狭长的小路不好停车,尤利娅见缝插针,找了个和车子差不多尺寸的凹陷撞进去,前后保险杠直接瘪下去。
三面都是墙,只能从副驾驶下人,尤利娅弓着身子局促的下车,见乌涅塔正打量周围,打字道:“我以为你会表现得更惊讶,或者更嫌弃一点。”
两人并肩往前走,老旧的筒子楼墙皮剥落,连电梯都没有,乌涅塔赶在她前面把声控灯喊亮。
心里默念三秒,昏黄的灯光才姗姗来迟地洒在两人身上,尤利娅跟上她:“你怎么知道灯是坏的。”
平时回家她都是站在楼梯口大喊一声,等灯亮了再爬楼。
乌涅塔始终快她几步,确保她上楼时每一层的灯都已经亮起。
“我也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乌涅塔回头看她,得意地说:“我还知道楼层越高声控的延迟越久,街道的人不上心,灯光检修的人也不愿意爬楼,低层的看得过去就行。”
擦擦脑门上的汗,乌涅塔让她止步:“你家在顶楼,差不多得等个半分钟?“
“我不行了。”乌涅塔气喘吁吁往上爬:“你在这等着,我慢慢走,灯亮了你再上来,从下车起你就一直磨磨蹭蹭慢慢吞吞的,怕黑就直说我又不会笑你。”
尤利娅愣了一下,想说其实自己不是很怕黑。
嘴巴都张开了,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她身体虚,脚步声比一般人重,凭借敏锐的五感,尤利娅还能听见她深深的呼气的声音。
没什么规律的脚步声和呼气声缠在一起,响在尤利娅耳边时却自成韵律,最后她停住脚步,清脆的“嘿”声响起。
尤利娅默数三十秒,微弱的楼道灯光亮起,乌涅塔的声音远远传来:“可以了,快上来。”
她心中一颤。
带乌涅塔逃跑本来就是一时冲动,尤利娅表面光鲜,实际上钱包空空,去不起高档酒店,下意识把她往家里带。
尤利娅成年后没再因为自己的穷而自卑过,上班时也一直是穷得坦荡的廉洁人设。
但是在刚刚才互相“诉说爱意”的对象面前,光鲜的假象被骤然撕开,紧张难堪和局促自然而然地冒出来。
一切都太快了,她并没有做好袒露隐私的准备。
下车的那一刻起,后悔和难堪在心中交织。
正常的乌涅塔骄奢不讲理,挥金如土,是个会花大笔钱财贿赂政府官员的心机贵妇。
会被嘲笑的。尤利娅做足了心理准备。
预想的场面没有出现,尤利娅茫然愣在原地,久到楼道的灯再次熄灭。
乌涅塔的脑袋从楼梯扶手处探出来:“愣着干什么,你傻了啊?”
刚才的场景就像倒放一样,又重复了一遍,尤利娅听见她又喊了一声灯。
和上次稍有不同的是,必须在黑暗中等待的那三十秒,乌涅塔没有继续待在上面不动。
短暂的休息过后,她体力回复,脚步轻快地跑下楼,回到尤利娅身边,牵住她的手。
皮肤相触的瞬间灯光也终于亮起。
明明是回自己家,尤利娅却觉得自己像条路过家门却不敢进去的流浪狗,非要主人下楼迎接顺便牵紧缰绳才迟疑地迈出脚步。
尤利娅脑子里警铃大作,本能地觉得不妙。
第26章
这太怪了, 尤其是她还没来得及掏出钥匙,家里大门就从里面开启,门边站着个穿着围裙的白发alpha。
“欢迎回家。”他露出个冷淡的笑, 脸上嵌着双和乌涅塔如出一辙的绿眼睛。
她不太整洁的单身狗窝被收拾得井井有条,餐桌上摆着刚出锅的饭菜, 暖意融融的房间里飘着饭香。
尤利娅后知后觉发现,这是她那还没洗脱犯罪嫌疑的现役通缉犯大舅子。
显然,他不是来迎接自己的。
埃克特帮乌涅塔换完拖鞋,从沙发上捧出一套叠好的睡衣, 说:“先换衣服, 汤再炖一会儿就好了。”
尤利娅看着熟悉的蓝白方块, 下意识说道:“没看错的话,那个应该是我的睡衣吧。”
她支支吾吾:“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 你们回来之前我已经洗干净并烘干了。”埃克特垂眼, 白色眼睫缀在湖绿色眼珠上,像湖边落了一层细雪。
兄妹俩站在一起, 相交辉映,有种惊人的美丽。
乌涅塔欢呼一声:“好耶,我只穿过亡夫的衬衣,女朋友的睡衣还是第一次穿呢。”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尤利娅耳根发红, 这种发言太超过了,扭头看向大舅子:“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在我家。”
“你助理送我来的, 说现在外面不安全。”埃克特伤得比乌涅塔稍重,脖颈和小臂上缠着绷带。
尤利娅掏出手机, 助理的未读消息弹出:[A管会的人不知道发什么疯,一定要把你“大舅子”带走, 左思右想你家里最安全,他们不敢直接往你家闯,可以拖一阵子。]
[等专访结束,你们分手之后,再把他扭送出去,这样功劳还是你的。]
她闭了闭眼,突然觉得肩膀一沉。
乌涅塔换完衣服悄悄靠近,从背后抱住她:“你看什么这么投入,叫你吃饭都听不到?”
尤利娅一哆嗦,像个被抓到在外撩骚的不忠之人一样,火速熄屏,说:“工作上的事。”
说完她闭了闭眼。
好糟糕的台词,更像了。
不想暴露油滑政客是个感情菜鸡的真相,尤利娅假装平静的把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扭头看见她却呆了一下。
款式普通的便宜睡衣穿在乌涅塔身上质感满满。
两人身形差不多,乌涅塔更瘦一点,走动的时候棉睡衣甚至显出一种宽松飘逸的美感。
尤利娅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不知道是不是有女友滤镜,还是情侣之间互穿睡衣的情结作祟,她心跳得厉害,根本没法跟乌涅塔对视。
她想过如果交了omega伴侣后,对方留宿的时候会穿她的衣服,衬衣或是睡衣什么的。
肯定会很有气氛。
她又激动又萎靡,想象中的氛围感不是这样的,穿她睡衣的哪怕是个beta,都不该是个跟她一样的alpha。
乌涅塔站在她身旁,困惑地问:“不好看吗?我去换掉吧。”
“不是。”尤利娅抓住她的手腕,艰难开口:“不用换,挺好的。”
“你们先吃,我去上个洗手间。”那种又怪又激动的感觉在身体里乱撞,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排解,尤利娅果断尿遁。
乌涅塔笑眯眯地坐到餐桌旁,对埃克特说:“没用的A同,是不是?”
“我不明白。”埃克特坐在一旁给她夹菜,问:“为什么非要住在一个伤害过我们的人家里。”
乌涅塔撑着脸,尾音微扬:“废物的回收再利用?”
“你既然加入了/邪/教暂时没法退出,至少嫌疑犯的身份要洗脱,那个教既然专门和A管会作对,还能推测出我的轨迹,代表这个组织有些势力和能力,有可以利用的点,你就继续在里面打探消息。“
埃克特点头,还是有点在意地问道:“真的不能宰了吗,她让你受伤了。”
乌涅塔表情严肃:“哥哥不准多事,就像平常一样就好,出来一趟除了赚钱我也想见见世面啊。”
“我还没有谈过A同呢,不知道A跟A爱上的时候是什么样。”
她放下筷子掰着手指计数:“死去的丈夫是个残缺的omega,虽然有很多怪癖又很奇怪,但相爱之后他给我留了很多财产。”
“他要是真像说的这么好,你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早就拿着那些钱衣锦还乡了。”埃克特了解她,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离家这么久,你很想妈妈吧。”
“哥哥好烦啊。”乌涅塔白眼都快翻上天:“都说了他残的嘛,那不能给我完整的爱,留给我的东西也不完整,添了附加条件,也算可以理解。”
兄妹俩时隔一年再次重逢,好不容易有机会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吃顿饭,双方都有很多话想说。
“正常的O那么多,残的O可不好找哦,哥哥不要质疑我的眼光和审美。”她说:“虽然为了搞钱吃了很多苦,但是上班哪有不受气的。”
“乌涅塔嘴硬的样子也很可爱。”埃克特盯着她,真心实意地夸赞:“能找到这种公费谈恋爱的工作也很厉害,不像我,只能干苦活和脏活,还赚不到什么钱。”
乌涅塔抿唇一笑:“我也觉得,身为劣等alpha注定无法在社会上找到正经且稳定的工作,所以这样也挺不错的。”
“我在他们身上也可以获得很多东西。”
她双眼晶亮,笑得真心实意:“妈妈不是说过吗,要在有限的人生里做无限的尝试,之前我对A同有些抗拒,现在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不懂。”埃克特歪了歪脑袋,说:“虽然我知道爱情是可以流动的,但是性向也可以吗?”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有吗,可是我觉得很酷啊。”她说:“下午有人在医院里给我们做了个专访,同A恋马上就要成为潮流了。”
“我们俩会成为所有A同的精神领袖。“乌涅塔低声说:”她好像会因为这件事得到很大的利益,不知道她会给我什么。“
“身为她的爱人,她会给我全部吗。”
乌涅塔看着埃克特出神:“她不是残的,我能从她那里得到的东西应该会更完整吧。”
妹妹清晰明了的职业规划和短时间内想要达到的事业目标让埃克特感到震撼。
他羞愧地低头,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要更努力工作才行。
兄妹俩一番交流后,尤利娅湿着头发满身水汽地走出洗手间,还换了身衣服,应该是顺便洗了个澡。
她无精打采,脸色有点蔫:“你们怎么都没动,不合胃口吗。”
乌涅塔夹了两粒饭往嘴里送,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刚刚稍微聊了一下,我才知道哥哥被通缉了。”
“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他天性宽和善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说到这,尤利娅猛地想起自己白天坑了一把兄妹俩,刚刚在洗手间冲了个冷水澡才冷静下来。
陌生的情绪在心中蔓延,驱使着她,尤利娅犹豫着是否该向大舅子道个歉。
“哥哥你没事吧,要不我明天带你到医院去看看。”嘴比脑子快,她还没想好,关怀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埃克特果然非常通情达理。
他虽然表情很少,但语气温和:“早上的时候确实想宰了你,但你是乌涅塔爱着的人,所以没关系,我原谅你。”
“要喝汤吗,我煲了很久的。”
尤利娅受宠若惊,没想到他一句话就轻飘飘揭过所有矛盾,好奇地问道:“就这样吗?”
埃克特似乎误会了:“需要我帮你盛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尤利娅真的震撼了,世间真的有爱屋及乌到这种地步的兄妹情。
他表情真挚,尤利娅自认为有些识人的眼光,觉得他真不像会违法乱纪的人。
也不排除他特别会伪装,她见过不少罪犯,一脸天真纯良的杀人魔不是没有。
没看到埃克特的具体资料和卷宗之前,尤利娅不敢断然下定论。
先别担心,她看向乌涅塔,轻声安慰:“如果是被冤枉的,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先别担心,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乌涅塔勉强一笑:“我们是爱人,应该无条件信任对方才对。”
“为什么还要等,你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不相信哥哥的人品。”她语气轻柔,却步步紧逼。
刚确定关系时善解人意,稳定后开始试图影响对方的想法和判断,这种手段乌涅塔很熟悉,用起来得心应手。
“我有我的职业准则和操守,就算是亲人,也要按条律办事。”尤利娅说:“公私分明是写在议院入职条例上的。”
“这事本来就不该我插手,但是我会尽力周旋。”
乌涅塔盯着她看:“尽力周旋就是不信任,书记官手握的权力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办不成。”
“我贿赂你的时候,你欣然接受,看你业务熟练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第一次。”
“如果这就是你的准则,那我有理由怀疑你的工作能力。”乌涅塔抿唇做严肃状:“毫无能力的蛀虫,你是吗。”
尤利娅喉咙滚动,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这种捞外快的方式是议院里默认的灰色规则。
而且她确实有自己的私心。
虽然感觉还不错,但爱情不能当饭吃,且这一切都是在乌涅塔精神不正常的基础上发生的。
这就是一场贵妇A的私奔游戏,维持不了几天的镜花水月。
独自在浴室里冲凉,冷水打在脸上的时候,尤利娅再次清醒,前途和虚假的爱情,孰轻孰重,不需要过多的思考。
乌涅塔的质问让她感到愤怒。
至少有一个瞬间,她是真的动摇过。
这个瞬间让尤利娅感到恐慌。
她深吸一口气,心想好的,冷言冷语正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都跟我逃跑了才发现我的真面目,所以你要离开吗。”她双手抱在一起,扯出个一贯的油滑笑容,一字一顿地缓缓开口。
乌涅塔也学着她的样子冷笑:“但你偏偏不是这样的人。”
“议院新星,一旦升职,你就是议院历史上最年轻的首席书记官,这些称呼背后的含义,又藏了你多少的努力我很清楚。”
“贿赂你之前我就知道,议院对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尤利娅一怔,脸上充满距离感的笑逐渐收敛:“那你为什么还要说那种话。”
“因为生气啊。”乌涅塔俯身上前,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眼:“被我怀疑质问的时候为什么不解释呢。”
“是觉得无话可说吗。”
尤利娅张了张嘴,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即使是假的,也无法否认,她和乌涅塔正进入一段亲密关系,她没有这种经验,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解释而不是生气。
“我不是别人,我以为我们这样的关系,我是你心里最特别的那一个,所以我不喜欢你把我和别人摆在一起。”
“就算我踩到你的底线,就算我伤害了你,你也应该无条件原谅我,因为我是特别的。”
“如果你没做好这些准备,那你不该随便地进入一段感情。”
乌涅塔说:“在你所有的关系中,我喜欢我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那一个。”
尤利娅打了个冷战,全身的毛孔仿佛突然张开,不断冒着寒气。
被入侵的感觉无孔不入,说不上来是害怕还是兴奋,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在她面前展开,尤利娅下意识想要逃离。
找不到话反驳,尤利娅紧张到眼睛微微湿润。
“如果世上所有的亲密关系都是如此,那也太离谱了。”
乌涅塔握住她的手,轻轻抚摸她的手背:“世上的人当然不全像我这样,或许你的下一个伴侣是另外的类型,但是跟我在一起的话,你别无选择。”
她和下午在医院时截然不同。
两人逃跑之前,听到分开两个字她就会痛苦到落泪,十分柔弱。
但现在,乌涅塔展现出十足的攻击性,尤利娅不明白短短两个小时,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惊人的变化。
“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全。”乌涅塔说。
尤利娅听见她的回答,才发现刚才不小心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不断渴求,不断侵入,想得到更多,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她说:“正因为我现在是完全敞开的状态,才会对你要求更多。”
那种被侵入的感觉愈发强烈,好不容易清醒的脑子重归混沌。
尤利娅/呻/吟一声:“我不能……”
“我没有要求你立刻就把哥哥身上的嫌疑洗清。”乌涅塔打断她,眉头微蹙:“我只是希望你处理事情的时候能考虑得更多,想想我的感受,想想哥哥。”
尤利娅脑子很乱:“这不就是夹杂私情。”
“不是哦。”乌涅塔说:“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你对我每分每秒的想念,都是对我们这份感情的回应。”
“我抛弃一切跟你逃跑,不是不求回报的,我需要你的回应。”
她不要权势,也不要地位,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回应。
这让这段奇怪的感情听起来更加虚无缥缈,但是又为其增添了几分童话色彩。
尤利娅感到一阵眩晕。
这是以前从未想过也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伊莱斯盯着熄灭的手机屏幕,脸色阴沉。
视线上移,巨大的投影屏幕正在播放尤利娅的出柜访谈,长相不错的脸配合深情款款的表情,看起来赏心悦目。
虚伪至极的政客式笑容,在她脸上甚至看起来格外真挚。
确实有骗人感情的资本。
这种人伊莱斯见过不少,被这种A骗身骗心导致人生悲惨的O的事例,圈子里也有很多,偶尔会在酒会上被人提起,当做酒后闲谈。
他对这些事情很反感,多数时候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一笑置之。
伊莱斯眼神紧盯着屏幕里交握的那双手,确切地说,是属于继母的那一只。
只有食指和中指上涂着正红色指甲油,紧紧地抓在尤利娅的手背上,用力到在对方的皮肤上留下弯弯的指甲印。
在尤利娅略显愚蠢的惊愕表情中,他亲爱的继母正在发表那番令人感动的不离不弃宣言。
带着哭腔的沙哑女声响起,伊莱斯眼中的戾气几乎快藏不住。
每天晚上在影音室观看政治和经济新闻,是他处理完工作后的放松项目,了解社会动向是一个合格商人的必备素养。
环绕式影音能听清新闻发言人的每一个停顿和口癖,纤毫毕现的影像便于伊莱斯分辨他们的微表情,两相结合再加上圈子里的一些消息,可以分析出很多明面上看不出来的事。
靠这些分析,伊莱斯做决策时规避过不少风险。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把工作上的技能用在继母身上。
因为没有露脸,伊莱斯最初没有认出屏幕里的人是继母,直到她出声后才发现不对劲。
为了确认没有误听,伊莱斯第一时间戴上耳机,熟悉发声方式,边说边哭时习惯性的停顿,哽咽时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呜咽声,随着她的深情台词一股脑灌入脑中。
在数次慢放和重听之后,伊莱斯基本可以确认尤利娅是在做戏,但是继母好像当真了。
事情发生后,伊莱斯第一时间联系她。
他脑子疼得厉害,怎么也想不到昨天还在自己面前给弟弟深情告白的继母,会迅速陷进一段AA恋中。
对愚民来说,这是一场被认同可以窥视政客私生活的狂欢。
但是在伊莱斯眼里,这是一桩震得他三观塌陷的丑闻,好在有她和达里尔那件事打底,又缓了一晚上,他不至于气到当场厥过去。
气是真的气。
头疼也是真的。
昨天花言巧语从他这拿钱的时候,才信誓旦旦地保证过要好好做人。
不到二十四小时,就闹出这种事。
伊莱斯不理解,他以为那些钱至少能让她老实一段时间。
是天生的劣根性在作祟,还是真的单纯到一出家门就被骗了,在见到她本人前,一切都不得而知。
“还没找到人吗?”
“调取的医院监控已经发送给您。”旁边的黑衣安保低声说道:“书记官是有保密级别的,受律条的保护,她的住址和车牌暂时追踪不到。”
伊莱斯把监控直接投屏,画面里能看到继母是自愿跟她离开的。
手牵得很紧。
笑容洋溢。
“放荡又愚蠢。”伊莱斯黑眸中满是冷漠,面对昨晚那种情况都没说出来的评价,此刻终于说了出口。
此刻所有他能想到的辱骂性词汇,他都想放在继母身上,但是教养不允许他出声。
安保的脑袋垂的更低:“这边还调取了夫人的诊疗记录……”
“这不是还没死吗,甚至还活蹦乱跳的。”他抬手制止对方的话,费力地平复情绪。
“追踪还需要一点时间。”
“尤利娅·诺拉。“伊莱斯双眸微垂,诱骗继母的骗子的名字从舌尖滚过。
“联系诺拉家的人和今天给她们做专访的日刊媒体。”舌尖被咬破,痛感和血腥气在口腔中蔓延,他语气冷漠。
“这是三期专访中的第一期,就有这么高的讨论度和反响,找个中间人当说客,想办法让日刊的第二期专访提前。”
“固定时间,固定地点。”伊莱斯说:“先让她在外面好好享受爱情,等专访的那天,我亲自过去接她。”
伊莱斯条理清晰,愤怒的岩浆在脑子里咕嘟,快把他烧穿,但是计划着怎样抓她回来的时候,他又格外冷静。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已经了解完毕,从早上把两人扯在一起的爆炸案,到下午的突然出柜。
驱使尤利娅对继母下手的原因除了前途,想摆脱把她当狗一样使唤的家族,也是原因之一。
“事情发展成这样,尤利娅又检举了安装炸弹的幕后黑手,碍于舆论,诺拉家的人暂时不会对她继续出手。”伊莱斯托着下巴,看向屏幕。
正巧上面重播到继母的那滴眼泪坠在两人手上的画面。
伊莱斯将画面暂停,眼泪碎掉向四处迸溅的瞬间定格,然后一直放大到九十六倍。
那些碎掉的眼泪像畸变的镜头一样,反射出继母泪眼婆娑鼻尖发红的样子。
一双泪眼略显迷茫,和昨晚何其相似。
屈指敲在椅背上,轻声说:“对待不听话还要反过来跟主人抢食的狗,诺拉家的人应该很乐意透露她的住址。”
继母的眼泪碎成多少瓣,屏幕上被定格的她的哭脸就有多少张,畸变的眼泪倒影中偶尔会有尤利娅的影子。
伊莱斯觉得碍眼的同时,又忍不住战栗。
觉得自甘洛堕落的继母顽劣得刚刚好。
想纠正她,想把她拉回正途的心意再次变得强烈。
伊莱斯把她和从父亲那偷走生物信息的亲生母亲相比,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个更恶劣。
继母再恶劣一些也无妨。他想。
把这种烂到无可救药的人从泥潭里拖出来,并且亲手改变,塑造成符合自己标准的样子,反而更有成就感。
不能在亲生母亲那里实现的愿望,在继母身上实现也是一样的。
他托着下巴,和助理低声交谈:“一般这种一方被骗被利用的私奔戏码,被利用的蠢货会在什么时候最绝望?”
助理道:“看清真相?”
伊莱斯觉得还不够,说道:“应该是被彻底利用完,被嚼得骨头渣都不剩后才看清真相更富戏剧性。”
“但是也有幸福圆满的结局吧,虽然这种例子很少,但也不是没有。”
伊莱斯点头:“所以我才多余给她们一些相处的时间啊,万一这期间那个骗子真的爱上她,愿意为了她放弃前途呢。”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开始担忧,刚才的话要是成真了怎么办,于是决定再加点码。
“我记得议院那边有些关系,花点钱让她们把尤利娅的升职议案再提出。”
想乘着舆论的东风升职,就必须在镜头前利用继母。
她会怎么选呢。
伊莱斯为继母的爱情感到忧虑,希望她们能趁此空档好好相爱,这样分手时才能让继母感受致命一击。
人只有吃过亏上过当被狠狠地伤害后,才会反省自己。
乌涅塔是个成年人了,想改变她稀烂的爱情观难如登天,不如直接摧毁然后重塑来得快。
他亲生母亲的故事和她虽然不同,但底层逻辑是一样的。
为了钱,为了爱。
不该妄想自己永远也够不到的东西,这是生母用性命换来的经验和教训,现在继母只需要献祭她的爱情就能得到。
划算得不能再划算。
伊莱斯迫不及待想重建她因为背叛和失去而坍塌的精神世界了。
他绝对会好好教导她,把她变成一个好人。
第27章
伊莱斯高兴起来, 眼里的阴郁戾气散掉不少。
有了思路和目标,心情开阔不少,终于能分出注意力去关心躺在医院的乔西和达里尔。
“找人把达里尔的房间彻底清理一遍。”他说。
对父亲死亡的疑虑, 从继母身上转移到弟弟那里。
伊莱斯顿了一下,说:“至于乔西……从庄园里找两个人过去照顾他, 顺便在医院把他们俩看住,别让他们在这段时间内闹出别的麻烦事。”
失联的除了乌涅塔,还有康纳。
出门前看起来还算可靠,出门之后不仅没有联系他, 反而人影都找不到, 不知道是出了意外, 还是有别的事情要忙。
伊莱斯试着又给他打了个电话,漫长的嘀声后居然接通了。
他气喘吁吁, 疲惫的声音里掺了点痛苦, 听见伊莱斯的询问,他语速飞快地说道:“你听到的看到的关于乌涅塔的一切传闻, 都是误会。”
“你在哪。”
“你别怪她,都是我的错,事情才会变成这样。”康纳说:“我正在补偿自己犯下的错误,早上那些新闻会被压下去的, 不会影响她的名誉。”
他语气飘忽,好像在忍受什么极致的痛苦。
伊莱斯皱眉,早上那些报道确实有人为干涉的痕迹, 但是下午释出的尤利娅的访谈已经爆了,不是人力能压制的。
康纳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好像在访谈释出之前就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
“你到底在哪里,这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总之你先别问了, 我现在很忙,回头再见,帮我照顾好我弟弟。”
根本不给他追问的时间,康纳迅速挂断,急促的嘀嘀声在伊莱斯耳边响起-
尤利娅家里只有一间卧室,时钟显示到十点的时候,她有点犯困,频频往房间的方向看。
乌涅塔躺在旁边,脑袋枕在她腿上。
吃完饭后两人之间就没有什么交流,尤利娅有点尴尬,想说点什么当着埃克特的面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你实在没事做的话,去把洗脚水倒了。”蹲在旁边给妹妹擦脚的埃克特说道。
她想起身,被乌涅塔一把按住:“你走了谁给我当枕头。”
尤利娅看了一眼埃克特,不知道该听谁的,讲道理大舅子的话也应该听一听。
“那你坐着吧,我去。”埃克特看出她的犹豫,主动说道:“你要永远把她的需求放在第一位,我的话你可听可不听。”
趁他离开的功夫,她狗狗祟祟凑到乌涅塔耳朵边,小声说道:“对不起。”
温热的鼻息打在耳廓上,勾得乌涅塔耳朵痒痒:“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她把侧着看向电视机的脑袋掰向自己,说:“我说,咱们晚上怎么睡,就一张床。”
“一起啊,还能怎么睡。”
尤利娅眼睛圆睁:“这不好吧,我还是睡沙发算了。”
犹犹豫豫的时候,埃克特的声音从里面响起:“床铺好了,赶紧进来睡。”
尤利娅把她扶正:“我先送你进去。”
进房间一看,地上也铺了被褥,迎着大舅子冷淡的目光,尤利娅立刻表示:“我马上出去。”
兄妹俩看出她的意图,齐齐歪头问她:“你出去做什么。”
“一起睡。”又是异口同声。
尤利娅呆了一下,想说地铺很窄,只能睡一个人。
兄妹俩自然地上床、盖被,然后一齐看向她:“快睡呀,要关灯了。”
不是……
太多的话卡在胸口,她既想问你们俩都这个年纪了还睡在一起不太好吧,又觉得三个人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很怪,何况她才是床底的那一个。
乌涅塔睡在靠墙的那一侧,抬手揉眼:“今天很累了,还不休息吗。”
尤利娅的目光在兄妹俩身上来来回回。
“不用感到困惑,直接躺下就好。”埃克特主动说道:“妹妹很喜欢你,不想和你分开,满足她要求的同时,身为哥哥如果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你们在一起,会觉得重要的人被抢走了很不甘心。”
“而且这是卧室,场景太暧昧了,你们两个人又都是A,不确定妹妹是不是受欺负的那一个,所以大家一起睡,没问题吧?”
尤利娅真的不懂,为什么他能用平板的语气说出这么隐私又让人脸红的话。
他侧着身子,乌涅塔凑过来趴在他身上举手提问:“如果我想和她亲密接触怎么办呢,情侣之间难免会有那种时候的吧。”
她睫毛微垂,露出个略显涩然的笑:“哥哥应该懂的吧,就是亲密接触之类的。”
尤利娅坐在地上仰头看她,差点把舌头咬了:“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当着哥哥的面,说这种话不太好吧。”
“看你的表情就猜得到啊。”乌涅塔说:“而且这种事哥哥又不是没做过。”
埃克特沉吟一会儿,表情认真地说:“想牵手的话你可以牵着我的手,然后我去牵她,拥抱也可以。”
尤利娅:“?”
他看着妹妹,轻声说道:“但是亲吻不可以帮忙转达,因为我不是A同,不想和除了妹妹以外的alpha接吻。”
尤利娅:“??”
“上一次没有抵住你的软磨硬泡,我亲了那个beta,回家恶心了很久,稍微有点心理阴影。”埃克特持续性爆炸发言把尤利娅炸得一愣一愣地。
乌涅塔立刻反驳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不要提了,五岁时候发生的事到底还要拿来说几次。”
尤利娅松了口气。
“因为真的很怪。”埃克特说。
乌涅塔抓住哥哥的手,笑着说道:“废话少说,赶紧帮我把喜欢的那份心意传达给她。”
埃克特闭了闭眼,慎重地点头:“感觉到了。”
扭头向尤利娅伸手:“不牵吗?”
虽然真的很怪,但还是鬼使神差伸了手,尤利娅一边感叹埃克特真是个好哥哥,又觉得自己也在这种气场的影响下变成了奇奇怪怪的人。
“我想亲她怎么办。”乌涅塔又问:“晚安吻之类的。”
埃克特:“脸颊吻也不想转达,两个A之间做这种事好恶心。”
躺在床底牵着他手的尤利娅默默脸红,她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不是也这样,恍惚间好像真的隔着埃克特感受到了乌涅塔的存在。
两人没谈拢,乌涅塔趁哥哥关灯转身的间隙一脚蹬在墙上,飞身上前,想趁机偷偷亲她一下。
埃克特眼疾手快,把人拦腰抱住,尤利娅本来躺下了,听到动静又坐起来,正好看见她吻在他脸颊上。
尤利娅又震惊又遗憾。
“睡觉!”埃克特平静地结束这场闹剧。
重新躺回去的尤利娅睡意彻底消失,心中反复纠结刚才那个应该落在自己脸上的晚安吻。
本该是她的。
和埃克特握在一起的手也忍不住发烫,她翻来覆去地想着,如果牵着的是乌涅塔的手就好了,这样她的心情就能被传达过去。
其实两个A牵手确实是很恶心的。
尤其是两个刚认识不久的。
尤利娅在心中默念,这是哥哥,不是外人,这是乌涅塔的家人,不是外人。
但还是觉得碍眼。
等了不知道多久,埃克特的呼吸声变得平稳,乌涅塔把手抽出来。
他攥得太紧了,乌涅塔手心全是汗,她眉头微皱,如果不是情况需要,绝对不会主动去牵哥哥的手,老是把人弄得汗津津的,讨厌死了。
她小心地坐起来,一抬眼在黑暗中看见尤利娅正缓缓起身。
借着惨淡月光,两人能看到对方在黑夜中亮得惊人的眼。
乌涅塔勾勾手指,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床边,用口型无声问道:“你怎么也醒着。”
“你呢?”
尤利娅:“我听见被子摩擦的声音,就起来看看。”
被那个没有落到实处的晚安吻吊着,怎么也睡不着。
乌涅塔嘴角牵起个笑弧度,无声地回应她:“我也睡不着。”
两人中间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埃克特侧着身子睡在床沿处,被子隆起,像阻隔在两人中间的大山。
弹簧床垫有些年头了,乌涅塔一动就咯吱咯吱地响,深夜里格外明显,抬头求助似的看向尤利娅。
她跪在地上直起身体,向乌涅塔那边俯身,想问问对方是不是睡不惯。
乌涅塔猛地伸手捧住她脸颊,在她眉间轻轻地啄了一下:“好了,这下终于可以放心地睡了。”
尤利娅没想到她辗转反侧的是为了这个,她双颊发烫,连耳朵尖都热了起来,像被火烧过一样。
她摸着眉心下意识看了眼埃克特,有种偷窃了别人家宝物的心虚感和刺激。
乌涅塔也看了一眼,对她说:“有时候哥哥也很讨厌,对不对?”
她想点头,又觉得有挑拨他们兄妹感情的嫌疑,僵在那里看着她慢动作一眼钻进被子里。
尤利娅愣愣地想,她的心情好像真的被传达到了,难道埃克特真的是什么新型传播介质?不对不对,把乱七八糟的脑瘫想法甩脑袋。
明明是乌涅塔也喜欢她,想要她,所以在这一刻心意相通。
尤利娅的心开始疯狂乱跳,做贼一样躺回去,重新开始烙饼-
一夜没睡好,起床的时候乌涅塔还没醒,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埃克特又是系着围裙在灶头旁忙碌。
见她出来,埃克特随口说道:“你牵我牵得好用力,我手麻到连牙刷都拿不稳,缓了好久。”
“不会吧。”尤利娅震惊。
“快去洗漱吧,你上班好像快迟到了。”他把做好的三明治装好,放到玄关的柜子上,说:“这是你的那份。”
尤利娅没想到他起这么早居然是为了自己做早餐。
“别这么看我。”他说:“你要记住是因为谁才有温暖可口的早餐吃。”
艾克塔把榨好的豆浆装进杯子里,说道:“我是照着乌涅塔的口味做的,豆浆的甜度也是她喜欢的,你咀嚼的每一秒钟,吞咽的每个瞬间,都要想着她,怀着感恩的心情吃掉这些食物才可以。”
不爱喝豆浆的话尤利娅没好意思说出口。
迷迷糊糊地洗漱,迷迷糊糊地出门。
埃克特甚至贴心地帮她把门打开,殷切地叮嘱道:“下班了就立刻回家,不要到处鬼混,家里有人在等你知道吗。”
尤利娅:“那要是加班呢……”
“加班的时候你不会想着在家等你的她吗。”他沉默了几秒,皱眉说道:“一边想她一边工作,能好好地把事情处理干净吗。”
埃克特上下扫她一眼:“你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一半是属于乌涅塔的,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想一想她的感受,明白吗。”
尤利娅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说不出来。
她点点头。
埃克特轻轻颔首:“我看你昨晚没怎么动筷子,吃饭要香一点才能带动乌涅塔的食欲,你喜欢吃什么,今天的晚饭我给你做一个。”
尤利娅受宠若惊、同手同脚地出门,把小破车开出车位的时候撞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
她点开AI助手,开始听手机上的未读消息。
先是日刊那边的:[昨天的专访爆了,这边想趁着热度尽快安排第二次直播访问,暂定在两天后,您这边方便吗。]
再是助理那边:[你的升职提案重新进入系统了你知道吗。]
[昨天的专访一出,早上的负面新闻被瞬间扭转,机会来了。]
[你有把握说服乌涅塔答应第二次的专访吗,这次他们约在日刊的总部大楼里,比上次要正式一些。]
[虽说她的身份普通人扒不出来,但是一旦露脸,在她们家那个圈子里是瞒不住的。]
[她哥哥犯事的详细卷宗已经发送给你,A管会那边和诺拉家族通了气,知道你现在要保他,一直在暗地里施压让你交人。]
[访问提前事件好事。]
尤利娅明白他的意思,事情进程越快,他藏匿嫌疑犯的风险就越小。
最有利的结果就是利用完乌涅塔之后交出她哥哥埃克特,然后自己升职。
尤利娅的目光落在旁边的早餐上,脸上的表情略显挣扎。
其实不该犹豫的,直接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选项就好,但她就是没法立刻给出答复。
沉着脸走进办公室,屁股还没落到椅面上,早就等在里面的助理上前一步,接过她的外套,说道:“十五分钟后有个会要开,下午十四点你的升职提案会进入预投票阶段。”
尤利娅揉了揉额角:“虽然是好消息,但是一大早的工作消息怎么密集,有点倒胃口。”
助理:“你昨天提交的陈述报告,交通部并不认可,有疑义的点我已经标注出来了,公务车的定损结果也有了。”
翻开助理递过来的文件,几乎页页标红,尤利娅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交通部昨天反馈过来的,可能看你闹出那种事前途不保,所以顺便踩你一脚。”助理提了提嘴角,故意大喘气:“不过别太担心,一大早我就收到了新的反馈报告,这次有异议的地方只有几处,糊弄一下就行了。”
他比了个大拇指:“昨天的专访简直就是力挽狂澜,他们应该也没想到,你不仅没完,还会爬得更高。”
“还有就是。”助理顿了一下,说道:“你账户里已经没钱可扣,三天后公务车的损失赔偿会开始第一期扣款。”
“当然了,如果你顺利升职,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成为首席书记官可以光明正大地“受贿”,收取一定数额的政治献金。
三句话离不开升职,尤利娅叹气:“再给我点时间考虑。”
“我不明白你还要考虑什么,天时地利人和,你现在全占了,只需要短暂地当个爱情骗子,就能获得一切。”助理说:“别跟我说你下不去手,你不是这种人。”
尤利娅喝了口豆浆,甜到黏喉咙,大脑空了一下,想起这是乌涅塔喜欢的口味,难以理解她是怎么喝得下去的。
想着她,尤利娅脱口而出:“我就是觉得这样利用一个病人太过了,你知道她的身份的。”
“你从为了从死人身上赚钱,在无数场葬礼上颠倒黑白的时候都没觉得过,现在突然良心发现了?”助理狐疑的眼神在她身上扫过:“倒也是,虽然看起来是个人渣,但你是纯情派。“
“爱情不能当饭吃。”助理提醒她:“有权有钱的A纯情起来是情趣,你这算什么。”
尤利娅捏着豆浆瓶,用力到骨节泛白。“别瞎说。”
“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议院里除了保安,最穷的就是我们俩。”助理盯着她,淡声说道:“因为同样想往上爬的目标,我们才成为配合无间的上下属。”
“拼命工作就是为了不想再当被踩在脚下的下等人,希望你谨记。”
尤利娅表情冷凝,又往嘴里灌了一口豆浆,极致的甜味之后舌尖泛苦且恶心。
她把瓶子扔进垃圾桶,冷声说道:“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助理弯腰低头,嘴上毫不退让:“昨天的专访节目效果很棒,连我都快感动了,乌涅塔夫人的感情诚挚动人,又如此美貌,被她全心喜爱很难不产生恻隐之心。”
“但这是因为她病了。”
尤利娅看着他,面无表情。
口腔里挥之不去的腻人甜味也在提醒自己,这一切的喜爱都是建立在创伤后应激上的。
电视上的恩爱表演也是以谎言为基石。
一旦她痊愈,谎言败露后,以乌涅塔的性格,自己会迎来疾风骤雨般的报复。
尤利娅把三明治也扫进垃圾桶,声音发涩地说道:“该怎么做我比你清楚。”
骗来的爱情和看得见摸得着的金钱权势,孰轻孰重,尤利娅已经有了答案-
尤利娅走后,兄妹俩坐在一起吃早餐。
“昨天搞卫生的时候仔细检查了一遍,房子里没有监控和监听设备。”埃克特把吃的放到妹妹手边,说道:“书房里有一台型号很旧的电脑,可能是她的办公设备,擦灰的时候我试了一下,有基因锁。”
两人就着昨天的采访视频下饭,埃克特说完视线黏回屏幕上,客观点评道:“你真的很喜欢她。”
乌涅塔点头:“毕竟是我的alpha初恋嘛。”
把关了一整晚的手机打开,乌涅塔漫不经心地查看未读消息,伊莱斯半夜发了条意味不明的消息:[那就看看你抛弃一切选择的爱情有多坚固。]
经典棒打鸳鸯戏码要开始了吗?乌涅塔沉思。
看眼时间,凌晨两点发的,看来她的好大儿真的很在意。
想了下她和尤利娅这边的进度,推得还不够,乌涅塔抱怨道:“哥哥真的很碍事,挤在小情侣中间会妨碍我们进入热恋期的。”
埃克特毫无原则底线地道歉:“对不起。”
妹妹现在身份特殊,注定不会在这里久留,难得相聚,埃克特想在短暂的时间里多和她待在一起。
乌涅塔走到窗边,往下望,绵延在一起的矮楼本就挤挤挨挨,入目都是快碰在一起的锈蚀长苔的雨棚。
透过间隙看向路面,路上多了很多穿着便装,身材魁梧,和这里格格不入的alpha。
伪装做得很敷衍,一看就是伊莱斯派过来的,好像在特意警告她。
乌涅塔收回目光,看向哥哥:“你刚刚说她喜欢吃什么菜来着?我去买,哥哥做好之后我要去送饭。”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抛开她自己正在兴头上不说,要在尤利娅反应过来之前,把这份感情牢牢地根植于她心中才行。
乌涅塔下楼,下面被派过来监视她的安保纷纷侧目。
一路上有人跟她,但是并没有想要抓她回去的意思。
直到坐上去议院的车,伊莱斯才再次发来消息:[看来我高估你的爱情了,怎么她没给你钱吗,买个菜也要刷我的卡?]
下面附着截图,全是几十块的动账提示。
[伊莱斯:你不是非百万豪车不坐,连吃饭都要佣人帮忙吗,现在却坐着廉价网约车上赶着给人送饭,简直可笑。]
原来是她的行程被报告给他了啊。
乌涅塔尽职尽责扮演恋爱脑:[我和她之间的感情无关金钱,纯粹。]
第28章
伊莱斯盯着手机屏幕, 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扔下笔噼里啪啦地打字:[在家里的时候三句话离不开钱,现在跟我说没钱有爱就行, 你在开玩笑?]
[乌涅塔:此一时彼一时。]
他动作一顿:[穷人之间更有共同话题是吧?你不在乎脸面,莫顿家族还在乎名声。]
伊莱斯简直昏了头, 本来已经计划好,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彻底陷入爱情的泥沼之后让她看清尤利娅的真面目。
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计划也很顺利地推进, 他现在应该能保持冷静的。
但她总是能用短短几句话就击溃他的理智。
[乌涅塔:钱是其次, 主要是心灵共鸣, 同是底层出身的穷A,凑在一起可太有话聊了。]
[我从没想过我这种人也能不在乎钱多钱少, 很神奇吧, 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
伊莱斯都要气笑了,她从自己这里想方设法搞钱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为了钱跟达里尔纠缠的事也才刚刚明晰。
怀着无法明说的心事,伊莱斯从底层捞A的角度出发,对生母的爱憎和怜悯移情到她身上,决定对她既往不咎, 督促她改过自新。
结果她就是这么回报自己的。
伊莱斯咬着牙,两颊肌肉抽动:[遗产呢,你也不在乎了吗。]
继母正在坐车, 处于无聊一直在看手机,所以回得很快:[从理智上来说我是很想要的, 但是我左右不了自己的情感。]
伊莱斯看着远处的白云,情绪差到极点。
[乌涅塔:我好像病了, 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和她相比连钱都不香了。]
[我可能有神经病,你帮帮我吧,现在就让人把我绑回去。]
伊莱斯怔了一下,对她的最后一丝期望也被风吹散,勾起一个近乎嘲讽的笑容,写道:[别再装可怜扮无辜了,你确实感情泛滥。]
她应该得到教训,而不是救治。
继母那边沉寂了很久,才再次回复:[我没开玩笑,你救救我。]
伊莱斯只当她又在发疯,没有理会-
乌涅塔发完求救信息之后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没有等他回复的打算,该埋的线都埋了,等着回家之后收网时再用。
只要他稍微调查一下尤利娅,顺便看了昨天的专访,就应该清楚尤利娅是什么样的人。
闹出这种事,伊莱斯知道她在哪里却没第一时间把她带走,就说明他这个棒打鸳鸯的大恶人还有别的打算。
一般这种贵妇私奔的戏码,把人抓回去是没用的。
跟尤利娅相比,自己再次违抗他、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跑背叛他和他的家族,应该更让伊莱斯恼怒。
他一定会惩罚自己。
抓回去关禁闭这种惩罚不够深刻,按照传统私奔的故事线来说,伊莱斯从情方面打击她,才是最能给她致命一击且合理的。
让她看清尤利娅的真面目,击碎她对爱情的所有美好幻想,再带回去惩罚,这样就说得通了。
遗产和珠宝,乌涅塔绝对不会放手。
尤利娅怎么配和钱相提并论。
乌涅塔双手搭在饭盒上,上面的图案早就掉漆,略显斑驳。
感情不是免费的,尤利娅的经济状况糟糕,穷成这样没关系,可以用别的东西来抵账。
至于伊莱斯。
跟达里尔搅在一起的时候,她有发消息过去求救,他忽略了。
这一次他又直接略过,表示他根本就没有看医院的诊疗记录,不知道她现在是真的有病。
从之前他跟自己那番关于情和钱的争论,以及他反复追问自己对他父亲有没有爱情的行为中可以看出,这人是重视感情的。
不然他也不会轻飘飘揭过她跟达里尔乱搞的事。
她暂时还没找到能拨动他感情的那个开关。
下了车,经过重重关卡,层层登记,表明自己是尤利娅的听障同性恋人之后,收获众多或同情或打量的目光,顺利抵达她的办公室。
尤利娅还在开会。
把东西放在桌上,她的目光扫过上面摊开的卷宗,上面有埃克特的大头照,乌涅塔目光一缩,继续往下看。
罪名是传播/邪/教,散布不良信息,危害社会治安。
算上底层四区,整个十八区教堂无数,却没有教会的原因是之前教会干政。
教宗信徒多,权力大,直接越过政府干涉国政。
政权动荡,经历了二十多年的清洗,才把教会掌握的权柄尽数剥夺,政府也改了名字,变成检察院。
虽然教会没了,但是形成了诸多变体。
有维护劣等alpha权益的生命科学教,就有维护omega和beta的,还有支持性少数的,也有研究新科技的。
大家都试图通过宣传和搞维权运动,来获得民众的关注,以此来攫取社会财富。
检察院下分监查院和议院,议院的书记官不止管理着天龙人和商人的财产,同时也负责管理这些教派的事务。
本国新教派没有五十也有一百,所以埃克特的罪名有很多说法,有可操作的余地。
但是因为生命科学教跟A管会扯上关系,所以会有点难办。
正看着,尤利娅推门而入:“你怎么来了。”
三两步走到乌涅塔面前,把卷宗合上,揽着她的肩膀把人带着在一旁坐下:“刚开完会就听见她们说有人找我。”
乌涅塔指着桌上的饭盒说道:“怕你没饭吃,所以过来看看,送饭应该是情侣间的必备场景吧,虽然我是个A,这种小事我也能为你做哦。”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早上才狠下心来决定继续骗,面对她的柔情蜜意,尤利娅勉强一笑:“你看起来不像做饭的人。”
“当然是哥哥做的啦。”她笑笑,起身把饭盒拿过来在尤利娅面前摊开,说:“但菜是我去买的哦。”
埃克特手艺很好,尤利娅却食不知味。
“我看到哥哥的罪名了,就知道他不会干坏事。”乌涅塔托腮看她:“你能想着我和哥哥,我很开心。”
脉脉温情缠在两人周围,尤利娅身上却满是寒意。
看卷宗是因为她决定屈服,想看看埃克特能换多少好处。
她不敢和乌涅塔对视,只能埋头吃饭。
“伊莱斯好像找到我了。“
乌涅塔突然道。
尤利娅猛地看向她,急匆匆把嘴里的饭吞下去,中途呛了一下,边咳边说道:“不该这么快的。”
“有很多安保守在楼下,我买菜的时候也跟在后面。”她摸了摸尤利娅的脸,低声安抚道:“别太担心,没有立刻抓我回去,可能他对我彻底失望,不打算管我了。”
尤利娅怔了怔,知道事情不会像她说得那么简单。
“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用遗产威胁我,你说好不好笑。”
“那你呢?”尤利娅喉咙发紧:“你怎么回答的。”
“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她亮得惊人的双眸将尤利娅烫了一下,不敢看她,狼狈而艰难地把头扭到一边。
尤利娅眼眶发潮,想用尽全力反驳,想大声告诉她: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跟我一样唯利益和金钱至上,所以才会在死了丈夫后立刻找到我,让我在葬礼上搞鬼。
她想告诉乌涅塔,这一切都是你精神错乱导致的后果,你和我一样是个不择手段的烂人,烂人就不要演什么深情至上了。
——你最爱的是钱。
她嘴巴张了又张却发不出声音。
“其实我知道钱也是很重要的。”乌涅塔看向尤利娅:“我明明知道怎样才是最优选,我想要钱,我应该主动跟他说我要回去然后跪下跟他认错,让他原谅我。”
乌涅塔用了很多我,来强调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但是我做不到。”她说:“很傻对吧。”
尤利娅知道自己现在该安慰她,立刻马上。
可是她听不见,要让她理解意思,必须面对面眼对眼,逐字逐句缓慢地让她读清楚自己的唇语。
这对尤利娅来说太艰难了。
她没办法。
几个小时前刚决定榨干乌涅塔的最后一滴利用价值,然后抛弃。
现在要若无其事在乌涅塔面前说些会没事的鬼话,她做不到。
两个相似的人,在两个能左右自己一生的两个选项中,做了截然不同的选择,这样惨烈的对比让尤利娅无地自容。
她眼眶发热。
这衬得她更卑劣。
尤利娅的眼泪滴进饭盒里,泡进饭里。
她咬着牙关不让呜咽声从牙缝里钻出来,像雕塑一样僵在那里。
乌涅塔的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道:“我看到电视了,昨天所谓的调查,其实是挽回你名声的专访对不对。”
尤利娅猛地抬头,双眼通红:“你听我说。”
“别骗我了。”乌涅塔的手抚上她的脸颊,轻声说:“我虽然听不见,但是字幕还是看得懂的。”
她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尤利娅却觉得有寒气从脊背蹿上来,冷到牙关发抖,半晌才低头低声喃喃:“你骂我吧,我无话可说。”
“我听不见你。”乌涅塔托起她的脸,认真地说道:“为什么要骗我呢,只要你开口,什么事我都能为你做。”
“对不起。”尤利娅抿唇说道:“我习惯了。”
无所不用其极,用谎言编织一切对自己有利的话术,早就是深入骨髓的习惯。
“我是在育幼院长大的。“尤利娅突然说。
“我父亲是诺拉家旁支的马夫,爱上了那家的beta小姐。”尤利娅看着她,语速很慢:“男A也有怀孕的可能性。”
“我母亲被送去联姻,不可能带着个疑是怀孕的马夫alpha,本来就是玩玩而已。”
“他生下我之后身体就不大好,只能把我送到育幼院,偶尔买点东西去看看我。”
“后来诺拉家族想在议院安插自己人,在育幼院找到我,要带我来上七区。”
“他不敢说自己是我父亲,只敢拉着我的袖子哭着求我不要走。”尤利娅弯唇讽笑:“我早就知道他是我爸,但是我过够了混乱肮脏什么都要靠抢的穷日子,骗他说我去看一眼母亲就回来。”
“如果父母是送养人,并且还在世,成年前离开育幼院都需要送养人签署同意书。”
“他居然真的以为我会回来。”
尤利娅语气嘲讽,不知道在讽刺谁:“他真的以为我是来看妈妈的。”
“上七区很好,我连做梦都不敢这么做,连下人房都这么宽敞,可以吃肉吃到饱。”
乌涅塔帮她把眼泪擦掉,低声说道:“挣扎求存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诺拉家的人每隔一段时间会对我们进行服从性测试,我永远是最先通过的那一个。”尤利娅脊背挺直,明明习惯了当吃人剩饭的狗,却总是下意识模仿上等人的姿态。
“回到家族的当天,我们这些人签署了借贷协议,资助不是免费的,利息率每年成倍叠加,到成年时这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薪金只能留下刚好足够生存的,其余的要打入诺拉家族的户头,每次为升职、或者为家族办事都可以获得金额减免。”
尤利娅说:“我是晋升最快的,也是捞得最多的。”
加上葬礼上从乌涅塔那里捞到的,刚好够她把欠款还清。
尤利娅不想再受家族的钳制,她想爬得更高。
“上七区的人坚信自己生来高贵,优秀是流淌在血脉里的。举止优雅刻在基因里,成绩优异是理所当然,心狠手辣是必备素养。”
“可是这些东西我也学会了,我也可以拥有。”
上等人竖起的坚固城墙,只要付出努力就能打碎,那么她为什么不能拥有更多呢。
乌涅塔的手轻轻按在她脑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她的长发,说:“自责吗?如果你是会自责的类型,我们也不会认识,更不会并肩坐在这里。”
“你不觉得我可怕吗。”尤利娅抬手攥住她的手腕,说:“我来上七区二十年,我爸到死我都没回去看他一眼,反而对着抛弃我们的有钱妈妈极尽谄媚。”
“我见利忘情无耻至极,被当成狗训了二十年,都学不会忠诚。”尤利娅语气紧张:“所有人都这么评价我。”
“你继续忏悔的话我会看不起你。”乌涅塔盯着她,说:“迟来的赎罪和深情比草贱,做了就是做了。”
这故事除了男A为爱怀孕是她没见过的套路,其余的环节每一个都很俗套。
四目相对,尤利娅眼里的紧张瞬间消散。
“不是忏悔,而是试探。”尤利娅说:“先抛出悲惨身世,让你知道我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借此间接希望你能谅解我在医院对你的欺骗。”
乌涅塔的反应,让她忐忑地在这一刻袒露真心。
“接下来的专访对我非常重要,我既怕你对我失望,又怕你真的就此离开,让我一个人面对镜头编造谎话。”
“没有你,我就没有未来。”
乌涅塔把手抽回来,笑着说:“我确实对你很生气很失望,不直接开口是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虽然这份爱是病理性的,不正常的。”
“但也切切实实地影响到了我的人生,我付出了这么多,得到的却是你的不信任。”
“金钱权力和未来,哪样你都没有,刚好我也不需要。”
尤利娅心中渐冷:“那你……”
“不是说过了我需要回应吗。”乌涅塔说:“拜托别再让我强调了。”
尤利娅脑袋抽痛,昨晚的场景再现,她需要的回应,除了想念还有什么来着。
“我不知道。”尤利娅挫败地低声自语,一直绷着的身体变得松垮。
乌涅塔托起她的下巴,在她迷茫无措的眼神中逐渐靠近,然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现在就做得很好,刚刚说的那些不就是在对我求助吗。”
“你的求助我已经收到了。”
帮尤利娅把垂在脸侧的发丝勾到耳后,说:“因为我爱你。”
“被爱的人可以随心所欲,在爱人面前做什么都可以。”
“你做什么我都会体谅,你那些贫穷的、令人作呕的过往,只会让我更加崇拜现在的你。”她抚摸着尤利娅的发丝,柔声说:“一路走来你该有多么不容易啊。”
“我会好好崇拜你,让你能够自信而坦然地向我求助,对我说出所有的无理请求。”
尤利娅抱着她的手臂收紧。
这样坦然又全无保留的牺牲让尤利娅感到害怕。
不择手段去争去抢,厚脸皮地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艰辛却踏实地往前走,是尤利娅人生的主旋律。
像这样动动嘴皮子就能获得一切,让对方为自己赴汤蹈火,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明明解决了一桩事,她却高兴不起来,有种轻飘飘踩在云端悬在空中的感觉,不知道哪一秒就会踩空。
“下一次专访时间是什么时候?”乌涅塔问。
“两天后。”尤利娅抬头,好让她看清自己的口型。
不用看,尤利娅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狼狈。
乌涅塔同意了,甚至原谅她之前的欺骗,一切都迎刃而解后反而让她陷入更深的焦虑。
不用说谎是很轻松,乌涅塔来之前,她甚至早在脑子里演练过真相暴露后场面会有多难看。
事情发展到现在,谎言与真相已经不是她们之间的阻碍,乌涅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恢复的病,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掉的炸弹。
乌涅塔现在对她有多坦诚和毫无保留,恢复后就会有多恨。
作为同类,尤利娅太清楚获得现在拥有的一切是有多难。
等她清醒后,回忆起为了别人亲手葬送未来的事,今日的甜蜜全都会化成梗在喉头的恨和毒。
如果想在她恢复后还待在她身边,抓住两人今后的最后一点可能,尤利娅现在该立刻拒绝她去参加访问的提议。
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利益选择欺骗,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同类之间或许会惺惺相惜。
但是现在。
她是在明知有问题的情况下,还要推乌涅塔去送死,把对方当成垫脚石。
“别露出这种表情。”乌涅塔遮住她的双眼,说:“要利用我就彻底地利用,如果动摇的话,不用等到以后脑子恢复清醒,我现在就会看不起你。”
乌涅塔语气温柔地将她前后的路全部堵死。
帮助她崇拜她,实现她所有的愿望,是病着的乌涅塔的心愿。
想报复她踩死她,是未来病愈后的乌涅塔的必然选择。
尤利娅夹在中间,感觉整个人都泡在冰水里,彻骨的寒冷爬遍全身。
视线被遮挡,她只能垂眼看着乌涅塔的下半张脸,柔软饱满的唇明明向上勾着,她却本能地觉得对方也在痛苦。
“别又跌回垃圾堆,变回你自己都看不起的贱民了。”乌涅塔语气冷酷。
尤利娅却开始动摇。
两人静静坐在办公室里,突然门被敲响,助理探进来半个脑袋:“议长找你。”
“饭盒下班后你带回家。“乌涅塔起身告辞,却被她抓住衣摆。
“再待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尤利娅看着她的背影,明知她听不见,依旧小声说道。
乌涅塔转身看她,明知故问:“怎么了吗。”
尤利娅摇头,脱掉制服外套盖在她脑袋上,牵着她往外走:“我送你出去。”
她身份敏感,越少人看见她越好。
乌涅塔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快。“刚刚来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现在才藏,应该来不及了吧。”
尤利娅无法解释自己这种行为背后的原因,干脆闭上嘴巴不说话。
“对了,哥哥托我问你,早餐好不好吃,你喜欢的话明天他继续帮你准备。”
“很美味。”尤利娅说。
乌涅塔嘴唇弯起,刚在她桌边看卷宗的时候发现东西都进了垃圾桶,才故意问的。
进度推得差不多了,她开始今天的第一个服从性测试:“都放了什么东西?我看看哥哥有没有偏心,给我们俩做的东西是不是一样的。”
尤利娅把她塞进车里,勉强说道:“跟你说你也听不见,晚点我给你发信息。”
两人挥手告别,尤利娅转身就跑,飞快地赶回办公室从垃圾桶里把丢掉的早餐捡回来。
还好是往专门装废纸的垃圾桶里扔的,把透明盒子打开,三明治完好无损。
尤利娅松了口气-
两人刚分开不久,出租车还没驶离检察院的范围,乌涅塔就收到她的消息,没来得及细看,车子猛地刹停。
司机刚准备伸脑袋出去骂,站在车前把他们逼停的康纳径自走到后面拉开车门。
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一晚上不见就胡子拉碴的,黑眼圈挂在脸上看起来落拓又憔悴。
颤抖的双手扶上她的肩膀,黑亮的眼里蓄满泪水,又气又怒地说道:“我好不容易才帮你把新闻压下去,为什么要和她一起接受访问。”
康纳眼中都是委屈痛苦:“你这样,你的名誉要怎么办,这桩婚事要怎么办,乔西又该怎么办。”
他这样不像花钱找关系出门办事归来,反而像做了什么/肉/体交易被抹布了。
“你说话啊!”康纳深吸一口气,强行把眼泪憋回去,质问她。
第29章
质问半天突然想起她听不见, 康纳噙着泪把刚才那番话在手机上打出来。
他抖着手打字很慢,总是误触到旁边的按键,错字跳出来一大堆, 又要删掉。
删删改改中,怒气越烧越旺, 深深的无力感侵袭全身,康纳干脆把手机扔到一旁,崩溃大喊:“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你的人生,还有我的人生, 全都毁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乌涅塔持续吃惊。
他抱着脑袋, 见她仍一副一无所觉的样子, 疲惫到了极点。
他们家在新闻部确实有关系,但那是父辈的交情, 无缘无故突然上门求帮忙, 对方一定会联系他父母。
那事情就瞒不住了。
这不是康纳想要的结果。
好在这位世交家里有个alpha儿子,他父母没升迁的时候, 这人和他同在下七区上学,两人还是一个班的同学,私交甚密。
康纳在他们家附近徘徊的时候,正好撞上他回家, 躲也躲不过避也避不及。
他穿着定制西装戴着银边眼镜看起来人模狗样,一脸社会精英的样子,邀请康纳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吃顿饭。
毕竟是以前亲密无间同上同下的好友, 对方见他躲避不及却没有立刻逃跑,当即猜出他上门是有事相求。
康纳忍着一拳头把他鼻梁砸断的冲动, 和他吃了顿恶心至极的饭。
上学那会儿每天同吃同住,放学打完篮球经常互相串门去对方家里洗澡然后通宵打游戏, 他曾经是康纳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没想到,他把人家当朋友,人家却觊觎他的屁股。
他以为的放学后运动,其实是人家趁机饱眼福的肌肉秀。
他以为的朋友互助放课后补习,其实是刻意挤占他的私人时间找机会亲密接触。
所谓的一起冲澡通宵游戏,更是福利大放送。
从若有若无的亲密接触,到漫不经心的精神暗示。
刻意设计让自己发现他跟别的alpha接吻的场景,然后到自己面前来痛苦剖白,一切都是因为他发现友情变质后的尝试。
希望康纳谅解他,帮他保密。
康纳震惊茫然疑惑不解,对方还没来得及使出下一个连招,他直接把人揍了个半死断联跑路了。
本该激昂飞扬和omega搞搞对象谈情说爱参加party的美好青春,全被这个蓄意想把他直掰弯的畜牲A同毁了。
别人在搞对象,他在和A同学习。
别人在开荤,他在和A同打篮球。
两人闹翻没多久,这畜牲的父亲调任到上七区新闻部,他也跟着转学走了。
他人虽然走了,康纳的噩梦还在继续。
以他的外形和家庭条件,在学校当个风云人物,交几个omega男女朋友是没问题的,然后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关于他是A同的传闻在学校里流传已久。
余下的高中时期没有A愿意跟他玩。
因为他体格高壮,大家怕自己屁股不保。
也没有O愿意跟他玩,少数几个靠近他的,干脆把他当闺蜜。
上学要在大家认为他是A同的氛围和环境里接受洗脑,回家还要担心传闻会不会飘进父母耳朵里。
灰暗的青春期造成的创伤,他花了很久才走出来,从最初的想找个omega证明性向正常,到后来的无限回避。
甚至在发现自己性向可能真的出问题后保持淡然,这个过程耗费了近十年,中间经历了无数次自我怀疑和自我和解。
康纳以为自己好了,但是昨天碰上的时候仍是恨意难消。
对方表示小时候不懂事伤害了他,有什么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不仅不要钱,还倒请他吃饭喝酒会所一条龙,找了不少omega作陪。
说什么只要看到他性向还正常,就放心了。
那个贱人是放心了,康纳一整个晚上都饱受煎熬,精神上在捅死他跟救乌涅塔的选择里反复摇摆,身体还要摆出很喜欢omega亲近的姿势。
双倍的打击,双倍的折磨。
把事情搞定后,天微亮才摇摇晃晃走出会所,掏出手机刚准备给乌涅塔报喜,就被尤利娅的专访冲击到了。
铺天盖地的报道。
满屏幕的赞扬,说她是政治先锋,A同代表,本年度最伟大alpha之一。
至于她还未露面的女朋友,下一次专访时会闪亮登场和大家见面。
康纳联系不上乌涅塔,但是检察院的位置还是知道的,抱着碰运气的心态过来,没想到真的把人蹲到了。
康纳的脑袋靠在车玻璃上,眸光沉沉地看着她。
“你吓到我了,你冷静下来后再跟我说话。”
乌涅塔没什么表情,沐浴在只落在她那半边座椅上的阳光里,眼中融金灿灿。
她昨夜可能也没睡好,眼下一圈淡青色,看起来是一贯的苍白柔弱,不仅没有疲态反而显得开心幸福。
康纳盯了她很久,语气生硬道:“为什么接受那个狗屁访问,还从医院逃出来。”
“你对她的感情是错觉,是创伤后应激产生的依赖,是因为我的畜牲行径产生的行为偏差。”他累得想立刻就睡,顺便逃避现实,但是想说的话太多,在乌涅塔变正常之前,必须撑住。
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康纳劝她的同时不停反思,承受自我鞭挞。
“你只是病了,安心待在医院接受治疗就好。”他说:“我会帮你找最好的精神科医生。”
他仰着脸,表情很正常,语气却几近哽咽,乌涅塔倒在座位上偏头看他:“我知道这不正常,可是情难自禁。”
想起被排挤孤立的整个青春期,在学校里被人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扫视,四面八方传来的窃窃私语。
那些如影随形让人不安自卑的感觉又缠上他,康纳脸色绯红喘着粗气重复道:“你只是病了。”
“昨天你还告诉我,这不是病。”
乌涅塔眼睫垂落:“你一会儿一个说法,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都分不清。”
康纳呼吸急促:“没必要弄清楚,我是为了你好。”
他扭过身子,让司机变更地址,往中西医院开。
“回去干什么?你想过我该怎么面对乔西跟达里尔吗。”
康纳:“我会帮你隐瞒,如果他们发现了我会帮你解释,要打要骂都冲着我来就好。”
她抬眼看他。
“你下车,我不想跟你说话。”
康纳抿着唇不说话,乌涅塔让司机停车,拉开车门扭头就走。
他付完钱往外追,乌涅塔手臂被他抓住,惯性太大直接被他拽得扭身撞到他怀里。
清醒状态下的亲密接触,这是第一次,康纳没有一丝绮念,触电似的皱着眉把她推开:“除了你自己,还有两边家族。”
“你现在不跟我回去,一定会后悔的。”
对过往、对那个曾经是朋友的畜牲A同有多憎恨,康纳对她就有多恨铁不成钢。
乌涅塔挣开他的手,无动于衷地望着他。
“第二次专访,你绝对不能露面。”康纳看着她,目光焦急又苦涩。
按照她的设想,日刊总部大楼肯定是要去的,不去表现不出爱尤利娅的决心。
乌涅塔不确定伊莱斯什么时候行动,是等到她接受访问暴露在公众视野中,闹得人尽皆知后,再给她致命一击。
还是顾念着莫顿家族的颜面,在专访之前就把自己带走。
前者会增加自己拿到遗产的难度,对他更有利,但后者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暂时不想继续增加自己的知名度,眼前拼尽全力说什么都要阻挠自己的康纳,就是她的一道保险。
在尤利娅那边的戏份还没杀青,正是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
她绷着脸,双手垂在身侧捏成拳,无声透露出倔强:“我不去她会失去一切,我不想看她难过,也不想失信于人。”
“那她就能眼睁睁看着你一无所有让你跌入悬崖?”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
“这些事用不着你来说。”乌涅塔眼神轻蔑:“事情的后果我很清楚,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有什么办法。”
“收收你的眼神,我不需要罪魁祸首的怜悯。”
“从上车起,你就一直用那种眼神看我。”迎着康纳的目光,她冷声说:“做错了事想挽回?还是想赎罪?”
“不管哪种,我都希望你能闭嘴。”
乌涅塔用行动告诉他,犯的错难以挽回。
“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康纳眼神凄楚,纠结又艰难地启唇。
“两家的婚约,你想办法解除。”她抱臂,下巴微扬:“不光是你,乔西我也不想看到。“
“他在面前瞎晃,会让我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她试探地问道,想知道这件事能利用的空间到底有多大,是否能动摇两家联姻。
制糖权是伊莱斯目前最想搞到手的东西,这次联姻关系重大,如果她能影响这件事,手里的筹码则会增多。
“我做不到。”康纳断然拒绝:“这件事办不到,我要是敢这么做,父母不会饶恕我的。”
“乔西也绝不会原谅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个屁的道歉?”她不耐烦地说:“不会觉得给我跪几下就一笔勾销了吧,你们家的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脸皮够厚说跪就跪。”
康纳能理解她的心情,整个青春期他都处在这种愤怒中。
他脸色变了又变,无力地说道:“对不起。”
乌涅塔嗤笑一声,扭头就走,康纳目送她离开。
街上车流交错,鸣笛声此起彼伏,噪声像针一样刺破他的耳膜,康纳头痛欲裂。
他不是脑子灵光的人,否则也不会把恶心的A同当成知心友人,想不出阻止她自毁前途的办法,也没有一张厉害的嘴皮子能动摇她的决定。
康纳眸光沉郁。
在她的身影消失之前,他大步追上去拉住她,在乌涅塔开口之前直接一个手刀把她打晕-
乌涅塔刻意走得很慢,她猜对方一定会挽留,但是没猜到他会用这种方式。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从四周的陈设一眼可知这是酒店,脖子后面又酸又痛,下意识抬手去按却发现右手动弹不得。
偏头一看,发现右手腕上扣着电子镣铐,另一端锁在床头。
康纳趴在床边睡得正香,甚至发出轻微鼾声,乌涅塔盯着他的发旋,一拳锤在他后脑勺上。
他瞬间惊醒,揉着眼睛望向她:“你醒了?睡了这么久饿了吧。”
“粥一直温着,我去拿。”顶着乌涅塔杀人般的眼神,不顾脑袋上的疼痛,他坐回床边给她喂粥:“抱歉,我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你行动不方便,我喂你。”他俯身向前。
软糯咸香的粥喂到嘴边,乌涅塔直接把碗掀翻,黏糯的米浇了他满头满脸。
“我知道你肯定要生气的,不过没关系,我点了很多份,外面还有。”他拿纸巾把眼皮上的米粒擦干净,表情平静。
“十分钟,我洗完再来喂你。”
乌涅塔下床,一脚踹在他腿上,冷声说道:“你都没有自尊的吗。”
电子镣铐中间的绳子就二十厘米左右,只能从一侧下床,就算绷直手臂往外走,活动范围也有限。
康纳任她打骂,抿着唇沉默半晌说道:“别把你自己弄脏了,如果你不想我等下帮你洗澡的话,就等我弄干净再打。”
他拧了毛巾,帮她把手上沾到的脏东西擦掉才离开。
乌涅塔顾不上形象,火速摸遍全身,手机果然被收走了。
她是真没想到康纳这种憨厚健气A会搞囚禁这一套,思索间,他冲了个战斗澡出来,头发稍滴着水,在地毯上留下一串深色水渍。
“不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你待会儿可能会没力气。”
“什么?”
康纳垂眼看她,本就黑不透光的眼珠子掩在睫毛下面,更显黑沉。
“你睡着的时候我找精神科医生请教过,性向摇摆、创伤后依恋、吊桥效应和斯德哥尔摩,这些症状我感觉你都沾一点。“
“你病情严重,不立刻干预会影响一生。”
勺子抵在她唇边,乌涅塔不张嘴,他强硬地塞进去。
“医生明天过来,今晚暂时由我帮你治疗。”
迎着乌涅塔愤怒的目光,康纳持续抱歉:“这两天你安心待在这里,等事情结束,我会带你去伊莱斯那里谢罪。”
乌涅塔呛了一下:“你一个种地的,连行医资格证都没有,大晚上在这里发什么癫。”
“我有经验。”他眸光闪烁。
“凭你长达三年的同A恋经验吗。”她扬眉笑了,满是恶意地问道:“因为你自己就是恶心的A同,所以就对A同抱有恶意,觉得这个群体里没有好人。”
“我早该想到的,初次见面就借酒装疯骚扰同类的人,就不是正常人。”
康纳:“我是为了你好。”
“骚扰陌生alpha的渣滓,该进警察局的垃圾。”她顿了一下,轻声说道:“我严重怀疑你是得不到我就发疯,故意找个借口囚禁我。”
“我是在救你。”
康纳一根筋地纠正她:“遇见你的那天晚上,我正好因为一些事确认了自己的性取向,这个我无法否认。”
“我变成真正的A同也才三天。”
“但是你别担心,因为某些原因,我对自己性向的疑虑已经超过十年。”他一本正经地说:“这期间我经历了很多常人没法理解的心理挣扎和伤痛,算是你的前辈。”
“那些不太光彩的经验,用来矫正你应该够用。”
他表情认真地说服她。
乌涅塔:……
三年是她随口胡诌的,就是为了多获得有效信息。
按照十年倒推的话,他对自己的性向产生疑问的时间在高中,结合后面说的正式出道才三天,高中时期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
直掰弯?
还是青春期探索两性奥秘的时候出了岔子?
乌涅塔不动声色,继续试探:“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对尤利娅的感情于患难中产生,没有外界压力和非正常诱导。”
康纳望着她摇头:“我就说你病得不轻。”
“白天你还歇斯底里质问我,现在就忘了是我对你的强迫和爆炸的双重压力下,你才会变成这样的。”
康纳坐在她旁边眉头紧皱,加快喂饭的速度,好像再继续放任,她就要病入膏肓了。
乌涅塔鸡皮疙瘩爬了满背。
她打起精神严阵以待:“你被谁压迫引导了?所以才把自己的悲惨经历套到我身上。”
“我最好的朋友,曾经我最信赖的人。”
康纳没有隐瞒,老老实实的:“说起来我们俩的经历很相像,我未来是你的家人,曾经我也把他当成家人看待。”
“他以朋友的名义侵入我的生活。”他一字一句地说:“想慢慢渗透后跟我兄弟变恋人。”
“为了压你的新闻,昨天我们俩见面了。”
乌涅塔不确定康纳是在倾诉,还是已经展开话疗,以坦诚为矛来获取她的信任。
“他看起来和以前没区别,甚至过得更好,和omega一起玩的时候也很开心。”康纳的表情变得阴戾:“我才发现整个事件受到影响停留在过去的人,只有我。”
“他是个肆意毁坏他人人生的渣滓,我不是。”
“他能轻飘飘一个帮忙几句话就揭过犯的过错,我不能。”
康纳说:“我跟他不一样,我会负起责任。”
说着他反而笑了,这两天一直萦绕于身的阴霾,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康纳借着取得她信任的机会,把压抑已久的陈年旧事尽数说出,无意识间成了自己最讨厌那类人的焦虑缓解了些。
不管这些悲惨往事能不能打动她,唤醒她的恐惧。让她清楚地明白这不是小事,康纳都不会停止自己的计划。
帮乌涅塔把嘴巴擦干净,康纳盯了她一会儿,伸手去解她的扣子。
她脑袋后仰满脸惊恐:“又发什么疯。”
“同A恋面对同性的触碰会觉得恶心。”他说:“你既然只对她一个人有异样情愫,又害怕我,就表示你还有救。”
他嘴上说得头头是道,单手解她扣子的动作却不如想象中的游刃有余,那只手一直在抖。
按在她肩上的另一只手挪开,双手齐上阵也还是抖得厉害。
漫长的沉默后,康纳终于成功解开一颗,他额头上沁出汗水,偏头的时候蹭在乌涅塔下巴上。
他后知后觉发现,两人离得太近了。
乌涅塔从震惊中回神,一把薅住他头发把人拽离:“你搞什么。”
“脱敏疗法。”
康纳汗津津的,近乎执拗地说道:“要是这个没用,还可以注射,要是还不起作用,还有电击疗法。”
发根被扯得生疼,他察觉不到似的再次靠近她,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
定了定心,这次速度上来了,她穿的薄外套被解开。
康纳如雨一样的汗水将她胸前布料打湿,他跪在床上,两腿分开,膝盖抵在她腰两侧将人夹紧。
她挣扎得越厉害,康纳眼神越欣慰,受到鼓舞般,他动作越来越稳。
乌涅塔戴着镣铐的那只手在床头摸索,柜子上的东西落在地上发出闷响。
她里面穿着尤利娅的长袖T恤,康纳的手掌按在她小腹上,把衣摆往上推。
乌涅塔情急之下抓着床边的花瓶狠狠砸在他脑袋上,康纳顶着满头的血,眼底带着温和笑意冲她摇头:“你看,我就说有用。”
他眉眼间满是坚决,乌涅塔的抗拒和愤怒像沉进深黑的崖底,久久听不见回声。
碎瓷片崩得到处都是,他俯身挡在乌涅塔上方,不让她被溅到。
鲜血顺着他下巴往下滴,康纳用衣袖把溅在她眼皮上的血污擦干净,莫名的兴奋感从胸口一路升腾,烧得他胸腔发疼。
“我知道他的真实意图后,他再跟我一起打完篮球想一起冲凉的时候,我也是你这种表情。”
他猛地顿了一下,仰头把自己的衣服脱掉,赤/裸/着上身望向她。
乌涅塔眼中他恃强凌弱的倒影,让康纳几欲作呕,视线扫过床头柜上的台灯,问她:“那个也能砸,你可以继续。”
“如果需要我帮忙,随时叫我。”
乌涅塔反而平静下来,淡声说道:“不是在治我吗,怎么感觉你在借我脱困,解救过去的自己。”
她手臂高高扬起,康纳下意识闭眼,不闪不避地迎接她的巴掌。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乌涅塔按着他的后脑勺,康纳不明所以,还是选择顺从。
顺从地和她鼻尖相抵。
“你为什么觉得需要拯救的过去的自己。”她说话时嘴唇都快碰上康纳的。
他想偏头又怕不小心擦到她的唇珠。
“能耐得住性子缓慢渗透你生活,想借此改变你性向的猎手,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康纳想反驳,乌涅塔竖起手指点在他唇上,说:“你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两人齐齐扭头,不远处桌上摆着的手机正在疯狂震动。
“看看啊。”乌涅塔催促他:“说不定就是那个人在联系你。”
“搞不好你弄错拯救对象了,需要帮助的除了过去的你,还有现在的你也说不定呢。”
乌涅塔语气幽幽,一双碧绿眼睛像两点鬼火,闪着冷光。
桌上手机熄了又亮,康纳怔了怔,真的扭头下床往那边走,赤脚踩在碎瓷片上一副木楞样。
他转身的瞬间,乌涅塔抓起旁边的台灯追上去,瞄准他的后颈,想效仿他把人打晕,又怕他五大三粗的晕不了。
犹豫的一瞬,康纳已经超过她的攻击范围,乌涅塔也被惯性拽回床上。
正因为错失机会捶墙,康纳脸色惨白地转身,恨声说道:“真的是他。”
第30章
乌涅塔推己及人, 没想到真的中了,她闷笑两声,偏头欣赏康纳的惨样。
桌上除了他和乌涅塔的手机, 乔西的也在这里。
之前防止乔西上网发现她的绯闻,一直由他代为保管。
三部手机比赛一样, 这个震完那个震,康纳无心理会,盯着乌涅塔发呆。
“让我猜猜看。”乌涅塔撑着脸颊,轻声说道:“他是不是趁着帮忙的机会加了你通讯号, 说过去的都过去了, 都是成年人没必要沉湎于不愉快的回忆中。”
“你怎么知道。”
乌涅塔微笑, 感情骗子的套路万变不离其宗,就那么些, 有什么不好猜的。
“不抛弃过去, 怎么跟你重新开始呢。”她盘腿坐起来,饶有兴趣。
“帮了你的忙, 关注后续情况做好售后就顺理成章。“
“又出了专访这个事,他是不是问你是否还需要帮助?”
康纳低头,屏幕上持续跳出未读:[你朋友的事后续影响很大,这次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
[帮人帮到底, 看你很看重她的样子,方便见一面吗,我们当面谈谈这事怎么处理。]
她的猜测句句贴合, 康纳捏着手机上前,跪在床沿上。
“怎么办呢。”她叹气:“你的情况好像更紧急, 青春期的噩梦再次缠上来,好可怕。”
“拯救我的事好像要暂时停止了。”
康纳唇色发白, 杂乱的情绪冲击大脑。
“我是为了你才去找他的,要是因为害怕他就放弃你,我的恐惧和现在发生的一切就毫无意义了。”
他逻辑在线,还分得清轻重缓急。
“你更重要。”康纳神情笃定。
“可我现在无法信任你。”她说:“简单几条短信就让你方寸大乱,脸色难看得跟刚死了爹一样,你来治我,真的不会越治越糟吗。“
他低着头无法反驳。
“你怎么说都好,我不会放你走。”
乌涅塔:“我改变主意,不想走了。”
康纳眼神狐疑。
“你抓我过来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乌涅塔说:“可是造成今天这情况的根源不是你,而是他。”
她指着手机屏幕。
“如果当初你没被他蒙蔽祸害,性向就不会产生动摇,没动摇的话就不会对我做出那种事。”
她伸手在康纳肩膀上轻拍,帮他掸掉并不存在的灰尘:“其实你没做错,我也没错。“
“错的是他。”
乌涅塔的声音很轻,却如炸雷一样砸在康纳耳边。
“他贱人一个,有什么好治的。”
握住他的双手,乌涅塔一个脑瓜崩弹在他脑门上,让他清醒一点:“我是让你去报复他,没让你用对我的方式去给他发福利。”
康纳:“他转学之后我们就没联系了。”
“平时我有刻意避开他的消息,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变成这样我是很恨,他既不在意我们的友情,也摧毁了我的人格。”
乌涅塔皱眉表示无法理解:“都这样了你不找机会干他,你来恶心我?”
“我不知道。”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只是高中生,大学毕业后又一直待在家里种地,这次来上七区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远门。”
“他看起来太正常了,说出来没人会信的。”
乌涅塔被震撼到了:“有钱你什么事情办不到,谁让你去跟他对簿公堂对着青天大老爷喊冤了?”
康纳的双手在她手心蜷缩:“他的事以后再说……”
“不行。”乌涅塔冷声说道:“他不是你一个人的仇人,你可以缩,但是我不打算就这样轻轻放过。“
“他跟我一样得对这事负责,你们俩都受到惩罚我就舒服了。”
“不需要那些乱七八糟的疗法,你把人弄过来好好教训一顿,我立刻改过自新。”
康纳想把手收回来。
“你不会不敢吧。”乌涅塔眉毛一竖:“有胆子绑架我没胆子搞他?欺软怕硬也太离谱了吧。”
“废物。”
他动作顿住。
“我不是没想过,我只是……”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乌涅塔笑笑:“这是咱俩的仇人,我会帮你的。”
她右手在康纳面前晃晃:“先把这个给我解开。”
哪怕再迟钝,康纳也意识到她的转弯抹角的是为了什么,他觑了眼笑盈盈的乌涅塔,变相拒绝道:“你说,我来做。”
乌涅塔微微笑了一下,顺手给了他一巴掌。
他反而笑了:“你这样有活力多了,看来老话说得没错,有目标就有动力,你真的很恨我们。”
把另外半边脸也伸到她面前,康纳问道:“还打吗,这边也可以一起。”
决定了把人骗过来弄,康纳把定位发过去,回道:[好啊,我们见面谈。]
他焦虑得把地上打扫了一遍,在床边走来走去,紧张不安在她脸上轮番显现。
“——不是,你们俩亲亲仇人相见,真打算让我在旁边当观众啊。”
康纳:“这是套房,我和他在外面交流,不会打扰到你,你在里面听着就行。”
交流两个字他刻意咬字很重。
乌涅塔分析得很对,他的A同朋友来得很快,二十多分钟火速赶到。
把她按回床上,康纳把门带上冲出去招呼朋友。
她默数三秒,外面传来肉搏的声音,从物品落地的声音推测,这两人的搏斗范围由远及近。
中途夹杂着“你听我说”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之类的话。
以康纳的体格,对方大概率被当成沙包邦邦暴揍,光用听的都能感受到这是怎样一场视听盛宴。
哐地一声,有人像沙包一样被掼在门上,透过门缝乌涅塔看到两道晃动的鄂影子,还有不断往里飘的信息素。
浓度高到隔着一扇门乌涅塔都觉得刺鼻。
众所周知,alpha在战况激烈且极度愤怒的时候,会不自觉散发出信息素震慑对方。
门锁转动,乌涅塔捏着鼻子下意识往床下钻。
钻完反应过来,再怎么样在床底的也不该是她啊。
顺着床底往外望,看见康纳像死狗一样被扔在地上,他一边咯血一边用身体堵住床缝,把乌涅塔挡住。
乌涅塔大吃一惊。
他余光一瞥,她电子镣铐的线还露在外面。
康纳佯装脱力,不动声色地把被子扯过来把线盖住。
四目相对,他用口型无声警告她千万别出来。
乌涅塔:……这不对啊,怎么被打出屎的是他。
天花板上信息素过滤器嘶嘶地响,视线里又出现一双腿,那人穿着短靴和制服裤蹲下身,康纳的头发被他抓着,上半身被迫悬空。
“另外一个人呢。”
“一个恨不得这辈子都不在我面前出现的人,突然求我帮忙,还跟我一起吃饭逛会所。“
“看来你那个朋友对你来说真的相当重要。”
镜片反光,康纳看不清他的眼神,咬着牙扭头不说话。
“本来还在想怎么教训叛主的狗,结果你就迫不及待送上门来了。”
“学生时代我们就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你也算是我乏味生活的调味剂。”他提累了,换了只手,五指捏住他脑袋钳住他两边太阳穴。
康纳五官被他捏得变形。
“除非有人怂恿,否则你绝不会主动让我上门。”他再次问道:“你那个朋友在哪儿,说。”
康纳猛地抱住他手臂,双腿在地上借力想把他掀翻,却被对方直接按头撞在地上。
“除了你和我,这里没别人。”
对方嗤笑一声:“我这人没什么耐心,越长大这个缺点就越明显。”
“以前年纪小,所以愿意陪你玩兄弟情深的戏码,顺便驯驯你。”
乌涅塔:……
不是——
康纳嘴里的故事是这样的:我把你当兄弟你却处心积虑掰弯我顺便让我饱受精神折磨恨了十年。
怎么这个哥嘴里的故事是:我把你当狗驯,离开之前开个大顺便散播谣言让你一辈子恨我记住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我才安心。
这什么变态型反社会人格。
本想把心机舔狗钓出来趁乱脱身,结果钓出来的是食人鱼。
所以这事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隐情,搞不好压新闻那件事都是另有说法。
看康纳被打成那个破布样,乌涅塔后脑勺一凉。
还好她进了床底,暗暗的很安心。
康纳失去行动力,食人鱼走来走去,连空调管道都查看了一遍,仔细排查之后他再次走到床边。
在康纳惊恐的眼神中,把他踢到一边,俯身查看。
“克劳德,不——”
克劳德把她拽出来,唇边勾起个愉悦的弧度:“找到了。”
“都是误会。”明明是个被关小黑屋的受害者,乌涅塔卑微得像个被抓奸的第三者,缓缓开口。
克劳德抓着她的衣领,把她举到自己面前嗅了嗅,说:“怪不得闻不到味道,吓到连释放信息素的本能都做不到吗。”
被迫做了个仰卧起坐,乌涅塔怕他像扔康纳一样把自己当沙包扬了,急忙伸手点点耳朵,表示听不见。
克劳德露满是兴味地说:“你还挺厉害的,身为残疾人居然能撼动我驯了那么久的狗,抢走我的东西。”
乌涅塔阿巴阿巴,被他拎起贴脸打量:“要不是场合不对,我都想跟你交流一下经验了。”
他嘴巴在笑,隐在镜片后的暗红色双眼像淬了冰,身上一直在散发信息素。
尽管康纳已经是一团破布,出于信息素对抗的本能,也在源源不绝地释放。
顶上的过滤器快要不堪重负。
这种死贵的酒店套房默认一A一O入住,或者单人入住,装的信息素过滤器功率不会太大,且A聚在一起容易出事,过滤器最多承载两个A火力全开的信息素,一旦超过标准,会默认有人聚众斗殴自动报警。
康纳抓住克劳德的腿。
乌涅塔深吸一口气,靠近他,在如此近距离的刺激下,她腺体开始发烫,顺利散发出信息素加入战局。
味道虽然很淡,让过滤器报警足够了。
屋内瞬间警铃大作,天花板里面伸出来很多喷淋头,感应到源头后自动转向,对着三人大量释出抑制剂。
克劳德瞬间明白她的意图,伸手绕到她后颈,捏着她微烫的腺体。
酒店安保反应速度很快,不到半分钟装备齐全地破门而入。
他手掌收紧,笑容亲切地问道:“做错事不道歉就算了,还弄出这么大动静,都是成年人了不觉得丢脸吗。“
安保正在排除外间的风险,没有立刻闯进来,乌涅塔扭头希望他们赶紧进来。
克劳德按压着她微凸的腺体,轻声说:“听说alpha腺体破裂的声音很清脆,我没听过一直很好奇。”
“不然我们试试?当做是你对我的赔礼好了。”
他盯着乌涅塔,手指在她颈后摩挲,满脸认真:“果然还是直接捏爆好了,用嘴咬有点恶心。”
正常情况下,都自动报警了,在安保冲进来之前他应该立刻松手,出了这种事房间里的人都会被扭送到警局。
有了安保的证言,打架斗殴刑拘是跑不掉的。
但是这人一点不怵,一心思考该用什么方式让乌涅塔被动给他赔礼。
趁他沉思,乌涅塔微笑抬腿,打算一个膝击让他鸡飞蛋打。
释放信息素让她本就不快的速度变得更慢,克劳德另一只手捏住她的膝盖,将人压在身下,缓缓俯身。
他的呼吸打在乌涅塔颈侧,伴随着康纳撕心裂肺般的:“克劳德!不!乌涅塔——”
人手一个防爆盾的酒店安保终于赶到,把三人分开。
安保给乌涅塔披上毯子倒了热茶,她的电子镣铐暂时解不开,大汗淋漓浑身颤抖地缩在床边的角落。
康纳死鱼一样躺在她脚边大口吸气。
他是怕的加痛的。
乌涅塔也进气多出气少仿佛全身被掏空。
她是释放信息素累的。
警察也来得很快,把三个人带走之前拿着执法仪到处拍到处录,取证完毕才帮她把电子镣铐弄断,
三个人被一车拉走,康纳和克劳德一间房,乌涅则被安排在两人隔壁的单间,中间隔着层铁栅栏。
大家一起在拘留室里等着排号做笔录。
克劳德坐在不锈钢条凳上,姿态散漫优雅,手臂上挂着外套,一头铁锈灰的短发梳成大背头,正把眼镜摘了擦灰。
这哥看起不像要被提审的样子,总感觉下一秒就会随机抓个警察进来审问。
察觉到乌涅塔的目光,他眼皮微抬,用口型告诉她这事还没完。
暗红色双眸满是阴戾。
乌涅塔翻了个白眼,学着他的样子,阴气满满地竖起中指。
空气中暗流涌动,火花四溅。
正斗着气谁也不愿意先眨眼,有警察来开门,点头哈腰地把克劳德带出去。
最外层的铁门外站着个年轻干练的女omega,职业装提着包,长发挽在脑后。
看见克劳德出来,赶紧迎上去:“保释金已经交了,那两个是认识的,一起做的酒店登记。“
“因为是酒店自动报警,一会儿要走个过场做笔录,记住你是群殴中被殴打的那一方。“
她语气平淡,声音不大不小,转身的时候眼睛扫过乌涅塔,露出个标准且职业的笑。
乌涅塔心中了然,这上等人的律师应该是在跟她打心理战,撂下马威,让她等会做笔录的时候识相点。
她和康纳的手机被收走了,联系不到人来保他们出去,更别提找律师。
警察连他们俩的公民ID都没查验,能证明她身份的1打头靓号没有用武之地。
两个上等人通身气派满面从容地走了,乌涅塔还没回神,小单间的门被打开,轮到她做笔录了。
跟在警察身后,乌涅塔数次表示自己要找律师,都被拒绝。
“马上就结案了,吵吵什么。”
进门发现不是想象中的小隔间一对一审讯,里面摆了张大长桌,克劳德和他的律师正坐在一旁。
乌涅塔愣了一下:“这也能旁听?”
两位上等人客气微笑不做声。
“老实点。”身后的警察伸手推得她一个趔趄,说道:“不该问的少问。”
她屁股刚沾位子,对面的警察迫不及待问道:“你和另一个嫌犯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围殴克劳德。”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警察重重地敲在桌面上:“被害人提供了你们约他去酒店的消息记录,坦白从宽。”
乌涅塔:“他们俩才是老熟人,互相约着去酒店睡觉,我真是冤枉的。”
“酒店监控都拍到你们一起进的店,你还狡辩。”
“你可以去查我是怎么进的酒店大门,我当时被迷晕了根本没有意识和行为能力。”她扭头看向克劳德:“倒是他,一叫就来,怎么看都很可疑。”
克劳德又在擦他那破眼镜,闻言抬头看她一眼。
乌涅塔继续:“执法仪拍得清清楚楚,我被铐在床边呢,酒店安保到的时候都快被他们蹂躏成什么样了。”
对面的警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说道:“那你就是承认自己也参与了事件。”
“对!”
乌涅塔声音比他更大。
警察不想跟她再继续废话,在电脑上一通狂敲之后让人把她带下去。
“稍等一下。”乌涅塔站在原地,指着置身事外的克劳德说道:“我以本事件受害者的身份实名举报,克劳德伙同熟人诱骗无辜女A。”
“将本人迷晕后囚禁在套房里间开银趴!”
“执法仪拍下的画面和酒店安保都可以为我作证,本人身心皆受到重创,我要找律师起诉他们。”
克劳德擦眼镜的动作顿住。
律师杏眼圆睁,双唇微张。
二人没想到她会直接跟康纳撇清关系,连他一起坑。
“法律规定,三人以上的亲密交流则是聚众银乱,要去法院立案审理判刑的。”乌涅塔伸手,手腕上的淤青露出来。
她仰头看了眼角落的监控,委委屈屈地说:“我对着监控发誓,刚刚说的全是真的,打架斗殴也就拘个五天,监控七天一覆盖,等我出来我连你们警察局一起告。”
警察也愣了,看看克劳德又看看她。
克劳德还算沉得住气,他声音极其压抑地说道:“问问另外一个不就知道了。”
律师也反应很快:“我提议直接在拘留室单独审问他,防止他们俩临时串供。”
几个警察擦着汗走了。
乌涅塔看着他的眼睛,克劳德阴森回望,两双眼睛里是同样的估量。
“是我小看你了,你就是靠着这样的嘴皮子功夫把我驯好的狗洗脑的?”
乌涅塔眼神茫然:“你在说什么啊,颠倒黑白陷害我还不够吗,又来跟我套近乎干什么。”
一时间,笔录间被他的低气压笼罩。
警察办事效率很快,为首的那个表情为难地在律师耳边交代几句,律师又俯身在克劳德旁边低语。
他放在桌上的手青筋毕露。
乌涅塔知道这波稳了,算康纳还有点脑子和良心。
克劳德牙齿咬得死紧,双颊肌肉抖动,他倏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响声,看起来气得不轻。
律师小姐抓住他的手臂把人往后拽,挡在他身前:“冷静点。”
“传播/淫/秽涩情扰乱社会秩序比聚众斗殴难办,别冲动。”
她表示双方想私底下谈一谈顺便和解,几个警察带着“居然真的开银趴”的震撼目光给他们仨腾地方。
律师小姐走到乌涅塔身旁,往桌上放了张名片。
“非常抱歉,我这边没搞清楚状况就对您妄下定论,您看您这边需要多少才愿意和解。”
也许是顾忌摄像头,她离乌涅塔很近,说话声音很轻,像羽毛扫在脸上。
乌涅塔摸摸发痒的脸颊,委屈又好奇地看向她:“你什么意思,想用钱收买我?”
“是和解,您开个价吧。”
乌涅塔皱眉:“多少都可以吗。”
她随口报了个八位数,问道:“我也不知道这算多还是少。”
“一旦定罪,你老板就要进去踩缝纫机了,姐姐你觉得他的未来和前途值这么多吗。”
“值。”律师小姐说:“但也不妨碍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她竖起两根手指:“两百万,同意的话我去拟合同,你在放弃追责声明上签字。”
乌涅塔托腮,帮她把手指合上,满是赞叹地说:“两百万!好~多~啊~”
“姐姐你一定经常做这种事吧,出价刚好踩在我的心理预期上耶。”她话锋一转:“如果我是贫民,一定会心动然后欣然接受的。”
两人离得太近,律师揉了揉耳朵,目光扫过她身上衣着,因为洗得太多,领口都趁波浪形了。
律师拧着眉好像在问:难道不是吗。
“虽然你的美貌熠熠生辉,但衣饰确实廉价。”她说:“你同意,我付钱,改变人生就在顷刻之间。”
“穷人总是因为过于贪婪而错失改变命运的良机。“
“你这么漂亮,我不想你过得太辛苦,两百万省着点花够你衣食无忧一辈子。“
律师小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先教她看清现实,又帮她展望未来。
分明傲慢十足,却又一副为她考虑的真诚模样。
乌涅塔双眸发亮,湛湛有神地望向她:“真的吗。”
对方点头。
乌涅塔表情松动,咬唇看她:“在我回答之前,姐姐能告诉我你身上这件衣服多少钱吗,它好漂亮,我也想穿这种衣服看起来体面一点。”
律师小姐干脆把外套脱掉,披在她身上:“几万块,你马上也能买得起。”
乌涅塔摸摸衣领,天真地说:“好棒哦,两百万能买好几百件呢。”
“姐姐你人真好。“乌涅塔握住她的手,眼泪汪汪:“不过我不是那种心智不坚定,因为一点小钱就放弃自己人格的那种穷人呢。”
“你看错我了。”
“最讨厌趾高气昂的上等人了。”
她眨眨眼,跟她脸贴脸小小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最喜欢看趾高气昂的上等人猝不及防表情凝固瞳孔地震的样子了。”
“对对对,就是你现在这样。”乌涅塔退回原位,双手托腮仰头看她:“姐姐你现在真漂亮。”
两人躲在一边窃窃私语。
克劳德见她们气氛黏黏糊糊的,皱眉说道:“好恶心,你们俩是来参加联谊的吗,都快抱一起了。”
乌涅塔捏着嗓子嗔道:“姐姐他好凶哦,一定是急着进去踩缝纫机。”
“那我就成全你。”-
两天后开始调解。
拿完立案回执后已是深夜,三人前后脚走出警局,克劳德和眉头紧锁的律师站在一旁抽烟。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熟悉的小破车一个甩尾,抢先停在两人的豪车前面。
尤利娅打开车门冲到她面前,把人抱住。
她浑身都在颤,乌涅塔抚着她的背脊,轻声说道:“我没事,别担心。”
两人抱成一团的时候,克劳德的车从旁边滑过,车窗全开,律师单手搭在窗边至下而上地看她。
车子渐远,律师收回目光,看向克劳德:“你看见了吗,她们俩的衣服一样破,还是同款。”
“甚至还是同款,感情真好。”
“分家那个马夫的女儿好像是真的喜欢她,刚刚下车的时候焦急和担心都快溢出来了,甚至都没注意到我们俩,不像是单纯的政治作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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