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这是您的进入许可。”官方的电子音说道，“祝您的假期愉快。”
187将文件保管好，认真地选择接下来要去度假的世界，旁边突然传来了羡慕的声音：“187，你要去度假啦！”
“嗯。”187高冷地回复。
系统206好奇地问道：“你的假期有多长？”
“七百二十九天。”
206被震撼到了：“你难道从出厂开始就没有休息过吗？”
“工作没有很累，休息也没有必要，”187解释道，“不过909说度假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叫我来试试。”
206支持909，肯定地说道：“你只要度假了一次就会爱上度假。”
187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将许可证输入自己想要进入的世界，顺着开启的通道就穿越了进去。
但在穿越的过程发生了一点意外，通道不太稳定，187的数据防护罩突然裂开了，当他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发现自己不仅没有身体，还被困在了一个地方。
187在网络中探查了许久，才发现自己的数据和这个世界的牵连到了一起，他变成了一台电脑中的电子宠物。
将数据分开还需要一段时间，187倒也没有很急，反正是度假时间，无论怎么度过都可以。
他正准备网上了解一下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动静，似乎是有人回来了，而后就是一个男声响起。
“陈行，你一定要记得去玩那个游戏，真的很有意思！”
电话那边的朋友在催促，声音很大，陈行把手机拿远了些，无奈道：“好，我知道了。”
虽是这么说，但陈行把电话挂断后也没有打开电脑，一直拖到晚上187才得以看清他所在的地方是什么样。
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布置的很有设计感，各种风格迥异的东西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但又很和谐。
那个名字叫陈行的男生坐在面前，187在这台电脑中了解过他的信息，年龄二十，父母双亡，被母亲那边的一个亲戚收养，和其他普通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187经历过很多小世界，知道以人类的审美来说，眼前这个人是好看的，但他只是个系统，对人类不感兴趣。
他的审美是最有用的数据，每年攒下的钱都拿去给自己更新了。
陈行陷在椅子中，懒洋洋地点开了那个被朋友推荐了无数次的游戏，他根据提示走完新手教程，然后就到了选择宠物的环节。
鼠标从左划到右，陈行才发觉旁边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摁住鼠标，把它拎了起来，悬在空中晃了晃。
187没想到自己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当即发出了沉重的威胁声。
“还挺凶。”陈行笑了一声，“那就你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莫名觉得这只黑豹要更生动些。
在他点下确认后，一个新的方框跳了出来。
“取名？”陈行有些头痛，又到了这个要纠结许久的环节。
187看着陈行输入了几个看上去很呆的名字，然后又删掉，对他的取名水平有了一点了解，忍不住开口道：“……187。”
可就在此时电脑卡了一下，陈行只听见了最后面的那个数字，有些惊讶：“你会说话？”
说完陈行就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最近真是累糊涂了，一个被设定好的程序会说话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过187也给陈行解决了一个难题，直接敲下文字：“你的游戏代号是7吗？那就叫小祈好了。”
“你怎么没什么表情？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知是不是因为187突然说话的缘故，陈行下意识把他当作了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
187没想到陈行误会了他的本名，冷漠地说道：“你都已经取完了，我喜不喜欢重要吗？”
“应该还可以改吧？”陈行按照自己玩了多年游戏的经验说道，“除了可能要花一些钱。”
他在界面上探索了一会，看见改名的条件后挑了挑眉：“还挺贵。”
“不过为了你也不是不行，说吧，你想要改成什么？”
187听出了陈行语气中的纵容，别扭地说道：“不用了。”
陈行摸了摸187的头：“你的程序设定怎么这么奇怪，居然连氪金不要吗？”
187感觉毛发被轻柔地抚弄，整个身体都蜷了起来，羞耻道：“别碰！”
陈行被他突然扬起的声音吓了一跳，适时收了手：“还挺智能。”
他倒是知道为什么这个游戏会这么火了，小祈给他的感觉太真实了，根本不像一个僵硬的程序。
这个游戏要做的事情不多，他一边操纵鼠标一边和187聊天，就算事情处理完了以后也没舍得下线，根本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187看着陈行又一次打了个哈欠后，忍不住提醒道：“你该去睡觉了。”
“好像确实有点晚了，”陈行眉眼漾开温柔的笑意，“那我们明天见。”
在眼前的屏幕突然变成黑暗后，187却还没回过神，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刚陈行的模样，他觉得这个人类……好像确实挺好看的。
倏地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187炸开了毛，连忙给自己杀了一下毒，发现程序没有出错后瞬间松了一口气，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人类。
陈行是在晚上才到家的，上了一天的课脑子胀痛，连打开电脑的力气都没有。
他洗完澡后坐在电脑前眯了一会，187听声音可以感觉到陈行就在身边，但面前的屏幕迟迟没亮起。
187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过，偷偷打开了摄像头，陈行的那张脸霎时在眼前放大，近得像是伸手就能碰到。
他怔怔地看着陈行的睡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些慌乱，想移开视线，又想继续看下去。
陈行睡了一会后恢复了精神，按下开机键187就出现在了桌面屏幕上，正一动不动，不知是卡了还是在发呆。
“你怎么在这里？”
陈行有些疑惑，游戏中的宠物难道还能自己跑出来吗？还是说这是游戏的新策略？
187没想到忘了回到游戏，绞尽脑汁地转移话题，反问道：“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因为我很忙啊。”陈行戳了戳187的耳朵，“不像你，每天只需要睡觉就好了。”
“我才没有每天睡觉。”187反驳道。
他可是管理局最出色的一批系统，堪称工作劳模。
“那你不睡觉的时间在做什么呢？”陈行的声音很轻，“等我吗？”
187的眼睛倏地瞪大，他怎么可能会那珍贵的时间出来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但是……187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的时间，他好像确实什么都没做，除了时不时通过网络关注一下陈行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187的沉默无疑将陈行的随口之言证实了，被等待的感觉很神奇，陈行的心尖突然像是陷了一块下去：“那我明天早一点回来。”
187嘴硬道：“无所谓。”
说完之后他悄悄瞥了一眼陈行的神色，这个人不会生气吧？
陈行将这些看得清清楚楚，努力抑制住唇角的弧度，小祈真的很可爱。
情感会随着时间慢慢加深，两年的时间足够187成为陈行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习惯了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习惯了将每天的事情都说给187听，习惯了假日和187一起度过。
187在很早以前就已经修复好了数据，却从未想过离开。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其实并不有趣，千篇一律的生活，甚至有些无聊，但他很喜欢和陈行在一起。
两年的时间终于让187承认了自己的感情，陈行在他的心里从普通的人类变成了不讨厌的人类，最后再变成喜欢的人类。
而陈行也不是傻子，能感觉出187的独特之处。
他看过朋友的游戏界面，那里面的宠物根本就不会离开游戏，不会聊天，也不会回应他。
陈行有时候会脑洞大开，想着小祈也许来自另一个更高维度的世界。
他不知道小祈的具体身份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离开。
陈行偶尔会想知道真相，但每次即将问出口的时候就有些犹豫，害怕现状被打破。
这两年来陈行几乎没有一个晚上不是和187一起度过，就算是晚上有事他也会赶回去，不想187等得太久。
“难得回来一趟，今天也不留下来住吗？”陈缘叫住了陈行。
陈行回头看着她：“下次吧，今天还有朋友在等我。”
陈缘却误会了陈行的意思，有些感叹，当初会扯着自己衣袖哭的孩子也长大了。
“下次带他回来看看？”陈缘有些期待。
陈行有些不解：“嗯？”
魏栢打趣道：“我妈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带个对象回来？”
陈行眉眼弯了起来：“你还比我大，怎么也没见你谈恋爱？李叔都不急吗？”
魏证武被卷入他们的嘴仗中，笑道：“你们两个都有主意，我急也没办法。”
魏栢得意地朝着陈行摊开手，陈行隔空点了点他，认真地对着陈缘解释：“缘姨你误会了，不是对象。”
陈缘太了解陈行了，自然知道他没在说谎，故作忧愁地叹了一声：“我还指望你今年谈场恋爱，结束冷冰冰的单身状态，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陈行大步走过去，从背后扶住她：“别担心，医生都说了要多休息，等我找了对象第一个带回来给缘姨看。”
只是陈行没想到意外发生的比承诺快。
他下一次看见陈缘的时候，她已经憔悴了许多，面色苍白，脸上遍布着泪水。
鼻尖消毒水的味道很浓，陈行浑身冰凉，看着急救室整个人不住的发抖。
他从小就被魏家收养，魏证武与魏栢对他来说和家人没什么区别，车祸发生的太过突然，接到电话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从医院到灵堂，陈行像是魂魄离体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上面的黑白照片，视线渐渐模糊。
当最后一个客人离去，陈行拖着身体往回走，头重脚轻地摇晃着，若不是被陈缘及时扶住他就直接摔倒了。
陈缘的眼泪落在陈行的脸上，衣服上：“我们回去吧。”
陈行浑浑噩噩跟着她回到家，以往热闹的房子变得冷清，他在痛苦中接受了这个现实，就在他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陈缘跳楼了。
他感觉自己处在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中。
陈行在陈缘的梳妆台上看见了一封留给他的信，他红着眼睛把信看完，麻木地为陈缘处理好后事，看着她也变成了一座墓碑。
他轻轻抚过墓碑上熟悉的面孔，独自在那里待了许久。
陈行伴着夜色回了家，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但醒来的时候毫无变化，依旧只有他一人。
187已经很久没见过陈行了，他通过软件中的蛛丝马迹得知了陈行的现状，但也只是知道而已。
187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在现实中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试图用各种各种方式联系上陈行，最后都是石沉大海，陈行连自己都顾不上，又哪来的心情去看手机。
提醒他假期即将结束的消息又一次发了过来，187刻意忽视了它，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选择回去。
但他的力量终究有限，当截止到那一天到来，他直接被世界排斥了出去，他所留下的一切都被抹去，包括发给陈行的消息。
187用尽一切办法想阻止传送——在离开的前一刻，他看见陈行回来了。
陈行等待着电脑屏幕的亮起，当桌面上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时，他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在他的家人离开后，小祈也离开了。
陈行第一次感觉孤独是如此难以忍受，他飞一般地逃开了这里，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外面。
当阳光照到陈行的脸上时，他的意识突然有一瞬间的模糊，小祈……是谁？
以往能瞬间想起的名字，在此刻变得如此艰难，陈行拼命地想要抓住那一点线索，却无法阻止它没入记忆深处。
他没有忘记187，却不会再想起187。
……
回到管理局的187快要气疯了：“我要回去！”
官方的客服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拒绝了他的请求：“抱歉，您没有得到许可。”
206把想要往小世界里冲的187拉了回去：“未经允许进入小世界，被格式化都是轻的，你很可能会被那个世界的天道当作入侵者直接抹杀。”
“你要是还想回去就好好工作，到时候放假了就可以回去了。”
187的面色很难看：“太久了，如果到时候他……”
“世界编号是这个对吧？”206直接将一份数据丢给了187，“时间流速我已经给你算好了，你只需要再工作这么久就能进去了，他那边才过去几年而已。”
187喃喃道：“如果他发生了意外怎么办？”
206用力拍了他一下：“他发不发生意外我不知道，但是你强闯一定会发生意外，你们永远别想见了。”
187被他劝住了，打开上面派发下来的任务列表，然后一次性全部勾选了。
“你疯了？”206尖叫着想要阻止他。
任务已经提交，187却没有后悔，他真的……很想见到陈行。
206眼睁睁看着187的等级一升再升，一年时间拿过的表彰荣誉比他从出厂到现在拿的都多，系统届也到处都流传着187的威名。
工作与时间都没有磨灭187的愿望，当他把最后一份工作完成时，他累计的度假时间已经到了十年。
进入小世界的许可很顺利地就下来了，但他依旧很倒霉地发生了意外，管理局重构的小世界数据失控了，正好就发生在他的附近。
纷乱的数据涌入传送通道中，187开启了能量护罩，但重构世界的力量太过强大，直接将他打散了。
及时赶来的909看见这一片混乱头都大了，他将受到影响的系统都救了回去，全部送进了检修仓中。
当检修仓显示数据缺失的时候，909沉默了，他查到这些数据都已经和小世界融合了，只有开启才能拿出来。
但是打开小世界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开启任务，909也没办法提前打开。
他想，反正是系统，少了一部分数据也不会怎么样。小世界总有一天会开启，只是暂时失忆而已。
将一切想通后的909一身轻松，直接把这些系统进行了入岗再培训，本来想将失忆的事情告诉他们，但一个临时的通知突然发了过来，直接让他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想不起来干脆就不想了，909爱惜地摸了摸自己的数据，在其他系统的催促下前往通知所在处。
失去记忆的187对执行任务没有丝毫新奇感，他飞快地扫过这些小世界，在看见一个人时忽然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按了下去。
之后发生的一切187都已然知晓，他看着这些记忆，像是又一次经历了过去。
187将意识从回忆中抽离，在残存的恐慌感中突然想起了最后一个小世界里陈行死去的那一幕。
仅仅只是一个画面就险些让187陷入失控，不过下一秒他就听见了陈行的声音，数据缓缓平复。
“碎片不是都找回来了吗？为什么还没醒？”
206也不知道原因，只能安慰道：“可能是数据太多了，他整理起来需要一段时间。”
陈行勉强放下担忧，下一秒眼睛就睁大了：“你终于醒了！”
206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直接传送离开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187被扑上来的陈行抱住：“你从小世界脱离后就一直昏迷，我还以为……”
陈行已经经历过很多人的离开，他以为自己习惯了，但当这一刻即将到来的时候还是无法接受。
不过这次命运眷顾于他，他所害怕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187揽住陈行的腰，低声道：“我都想起来了。”
闻言陈行眉眼一弯，唇角漾开浅浅的弧度：“我记得你当初说过，现实世界的你很喜欢我对吧？”
“我收回那句话，”187纠正道，“按照人类社会的说话，应该是我爱你。”
“我也很爱你。”陈行认真地看着187，右手从储存空间中取出了一个东西，“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
虽是问句，但陈行根本没打算等187的回答，直接将冰凉的戒指戴了上去。
187感觉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手指微微颤抖，郑重地说道：“不用考虑，我永远愿意。”
他等了这一刻等了很长的时间，所幸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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