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奶牛不是个简单活儿，有些不厚道的卖家会故意把快结束产奶期，甚至是生病的牛出手，然后就不管了。
作为集市的监管者之一，石斧有责任保证每一笔交易都公平公正。
云漠带她看了小花。
石斧刚要靠近，小花就惊恐地后退，都不敢叫出声了。
这个人类身上满是杀气，还有浓郁的野兽味道，好吓牛啊！
石斧无奈挠头，快速上前检查了牙齿和四肢，然后退开老远，“是头好牛。”
云漠彻底放下心来，带着石斧去远处喝糖水。
再继续待着，估计要把小花吓回奶啦！
霍莉正在做针线活儿，只是现在的针不太好用，太粗了。
“如果要买那种细针的话，只能找海边部落，以海螺和海贝为图腾的那些人。”石斧说，“骨针质地干脆，是磨不到那么细的，而海边多大鱼，鱼骨柔韧有弹性，最适合做细腻的针线活儿。”
“海边部落？就是会制作海盐的那两个部落吗？”云漠问，“她们到了吗？”
石斧点头，“刚到。”
不远处的灰杉托尼听见，立刻唧唧呱呱地说起来，“到啦到啦！”
就在今天凌晨，沿海代表们姗姗来迟。
据托尼探听，她们来的路上遇到春汛，河岸坍塌，被迫绕行，还损失了一些货物。
云漠听着都替她们后怕，送走石斧后就往海部落那边去了。
海部落不常来，且非常抗冻，就没有固定住所，只临时搭建帐篷。
她们驾驶两辆巨大的双轮木车，拉车的动物似牛非牛，似马非马，肩高至少有一米半，体格非常健壮，性格却很温顺可爱。
尤其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睫毛极长，上眼睑还有一条细长的黑色斑痕，活像画了眼线，怪俏皮的。
有孩童试图跳起来摸它们的耳朵，它们也只是很好脾气地打个响鼻，继续吧嗒吧嗒啃草，偶尔甩甩毛茸茸的尾巴，驱赶讨厌的蚊蝇。
一行八人，每辆车上四个，两人轮流驾驶，两人一攻一守警戒，是非常典型的小队作战模式。
她们风尘仆仆，神色十分疲惫，但精神倒还好，帐篷上高高悬挂着绘有海螺纹样的图腾旗子。
带队的是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脸蛋是渔民特有的黑红色，见云漠过来，便主动上前询问是否要交易。
“如果是海盐的话，很抱歉，除去上次预定的分量，这次没剩下太多。”
海边的冬天太冷了，上次还有另一群人同行，可这次，只有她们。
另一个弱小的部落没能熬过冬天，幸存者已经并入海螺部落。
听说另外几个海边部落也不好过。
这趟她们足足损失了四大袋盐、一包漂亮的海珠、贝壳，剩下的货物换不回足够过冬的皮毛和肉干，已经在跟藤部落和虎部落商议赊账了。
三个部落常年贸易，非常稳定，藤部落和虎部落又富裕，相信族人很快就能带回好消息。
没盐可不行！
云漠立刻问还剩多少。
海部落首领转身喊了一句，马上就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跑出来回话。
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叫海鹰，常年被海风磋磨成黑红色的脸蛋上嵌着一对黑珍珠一样的大眼睛，睫毛长长的，说话时会像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的，特别可爱。
“扣掉给几个小国、藤部落、虎部落和精灵族的，还剩两袋。”海鹰脆生生道，犹豫了下，又说，“不过可能也会有其他人要的……”
她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这样拒绝客人不太好。
但这次损失惨重，如果再让一个客户全包，其他客人就没得吃了。
海部落的首领没有否认，显然非常认同海鹰的做法。
她们离得太远了，一年只来两次，而另外几个海边部落则选择前往当地的集市，不来这边。
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真是善良的人。
云漠看了下袋子，又上手估计了下重量，一袋大约有10斤的样子。
海盐呈浅灰白色，味道也相当纯粹，哪怕比不上后世的机械化精加工，也非常不错了。
她笑起来，“你们今年还会来吗？”
两人用力点头，“等树叶被染红，我们还会来的。”
太热和太冷都不适合赶路，所以海部落只会在冬末春初和夏末秋初那两次来。
“那放心好了，这次我要不了那么多。”云漠笑道，“先给我这么多吧。”
她在盐袋子上比出大约三分之二的量。
现在容器的密封性不好，一次买太多盐容易受潮，里面的微小杂物会变质也说不定。
按照后世日人均盐摄入量不超过6克来算，她和玛雅姨妈、霍莉一天就是18克，一个月就是540克，一斤一两。
一袋10斤，三分之二就是差不多6斤7两，完全够半年的消耗了。
这还是最大量呢。
很多食材中其实也含有与盐接近的成分，所以实际盐用量还要更少。
海鹰就开始分盐，动作非常麻利。
看着白色盐粒下雪一样刷拉拉流入陶罐，云漠顺口问道：“你们还跟精灵族做交易吗？”
看似壁垒分明的各个部落、从属，却因为一场又一场贸易联系在一起，听起来真奇妙。
海鹰点头，用几片大叶子盖住罐口后才压上盖子，又在外围缝隙间涂满泥巴，这么做可以最大限度地防潮。
“是呀，精灵们喜欢漂亮的珍珠和贝壳，也要吃盐的。”
其实森林精灵最东端就靠海，那里生活着人鱼族。
据说人鱼族就像森林精灵一样，天生具备强大的水系魔法元素亲和，在水中穿梭就像鸟儿在空中翱翔那样简单，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取人类无法触及的深海物资。
但人鱼族常年生活在深海区，不太喜欢上岸跟外界交流，也不会晒盐，实在不是合格的商人。
云漠点点头。
这么说来，精灵巡逻队往这边集结，似乎也不完全为了防范人类嘛。
称量好盐后，云漠又如愿买到一大包骨针。
泡在水中的骨针非常通透，像一排排无暇羊脂美玉，尖端锋利，针身又极其柔韧，堪称完美。
见她年纪跟自己差不多，海鹰还帮忙介绍用法，“要提前拿出来晾干才好用，不然针尖很软，刺不透的。”
云漠仔细收好，“对了，你们还有什么特产吗？吃的，我也想买一点尝尝。”
海鹰就有些惊讶，老实道：“有一点，但这里的人们几乎都不喜欢，所以我们只是带来自己吃的……”
水产本来就有腥味儿，干货腥味尤其重，内陆人吃不惯也不奇怪。
海鹰问她想要什么，一时间云漠也说不上来，她还不知道这个时空的海货有什么品种呢。
“方便让我看一下你们平时吃什么吗？”
出门在外，她们携带的一定都是部落中最常见也最容易保存的干货。
“可以呀，”海鹰脆生生道，红扑扑的脸上满是热情，“你可以先尝尝看，如果真的喜欢，我们下次带来给你呀！”
然后云漠就大大方方进了人家的后厨！
还不到饭点，后面没有做饭的，倒是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性正在整理物资，见云漠进来也不排斥，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因肤色对比而显得很白的牙齿。
云漠注意到，今天她接触的三名海部落成员牙齿都很健康，可能不算整齐，但牙齿发育状况非常良好，没有明显的变色、畸形和脱落，说明成员们从很小就有充足且稳定的营养摄入。
这是一个比较强大的族群。
族群实力能间接说明很多问题：
稳定的货物来源，长期的存续，持续的文明，较高的组织性、纪律性，以及领导者对成员们较强的约束力。
跟这样的对象贸易，云漠很安心。
不然万一哪天付了定金，对方内部突然暴乱，不认账了咋办？
海鹰掀开角落的粗布，露出小山一样的干货，让云漠自己看。
那粗布跟云漠之前接受的几乎一模一样的，显然同样来源于藤部落。
好多食物！
云漠一眼就看到了柴火一样，一捆一捆扎起来的干海带！
还有用不知名纤维编成的网兜里装着的海草、贝肉……啊，瑶柱！啊，我的老天奶，那是……鲍鱼？
确实是鲍鱼吧？！
好大！
干货还有她的巴掌那么大！
这玩意儿要放到后世，得卖多少钱啊？
不，这种个头的野生鲍鱼几乎不可能在市面上流通，或许她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而现在，巨型鲍鱼们毫无体面和尊严的被压在底下！
云漠看着都替它们委屈！
云漠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一个内地人对陌生海货的好奇和惊讶，挨着问了个遍，最后才貌似不经意的指着鲍鱼说：“这个是什么呀？好像一只盘子，也是一种贝壳吗？怎么只有肉？”
“我们叫它单扇扁螺，傻傻的，很好抓，就是会吸在岩石上，需要用石刀撬下来。”海鹰很久没遇到对海货感兴趣的外族人，也学着云漠的样子蹲下来戳了戳，“它的肉很多很厚，但是没什么味道，也不太好吃，还很硬，很难煮。但是精灵们喜欢它们的壳，五颜六色，非常漂亮……”
捉这玩意儿就是冲着它的壳去的，但是这么大一坨肉丢了太可惜，海部落的人就留着自己吃了。
虽然难吃，但是能充饥不是吗？
太多了，真的太多了，每次都嚼得腮帮子疼，大家都快吃吐了。
云漠：“……”
这不就是现成的买椟还珠吗？
这鲍鱼，尤其是干鲍鱼，不会做的话确实又硬又难嚼，跟橡胶一样。
云漠哦了声，没有表现出特别大的兴趣，又指着旁边另一种像干树枝一样的东西问是什么？
“我们叫它海花，”海鹰老实说，“其实没什么用，但是如果把它和别的食物一起炖煮，就会变成软软弹弹的东西，汤汁就像透明的软冰，不会撒出来，比较适合赶路途中携带。”
云漠眼睛一亮，这不就是类似石花菜的东西吗？
做果冻、蛋糕等必不可少的好材料呀！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老祖宗的话真有道理，这海边除了冬天漫长难熬，真是一点缺点没有啊，搞得她都想去住住了。
哦，不对，盐碱地没法种地。
那算了。
单独挑出某种食材来未免太显眼，而且云漠也不确定这些东西的口感跟后世是否一样，不认识的东西中又是否有沧海遗珠，索性就每种都挑了几个。
海鹰极其慷慨，弄得云漠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摸了几块糖瓜给她，又反过来把海鹰闹得不好意思。
两个小姑娘的想法惊人一致：
我手头这点小玩意儿，怎么好意思换人家如此丰厚的物资？！
分别时云漠背上就多了个大网兜，远远看跟老乌龟似的。
她还跟海鹰说呢，“等我回去做了试试看，好吃的话就跟你一起分享。”
海鹰非常感动，然后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她吃着这些玩意儿长大，哪怕光听见名字、闻到味道都会绝望……
好不容易来到内地，换到了柔软喷香的面粉，谁要再吃这些东西！
云漠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少女，你一定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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