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我冤枉啊。


    时星心想:这回我可真的没有抄答案,当时正和舒憬连着脑电波聊天来着,可能精神频率一致,发生了同化趋向,不知不觉两人就写了一样的答案吧。


    当然这种辩解是不可能告诉张老师的,先不说对方会不会不相信然后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精神病院,可能一通电话下去来的就是徐慧兰了。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外星人也有一天面临着“叫家长”问题,她在班主任严厉的目光下开口:“老师,我们从小玩到大的,思维很相近,估计是个巧合吧。”


    见她嘴硬,老师的目光又投向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无比正直的舒憬,问:“你也这么想?”


    在时星的怒视下,舒憬的声音毫无起伏地回答:“老师我们很有共同语言的。”


    “是吗?”他气笑了,又拿出英语试卷,翻到了最后的作文题,“描述下自己平时的爱好。你们的爱好都是研究科学小发明?每个单词用的都一样?”


    “这不是初一也没学多少单词嘛……”


    “安星同学。”张老师叹了口气,“舒憬同学,你们俩都是老师十分信任的孩子。说真的,我并不愿意一上来就指责你们考试作弊,这个问题很严重,我不想伤害你们。”


    这位向来十分具有威严的年级主任比学生们想象得更有耐心:“我也不会随便冤枉学生。”


    “那么,老师你想怎么确认?”舒憬问。


    他把两张崭新的语文卷子发给两人。


    好吧,确实是个好办法。只不过,这样可以证明两人的考试成绩不掺杂水分,但是说明不了为什么他们的答案会完全相同啊。


    不过默契这种事,总不是在办公室里搞点益智小游戏来证明吧?


    时星叹息着接过卷子和笔,开始答题。


    两人虽然还在同一张桌子上,但张老师就在旁边坐着,他们就像是突然对考卷还有桌面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眼睛盯着试卷,脖子都没扭动一下。


    啊,这题目可真是题目啊……


    【喂喂,选择题的答案是BCACDDB——】


    【等下,我们不应该再继续串联答案。】


    【我们这不是在洗清‘罪名’吗?答案不完全相同怎么证明我们有默契?】


    她背后的触手像小狗的尾巴那样晃了晃。


    舒憬无奈,写下了选择题的答案,其中错误的那个选项也和时星的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默写填空、文言文、改病句、阅读题也都完成后,只余下作文空着。毕竟如果连作文都一字不差的话也太离谱了,可能张老师马上就要拨打《走进科学》栏目组的电话。


    “好了,作文就不用写了。”张老师打断他们的答题,伸手拿过考卷开始批改起来。


    改着改着,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纠结。


    全部批改完,张老师身上凌厉的气质减弱了不少,看来是相信他们确实没有在考试的时候作弊。


    然而他的面色怎么看怎么古怪:“你们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们不约而同写下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如自挂东南枝’这样的诗句的?”


    时星歪头:“很有……意境?”


    舒憬板着脸,一副“别看我,看我也没结果的”表情。


    “……我会告诉林老师给你们多布置背诵作业的。”


    临走前,张老师语气温和地对他们道歉,倒是搞得时星和舒憬都不好意思了,灰溜溜地逃出了办公室。


    “呼,看来下次考试还是不能偷懒。”她拍着胸口,“这些人类也太难糊弄了。”


    “那是因为老师们负责任。”


    确实,格物中学的教职工们算是市里最负责的那一批,不仅抓学习,生活上也很关心学生,无论是退休返聘的老教师,还是新来的实习老师,都很有自己的特色教学方式。


    而且最近时星不再找叶一啸的麻烦,让他倒霉,他也主动消停了不少,这全都归功于学校老师对他各种过分行为的严厉制止。


    “走吧,回去看地形图,我想这周末就去实地考察一下。”


    清源市所在的海域位于暖流处,孕育着丰富的海洋资源。同时,海岸线之外,也是大陆与海洋板块的交界处,时不时会发生地震。


    冬季的某一天,首都的地质监控局收到了现场检测部门的报告,说是观测到了海底发生异动。


    计算机前,几个研究员正在捣鼓着什么,一个戴着眼镜的老教授和他的团队交头接耳,这时,办公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几个身着军装的高大军人走进了屋,在他们身后,是位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肩膀上是大校的肩章。落后他半步的,是位面容冷峻的二十岁青年。


    “金教授,检测结果出来了吗?是不是别国的核潜艇、或者是鱼雷导弹之类的活动痕迹?”


    “葛大校,您来了。”老教授连忙从屏幕前离开,走过来和对方握着手,“我们的初步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屏幕上,红黄蓝绿的各色线条或整齐或凌乱地相互交错,指示灯不停地闪烁,在几个箭头指向的地方,正是距离清源市三百海里的区域。


    “发生异动的范围在这里,根据当地地震局的数据报告显示,并非是海底地震所引发的。”


    葛大校耐心地听着教授的解释,旁边的年轻人却是开口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附近的军舰会接收到警告?”


    老教授面对这个在这里显得年轻得过分的男子,并没有露出轻视的表情,反而毕恭毕敬地回答:“祁先生,在周围海域有很多海底温泉,我们初步推测是一些堆积的气体和洋流产生的化学反应,导致轻微的爆炸现象发生。军舰的探测系统可能误以为是鱼雷攻击,所以给出了警告。”


    “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这样的情况。”姓祁的年轻人皱着眉,目光里闪烁着火花。


    “海底是非常复杂的,我们人类可以上太空,可对海洋的了解却完全不能比。该区域的海底火山活动频繁,产生的有毒气体也很多,虽然这样的情况以前没有遇见过,但把这次经验记录下来,也会为以后的考察提供参考方向。”


    教授又用计算机打开一份数据,简单地给部队的人讲解了一些基础的知识。


    “金教授,我们会提交申请,请你们部门调派几名研究员到部队来。”葛大校说,“军舰受到干扰是非常严重的问题,我们必须想办法解决。”


    “理解,理解,我会挑选好合适的研究员的。”


    葛大校盯着数据,忽然眸光一闪,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对了,不知道您能不能想起来一件事。十三、十四年前,当时我正在南方军区的海军部队服役。据说,清源市附近海域有陨石降落,并且疑似发现了外星飞碟的踪迹。”


    “飞碟?”教授还没开口,年轻人就打断了话,锐利的视线直穿几人,“这种虚无缥缈的推测是哪里来的?”


    “只是一些科幻爱好者的假想罢了。”大校说,“当时我们推测是别国的某些间谍装置出了问题,才被我们捕捉到。但经过研究后发现应该和间谍没关系,但也不是附近的平民所使用的工具。”


    现在回想起来,葛大校依旧记得队伍里各种横行的谣言。比如说别国一直在监视我国的海域,偷窃军队和武器的部署数据。又或者是外星人的飞碟坠落,可能是地球被入侵的信号。亦或是和各种鬼神传说、灵异现象牵扯到一起。


    之后的几年,清源市偶尔也会发生电磁干扰现象,还有层出不穷的怪事。


    尤其是去年,突然一下全城停电,虽然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但是怎么也找不到缘由。


    “这次,甚至直接影响到了边防海军。”年轻人听了大校的描述后凝神思考,“我有种预感,这绝对不是简单的自然现象。”


    当这些人集中于实验室里胡乱猜测时,时星和舒憬已经来到了海底。


    “等等。”舒憬拽住了她的一根触手。


    没有了光的折射,在海平面之下,很快就会失去全部视野,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这样并不能阻挡时星本体的视线,她埋着头想要往海底一个猛扎下去,却被舒憬拉住。


    “干嘛?”


    “先不急。”他淡淡地笑了笑。


    和时星变出原型不同,他是套着人类的壳子下来的。


    一层浅蓝色的薄膜紧贴在他的皮肤上,像个柔软的透明泡泡将他整个身体覆盖住。如此轻柔的表层,却在深入海中,压强陡然增大的时候依旧保持完整。


    时星的触手到了水里以后就变得滑溜溜的,舒憬抓了两下才抓住:“这附近有东西看。”


    时星疑惑地眨巴着眼睛们,只见他闭上眼,金色的光芒从体内发出,渐渐扩散到了四周。


    这股光明亮却不刺眼,温和地散发着淡淡的清冷的气质,一点点点亮着海底常年被黑暗笼罩的区域。


    从来未曾出现的光芒惊吓到了周围的生物,鱼群纷纷躲避,却因为视力很差辨别不清方向,在水中胡乱穿梭。


    它们表皮的鳞片折射出各色的光芒,加上飘动的海草、红色的珊瑚,还有带着五彩花纹的岩石,缤纷的风景画卷在时星面前缓缓展开。


    “我在太阳系科考过几百年时间。虽然其他人觉得这里很偏僻、荒芜,但我却认为独有一番景色,很有生命力。”


    舒憬伸出手,银色的鱼群从他的胳膊旁边穿过,绚丽多姿。


    “之前我就想带你来看看,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发丝随着水流的涌动而飘舞,掠过他的眼前,深色的眸子里浸满了温柔的情绪。


    “很美吧?”


    第 42 章


    拨开海草,在珊瑚与礁石中穿梭,颜色鲜艳的鱼群因为受惊而飞快地游动,她们仿佛看不见时星,蹭着她的脸逃走,反而激起了她的兴趣。


    她用几根纤细的触手编织成了一张渔网在水中捕捞,将鱼儿网进兜里,把玩一番,再全部放走,去捞新的。


    她在那儿玩得不亦乐乎,忽然就闯进了一片开阔的海床处。


    一些结晶体反射出舒憬身上的光,仿佛流动的彩虹。


    “哇哦。”时星感叹道,“这里和我的母星确实不一样。”


    大部分的时候,宇宙是非常黑暗、寒冷而寂静的,进行长时间跨区域的星际旅行,如果没有朋友同行,就需要忍受无边的孤寂与无聊。


    很多时候,几十上百年的时间里,只能对着观测站上的星图发呆,那些绚丽的色彩看得多了,也就感到没什么意思。


    因为大多数的星球并没有生命,它们是死的。


    而时星自己的母星,人们往往把生存当做最重要的事情,毕竟是宇宙里最极端的危机四伏的环境,无论是本身爆裂的性格,还是出于对混沌破坏的喜爱,在那里一天好日子都别想过。


    仔细想想,她来到地球之后,倒是真的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悠闲时光。


    平坦的海床上生机勃发,他们游了一会儿,时星骑上一条路过的鲨鱼,抓着它的背鳍一下子冲出十几海里。


    “咦,你看那里不错。”


    她指着前方,在一片陡峭锋利的海底悬崖旁边,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窟,还有附近因为水流冲刷和低温导致很少植物生长的地面。


    “我们在最大的洞窟那边制造出湍急的水流,形成急速漩涡,这样一来船只和潜水等实验就会避开这里。”


    时星从肚子里吐出来一个事先制造好的仪器,安装在最大洞窟上方的悬崖上,然后指着空地说:“这边位置够大,就在这里建个实验室吧。”


    仪器一打开,周围的水流猛然变得混乱起来,一层层的波纹向外扩散,附近的整个海域发生了震动。


    “啊,功率开太大了。”她手忙脚乱地把仪器调试好,“成功,接下来就把房子搭起来就好了。”


    舒憬已经有条不紊地把各种建筑材料摆在了地上。这些新型材料都是他们利用之前的几个月自行炼化出来的,为此差点掏空了公司的家底。


    时星再把隐形装置安好,然后和他一起搭建起房子来。


    在幽深的海底,隐隐约约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光芒透露出来。假如人类的肉眼或是仪器能够观测到这里,想必会大吃一惊,吓得夺路而逃。


    只见一只巨大的黑色怪兽潜伏在海底,它看不出形状,远远瞧着身上有许多亮色的花纹。只有靠近了瞧,才会讶然发觉那是无数的眼睛,凝望着那瞳孔深处,旋转的纹路犹如一个漩涡,将人吸入地狱的深渊。


    在海水中漂浮的海草,是它的触肢,合拢的皮肉张开,露出层层迭迭数不清的利齿。


    如此的镇海猛兽,似乎在守护着自己的海底宝物,对所有来犯者虎视眈眈。


    但事实上,时星只是趴在那儿休息。


    实验室的地基和外墙建好了,她的懒病也烦了,说什么也不肯动一下。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明天还要上学,她便停下来倒在地上装死。


    舒憬抓着她无数摇摆的触手寻找她的头部,最后无奈放弃:“别在这里睡,之前我们不是路过了一处火山?”


    “嗯?”


    “不想泡温泉吗?”


    所有的眼珠顿时滴溜溜地转了起来,时星一把将舒憬缠住,拽着他就往刚才路过的海底火山游去。


    这里的温度极高,地面上是一层层已经冷却的火山岩,以及从地底冒出来的红色岩浆。


    如此致命的高温,对时星来说却像感觉不到一样。她搅了搅滚烫的海水,找了个裂缝把触手伸了进去。


    “真舒服!”


    她一边感慨着,一边把自己庞大的身躯挤入岩浆层里,顺便再把舒憬摆在旁边的石块上坐好。


    他左顾右盼:“这里确实是比较适宜的温度。”


    一个自己就是不断产生高温的能量体,一个是皮糙肉厚的不知名团块,统统在这处海底火山找到了一丝平静。


    “以后可以多来这里泡泡温泉。”


    “好。”


    两个外星生物在海里面玩得愉快,也不知道让监控海底数值的监测站多么心惊肉跳。不过好在除了计算机的警报声关不掉之外,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耗时将近一年的时间,接近暑假的时候,王娟和安国强正式在法院离婚,因为两个孩子都已经成年,所以法院没有判谁跟着谁,也没有抚养费,甚至都没有分割财产。


    而安家本来也没有多少钱财,除了“跑路”时打包的那些衣物,王娟什么都没有拿到,相当于净身出户。


    但安胜男丝毫不在乎,只要以后不再和父亲弟弟扯上关联,钱有的是机会可以赚。


    至于养老,那么多年后的事操心什么?


    案子能拖这么久,主要是安耀祖结婚的问题。二十万的彩礼安国强拿不出来,就起诉要王娟也负担一半,毕竟安耀祖也是她的儿子。


    王娟本人是想付的,但一来她也没那么多钱,二来安耀祖的彩礼属于不必要支出,在法院看来不属于家庭正常开销。


    现在政府正在宣传少彩礼或者不要彩礼,安国强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最终这场扯皮大战结束了,安耀祖还是没有拿得出来这笔钱,被女朋友的家长带人狠狠揍了一顿,据说两个月不肯出家门。


    也有可能是身体不允许。


    “这次期末考你们没给我搞什么幺蛾子吧?”何雨瑶被时星和舒憬两人层不出穷的作妖给弄怕了,“希望我不会在年级通报上看到你们的名字。”


    “怎么可能呢?你也太小瞧我们了。”时星噘着嘴说。


    “这不是小瞧不小瞧的事吧……”


    这回还真没有,她老老实实地答完卷子,既没有量子复制别人的答案,也没有和舒憬串联,而是一题题琢磨着如何继续把名次维持在年段五十名左右。


    说实话,还挺累的。


    期末考之后还有一个星期的讲解时间才会放寒假。语文课上,林老师将大家的试卷发下来,另外还附带了几张印满了字的纸。


    “这是什么?优秀满分作文大赏……”


    “同学们。”林老师说,“这次考试,我们年级组把年段里作文拿到满分的全部都挑出来,打印给你们阅读。你们也可以看看这些同学的句子、词汇运用,名言警句,还有结构框架,知道优秀作文是如何写出来的。”


    前座的王萱蝶举起手:“老师,这里面还有零分作文呢?”


    “没错,最后三篇是拿了零分的作文。其实低分作文有很多,那些没写完的,字数凑不够的就不说了。这三篇是比较极端的反面例子,你们要记住,像这样的作文绝对不能写。”


    时星展开卷子,看到了那三篇被标为零分的作文。


    打开第一篇,让她以为自己误入了小学二年级道德质量教育课堂。


    一个小女孩的红气球飘到了树上,周围的人都视而不见,只有小女孩站在树下哇哇大哭。乐于助人的中学生路过,帮小女孩摘下了气球。旁边的老太太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雷锋!


    而且八百字的要求只写了四百多字。


    王萱蝶啧啧称奇:“太有创意了!太有创意了!”


    零分作文不像满分作文那样可以看得到名字,大家嘲笑过后,不知道是哪个“小天才”写的,也就过去了。


    第二篇估计把语文老师看得两眼一黑,该作文居然描写了一个公交车逃票的故事。也不知道是作者的亲身经历还是他编的,但他们班语文老师课后绝对要抓着作者好好拷问一番。


    一篇比一篇逆天,当大家看到最后的“杰作”时,人都傻了。


    “这……这也往外写啊?”


    “太牛了,这算不良引导了吧?”


    第三个故事,主人公是一个初中女生。


    她其貌不扬,性格内向,在学校里没有什么朋友。因为家境贫寒,人又孤僻,常常遭到同学的鄙夷,甚至班级里丢失了财物,都怀疑是她偷窃的。


    她在学校遭到严重的霸凌,被堵在厕所里面,被泼污水,书包被人划破。回到家里,她甚至不能和父母哭诉,因为这样只会遭来怒骂和教训。


    双腿颤抖地被罚站在墙角,背上和胳膊上衣架抽出来的伤痕隐隐作痛。


    她想:我为什么会遭受这些呢?


    谣言永无止境,她寻找不到出路,终于在一个夜晚登上了高楼的楼顶,和世界做了最后一声道别后,一跃而下——


    “这么暗黑的青春疼痛文学,居然也敢写到试卷里面。”同桌的章嘉嘉同学推了推眼睛,“写错地方了,应该去网络杂志上投稿。”


    尹半夏却是说了句:“万一是这个同学经历过的呢?我认为他们班的老师应该好好和作者谈谈。”


    “不愧是我们家人美心善的夏夏……”


    时星流着冷汗把作文纸收了起来,年段里人才辈出,她这种规规矩矩地描写自己雨后去看荷花的经历应该不会表现得比别人突出吧。


    “别小看人家的才华啊。”章嘉嘉抖了抖纸张,“用词准确,情绪饱满,虽然故事老土了点,但是很直观地传达给了读者,我觉得这人很有天分啊。将来说不定是个作家,可惜老师不让说名字,不然我还真想结交一下。”


    这位表面上老老实实,背地里经常上课看小说的团支书同学,在周围的几个人这里都没什么面子,众人纷纷笑道:“那你赶紧去,说不定人家会专门为你写一篇。”


    说笑间,忽然有一片阴影落在了书桌上。


    此时下课铃已经打响了,大家休息的休息,外面玩耍的玩耍,留在班上的人却都同时把头转向了这边。


    不为别的,因为叶一啸来了。


    第 43 章


    这位久违的老兄站在时星的桌子边上,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羊绒衣,校服的拉链敞开,刚剪的头发清爽地扫过脸侧,不得不承认十分帅气。


    在众人瞩目之下,他将一个精致的礼盒从背后拿了出来。


    大家捂住了嘴。


    他微笑着递出礼盒,然后——


    送到了王萱蝶的面前。


    同学们:!!!


    在震惊的目光下,王萱蝶的脸“腾”地燃烧起来,眼睛垂着不敢看他,连手都不知道往那里摆了。


    “听说你很喜欢这种有雪花的水晶球,送给你。里面是真的水晶,还刻了你的名字。”


    围观群众的抽气声中,他见王萱蝶低着头不敢收,便把礼物盒放到了他的书桌上,随后附送了一个令无数女生着迷的笑容,接着转身离开教室。


    王萱蝶在座位上怔了许久,才把视线转向后座的时星,嘴唇嚅动,却没有说出来什么。


    窃窃私语中,无视掉那些在她和王萱蝶两人中来回转的眼神,时星淡定地把语文考卷放进书包里,等待下一节课。


    “开玩笑,他以为你会吃醋吗?”


    放学路上,何雨瑶十分有“经验”地说。


    现在她们上了初中,全部换了自行车上下学,不再有家长接送了。如果不赶时间,她们会推着车回家,路上经过商店街还可以逛逛。


    最近叶一啸不再缠着时星或是在她面前晃悠,而是转而开始追其他的女生,据说之前撩了几个外班的,还有外校的,更离谱的是说他有几个社会上的女朋友。


    似乎没有“见效”之后,他进而把目光对准了班上的女生。


    “你说他喜欢你吧,也不见得,更多是感觉没面子。好像真的追上你,之前那些丢脸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何雨瑶分析说。


    “那把我们家星星当什么了?”尹半夏嗤之以鼻,她估计是小团体里面最讨厌叶一啸的人。“是他哥们面前的谈资?还是妆点他战绩的饰品?”


    “话说,安星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旁边的宁筱筱好奇地问了句。


    “我不喜欢男生。”


    “……啊?”


    还没等时星说话呢,尹半夏就皱皱鼻子,跟着道:“我也不喜欢男生。”


    何雨瑶:“再这样下去我要传你俩的绯闻了。”


    时星失笑,她没说出来,在未来可能她、尹半夏、宁筱筱还是情敌呢。


    呸呸呸,绝对不可能发生!


    “说真的,我挺好奇你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的。”宁筱筱说。


    “我为什么会结婚?未来的事不要这么早下决定,说不定我都活不到那时候呢。”


    “怎么可能?”


    时星耸了耸肩,没有继续往下说。事实上,她正在策划自己的未来。在海底实验室搭建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可以放松了,无所事事之下,也许除了和舒憬去别的地方考察,就是睡大觉。


    如果不想让别人打扰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安星”这个身份死亡。


    不过,这只是她暂时的一个规划,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妥善处理徐慧兰和其他家人。


    人类的躯体很脆弱,他们的精神也完全依靠躯体存在,死亡就是永远的毁灭。正如当初真正的时星的灵魂,一旦消亡,就连她也无法捕捉到对方的痕迹。


    死亡即离别,徐家人肯定会非常痛苦。


    不过,说起来她并不是他们的家人,她还记得自己和真正的安星被掉包的事情呢。


    假如安星能够回到家人身边,哪怕她死了,是不是他们也不会伤心?


    思考着,时星决定可以把安星那边的规划提上日程了。


    暑假里,她由大姨徐慧莹和大姨夫赵涛带着,和两位表姐赵思瑾、赵思玥去了趟西南旅游。


    “志愿都填好了吗?”她在飞机上问。


    赵思瑾的导播专业属于艺术分类,是提前批,她早在之前就已经拿到了中央广播学院的校内考内定合格,只要高考没有发挥失常,绝对是十拿九稳的。


    而赵思玥则比较紧张了:“不知道,之前我去咨询的时候,招生办说我的排名没什么问题,但本来名额就少,我又不知道具体到底多少人报名。感觉还挺悬的。”


    她的成绩想要考国际外交学院,其实是堪堪擦过分数线,倘若今年竞争压力大,确实是有风险。


    “而且我又不能把这个志愿放在第二,据说那样会直接被刷掉。但是其他学校排在后面的话,其实分数线相差不大,也容易落榜。”


    赵思玥抓着头发,整个人显得焦虑极了,在飞机座椅里面挣扎。


    “行了。”徐慧莹接过空乘递来的飞机餐,放到她的桌子上,“没发生的事少操心,就算没考上,你是去别的志愿,还是要复读,我们都支持你。”


    “就是,别有心里负担。实在不行,你去别的学校读个国际政治,然后出国留学。”大姨夫赵涛在旁边慢悠悠地帮腔。


    徐家三人的废品回收公司搞得越来越红火,最近为了积极响应政府的绿色环保和新能源的宣传,同时时星也暗地里推了一把,开始往新型材料研究方面发展。


    为了没有更多的诸如股东之类的人参与,导致公司各种奇怪的地方被察觉出来,或者时星一不小心把干扰开得太大导致集体疯狂,目前公司依旧可以算的上是个“家庭作坊”。


    除了不涉及机密的其他岗位的员工之外,徐家人全家上阵,就连徐正升和孙巧红两个退休的老人都在公司里领了职位。与清源市其他龙头企业相比,形成了非常畸形的运作模式。


    但,只要这个模式不崩溃,也没人能说不好。


    赵涛早就给赵思玥存好了留学的钱,早出晚出都是出,他非常淡定。


    赵思玥把派发的坚果放进嘴里嚼着,缓解压力。飞机平稳地穿过云层,最终在西南省的高原机场上降落。


    这里群山环绕,山峦迭嶂,在最南端还有着热带雨林,再加上高原雪山,以及美丽的湖泊和天然钟乳石洞窟,风景相当吸引人。


    时星一边拍照一边将照片传回去给朋友们共享着,顺便就把精神连入互联网,穿梭到了省内的高考志愿填报系统里。


    她在庞大的数据中寻找着信息,忽然一个名字跳了出来。


    林月焕。


    国际外交学院,国际事务与国际关系学,副教授。


    清源市一中在三个月前举行了校内的名校咨询活动,各大高等院校的老师在校园里和想要报考的学生交谈,回答被咨询的问题,顺便考察学生。


    而林月焕就是国际外交学院的带队老师。


    没想到那时候赵思玥和她有过交流,时星感慨着,地球人看起来这么多,居然那么巧还能碰上。


    林月焕本身也是南方人,家乡距离清源市不远,从她的个人经历来看,和这里的渊源也颇深。


    她只停留了几秒,就把这个信息抛到脑后,继续查阅起赵思玥的报考情况。


    唔……招生5人,她排在第3名,可以进。


    从数据中退出来,看着在前面呼哧呼哧撑着竹竿划竹排的表姐,她没把这个消息告诉对方。虽然徐家人早就默认她是有点预言天赋在身上的,但惊喜还是留到最关键的时候吧。


    从西南回来不久,高考志愿结果下来了,两个表姐双双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激动地差点把家拆了。


    拿到录取通知后,徐家又马不停蹄地给双胞胎准备上学的用品,装了整整四大箱东西,如果不是宿舍里不允许用家电,徐慧莹恨不得把电饭锅高压锅都给两姐妹打包带走。


    为了庆祝她们如愿以偿,家当整顿完毕后,徐家全体坐上飞机,开启了首都之旅。


    “我们第一站先去皇宫和人民广场吧。”二舅徐永才拿着旅游手册研究,“去看升旗,然后附近的几个纪念馆都逛逛。”


    “对了,星星,我记得你那个什么同学也在首都对不对?”姥姥孙巧红问。


    “是尹半夏。”时星回答,“她是为了参加一个绘画比赛来的,正巧,参赛团队下榻的酒店距离我们不远。”


    全国少年儿童绘画大奖赛“莫奈杯”于8月14日在首都举行,尹半夏之前在全国基础赛的南方赛区拿到了清源市第一名,顺利进入了总赛场,现在她的作品正在首都参展。


    今天家长们打算带双胞胎去博物馆,时星对人类的历史没有什么兴趣,也是为了支持尹半夏,便离开队伍前往“莫奈杯”的会场。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安星也是参赛者之一。


    当然,现在对方的名字才叫时星,任谁也不会想到她们俩的身份竟然对调了,当年水洋镇妇幼保健医院里的调包事件,至今仍旧是个秘密。


    时星打着把对方拉出来给自己挡驾的目的,一路散步到了比赛会场。


    出示了尹半夏给自己的邀请函,她走入人山人海的展示大厅。各式的绘画作品,包含了古今中外的艺术风格,悬挂在展厅的四处。


    除了画作之外,此次比赛主办方还邀请了国内的一些知名艺术家,不仅在展厅里面展示他们的作品,还邀请本人前来,安排名师会面环节,看看能不能发掘出未来的大师苗子。


    她根据编号找到了尹半夏,她的作品在东边展区,此时正有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奶奶站在画前观赏。


    她穿着件丝绸礼服,手里拿着把折扇,脖子上圆润饱满的珍珠项链折射着晶莹的光芒。


    挺好看的。时星思索着,是不是应该也给徐慧兰搞一串戴戴。


    不要养殖的,要野生黑珍珠。


    也不用费事,只要潜入海底让那些珍珠蚌努力干活就行。


    ——如果珍珠蚌会骂人,它们一定会的。


    第 44 章


    “宫老师,您觉得这幅画怎么样?”旁边一个三十岁模样的年轻女性问道。


    老妇人伫立在画前,似乎没有听见她的问题,恍惚地凝视着画布,全身心地被描绘出来的内容所吸引了,脸上露出了痴迷的神情。


    见她一动不动,身边的人也不好打扰,她却忽然回过神来,有些意犹未尽地再次望了眼,才流露出依依不舍的模样,慢慢地转过了目光。


    “老师,这幅画有这么好看吗?”旁边的助手不解。


    虽然用料大胆,颜色鲜活,具有张力,但是笔触还略显稚嫩。


    而且,她其实没看懂画的到底是什么。


    是星空,但也不完全是。


    老妇人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知怎么的,我方才就好像被夺去了心神,整个人都扑到这幅画上了。真稀奇,就算是那些名家名作,我也很少这样。”


    她转过身四处张望,想要找到画的主人。


    她看到时星站在旁边,脖子上还挂了个展区的牌子,以为她就是画作作者,开口问道:“小姑娘,你这幅画的灵感来自哪里呀?”


    “你好,作者尹半夏同学可能去观看其他人的作品了,并不在附近,我是她的同学。”


    抱歉地笑了笑,对方示意身边的助手掏出身份牌:“我是宫玄英,是华夏美术协会的名誉会长。我想和你的同学交流交流。”


    “好啊,您稍等。”时星主动去旁边搬了张椅子过来,让宫玄英坐下,而且特地摆在可以清楚看到整幅画的方位。


    “虽然创作过程我不太懂,不过灵感来源我倒是知道。”她说,“夏夏曾经和我讲过,这幅画是她的一个梦。”


    事实上,当尹半夏创作这幅画并向她解释的时候,她也很惊讶。


    在梦里,尹半夏自述自己一开始被密闭在一个舱室里,空间只能恰巧容纳她一个人大小,四肢都被紧紧束缚住。


    她想要逃,但是却无法动弹,就连手指都是麻痹的,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当中,而她莫名地能察觉出来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但恐惧依旧没有消退,她看到舱室被打开了一个缺口,这个缺口只有一平米大小,她就从缺口爬了出去。


    是的,爬。她没有手脚,沿着边缘蠕动,速度却是飞快,没多久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机器在滴滴作响,除了仪器的灯光之外,只有巨大的黑暗笼罩着她。


    这黑暗来自于外面,她的头顶和侧边是透明的玻璃似的物质,倒映出了影影错错的影子,她不敢看,潜意识告诉她,当她看清的那一刻,就是疯狂降临的时候。


    在黑暗当中,有许多发光的小点,接着边缘出现了一团亮光。


    亮光越来越近,颜色也愈加丰富,她好像看到了光在动,又好像只是她的幻觉。


    寂静、寒冷,与绚丽的色彩交织,既美丽,又诡异。


    在惊惧当中,她却被紧紧地抓住了心神,不舍得移开目光。


    “所以这确实是宇宙中的星云了?”宫玄英听完时星简单的描述,感兴趣地望着画,“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模仿梵高的风格,但仔细看又不像。而且当我凝视画作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被吸进去了。好像我也在那神秘的空间当中摇曳。”


    她垂下目光,玩笑似地自嘲道:“剎那间,我还感到了一丝害怕。是错觉吧?”


    不,不是。


    时星也没想到这幅画会带来这样的效果。


    凭借尹半夏优秀的水平,还有会场里人挤人的状况,这个展区只有宫玄英和她的助手在这里看画,只不过是因为其他人受到了影响,害怕地不敢靠近。


    尹半夏不仅将自己当时的感受画了下来,这幅画,用时星本身的语言来说,已经是一个“污染”。


    会不知不觉散发出磁场,污染观看者的神智。


    不过毕竟这是尹半夏画的,而不是时星亲手所作,这样的污染只会让那些灵感高的,也就是所谓“艺术天分”高的人察觉出不同,被画作深深吸引,觉得它别样地灵动,其他到没有什么。


    不说别人,时星在知晓尹半夏梦境的内容时也很吃惊。


    那是一段她自己在宇宙飞船上的经历。


    当然,那相对于她来说是再普通和无聊不过的一天,所有尹半夏感到压抑和恐慌的部分,都是她的灵魂被高等生命所带来的威压刺激才产生的。


    人类做梦时会梦见自己,说明她的力量比刚来到地球时强大了。


    当时她抛却原本的身躯,虽然她不承认,实际上她被爆炸的超新星创得不轻,按照人类的话来说,“受了内伤”。


    经过几年在地球的修养,她的实力也在逐渐恢复。


    而她的存在,也开始自动地影响人类。


    比如说在梦境中看到她。


    时星过去很少和别的外星生命接触,也不知晓是不是所有人都会梦见自己,或者这样是否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


    嗯……从尹半夏目前的精神状况来看,尚且没啥坏处。


    “不好意思,我刚才去别的展区逛了。”作者本人赶回来,额头上一层薄薄的汗,她先是和前来助阵的时星抱了抱,然后转向两位来访者,“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吗?”


    宫玄英上前和她交流起来,时星则退出了这边的展区,在会场里寻找着安星的身影。


    北边会场的一角,人声鼎沸的场面吸引了她的注意。


    几个年长的老师或家长,和大部分的年轻学生们汇聚在独立开辟出来的地方,一群群地围着在看什么东西。在他们的附近,是几个艺术家展出的陶艺作品。


    为了活跃气氛,主办发在会场里设立了一个陶艺体验课程,参赛者和前来的嘉宾都可以观看陶艺匠人现场制作,也可以给已经做好的空白陶罐画上图案。


    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安星坐在一处制作台前,双手沾满了陶土,正在旋转着的盘子上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作品,生怕成型的瓶子整个是歪掉的。


    她和徐慧兰长得很像,面若银盘,柳叶眉,杏眼,乍一看上去是过分乖巧的柔和。


    然而她正在开怀大笑,和旁边的同学们打闹着,威胁要将手上的粘土抹到他们脸上。


    活泼张扬的性格和温柔的长相截然不同,两种对立的元素在她身上糅杂出一种特殊的气质,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


    “时星,你这花瓶的脖子太长啦,等会儿上面会塌下来吧。”


    “怎么会呢?我让它直起来就给我直起来。你们别碰我哦,等下我手抖了。”


    在死去“时星”的记忆里,她没有看到过太多关于安星的画面。


    她有一些像春天的风,时而轻柔拂面,时而激烈冷冽。


    在得知两人身份被调换后,比起心情复杂、常常被各种情绪折磨到失眠的时星比起来,她十分平静。


    很快地收拾好不多的行李,最后一次坐上时望飞的汽车,离开了时家。临走前,她淡淡地对时星笑了笑,发丝飞扬。


    而回去后,她又变成了一个爆竹,只要任何她看不过眼的地方,就会拼命去反对。具体做了什么,时星并不知道,但她曾听见林月焕在书房里对时望飞感慨:“她真的太厉害了。”


    是啊,太厉害了,时星挣扎了整整一辈子的苦难,她轻轻松松就摆平了。


    也不知道时星在一跃而下之前的最后那刻在思考什么,除了自己之外,她有没有想过别的人。


    她想到的人里面会有安星吗?


    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如今的时星不知道,也不理解,她走入人群,来到几个学生身边,低头注视着安星小心翼翼地停下转盘,喊人来把胚体铲走晾干。


    “天哪,我的手太脏了!”她站起身抱怨着。


    时星指了指左边:“那里有流动水池。”


    “谢谢你!我——”


    安星脸上的笑容愣住了。


    时星长得不像林月焕,反而很像时望飞,尤其是两条英气的眉毛,和锋利的高挺鼻梁。


    而且她在暑假里身高又蹿了蹿,几乎接近一米七八,徐慧兰终于放弃了给她打扮成淑女的审美,任由她穿上了——用徐慧兰的话说就是麻袋——宽大的T恤。


    如果不是留长发戴着月牙形发卡,安星乍一看还以为她是个男生。


    “你、你长得真像……”


    安星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她要怎么说?你长得真像我爸爸?


    哪有这样和别的女生说话的?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直到时星指了指她的手,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沾着乱七八糟的粘土,赶紧对她点了点头,小跑着去清洗了。


    身边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主要怪时望飞长得太好看,继承了他样貌的时星,哪怕是如此忙碌嘈杂的环境下也能脱颖而出。


    从前,她原本的性格被淑女连衣裙封印住,整个人平时也死气沉沉的,其实不能算是美女行列里的人物。


    但现在人生地不熟的环境,又没有家人朋友在身边,她直接放飞自我。冷漠的眸子往众人身上一扫,一股子高傲的劲儿就立马涌上,搭配那张精致的脸庞,瞬间就有人遭不住了。


    眼看着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想要上来搭讪,时星这才体会到了杜梦柔平时的感觉,赶紧钻出了人群,往一些小学生聚集的地方跑去。


    几个低年级的小朋友在给素色的陶土胚子上色,她挑了一个月白色的,在上面画上小羊,然后再次溜走。


    悄无声息地靠近安星,她正张望着寻找时星的踪迹。


    “给你。”


    她拍拍安星的肩膀,趁对方转头的时候,将杯子往她手里一塞,接着隐匿入旁边由导游讲解的大部队,消失在她面前。


    第 45 章


    “不过,你为什么没有趁这个机会和她相认呢?”


    南极凌冽的寒风夹杂着硕大的雪花,仅仅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将一个人的脚面掩埋。


    但时星和舒憬两人如履平地,悠闲自在地在雪地里漫步,远处皑皑的冰山边缘闪着金色的线条,阴影处黑色的山体尽显神秘。


    舒憬手里捧着仪器扫描着整个区域,波动的数值显示在屏幕上,自动读取着可用的信息,形成初步调查报告。


    平日里他别的事情都没怎么做,基本在捣鼓各种实验器材,手搓了好几个地球不应该存在的仪器出来,继续他的论文考察之路。


    而时星则是在半路绑架了一只企鹅抱在怀里,对方敢怒不敢言,僵硬地缩在怀中任由时星抚摸自己的皮毛。


    “等实验室搭好再说吧,现在不是还在准备阶段吗?要是换回来,我就要去首都了。”


    虽然飞回清源市也不远,但时星懒得麻烦。


    “现在给她留个印象,下次再见面就可以说有缘,算是打了预防针吧。”


    她们来到一处山脉的入口处,因为暴风雪的原因,前方被白色的雪雾所笼罩,衬托着雪山像是只庞大的蹲守巨兽。


    “有些人类认为南极的雪山当中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又或是外星人的基地什么的。”转移话题,时星把手指向那秘境深处,“还有人认为,这里是世界的尽头,直通向宇宙。”


    “事实上,除了磁场有些变化外,就连人类看来的极端天气,对比别的星球来说也很普通。”


    舒憬调试着手里的仪器:“信号有些受到干扰,可能和暴风雪有关,我回去再改进下设备。”


    两人散步似地朝山脉中心走去,他边操作边说:“关于你的死亡,你有什么打算?”


    “我把这称之为‘退场’。”时星说,“如果我是人类,我肯定会设计个极具戏剧效果的演出。可惜我不是,那么我只需要让这具身体的心跳停止跳动就够了。”


    前方的风雪倏地增大,细碎的雪片变成了鹅蛋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地砸在两人的身上,虽然他们本身的行动没有受到影响,但是仪器彻底失灵了。


    “今天的考察就到这里了吧。”他把东西塞回口袋,“我做好了标记,下次,等到南半球的夏季,天气好点了再来。”


    返程的路上,时星把企鹅送回家族中,随便再和附近的海豹海狮打个招呼,就带着舒憬飞回了清源市。


    不知何时起,时星很少再受到叶一啸的骚扰。


    上了初二,他开始变本加厉地违反学校的规则,经常逃课去网吧,据说还加入了一个什么网游站队,整天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


    王萱蝶悄悄地和他谈了两个月的恋爱,突然分手,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怒气,过了几星期才转好。


    她默契地没和时星谈起这个话题,大家也就当做不知道,继续着平静的学习生活。


    教室最后排的座位空了个位置,张老师的视线扫过,面无表情地收了回去。


    学校去附近的网吧抓了他几次,索性他就去了市区别的地方。老师和教导主任出动了几回,也不能把所有精力放在一个学生身上,他自己的家长不想管,老师也管不过来。


    校门口挂上了叶一啸的处分通报,等到这张纸被雨水打湿开始泛黄,2班的大家也进入了初三的冲刺阶段。


    这天轮到时星做值日,因为尹半夏周末要和尹澄川去外地玩,何雨瑶和宁筱筱晚上还有补习班,她就让她们先走,自己和舒憬两个人留下来打扫卫生。


    初三的教室在教学楼的六楼顶楼。把教室清扫一遍,擦过黑板后,她和舒憬一人拎着垃圾桶的一边,朝楼下的垃圾房走去。


    “你等会儿!”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教学楼后面响起。


    “我、我要回去了……”


    柔弱的声音说道,接着是噔噔噔的脚步声。刚转过拐角,迎面就冲过来一道白色的影子,直直地朝她身上撞来。


    她抬起手轻轻一扶,就把对方定在那里。黑色的发丝扫过手背,惊吓得犹如小动物般的声音激动地道:“对对对对不起!”


    细长的眉毛微微蹙着,几缕发丝垂在眼前,挡住了小兔子似的泛红双眼。她低头咬着嘴唇,整个人犹如风中的柳条微微颤动,又似那被风垂落在地的白色花瓣。


    “你别跑啊!”


    角落里的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漫不经心的姿态在见到时星后猛的僵住,嘴角向下一撇,原本插在口袋里的手也拿了出来。


    “我说呢。”叶一啸冷冷地道,“原来是你们在这。”


    他的目光从舒憬身上扫过,犹如锋利的刀片,但在接触到时星的视线后,蓦地停顿了下,仿佛在逃避什么。


    “我话还没说完呢,周末去唱KTV,你跟我一起呗?”


    他上前两步,想要去抓那个女生的手,她却急忙跳开,躲到了时星的背后。


    “我要上补习班,没空!”


    嗓音里略带尖利,可能是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她又放柔了道:“而且,我奶奶不让我去KTV那种地方。”


    “想什么呢?唱个歌而已,别叽叽歪歪的跟那些书呆子似的。”叶一啸指桑骂槐地道,“哥带你出去见识见识。”


    “可……”


    “劳驾。”时星开口,“别挡着我去垃圾房的路,还是说你喜欢霸占垃圾桶?”


    该死的回忆涌入脑海,叶一啸的脸霎时间变得铁青,他怒视着时星,危险的气息从身上溢出。


    她一点也没放在眼里,抬脚就往前面踹去,势如闪电,叶一啸条件反射倒退两步,险些没站稳。


    大步向前走向垃圾房,等她提着空桶转身,发现那个女生还跟在她和舒憬的后面。


    叶一啸嗤笑两声,面色难看地离开了。


    “谢谢你们。”女生舒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我下来还扫把的,没想到就碰到了他……我是说,叶同学在我们年段可有名了。”


    时星:“这个有名指的是哪种名?”


    舒憬在旁边勾了勾嘴角。


    她羞涩地笑了笑:“谢谢你们刚才帮我解围,我叫白蓁,是7班的。你就是安星同学吧?我知道你。”


    “我?”


    “很多人都说叶同学不敢惹你,今天看来确实是。”她拉了拉身上刚才因为跑动而凌乱的衣服,瘦削的肩膀单薄地像张纸片。


    “白蓁?你是这次市统考语文满分加优秀作文的白蓁?”


    她略显苍白的脸色红润起来:“嗯。”


    “我前同桌是你的粉丝,有没有兴趣联络一下?”


    面前章嘉嘉同学的偶像正如她那细腻敏感的文字,好似稍微碰一下就会碎掉。她涨红了脸摆手:“不用了,我其实也没……以前还拿过零分作文呢。”


    这差别也太大了吧。时星问:“哪一次?”


    “初一的时候,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就是……跳楼的那个。”


    啊?


    原来那个在期中考写黑暗青春文学的人是你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没事吧?”舒憬问。


    她愣了愣,过了几秒脑袋才转过弯来,连忙摇头:“没事没事,那不是我自己的经历啦!只是……呃,当时看了点青春疼痛小说,哈哈……”


    “总之,谢谢你们了,我还要回去给我奶奶做饭,下次再聊。”她飞快地说,打算掩饰自己年幼无知时的中二。


    “嗯,叶一啸再骚扰你可以来找我。”


    目送对方小跑着离开教学楼,等她走远了,回到教室的时星放好垃圾桶,见张老师还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顺路把叶一啸刚才的行为举报了。


    过了两天,他又因为骚扰女同学上了校园通报。


    当然,这对于他来说没有一点儿影响,自从那天之后,他都没有来上学,估计整个学校的老师都在期盼着他毕业。


    离开义务教育的范畴,就可以尽情开除了呀。


    然而就在距离中考还有两个月不到的时候,一个事件轰动了整个初三年级。


    时星一走进教室,齐刷刷的人都变成了向日葵,而她就是那光明的太阳,并且随着她的步伐移动。


    她来到桌子边上,把书包放下:“说吧,怎么回事?”


    她的同桌男生说道:“有个东西,呃,就是说,其实不关你的事,但大家就,忍不住,你知道吧?”


    “干什么吞吞吐吐的?东西拿来。”


    隔壁桌子的舒憬来得早,他显然已经看过了他们所谓的“东西”,指了指尹半夏那里:“其实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老天,舒憬你是没发觉老张那个脸色吗?我们所有人都挨骂了。还有校领导,刚才就差把叶一啸桌子拆了,虽然他也没留什么东西在这里……”


    在旁边人的嚷嚷声中,时星已经从尹半夏手里接过了一个手机。


    这是手机刚刚出的视频录像播放功能,她大致看了下来源,是通过彩信的方式发送的。


    “这是陈昊的。”尹半夏说。


    陈昊就是叶一啸的其中一个跟班小弟,此时他萎靡在座位上,早已没了仗势欺人的傲慢,嘴唇惶恐地哆嗦着。据其他人说,他刚被教导主任放回来。


    “到底什么鬼东西?”时星点开视频。


    屏幕里非常昏暗,只有几块暗色的斑点,应该是在一个没开灯的室内拍摄的。接着画面开始有些亮光,红色和绿色的荧光出现,慢慢地能够看清视野。


    响亮的歌曲声从画面里传出,但放的是背景音乐,唱歌的人明显五音不全,沙哑的公鸭嗓子连带着这首经典乐曲也变得难听了。


    除了歌声之外还有放肆的笑声,有男有女,随着画面的变动,时星看清了那是在有电视屏幕和茶几的包厢里。


    她想了想,虽然她没去过,但猜出来应该是KTV。


    这显然不是学生可以去的那种量贩式KTV,因为在逐渐变得明亮的画面里,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性和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毛的男人嘻嘻哈哈地笑着。


    “叶哥,叶哥来笑一个。”


    镜头移动,落在了沙发角落的一个人身上,叶一啸标志性的黑皮肌肉全部裸露出来,一个女人趴在他的身上,和他激情热吻。


    他一边摁着对方的头,一边冲镜头抛了个媚眼。


    第 46 章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时星看完,抬头对所有望着她的同学道:“就这?”


    如果这事发生在校园内,身为纪律委员的时星肯定是第一个把叶一啸押进校长室。但校外,又都是些社会人士,恐怕和她牵扯不上什么联系。


    “当然,我们只是在庆幸你一直以来严厉拒绝叶一啸真是太对了。”林冉说道,她坐在王萱蝶旁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而王萱蝶脸色惨白,双目恍惚,魂不守舍地盯着窗户外面。


    时星托腮:“嗯……我还以为大家都习惯了。又不是什么惊天大秘密,叶一啸不一直是这样的人吗?还是你们被他帅气的外表欺骗了?”


    “其实不是。”章嘉嘉挠了挠头,有些难以启齿,“这个视频很长,后半段……刚才教导主任勒令删了。这个还是后来又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发过来的。”


    时星懂了。


    “你是说,这视频后面,他和别人发生了性/行为?”她挑眉,“他的性/爱录像带泄露了?谁发的这是?”


    尴尬的空气在教室里蔓延,同学们面红耳赤的模样十分滑稽。


    时星挑眉,在她的注视下,陈昊低着头弱弱地嘟囔着:“是虎哥,就是我们认识的一个……老大,他说这是男人的魅力,男人的雄风什么的……”


    也许有人想笑,但没有人敢顶着时星的脸色放肆,都噤了声。


    “好吧。”她说,“学校打算怎么处置?”


    “马上要中考了,主任只说不许再讨论这件事。还有视频,要是发现谁在传播观看‘那段’视频,立刻留校察看处理。”尹半夏回答。


    她还想再说什么,突然一声响亮的啜泣打断了她。


    王萱蝶手捂着脸,急促地呼吸着,泪水从指缝里渗出,她身旁的王冉紧张地捏着她的肩膀,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有个男生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该不会你和叶一啸也——”


    啪!


    时星二话不说,一个耳光扇到他的脸上,如同带刺的利刃,伴随着火辣辣的痛感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


    被打的男生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众人寂静无声的注视下,没有人敢去扶他。他趴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才面带惊恐地爬起来缩到了角落里。


    王萱蝶使劲用手搓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浑身颤抖地啜泣了好一会儿,才压着难受的反应说道:“之前就是这样。”


    “那时候他送了我很多礼物,说什么,见识下大人的世界,周末带我去外面玩。但、但我家里不让我和男生出门,我也不敢撒谎,就没去。”


    “他很不高兴,觉得我不给他面子。我就求他,说怎么才能原谅我,他说要我证明给他看——”


    “怎么证明?和他上/床?”


    她发出一声嚎哭。


    “所以你们分手了。”时星说,“我知道了,你别哭,这事都过去一年多了,谁还记得你俩谈过呢?对吗?”


    她的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


    没人说话。


    “说话!”


    “对对对!”大家忙不迭地点头,“我们早就忘记了。”


    “王萱蝶和叶一啸谈过吗?没这回事,不要乱造谣好不?”


    “就是就是,我怎么不记得了,肯定是有人撒谎!”


    一片尬笑声中,时星把手帕盖到她脸上,安慰:“这算什么?有人造你的谣,你就告诉我,我去帮你揍人,把他们嘴缝得死死的。”


    什么?在校园里打人会被处分?


    开玩笑,他们只会在监控里面凌空飞起来,和我时星有什么关系?


    碍于她平日里的“淫威”,还真没有人敢到她面前来挑衅,都把火力集中到叶一啸那里了。


    发生这样的问题,校方不可能坐视不理,严重到留级都是应该的。但这种刺头留在学校里只能是个隐患,上到校长下到保洁都想把他送走,怎么可能让这个祸害继续留在校园里。


    最后,只是通知了他的家长,顺便全校通报,勒令学校不允许再讨论这件事。


    尤其是初三的学生,必须安心高考。


    然而这几天除了王萱蝶之外,宁筱筱看起来比她还要忧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和叶一啸分手了。


    放学的路上,就连大大咧咧的何雨瑶都看出来了,她忍不住说道:“筱,别害怕,谁欺负你了?和咱星女皇说。”


    没有被她的笑话逗笑,宁筱筱推着车,步伐缓慢,似乎在盯着路边的花坛出神。


    过了几分钟,她才道:


    “我妈妈要再婚了。”


    她没等其他人响应,就继续说下去:“其实我早就知道会到来,但心里就是过不去这道坎。只有我始终等在原地,期望有人可以回头看见我,但事实上,根本没有。”


    过去她们曾在学校门口见过宁筱筱的妈妈,对方很漂亮,开着辆白色的SUV。


    虽然她平时很少提到自己的家人,但在众人心目中,她妈妈还是留下了一个严肃的不茍言笑的印象。也确实如此,她从来没有在假期里和其他人出来玩过,也不被允许住在别人家里。


    她是抓孩子学习最严格的家长,何雨瑶是耳濡目染,尹半夏是遗传的聪明,时星和舒憬就不提了,只有她,每天扑在学习上花了大量的时间。


    那时候合唱团的事情被她妈妈知道后,对方还找到学校里来,要求老师帮宁筱筱退掉这门课外活动。后来是班主任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回去的。


    她给女儿这么大的压力,是因为望女成凤吗?是因为爱吗?


    据宁筱筱自己说,她的妈妈郝女士是个对人对己都要求特别高的人。当初和她爸爸离婚也是,并没有其他过错,只因为觉得她爸爸不够上进竞争心不强才离婚的。


    她在烟草公司上班,因为工作努力,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很早就做到了高管的位置。在单位她是人人都敬佩的女强人,但在家里她和宁筱筱的交流仅限于严格要求她上进。


    考试稍微退步几名,周末都要加几张卷子,报名参加合唱团后,就绝对要做到首席,喜欢唱歌,那就拿到比赛第一名。


    凡是都要做到最好。


    如果不是时星她们都还算是学习好的孩子,可能还会干涉她的交友情况。


    离婚后,宁筱筱的父亲和再婚对象又生了个女儿,虽然比她要小很多,但现在还在上小学的年级,就已经把周末满满地排上了课,不论是课业还是才艺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有了对比,郝女士更来劲了,对宁筱筱的要求更高,压得她直喘不上来气。


    “挺好的,你妈再婚对象可以吸引下她的注意力,她就不会再来烦你了。”时星说。


    她摇头:“我担心的是,如果他们再生了孩子……”


    “那又如何,差了十五岁,难道还能比来比去吗?”


    她泄气地垂下肩膀:“我不知道。我想我这辈子只能拿来和别人作比,不能是我自己似的。关键在她眼里,我还比不过。”


    不得不说这也算一语成谶了。


    将来在傅望轩那可还有的比呢。


    尹半夏叹气:“瞧来瞧去,只有何老师和她老公感情好了。咱就是个破碎家庭小孩组成的互助会,是么?”


    时星摊手:“我还有亲妈,舒憬更惨,他亲爹就是个死人,还不如死了。”


    他没什么反应。


    “对了,你家那个倒霉哥哥要考哪个高中啊?”何雨瑶问,“他是在11班我记得,好像很久没见过他了。”


    “他估计会去实验附中。”舒憬说,“成绩不达标。不过,也许舒重柏会出钱让他去一中寄读,毕竟那里的教育资源更好,也更有面子。”


    “我懂了,他肯定会撒谎自己是一中的在籍学生对吧?或者根本不跟别人提寄读的事。”


    舒憬家里的人是大家骂起来最不需要考虑其他的,一直都被她们当做垃圾桶。嘲讽了舒重柏几人一顿,大家在岔路口分开。


    越是临近中考,学校里的气氛越是放松,每个人该去的地方基本不会变,就等着尘埃落定,反而把紧张和焦虑都抛在脑后。


    “安星,暑假我要去水上乐园玩,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呀?”


    王萱蝶从前座转过身,把一张门票在她眼前晃了晃。


    自从叶一啸那件事之后,王萱蝶就和她关系更近了许多。她的学习成绩也差不多在实验附中的水平,不算顶尖,但也是清源市的优秀校,经常会来请教时星卷子上的难题。


    “什么时候?我可能要出去旅游。”


    “都行,这是个长期的套票,到十月才过期呢。我爸的朋友是那里的管理人员,如果你去的话,咱把班长也叫上,和林冉一起,我们四个。”


    “好,我考完的前两周都有空。”


    她把写完了答案和推导过程的物理大题推了过去,王萱蝶道谢后接过卷子,眼神却在她的桌面上停住了。


    “你这道题怎么没写?老师给你扣了12分呢。你这不是会答吗?”


    时星顿了顿:“考完我去查了参考答案。”


    “原来是这样啊……”


    6月11号到13号的中考期间,班主任张老师每天都守在校门口,这位颇具威严的老师也展现出了他温柔的一面,对每一个进出的同学加油鼓励,还附送了凉茶。


    时星如同过去的几百次考试那样,把分数控制在理想又不太突出的范围。


    清源市中考志愿是在成绩出来前就报名,具有一定的赌的成分,好在小伙伴们都不需要操心,对自己的未来信心十足。


    从水上乐园的冲浪区离开,时星趴在泳池边上,看到王萱蝶扑腾着水花过来:“你听说了吗?叶一啸他爸要花钱送他去十五中读书。”


    以他那个成绩,不沦落到职高就不错了,十五中在全市排名里大概六七名,还是所不错的高中。


    “那又怎么了?”


    “十五中和一中都是在城北的郊区,距离还挺近。他有点阴魂不散的。”她现在对他是没有任何小女生的旖旎心思了,冷酷地道,“担心他来骚扰你。”


    时星拿着个吹泡泡的机器,吹出了一个比篮球还大的超级泡泡。


    “人吶,有时候要学会吃一堑长一智。”她把泡泡弹到空中,“否则只会摔得更疼。”


    第 47 章


    紧张刺激——对于其他人来说——的中考结束后,时星和舒憬在海底搭建的实验室也进入了最后阶段。


    从海底回来,他突然说道:“舅舅来电话了。”


    手机屏幕里,这具身体名义上的舅舅梁鸿的名字闪烁着。


    “来就来了,和我汇报做什么?”她一脸莫名地说。


    “前几天我收到了他一封邮件,邀请我去首都。”他解释道,“我没有回,估计这通电话是来询问我的。”


    “你不想去?”


    他摇了摇头。


    舒憬向来秉承着不与人类多接触的准则。日常除了在学校和朋友们说几句话之外,基本上不会开口,表情更是欠奉,用柳恬对舒重柏暗地里的话来说,“就是具会移动的尸体”。


    他现在不再是小学时瞧着“柔弱可欺”的儿童,十六岁的年纪,个子已经蹿到了一米八五,脊背挺得笔直,尤其是垂眸看人时,给人居高临下淡漠无情的感觉。


    再搭配那冷淡刻板的表情,大老远就能让人以为是空调开太低了。


    舒家的人对着他怵得慌,连舒重柏都有些气势不足,干脆就开启了冷暴力模式。日常装作没有这个人,家里故意不做饭,也不给零花钱,原本上下学会接送的汽车也停了,只负责舒淮一个人。


    如果不是梁瑜给他留了财产,再加上梁鸿的资助,他连高中学费都交不起。


    他在家里就是透明人,被三个主人无视,就连仆人都开始排挤他,从不和他打招呼,甚至有人还试图闯入他的房间偷东西。


    当然,被他设置在那里的精神干扰装置给吓得半死。


    思考间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他盯着闪烁的屏幕,说道:“我和同事过去前往别的低级文明考察时,倘若不掩盖行踪,基本上会利用死人的身份。”


    不是时星和舒憬这样附身在死去婴儿身上,而是伪造死亡者的身份证明,冒名顶替考察完后销毁所有痕迹离开。


    “别告诉我,你现在又要说我们的做法是违规的了?这都过去十几年了,联合议会的法律都不知道修改过几回了。”


    时星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回拨了过去:“听听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确实不是大事,只是叫舒憬回首都看看而已。


    同意了之后,舒憬问她:“你不去吗?”


    “我?”她诧异地用触手指了指自己,把面前的高新分子材料揉在一起,捏吧捏吧形成新的状态,“我去干什么?那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海底睡觉。”


    “时家的事情你怎么解决?”


    可控核聚变的仪器搭起来了,但还没进入调试阶段。因为地球上本身一些高级文明使用的矿产、合成材料就不存在,用替代品可能会导致其他问题出现。


    万一实验室弄出了不可忽视的海底地动,虽然他们有信心不会被人类发现,但太过于影响人类的生活也不行。


    谁让舒憬自我道德要求那么高呢。


    “再拖一拖吧,可以减少腻腻歪歪泪眼婆娑的时间。”


    真的吗?舒憬歪头想。


    在这个炎炎夏日,清源市的最高气温连着三天达到了四十度的高温,被电视台列入了“火炉”城市候选表。


    首都也不遑多让,舒憬走下飞机,在穿过和登机口的通道时,立刻感受到了闷热和强烈的紫外线。


    他不需要运动也不会有任何疾病,常年泡在实验室里,整个人都散发着苍白的光,个子又高,在人群中非常显眼。


    身材修长,宽肩窄腰,头发整齐而柔软,英俊的面庞上嘴角轻轻抿着,似乎在专注地思考着什么,周身环绕着沉静的魅力。


    梁鸿越过人群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没有血缘的外甥。


    他有些像梁瑜,但仅仅只是外貌,气质完全不同。梁瑜外表柔和,内心坚韧,而舒憬,还没接触,就感觉从里到外都是冷的。


    “你好,梁先生。”他拎着包在梁鸿面前站定,黑色简单的衣裤,没有任何修饰,肩膀上也只有个普通大小的旅行背包,不存在其他多余的东西。


    梁鸿感到眼眶有些湿,百感交集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这么见外干什么,走,舅舅带你去吃顿好吃的!”


    舒憬从他的身上接收到了很多情绪,怀念、内疚、懊悔、怨恨、怜悯、友善,充分地展现出了人类情感的多样性。


    梁鸿的身边还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在停车场,把他迎上了辆低调宽敞的黑色七人座驾,前面还配有司机。


    陪同的人只是热情地对他笑笑,没有搭话,也没有自我介绍。


    司机问:“领导,直接去餐厅吗?”


    “嗯,路上经过聚福楼,顺便把我们订的糕点取了。”


    “好嘞,领导。”


    窗外机场附近空旷的景色快速闪过,梁鸿坐在椅子上搓了搓手,似乎在酝酿接下来的话。


    舒憬从来没有到过首都,这里没有什么值得考察的自然环境,也没有特殊的人文风光。他的专业不在政治领域,如果是其他的同事,可能会选择在这里考察人类的社会政治文明,不过他没有兴趣。


    他只看了几秒窗外,就把视线收了回来,盯着梁鸿。


    不知道为什么,梁鸿心里自嘲地笑道:他一个腥风血雨中厮杀出来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危机没处理过,面对刚准备上高中的孩子,居然有种面对头儿的感觉。


    他拿起保温壶里的枸杞茶喝了口,问道:“飞机挺累的吧?一路上怎么样?”


    “一次普通的旅行。”舒憬干巴巴地回答。


    面对他有些冷漠的态度,梁鸿并没有表现出反感和不满。


    “你啊,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了。”他叹了口气,“我知道把你独自丢在南方,和舒重柏一起生活很不好。但……他血缘上是你的父亲,从法律来讲我不好分开你们。而我那时候还自身难保,也太年轻,很多事我自己也没什么头绪……”


    他微微扭过头,盯着汽车座椅的皮革,仿佛陷入了回忆里面,目光有些涣散。


    那时,他的父亲去世,整个梁家的天塌了。


    他们不是那种大家族,因为人丁稀少,明显地展现出弱势,只因为父亲个人强大的能力,才呼风唤雨了好多年。


    顶梁柱一旦崩塌,整个屋子都完了。


    梁鸿当时焦头烂额,一面处理各种砸到脑袋上的事务,一面对付那些趁乱想要把他踩死的敌人,一面又要携着仅剩不多的遗产继续往上爬,他根本没办法顾及到梁瑜。


    梁瑜被收养的时候,他俩都已经是中学生了,他大学第二年就入伍参军,等退伍回来继续完成学业,梁瑜又离家上大学了。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本身就少了联结的纽带,事实上,可能还没有他从小一起玩到达的发小熟悉。


    但无论如何,梁瑜是他的妹妹。


    他们真正熟悉起来是他研究生考到了梁瑜所在的学校,那时候舒重柏在追求她,两人经常在图书馆自习,他也常去查资料,便慢慢地熟络起来。


    有时候周末他开车接上她回家吃饭,父亲还非常惊讶说你俩怎么一起回来了。


    就是那个时候,他开始慢慢接受自己有了新的家人。


    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优秀如舒重柏,内里居然是如此肮脏不堪。


    好在,现在他可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他会把所有的风雨都回击给伤害他家人的人。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提。对了,那个公司你搞得怎么样?刘特助的父亲是跟了我们家非常多年的老人,我很放心,都没查过经营情况。”


    【你最好永远别查。】


    舒憬抬起头,看向了虚空方向:【你怎么来了?】


    【我本人不在这里,只是精神在你脑子里。太无语了,我是说徐慧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包包子有了兴趣,我们已经包了两笼歪瓜裂枣的玩意儿啦!】


    咳嗽一声,把轻笑紧急憋回了喉咙里,他抬起手挡了挡自己向上弯曲的嘴角,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梁先生,您不必如此自责。如果不是您当时和舒重柏打官司,护着梁……我母亲的财产,就连那些都会被他侵占。您给我的支持已经很足够了,我很感激。”


    “你这孩子……”


    舒憬有种能把感谢的话说出背诵课文的意味,再加上他称呼的是“梁先生”,听得梁鸿心里哇凉哇凉的。


    但一想到他叫自己老爸都连名带姓地喊,丝毫面子不给,有了对比梁鸿立刻就开心了。


    “别叫我梁先生了,我是你舅舅,以后我就是随时都愿意支持你的家人。对了,我还有一个儿子,比你小两岁,晚上回家介绍给你认识。他可比不上你,整天就知道玩游戏。”


    两小时后,汽车驶入了一间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有个巨大的喷泉,两边的石狮威武凶猛。


    这间酒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从停车场的那些车子和来往的宾客来看,似乎很不一般。


    梁鸿带着他走进大厅,许多名贵的摆件一看就知道是古董,里面的大厅放置了很多八仙桌,前方还有个戏台子,正在表演传统戏剧。


    “楼上虽然安静,但我想你们年轻人喜欢热闹,不如就坐一楼吧,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


    “我没意见。”舒憬点头。


    雕花的红木桌子上摆着茶壶和几个大碗茶,梁鸿凳子还没坐热,就有几个人走过来打招呼,言谈间许多听起来很高级的职位就蹦出来了。


    “这是我外甥,来 ,阿憬,给几位叔叔伯伯打个招呼。”


    舒憬被迫被拉去了社交,梁鸿似乎想要把从前“欠”的都补偿回来,逢人就说这是自己住在外地的亲外甥,以后可能会来首都上学,让大家多关照关照。


    认识了一大堆官之后,好不容易坐下来尝口菜,门口又走进几位军官,他再次被舅舅从椅子上薅了起来。


    “老葛!好久不见!”梁鸿拉着他的胳膊,“来,看看我外甥,从南方来的,是不是个帅小伙儿?阿憬,这是葛大校,我新兵连的班长,这么多年他都照顾着我。”


    两人握着手使劲摇了摇,显然是熟络非常。


    寒暄了几句,梁鸿低声问道:“最近祁司令身体还好不?”


    “健康着呢,每天负重五公里没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


    “诶,老梁,我记得你的外甥是清源市人啊。”葛大校话锋一转,一双含着精光的虎目落在舒憬身上,“你知道不?司令他家那孩子说什么都要调到南部的海军服役,部队就在那附近呢。”


    第 48 章


    清源市附近有个驻扎在此的部队,舒憬一直都知道。


    当年飞船残片被打捞上岸,负责检测的研究所就是和那个部队合作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和时星的可控核聚变反应堆还没进入调试状态。


    倒不是怕被发现,而是弄出大动静了,查不到他们头上的人类可能会互相猜疑,说不定要引起国际军事纠纷,陷入危机。


    “我也听说那边频繁有海底问题,也不是地震的原因,有人猜是鱼雷还是隐形潜艇什么的,还挺有风险的。岳山那孩子就是犟,说什么也要查个水落石出来,司令拦都拦不住。”


    哦?


    舒憬竖起了耳朵,把他们交谈的话实时反馈给了时星。


    在他们看来,舒憬只是个高中生而已,对于军区那边的事情自然一无所知,便没有将他引入这个话题。


    随意聊了会儿,对方便告辞离去。


    “好了,我还有事,你们慢慢吃。大外甥,清源市有人要是欺负你,就打电话给祁岳山祁中尉,让他开炮把人轰了!”


    “哈哈哈哈哈哈——”


    葛大校看着十分古板严肃的样子,私下里和熟人倒是开起了玩笑。但他也有分寸,没真的留下电话,只和梁鸿互相拍拍肩膀,上楼了。


    舒憬在首都转来转去当“交际花”的时候,时星正享受着他的战略成果。


    她在指使徐慧兰吞并舒家的产业。


    自从小学她在秋游时狠狠羞辱了舒淮一番,给了他卑微的灵魂致命一击后,对方就很少故意来她面前刷存在感了。


    那种被所有人无视、被嘲笑的感觉犹如附骨之疽,他深深地痛恨,但却没有办法摆脱。


    不过,远离了时星之后,这种感觉开始慢慢消退。他尝试着再次利用以前的方法来接近其他人,大部分时间还是顺利的,这重新给了他信心。


    他想,肯定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时星那个家伙有毛病。


    在他的添油加醋下,舒重柏和柳恬对时星的印象就和舒憬差不多,充满了厌恶和鄙夷,认为她就是个出身贫苦、心机深沉的乡下人。


    这同样也反应到了商务上。


    这几个月,舒重柏的医药公司瞄准了一个新项目。


    如今,基因技术依旧是被各国严厉禁止的,而无论是克隆技术还是器官移植都还有很多缺陷,于是科学家们把目光投向了纯机械。


    一种新型的研究纳米分子为主的医疗项目在全国都很火热,但有足够的资金、关系、人才去打造项目的公司很少。


    轩辕氏是最有资格的。


    符合这个霸气的复姓,轩辕家在首都和祁家、时家、傅家被戏称为是“四大天王”,其中祁家的能量集中在部队,时家文化,傅家官场,而轩辕家则是在商业。


    这个项目的发起人是轩辕家族目前最有实力的掌控者轩辕淳。他一放话出来,所有闻到味道的公司都流着口水扑了上来,想要分一杯羹。


    时星也不例外。


    当然,她对项目背后的利益,还有名声,或者说的更伟大一些——为社会创造的价值——统统都没有兴趣。


    这些纳米分子所组成的精密仪器是时星建造实验室所需要的,有了它,就可以用柔软但坚韧的防护层将反应堆保护起来,防止爆炸或者辐射影响到附近的海域和船只。


    因为消耗比较大,这样的材料需要源源不断地供应才能满足时星的需求。


    想要省事,就要让人类参与进来,把前期工作都交给他们做好。


    时星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个项目,拿着一些宣传单和自己准备的科学资料找到了徐慧兰,说服她去和轩辕淳谈合作。


    徐家拥有整个清源市包括周边城市最大的垃圾回收站,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绿色环保、可持续发展的公益组织,从盈利组织向非盈利组织转变。


    虽然非盈利公司不代表不赚钱,但说实话,有时星这个败家女乱造,想盈利还挺难的。


    “咱家的垃圾处理厂有政府投资,想要通过这条线联络到轩辕氏还是能做到的。”徐慧兰说,“不过对方愿不愿意合作就是另一回事了。”


    “怎么?”时星很自信地说,“除了我们还有更好的合作者吗?”


    “虽然是和新型材料有关,但这是个医疗项目,需要专业的医疗团队,而我们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的经验。”


    徐慧莹在旁边补充:“当然,我们可以选择开始给医疗福利机构捐款和注资,但想要达到轩辕氏所要求的水平,至少几年之后。”


    “坐在家里猜是猜不出来的,我的意思是先见一面。”时星决定道。


    她虽然是家里年纪最小的晚辈,但没有人会怀疑过她决策的正确性。毕竟,从幼儿园自动拾取垃圾开始,她是徐家整个创业项目最资深的参与者。


    徐慧兰通过政府熟悉的工作人员得到了轩辕淳的邮箱地址。她认真地写了封问候和自我推荐信,然后附上了时星给她准备的意向书和材料。


    并表示,如果对方有兴趣的话,希望能安排见面。


    过了几天,舒憬还待在首都没回来呢,轩辕氏的“掌门人”轩辕淳先飞到清源市来了。


    一同发来的,还有他的拒绝信。


    “嗯……其实可以预料到。”徐慧兰把邮件转发给时星,“咱们家对他来说是个陌生的公司,以前也从未从事这个行业。虽然咱们之前搞了新能源,但是和纳米分子材料是完全的两个领域。”


    这封拒绝信措辞礼貌但冷淡,语句简短,否定了徐家的资格。


    她皱着眉,很想顺着网络爬到对面给轩辕淳一个心理迷惑术,让对方点头答应。


    舒憬的声音跳出来:【今天去了烈士陵墓。】


    【去那地方做什么?】时星问。


    【人类是单体精神能量差异巨大的种族,虽然这些能量强大的个体已经消逝了,但是可以从文献数据里面观察到很多。我会编辑一份简短的调查报告。】


    【你好像总能从人类的生活里找到些报告的方向……】


    【明天去航天局,考察下人类星际文明的探索进程。】


    【等你回信。】


    “星星。”徐慧兰从门口走进来,“明天有个聚会在宣阳楼你一起去吗?医药企业交流会,我们去攒攒经验。”


    “好。”时星放下手里的计算机,“就我们两个吗?”


    “带思瑾一起去,我给她申请到了采访资格,让她完成暑假作业。”


    交流会的上午,赵思瑾出现在小姨和表妹家楼下。她穿了件浅灰色的职业装,脚上蹬着小羊皮鞋,清爽的马尾整齐地束在脑后,既青春靓丽又专业。


    时星先下的楼,赵思瑾把她拉进车里,偷偷摸摸地说道:“你猜我刚才来的路上看见谁了?”


    “谁?”


    “安耀宗。”


    时星反应了两秒钟,才想起来自己名义上还有个弟弟。


    “他怎么了?”


    “格物中学附近不是有很多补习班吗?我看到他奶奶送他。说真的,他们家活该养出这样的孩子来,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偏偏还很霸道。我听见他和他奶奶吵架来着,应该是电动车骑太慢了耽误他的时间。”


    “要我看。”见徐慧兰从楼上下来了,她飞快地说了两句就挪回座位,“这么大的人了,宠得连自己上学都不会,将来又是第二个他哥。”


    虽然安耀宗同样是徐慧兰的孩子,但平日家中大人根本不会提到他的名字,都默契地假装时星是唯一的孩子。


    但双胞胎和她关系亲密,也许是为了让她开心,私下里偶尔会把他拉出来批判两句。


    不过她那句话时星不认同。


    安耀宗不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安耀祖,他更糟糕。


    安耀祖父母离婚是在成年时,他的童年生活被宠着长大,家庭环境不说健康,至少是完整的。


    但安耀宗就不同了,从襁褓中就父母离婚,除了奶奶之外,连亲爹都不管他。虽然和亲妈在一个城市,但也许是徐慧兰和时星生活久了,被她身上的磁场影响到,和儿子相处时总是不自在。


    唯一能够依靠的母亲只是出钱照顾他的生活,但又有亲姐姐作对比,他的心里有多么不平衡,可想而知。


    傲慢和自卑扭曲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有毒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徐慧兰不知道她们的谈话,驱车来到了清源市最大的酒楼宣阳楼。这家酒店在市中心大厦的顶层,场地宽敞,经常用来举办市里的交流会。


    出示了请柬和记者证后,面对会场里来来往往的各大企业的管理层和技术主管,赵思瑾挂上工作证,挥别表妹前去工作了。


    徐慧兰在人群中找到了几个有过交集的公司高层,便放手让时星一个人去撒欢。


    她来到会场的边上,这里有着各种精致的菜色和糕点。从落地的玻璃窗俯视下去,路过的汽车和行人都变得极小,蓦然地会让人产生高高在上的感觉。


    轩辕淳便是很明显地符合这种刻画的人物,他剪裁服帖的高定西装衬托着矜贵的面孔,凌厉的剑眉自带睥睨众生的气场。


    他握着红酒杯,另一只手插着兜,面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并没有在仔细聆听身边人的话,但却没有人会以傲慢指责他。


    他生来就有这样的权力。


    时星目光一转,落在了旁边喋喋不休的人脸上。


    “所以,徐家根本没有任何经验,不过是喜好迎合政府风向的小企业,收废品起家的。那样的水平,就连处理医疗废物都需要掂量掂量……”


    时星挑眉。


    说话的人是舒重柏。


    第 49 章


    十三年过去,舒重柏从前那副英俊的面孔也开始显露出属于中年人的疲态,脸微微有些发福,但和周围那圈中年老板比起来依旧算得上是玉树临风。


    他名下的医药公司在省里名列前茅,轩辕淳要投资医疗项目,自然会和他打交道。


    人类的人品与能力不能划等号,在他的带领下,公司发展的势头很足,尤其是国家对医疗行业的重视,乘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的速度超越了大部分的企业。


    传言轩辕淳是个对时间把控特别苛刻的人,很厌恶别人在他这里浪费时间,所以舒重柏不光是说,还把准备充足的资料都带了来。


    “您看,我们的研究团队一共有……”


    这边围着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自然吸引了会场所有来宾的目光。


    很快,时星便看到赵思瑾试图挤入人群,想要把手里拿着的采访话筒递出去。


    “抱歉,我们董事长不接受采访。”


    轩辕淳身边似乎是助理模样的人伸手拦住了赵思瑾,同时对众人说:“时间有限,希望大家理解,我们会把更多时间放在业务的交流上。”


    “各位领导,半小时后有个宣讲会,我们会把数据共享上传,大家想要的很多讯息都会透露给各位。请耐心等待。”主持人也说道。


    见轩辕淳表现得有些冷淡,大部分的人还是心生怯意,没有继续上前打扰他。


    徐慧兰也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但想到女儿似乎对这个项目很有兴趣,还是挂上微笑走了过去。


    她还没靠近,就有人朝她望了过来。


    无论在那种情况下,人类都倾向于抱团。在医疗领域,舒重柏才是权威,徐慧兰不是。


    脸上虚假的笑容没有消退,但排斥清楚地在言语当中展现。


    “徐总,没想到你也对新兴学科感兴趣?”


    时星拿过一杯酒,慢慢地抿了口。


    这年头,有多少企业家是赶上了时代的风口,从贫困人口一跃成为富裕商人的,数不胜数。徐慧兰是高中毕业的城镇人士,比在场的某些老板还优越那么几分。


    但无奈舒重柏作为首都顶尖院校毕业的高知分子,无论他出身如何,在众人中总有股知识分子的清高感。


    捧高踩低的角色多了,水也就搅混了。


    好在这么多年,徐慧兰早已在商场上历练出来,不再是那个面对丈夫和婆婆都不敢顶嘴的小媳妇。


    她微微一笑,双目直视轩辕淳:“当然,我们公司会全力支持这样利国利民的研究,并且上下一心。”


    轩辕淳冷漠的眸子投向她看了眼,似乎在考虑什么。


    舒重柏立刻道:“说起来,我们公司名下有个研发团队的领班人,轩辕先生您应该也认识,他以前是国家科学院雷老的学生,在西北……”


    他用尽力气要把话题往自家公司上拐,不惜牺牲了些许风度。


    但商场如战场,没有人会怪罪他,只觉得他有魄力。


    徐慧兰颇有些懊恼地皱起眉。她在来之前看了很多时星给她准备的资料,但毕竟只是恶补了些许这方面的知识,和侃侃而谈的舒重柏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


    但没有关系。


    时星摸着下巴想到:很快舒重柏说的话就没有人听了。


    这场交流会以轩辕淳表示自己累了而结束,他会在清源市至少停留两个月来商讨项目的事情。


    信心满满的舒重柏昂首离开了会场。


    他不知道的是,除了时星还有别人也盯上了自己。


    “间谍?”


    首都一处隐秘小区的房子里,舒憬看着面前的名单,神情疑惑:“我以为,这是人类电视剧里编造的内容,就和很多幻想作品类似那样。”


    “不,什么?当然不是!”梁鸿大声笑起来,“这是真的!”


    舒憬认真地点点头。


    他的种族直接用精神沟通,无法说谎。对于他来说,宇宙里很多种族的交流习惯是他做研究时,慢慢接触才逐渐理解的。


    但人类擅长撒谎,这点在他刚成为舒憬,听了梁瑜的故事之后就知晓了。


    而间谍,这还是他首次在生活中接触到。


    按耐住去采访对方的渴望,他拿着名单翻阅,听对面的梁鸿解释道:“不是那种间谍,就是商业上的,你也可以认为他们就是普通的员工。”


    “只不过,他们会把舒家公司的资料全部窃取给我们。”舒憬点点头,“我知道了。”


    梁鸿探究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很聪明。”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舅舅先生哑然失笑,从头到尾,对于如何报复舒重柏,仿佛梁鸿自己才是受害者,积极地准备各种手段。而舒憬只是淡然地观望,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他顿了顿,还是问道:“你真的不恨他吗?”


    少年摇头:“我说过,我不会恨。”


    种族特性,他根本不会产生这种情绪。


    但梁鸿显然是理解错误,他幽幽地看了眼办公桌上和父母、妹妹一家四口的照片,叹息道:“你比我理智多了。”


    这么多年,仇恨始终是徘徊在他胸口的尖刀,每时每刻都在挖着他鲜血淋漓的心脏,他的每一步行动中都带着血印,已经无法从他的生活中剥离了。


    这固然成为了他坚持的动力,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伤口永远不会愈合,而受伤害最深的,也是自己。


    舒憬不愿意去恨,他并不会觉得失望,反而替他欣慰。


    年轻人,还是向前看好。


    “总之,想要搞垮舒重柏的公司,还需要做很多准备。毕竟这个公司提供了几千人的就业岗位,如果冒然动手,可能会牵扯到无辜的人。”


    “我们可以把员工都安排到新公司的岗位上。”


    梁鸿犹豫了下:“是,但是,人心是很难控制的。你不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人可能损害到你的利益。”


    “我不要紧。”舒憬回答,“我的任务是提供舒适健康的工作环境,不是利用职场的势力去压迫更多的人。”


    听了这话的梁鸿浑身一震,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想笑少年人的天真,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样的信念什么时候从他的心里消失了呢?


    怔愣半晌,他才挤出一丝苦笑,很快掩盖住了眼中万千的感慨:“你想做的做吧,我会支持你的决定。”


    “谢谢。”舒憬收起数据,“接下来,我希望利用剩余的时间游览下古建筑。”


    心情复杂的梁鸿投入到了紧锣密鼓的针对舒重柏的计划中,他不知道的是,时星比他更快一步。


    她直接进入了舒重柏的办公室里。


    他的公司同样在科技园区有办公室,这里距离她和舒憬的银河国际科学实验室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


    当然,她不是步行过去的。


    此时已经是凌晨1点,距离下班早就过去了许久,连最忙碌的员工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加班。


    办公楼里静悄悄的,这是栋五层楼的房屋,外墙全部采用单向玻璃的设计,从外看,特别地具有现代感。


    深夜当中的办公楼犹如一只巨兽,然而如果这时候有人从楼下路过的话,绝对会吓得心神俱裂。


    一只远看像是章鱼,近看……近看不了的生物从玻璃外墙爬了上去,它触手上的吸盘紧紧地吸附着窗户。


    清冷的月光下,那些圆形的吸盘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靠近了才能知道,那是无数红色的瞳孔,它们被压扁了贴在玻璃上,形状诡异,有的还在左右蠕动。


    怪物把自己挤成了纸片那么薄,从窗户的缝隙钻进了办公楼,她很快变得庞大,占据了整个走廊,飞快地朝舒重柏的办公室爬去。


    依旧如刚才那样进入对方的办公室,时星的眼睛透过厚重的实木书桌看到了被锁在柜子里的保险箱。


    她白天在网络中畅游了两个小时,收集到了舒家公司表面上的财务数据,并且进行了一些比对。


    不得不说,舒重柏的财务人员把账做得非常清晰,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但,事实如此吗?


    办公桌的锁是电子密码,时星很快就破解了。她把保险箱从抽屉柜子里拎出来,看着上面的锁。


    嗯……是机械锁。


    她张开了嘴。


    锯齿状的嘴在保险箱上轻轻一咬,整个铁皮箱子就像棉花那样软了下去,“嘎嘣”一声裂开。


    时星的舌头把里面的文件勾出来,迅速翻找着可能的线索。


    没有。


    看来舒重柏比她认为得更加谨慎。


    但,来都来了,不找到证据她是不会回家的,于是直接把东西从嘴里吐出来丢在地上。


    反正根本不会有人查到她头上。


    凌晨2点,舒淮从睡梦中惊醒。


    他瑟瑟发抖地抓着被子,梦里那个庞大的可怕怪物仿佛依旧穷追不舍,它可怖的气息舔过他的后脖颈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的头皮炸开,四肢不由自主地开始抽搐。


    那种感觉非常真实,以前哪怕是最可怕的噩梦都不会带给他这样的感受。


    他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拧开床头灯,橙黄色的光芒让他如雷的心跳平息了些。


    空调加上惊惧让他瑟瑟发抖,脑子却烧得有些发烫,口干舌燥。他犹豫两秒,从床上走下来,想要去倒杯水。


    二楼,父亲的办公室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这么晚了还在办公吗?看来轩辕淳的那个项目应该是势在必得的吧?


    眼中闪过恨意,当初时星冷漠的嘲讽重新浮现出来。


    该死的,她们家别想捞到任何好处。


    还有舒憬,他要看着他,和所有他身边的人跌落泥潭。


    下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他没有注意到,楼梯间灯光倒映出来的影子,并不是舒重柏。


    书房里,时星叼起记满了他们家公司所有财务细节的箱子。


    你的团队很好。


    马上是我的了。


    第 50 章


    “人类的航天研究进程不容乐观。”


    舒憬见到时星的第一句话如此说。


    “啊?”


    她停下了换台的遥控器,让午间经济新闻继续播报。


    “当我在航天局考察的时候,我发现那边的人也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感情风潮。”他说,“说实话,我很难将他们的表现与专业的科研人员联系起来。”


    “什么叫做感情风潮?”时星摸不着头脑。


    “他们很容易陷入情感的纠纷里面,从而无暇把有限的精力全部投入到研究中去。”


    她立刻懂了,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不是早就知道的吗?人类极易受到荷尔蒙和激素的影响,尤其是进入青春期之后。看看我们周围的人不就都懂了吗?”


    “确实,但我没想到这样的影响已经蔓延到了高智商和高责任群体之中。”他移开视线,望向电视,“这是什么?”


    屏幕里,舒重柏的照片被展示在上面。


    “哦!”她笑着拍手,“你不知道吧?他家公司马上就要被查封了!”


    8月4日,先是由清源市地方电视台放出,接着国家总台进行了转播,报道了舒重柏名下的舒式康股份有限公司偷税漏税的情况。


    税务局、检察院、检查组和上级机关已经插手对舒式康股份有限公司的所有财务情况进行详细调查。


    作为公司最大股份的持有者,舒重柏本人已经被控制,他将面临包括贿赂、恶意破坏市场公平交易、挪用公款、掩盖医疗事故、质检造价等十项罪名。


    一同被警察抓获的,还有他团队的八人,以及涉嫌参与犯罪的其他成员,共二十四人。


    “你知道舒重柏有把每项大额支出和收入都记载下来的习惯吗?”时星托着腮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事不要给自己留下证据。”


    舒憬则是想到了别的方面:“如果公司被查封了,剩下的员工怎么办?”


    “嗯……因为公司股票、基金、不动产和动产等所有资金全部都冻结了,所以没办法给员工开出工资。”


    时星玩着一戳头发,把放在沙发旁边的文件递给他:“我擅自做主,代表银河国际科学实验室,还有我们家的公司发出了邀请,让愿意离开舒家的员工跳槽到我们这里来。虽然不知道要不要付违约金,但反正我们承诺会负责所有的跳槽费用。”


    “当然,如果有人愿意继续观望,或者不来我们公司另谋他路,也可以。”


    “但是那些和我们需要的医疗研发项目有关的人员必须留下来。”舒憬说,“我知道了,我们可以开出更高的价格。”


    “哦?”


    他把梁鸿和他说的告诉了她:“虽然我不知道他那里会不会已经开始动作了,但我会通知他,希望整个项目的交接能够平稳过渡。”


    即使这么说,但对于舒式康股份有限公司的员工来说,这真是大起大落的一天。


    先是早上来到办公室,看到了一大堆税务局的工作人员和警察,将整个大楼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那架势还以为这里发生了命案。


    财务室被翻箱倒柜试图找到证据和线索,部门的人员也被暂时控制,等待审讯。


    其他的员工则坐在位置上,今日的工作暂停,公司内部联络网里热闹得像是菜市场,所有人都在讨论老板到底犯了什么事。


    更多的人则是在担忧自己的工作,如果公司倒闭或是被吞并,他们的工资会不会减?或者说,他们会不会被解雇?


    “你们看!”


    办公大厅的角落里传来惊呼:“邮件!你们都收到邮件了吗!”


    “银河国际科学实验室……你们听说过这家公司的名字吗?”


    “没有。”


    “我知道!就在我们进园区那个湖那边。”


    “那是个什么公司?”


    “科学实验室?不会是那种特别高科技的吧?我只是干营销的,对方会不会不要我啊?”


    “那个物资处理厂我知道,之前在政府的绿色环保宣传倡议广告里面看到过。”


    “啊?那不是垃圾回收站吗?难道要我们去那里上班?”


    “那可不是一般的垃圾站……”


    热火朝天的讨论声中,舒重柏的大吼声突破了层层阻碍传入了走廊里:“一定是有人陷害!警察同志,您看我的保险柜,这是商业间谍做的!”


    “蹲下!双手抱头!不许挣扎!”


    “你一定要相信我!警察同志!”


    “少废话!给我蹲好!”


    不怪舒重柏反应激动,除了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真的面临牢狱之灾外,他也看到了地上裂成两半的保险柜。


    大脑高速地转动着,想要找到自己在商业上的劲敌,到底是谁会害他。


    当然,他是被陷害的,他才不会承认自己犯罪的现实。


    然而,警察看着地上的保险柜,也是陷入了困惑的沉思。


    虽然舒重柏的罪名还没有经过判决,但已经可以确认为板上钉钉。可他们也搞不明白是什么人闯进了他的办公室,破坏掉保险柜的。


    监控显示的画面有些模糊,但只是信号问题,没有被人为篡改的痕迹。


    然而保险柜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


    这甚至不可能是人为的,那么厚重的铁皮,不用机器切割是绝对达不到这样的效果的。


    机器?


    警察盯着地上的狼藉犯了难。


    这不像是机器,反而像是用牙齿咬出来的。


    清源市的警察“见多识广”,什么怪事没碰到过,很快就在心里给了足够的心理暗示,合理化看到的一切。他们将舒重柏戴上手铐,押送他去看守所。


    本来出了事,舒重柏可以凭借之前的人脉找到上面的人庇护,而倘若他前段时间和轩辕淳的合作谈成了,对方也可能为了保证项目的推进而帮他一把。


    但,在时星把举报数据投递出去之后,一直在监视舒重柏的梁鸿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他抓住了这个机会,毫不留情地直接把篓子捅了出去,没有给舒重柏寻求庇护的时间。


    一击毙命。


    资源、人脉、员工,在梁鸿的努力下,舒家的公司很快如同崩溃的大坝,倒下的劲头无论如何也收不住了。


    徐慧兰在时星的指导下,乘机扩大了公司的规模,接收了很多跳槽出来的员工。


    清源市政府对徐家的表现非常满意。一个庞大公司的解体,最头疼的就是就业办的人。一家公司的倒闭,不仅仅影响到他们的员工,还有上游下游的其他企业,连锁反应下会发生如何可怕的后果,谁也不能预知。


    徐家能如此配合,出手稳定就业率,绝对值得表扬。


    唔……进行些嘉奖,多多配合工作也不过分吧?


    有了政府的支持,徐慧兰的公司一跃成为了清源市的龙头企业。


    同时,经过了几个月的检查之后,禁令解封,舒式康的公司高层纷纷脱手股票,公司开始变卖资产。梁鸿乘机入手,把医疗方面的专业团队给外甥挖了过来。


    对于这些研究员来说,在哪里工作不是工作,银河国际科学实验室会给他们提供更好的待遇和工作环境,甚至还会有更多的科研机会,那为什么还要守着大厦将倾的舒式康?


    对舒重柏不满意的,还有轩辕淳。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舒重柏的欺骗。原以为,舒式康会是很适合合作的对象,没想到不仅仅舒家没这个资格,可能他的很多数据数据都是造假的。


    一怒之下,他甚至推波助澜,将舒重柏往无法翻身的地步狠狠增添了砝码。


    这一年的冬天,舒重柏是在看守所里度过的。


    因为公司的许多项目需要彻底检查,他的开庭时间被延后到了明年,如今,他必须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在看守所里的日子,除了警察、检察官、政府官员和各种相关人士之外,他没有见过其他人。


    柳恬,舒淮,一次都没有来看望过他。


    他们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哪怕他提出要求,甚至亲自给两人写信,也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他不知道是因为上面不同意他们见面,还是他们根本已经放弃了自己。


    是啊,他的失败是必然的,只等开庭宣判。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舒重柏从未有如此清醒地认识到这些俗语中所代表的含义。他在住满了十六人的房间里,盯着窗户外面的一小点景色。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为什么落到这番境地。


    究竟是谁陷害他?


    是那些竞争对手?还是嫉妒他的小人?还是……


    舒憬的面孔清晰地在脑海中显现。


    直觉告诉自己,是他!


    那个总是沉默的男孩,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舒重柏非常讨厌他,就像讨厌他的母亲那样。


    他们都是那种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货色,冷淡、古怪,就好像机器人,或是一具会走动的尸体。他们直勾勾的黑色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的秘密能被看穿。


    当然,梁瑜那个傻瓜是看不穿的,不仅如此,她还被自己骗得团团转。


    那件事后,他可得意了。


    可是,舒憬那个小崽子不一样。


    他就是个怪物。


    他和那个叫时星的,都是怪物。


    怪物。


    舒重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病房里的灯光很昏暗,头顶的灯泡是那种几十年前的胆形灯泡,而不是白炽灯,此时正在闪烁,似乎是接通不良。


    周围墙壁没有贴瓷砖,白漆大片大片地脱落,爬满了绿色的霉菌。如此恶劣的环境让他拧起了眉头。


    入口的木门涂着红色的斑驳油漆,仿佛是已经干涸的血迹,外面是黑暗的。


    被子散发出霉味,红十字会的标志歪歪扭扭地印在被单上。


    他为什么会在医院里?难道是气晕了?


    该死的看守所!都不愿意花钱带他去高级的地方看病!


    舒重柏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被束缚带牢牢地绑在两边的架子上。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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