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金像奖颁奖典礼还剩一周, 各大平台纷纷发起有奖竞猜,将所有提名演员名单列举出来,请网民评选这次最有可能拔得头筹的演员。
在最佳男主演一栏中有五位提名演员,除了霍泱外, 还有四位当下大势男演员, 白檀不太认识他们, 也是在他去了英国后才火起来的两位。
同时,最后的提名演员为——
杨越阡。
尽管杨越阡天天被嘲演技,说他演了这么多年一点进步也没有,只会瞪眼噘嘴,还老演一些油到腻味的玛丽苏霸总。
但碍不住他背后有资本力捧,再加上脸上稍微动过刀子,碰上了很牛的整形医生, 因此吸引了不少颜粉。
在最佳男主演投票中, 意料之中,霍泱以百分之七十的得票率高居榜首, 杨越阡以百分之二十的得票率位居第二, 剩下三位虽有差距,但不大。
网民都觉得, 霍泱已经连续五年拿了这个奖,再多一次也不足为奇。
白檀作为霍泱名义上的助理, 除了帮忙对接颁奖典礼各项细节,也要联系好和霍泱共同出席走红毯的女演员,同她核对走红毯的流程细节等, 事无巨细。
挂电话前, 白檀犹疑片刻,还是对她道:
“许老师, 因为场地原因所以这次主办方无法提前提供住宿,需要参奖人员自行到场,您到时是助理开车来送么。”
女演员说“对呀”。
白檀呡了呡嘴,声音很轻地道:
“那到时麻烦您的助理提前检查好车子,包括油门刹车手刹这些,还有,开车期间最好关机,不管谁打来电话一律不接。还有还有,见到路上有大车一定要离远一点并放慢车速,还有还有……”
电话那头的女演员笑着打断他:
“你不用这么担心,我会提高警惕,谢谢你的提醒。”
白檀知道自己说这么多实在啰嗦,在对方听来也感官不好。
可他不想这位平易近人的演员姐姐成为第二个韩奚。
颁奖典礼前一天,白檀对接好所有工作后,给萧绾打了电话,简单询问了妈妈的现状后又拜托她:
“明天我要和霍泱一起参加颁奖典礼,小铃铛就麻烦你和王姨照顾,如果你认识什么健身教练或者散打冠军也可以请他上门坐坐。”
“哈哈,我不认识那种人,不过我认识一个朋友倒是特种兵退役。”
“请他一起过来吧。”
萧绾:?
颁奖典礼当天,白檀一直等到萧绾带着她的特种兵朋友上门后,又把大门门锁上的指纹全部擦掉,换了密码,一切安排妥当后,他才依依不舍的和小铃铛道别。
小铃铛吊在白檀身上,手指脚趾都在用力,紧紧扯着白檀的衣服不让他走。
“妈咪,你不可以陪着小铃铛么?你不在的话小铃铛会觉得有点难过。”
白檀亲亲她委屈的小脸,哄着:
“想爸爸妈妈的话就打开电视,你会看到我们的。”
小铃铛垂着眼眸,玩着白檀衣领上的领饰:
“可是……可是……那不一样。”
白檀知道小铃铛被那娃娃触及到了神经,在幼儿园有小朋友陪着玩还好一点,在家时只要醒着就必须视线里有妈妈才行,白檀上个厕所她都会蹲在门口,时不时敲门询问“妈咪,小铃铛可不可以进去看看你”。
白檀牵起小铃铛的小手,指着她的电话手表道:
“还记得妈妈说过么,想我了就给我打个电话。”
王姨也跟着劝:
“小铃铛要乖哦,妈妈要出门工作了,再不走就迟到了,来,让姨姨抱吧?”
她尝试着从白檀怀里接过小孩,可小孩就像长了利爪的小猫般,蜷曲的手指和脚趾紧紧勾着白檀的衣服,给白檀领口扯得老大。
“妈咪你不要走~!”小铃铛急得嚎啕大哭。
看着女儿满脸泪水,白檀的心再一次碎成了渣渣。
可再不走真要迟到。
他心一横,捏着小铃铛的手迫使她松开自己的衣服,在小铃铛肝肠寸断的“妈咪不要走”中,他也含着眼泪转身冲出家门。
明明给她取名为小铃铛是希望她每天都能开心,笑声如银铃。
可他精心照顾长大的小女儿,此时却只能成日与眼泪为伴。
白檀坐在车上,脑袋无力垂下,抵着方向盘按出了刺耳的嘀声长鸣。
良久,他抬起头,回了条短信:
【我现在过去,东西准备好。】
没时间伤心了。
*
白檀赶到颁奖典礼现场后,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人山人海”是个什么光景。世界各国记者纷纷到场记录这一盛大典礼,整个会场人头攒动,像是全球一半人口都挤在了这里。
白檀好不容易挤到后台,本以为从这么多人中寻找霍泱得有些工夫,但他显然低估了霍泱。
即便在美人遍地跑的娱乐圈,霍泱依然鹤立鸡群。
笔挺的深灰色西装看似单一,实则做了极为精细的暗纹处理,搭配复古橄榄绿与米色相间的斜条纹领带,仔细看看,就连领带也埋了菱形格纹暗线,看似简单实则细节拉满,足够白檀这个服装专业的小卡拉咪好好学习了。
白檀刚想上前,就见霍泱今晚的红毯女伴许老师笑吟吟走到他身边。
白檀下意识后退两步,将自己藏在了人群中。
他向来不怀疑霍泱对他的感情,可看到一袭盛装的许老师笑得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尽态极妍,白檀直观地感受到了普通人和艺人的区别。
无论他怎么努力将腰板挺直,气质上依然是云泥之别,永远做不到像这些明星般从容大方。
尽管他平时经常对着霍泱,无论多亲密的事也做过了,可视觉冲击下还是不免让他产生了一丝自卑情绪。
白檀转过脸,想着艺人们一会儿要从后台去到门口走红毯,那他这段时间该做点什么打发时间。
霍泱正和艺人们聊天,余光随意一扫,望见了几乎被人群埋没的白檀。
站在人群中间拎着硕大的工具包,四处张望,却显得心不在焉。
霍泱对艺人们笑笑:
“我先去那边,回聊。”
正在白檀考虑着要不要给小铃铛打个视频电话,头顶忽然响起亲切的一声:
“才过来么,是不是小铃铛又抱着你不肯撒手?”
白檀心头一跳,顺势抬眼。
怦怦、怦怦。
心脏跳出了奇怪节奏。
明明这张脸已经熟到可以凭着记忆轻松画下来,可他的心还是莫名其妙产生了奇怪的情愫。
“小声点,不要被人听到。”白檀低下头,“你去找他们聊天,不用管我。”
娱乐圈都是人情世故,而霍泱保不齐哪一天也得用到这些人,白檀希望他过去找别人聊天攒攒眼缘,日后真有需要帮忙的也能方便开口。
“可是我更想和孩子妈聊天。”头顶再次传来亲切且温柔的声音。
白檀抓着包带的手倏然一紧,指甲用力抠进皮子里。他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考虑到周围人很多,只能尽量控制表情。
看起来要笑不笑的。
白檀每次听霍泱喊他“孩子妈”都觉得格外心动,他很害怕自己作为男人却能怀孕生子的事被别人知道,可每次听到“孩子妈”三个字又迫不及待想向全世界宣布他的身份。
只是介意霍泱的身份,担心他的事业因此受阻,只好小心翼翼按捺着自己的心情。
人满为患的后台,艺人们三五成群进行商业互吹,只有霍泱固执地站在他的小助理身边,让这复杂的名利场上蒙了一层光怪陆离。
“你今天穿得真漂亮。”霍泱俯身在白檀耳边轻声道。
白檀拽了拽衣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哪里漂亮,出门前小铃铛拽着我的衣服不肯松手,衣领都扯大了。”
霍泱垂视着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白檀头顶的一小块发旋。
他眉尾扬了扬,抿着唇角露出一抹宠溺却又有点调笑意味的笑容。
一直到典礼即将开始,霍泱道:
“我特意请主办方帮你安排了靠近领奖台的位置,在那等我。”
白檀咬着下唇,笑得几分羞赧,用力点点头。
“我走了,等我。”霍泱抬手轻轻拍了拍白檀的后脑勺,又像是抚摸,且刻意加重了“等我”二字。
白檀在心里笑他:
等你?难不成你还要从领奖台上冲下来和我求婚。
不远处,阴沉的视线穿过重重人群,落在霍泱身上。
杨越阡听着其他艺人对他的吹捧,心不在焉回应着,视线却落在霍泱那只轻抚白檀后脑勺的手上。
他敷衍别人时的虚假笑容淡了些,半晌,抬手招来他的助理,压低声音:
“消息放出去,手脚麻利点。”
他的助理心领神会比了个“OK”的手势。
……
下午七点,大多数学校正值晚自习,被安排轮值的老师大部分也只是做做样子,自顾在讲台上忙着自己的事。
正在看晚自习的某生物老师忽然听到下面传来学生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他翻了一页杂志,漫不经心提醒道:
“安静。”
“老师!”台下忽然有学生举起手。
接着,学生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变成了毫无纪律的嘈杂。
那学生大声道:
“老师!请问男生也可以怀孕生子么!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生物老师缓缓蹙起眉头:
“你要是不学习就安静点,别打扰别人,说什么男生怀孕。”
“可是微博上已经炸了!”
与此同时,两条热搜横空出世,短短几分钟便赶超金像奖颁奖典礼的词条,火速霸占热一热二:
#霍泱助理怀孕生子?![沸]#
#疑似霍泱小号被扒出[沸]#
第一条热搜是有人曝出霍泱的助理白檀疑似怀孕生子,多次出入妇产科,爆料人还提供了他在英国医院大着肚子产检的照片。
底下评论区炸开了锅,网友们看到这条热搜第一反应是:
学新闻学的。
霍泱的助理怀孕?
现在这些学新闻的为了博取流量已经退化到连男女都分不清了么。
但是当大家点进微博,放大几张小图后:
…………! ! !
卧槽!!!这个世界已经癫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
图片中的白檀坐在英国医院产科门口,硕大的肚子像只大西瓜,为了以假乱真他还穿了一套样式老气的女士长裙,旁边还坐着疑似L.W传媒老总厉温言的男人。
【我擦!有没有大神出来说说这张照片是不是P的,不然也太魔幻了吧,男人生孩子什么的。】
【啊?啊?啊?他怎么生的?难不成他就是传说中的双性人?孩子爸爸不会还是霍泱的老总厉温言吧,这他妈是什么炸裂海棠剧情!】
【之前霍泱不是说他的助理请了长假么,但没说原因,感情是跑去国外生孩子了,WTF!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现在已经开始相信世界上是有鬼的了。】
【卧槽,本直男看吐了,一个大男人长了棍子不用,喜欢让人走后门就罢了,还整出孩子来[呕吐]】
【很想知道霍泱知道这件事后的表情……反正我已经五官扭曲了,难以相信!】
【给大家科普一下:男生怀孕生子大多是两种可能,一种就像前面说的两性人,还有一种就是两性发育畸形,在娘胎里就这样。除了本身男性生殖系统发育完善外,身体里还存在完整的女性生殖系统,这种案例在世界给地都有出现,但大多因为身体原因无法正常产子,很多都是胎死腹中或者严重畸形不得已打掉,能生下来还生得贼健康,可以说是天选之人了。】
【虽然很震惊……但尊重理解,他也不想的啊。】
【所以这个助理到底是男是女还是雌雄同体????】
【看显性生殖趋向,是男的。】
【现在就是很想知道霍泱的心理状态……】
男性生孕的热搜迅速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不少学者医生纷纷发表声明来解释这件事的合理性。
相较此热搜而言,霍泱小号被扒出的新闻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起因是有人扒出霍泱的微博小号在七月份发布了一条微文,只有简短几字:
【喜欢,爱妻身上有淡淡的奶香。】
本来粉丝们看到这里还在捶胸顿足:
先前有人曝出霍泱追到机场说“我老婆跑了”,以为他瞒着粉丝偷偷结婚,后来经过分析确定他是相中了某位作者的生崽文,想转型做超级奶爸,为了帮忙宣传文章提前在评论区友好互动。
结果并非空穴来风,他可能是真结婚了!不然怎么会称呼对方为“爱妻”。
粉丝们从捶胸顿足变成了嚎啕大哭,由爱生恨,屏幕后言辞激烈,正欲脱粉——
他们又看到了霍泱的小号微博在这几天后又发了一条微文:
【呵,他真有个三岁孩子。】
粉丝们:???
咋的?我哥这是喜当爹了?
等等,为什么是“他”不是“她”,因为喜当爹所以情绪过于激动打错了字?
然后,他们继续往下翻,终于翻到了霍泱九月中旬发的一条微博:
【散了吧,孩子是我的。】
一瞬间,大脑中某片区域短暂地消失了。
【就是说……我有一个很不成熟的想法:如果“他”没打错就是男他,再结合孩子三岁这件事,我很难不和热搜第一的男孕生子联系到一起……】
【补药说了!!!不可能!人家说这是霍泱的小号你们一个个就在这高潮了,看他发微博的语气哪里像泱哥了?屎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这是厉温言的小号吧!当初陪着小助理去产检的不是厉温言么,和霍泱有什么关系?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助理男孕生子哭都不知道找谁哭,为什么逼他做接盘侠?你们不要太离谱。】
【经过我反复确认,确定这不是霍泱小号,肯定是金像奖当前有人怕自己再度陪跑故意黑他,别说了,我不信。】
【黑子别跳了,你就是跳天上去金像奖也不是你家蒸煮的,天生陪跑命还是洗洗睡吧。】
另一边,颁奖典礼现场。
现场大咖云集,气氛一度达到白热化。
盛装出席的艺人们从百米红毯上款款而过,稍作停留,享受快门声和闪光灯在他们身上印下“顶流巨星”的赞誉。
穿过红毯,艺人们在台上签名墙上留下自己的大名后,下台按照主办方安排的位置坐好。
白檀坐在第二排的位置望眼欲穿,艺人走红毯的顺序他早已铭记于心,也知道霍泱和许老师作为最后压轴出场,可他还是很紧张,每看到一位艺人出场心都怦怦跳。
只有看到杨越阡时心脏才稍稍安定了些,甚至可以说是心如死灰。
座次顺序是按照艺人咖位安排的,第一排是参与颁奖的嘉宾和评选人员以及各路知名导演制片人,再往后一排就是和霍泱同起同坐的一线大咖。
中间夹了个小助理。
拍完照的艺人们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三五成群凑在一起不知在耳语什么,最后齐刷刷看向白檀,眼神中像是探究,又有种看好戏的意味在。
白檀有点不好意思地同每一位艺人点头示意。
果然,霍泱给他安排的位置实在是与他的身份不符。
别人家的助理可是连坐的位置都没有。
倏然,不远处响起热烈掌声,势如海啸,几乎要将房顶掀翻。
白檀顺势望过去。
红毯尽头,超豪华满钻库里南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一只穿着黑色手工皮鞋的脚探出车门,连接着笔直修长的小腿。
身穿深灰色高定的西装的男人微微俯身,骨节分明的手轻按住领带,在一众记者近乎疯狂的闪光灯下走到另一边车门,一只手挡在车门顶端,待车里雍容华贵的女明星下车后,绅士地抬起手,女明星轻挽他的手臂,挥手同现场记者们打招呼。
白檀忙掏出手机一通狂拍,想着小铃铛现在有没有在看电视呢,如果没有,他就把爸爸最帅气的一面拍下来拿回家给她看。
霍泱在签名墙上留下自己的大名后,下场在白檀旁边坐下。
“等很久了?”霍泱压低声音询问道。
白檀小心翼翼看了眼周围,确定无人注意这边后,他才极小声地道:
“你走红毯全过程我都录下来了,回家拿给小铃铛看,不知道她这个年纪对‘帅气’一词有没有清晰认知呢。”
霍泱含蓄地呡了唇,趁着前方的固定机位转头到别的艺人脸上后,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索片刻,掏出什么东西塞给了白檀。
白檀低头一看,是一只袋装小蛋糕。
“饿了吧,先应付着吃点,结束后带你去吃好东西。”
白檀愕然:“你从哪顺的?”
还塞在这么昂贵的西装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下台时路过宴会厅,随手拿的。”
白檀听后,攥紧小面包,唇角是克制不住的笑意。
这个傻瓜,别的艺人都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众人以获取更多资源,霍泱却只想着老婆是不是没吃晚饭,现在饿不饿。
白檀撕开包装咬了一小口蛋糕,却忽然听到隔壁艺人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笑。
他诧异抬起头,就见那艺人的视线从霍泱身上划到他身上,最后落到他手中的小蛋糕。
什么啊,奇奇怪怪的。
接下来,主持人登场,照例是一通冗长无聊的开场白,众人等得脖子都酸了,他们才开始颁发第一个最佳女主演的奖项。
念读名字前还会故意卖关子,拍着胸脯说自己好紧张。
台下众人:跟你有半毛钱关系没,你紧张个毛线!
和网上猜得一样,最佳女主演当属许老师,似乎主办方安排她和霍泱共同走红毯就已经算是暗示。
接下来,颁发最佳男主演。
白檀紧张地攥紧了手,双目望眼欲穿,恨不得透过主持人手中的姓名卡看到那上面的文字。
“本次金像奖最佳男主演提名名单,分别是,张宜炜,代表作《春山尽》!”
话音落下,台上大屏幕开始播放艺人代表作的剪辑视频。
主持人继续道:
“提名者,杨越阡,代表作《似秋鸿,来有信》!”
白檀抬起正欲鼓掌的手一秒放下。
“最后的提名者是,霍泱,代表作《恒星陨落》!”
大屏幕中播放着霍泱的电影片段,高度科技化的未来世界,他坐在电脑前,同另一位男主演商量着拯救人类计划,不经意的抬眼,似有若无的笑,明明并没暴露自己的反派身份,却依然令人不寒而栗。
镜头一转,霍泱望着被隐形绳索囚禁在透明仓内的另一男主,轻挑眉尾,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掌控全人类命运的按钮。
那种从容不迫的表情,蔑视生命罔顾万物的怡然自得,将反派的冷血与野心展现得淋漓尽致。
屏幕渐渐按下,密密麻麻的小方块朝着中心位置聚集,组成了“霍泱”二字。
白檀热烈鼓掌,拍得双手通红。
主持人举起手中的获奖名单,情绪激昂:
“在我打开获奖名单后,最佳男主演的姓名将会公之于众,啊~我真的好紧张,不知道这次名单是否会一改从前,机会留给新人,还是一如既往,那个男人要再次登上演艺界的巅峰。”
白檀:啊~你能不能快念啊,别搁这水字数了。
主持人打开名单,看了一眼,紧张的表情逐渐放松,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陶醉:
“啊~!和我猜想的一样,本次最佳男主演的获奖这是——”
聚光灯依次划过五位提名者。
白檀忍不住双手合十,在心中暗暗祈祷:
霍泱!霍泱!我相信吸引力法则!
聚光灯转了一圈,腾地照亮了狭小角落。
主持人含着热泪,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来:
“霍泱!”
白檀:吸引力法则诚不欺我!
其他艺人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泄了口气,重新摆出标志笑容。
在热烈掌声中,霍泱站起身,步伐稳健,表情上虽然挂着笑意,可看着好像也并没有多惊喜,好似已经习以为常。
他阔步上台,从嘉宾手中接过小金人奖杯和证书。
大家本以为他连续六年蝉联最佳男主演,这次怎么也得多说点,结果还是那一句:
“感谢各位厚爱,我会继续磨炼演技,不辜负各位期待。”
但这次却也多说了一句:
“也要感谢我的家人在背后默默支持我,这个奖杯我不敢独享,我的家人也劳苦功高。”
台下艺人漫不经心鼓掌祝贺,目光悄悄划过昏暗的会场,试图寻找霍泱口中的“家人”。
“霍老师。”
话题本该到此为止,霍泱却并没有下台的意思,好似吃准了,有人,有重要问题,要请他作答。
说话的是杨越阡主演的《似秋鸿,来有信》的电影导演牛梓。
他摩挲着话筒,唇角是意味深长又几分得意的笑。
导演牛梓尚未开口,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一个个伸长脖子翘首以盼,好似大家都清楚牛梓接下来要说的将会震惊整个娱乐圈乃至全世界!
第62章 第 62 章
大家在漫长的屏息等待后, 牛梓终于开了金口:
“首先,我想恭喜霍老师获得本次金像奖最佳男主角,霍老师的演技大家有目共睹,拿这个奖也是实至名归。虽然我们算是利益竞争关系, 但并不妨碍我对霍老师的欣赏以及对你演技的肯定。”
霍泱静静凝望着他, 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笑意。
接着, 牛梓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噗嗤笑出声,表情几分无奈地摇摇头。
“但是霍老师,以及金像奖的主办方,我们都知道,规则存在的意义便是一种约束协同,更是保证公平的绝对底线, 如果我没记错, 这次主办方自己制定了严格的淘汰规则,即获奖演员绝对不能出现任何丑闻。”
听闻此发言, 白檀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
脑海中始终紧绷的那根弦悄然间断开了。
牛梓说……丑闻?
牛梓继续笑道:
“就在两个小时前, 网上已经炸开了锅,有人称扒出霍泱老师的微博小号, 里面疑似大量心情日记,反复出现了爱妻、孩子几个词, 并且有人结合热搜第一的男孕事件合理怀疑霍泱老师小号中所说的爱妻实则是指您的助理,并且您在并未注册结婚的情况下与他孕有一女。”
白檀紧绷的双肩轰然坍塌。
耳朵里传来雷声炸响,身后的世界仿佛也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所以, 在他专心致志关注霍泱领奖的这段时间里, 他怀孕生子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并且还有人顺着蛛丝马迹猜到了孩子爸爸就是霍泱。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周围艺人纷纷投来好奇地目光,从开始的悄悄探究变成明目张胆地观察。
白檀浑身都在抖,脑袋里掌管意识的区域全部消失了,寒意从骨头缝里挤出来于全身炸开。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是捂着脸逃跑还是坐在原位装作没有思想的雕塑。
但似乎无论哪种选择都不能改变他已经彻底沦为众人笑柄的事实。
这时,听到牛梓又道:
“霍老师,咱们混娱乐圈的人都心知肚明,那些狗仔为了流量和钱甚至能颠倒是非黑白,多少艺人为此蒙受不白之冤。所以我还是希望霍老师能解释一下这件事,如果这件事确实子虚乌有,我们所有人都会对散布谣言的人追责到底。”
牛梓笑容渐渐加深,像不断扩大的涟漪:
“可是,如果确有此事,我想,为了保证金像奖的公平性,那么您手中的奖杯,怎么拿到的也请您怎么放回去。”
说完,牛梓关了话筒,身体向后一倚,表情松弛惬意,似乎他想说的全部在这了,剩下的就看霍泱怎么狡辩。
不,怎么解释。
而霍泱的回答不仅关乎这小小一座奖杯,可以说是他的前途和未来都掌控在他的“是”或“不是”中。
白檀的视线绕过好奇的众人落在霍泱脸上。
他喉结不断滑动着,不停做着吞咽来缓解紧张。
是的,事态尚未走入绝境,霍泱还有回头路,以他在大众心中的信任度,只要他否定,所有人都会坚信不疑,之后也不会再有人谈及此事。
这样他就能守住奖杯,守住他的灿烂星途。
白檀翕了眼,双手紧紧捏着衣角胡乱绞弄着。
说不是,否定它,只要他说,大家一定信。
台上的霍泱微垂着眉眼像是在沉思,台下的哗然声也越来越大,从开始的小声议论变成高声质疑。
台下,有圈内知名导演制片,有掌控整个娱乐圈的主办方,也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他们都在等霍泱一个回答。
主持人固然专业,可也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想不出圆场的台词,像只呆滞的鲸头鹤,只会张个大嘴等待霍泱投喂。
白檀的手不断收紧,指节透出一抹苍白。
说啊,快说不是啊,还等什么,这个节骨眼了还在想什么醒世恒言的大道理,说一句“纯属谣言”这么难么!
“呼——”
台上,霍泱唇边的话筒传来一声鼻息。
所有人情不自禁伸长脖子,之恨不能把脑袋拆下来放到霍泱嘴边听个明白。
“关于牛导的疑问,我不可置否。”霍泱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被众人逼问到墙角了,眼中依然平静无风。
台下再次一片哗然、交头接耳。
白檀猛地睁开眼,视线穿过昏暗,像一发子弹狠狠击中霍泱。
他疯了么?!说什么不可置否。
台上话筒的高度本来调至最适合众人的高度,却因霍泱只能俯身说话不得不被拿下来。
霍泱拿过话筒,语气平淡:
“我的确辜负了各位粉丝的期待,私自和我的助理恋爱生子,热搜的所有猜测和分析也基本为真。”
白檀好像产生了幻觉,眼前的世界骤然碎裂成蜘蛛网,片片凋零,最后一下子跌落真空环境,身体不断下坠,不知要坠到何处才是尽头。
“也正如网上所言,我的助理身体构造与他人稍有不同,他给我生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儿。”
霍泱眉眼微抬,在昏暗中精准捕捉到了白檀的位置,隔着千山万水与他的视线无声地交汇了。
“其实我对我的助理是一见钟情,也是我先主动,是我犯了错。”
白檀怔住,半晌,他咬住嘴唇试图将奇怪心情憋回去,可眼泪还是忍不住簌簌落下。
现场至少几万人,霍泱就这么承认了。
台下艺人忍不住摇头:
“这哥是真疯了,偷偷恋爱生子就罢了,对方还是男的,还是他的贴身助理,估计他的粉丝要哭晕在厕所了。”
“可能也是被逼到绝境了,那么些个铁证如山,狡辩也没用啊。反正钱也赚够了,大不了退圈养老咯。”
这时,台上的霍泱忽然语气一变,声音也放轻了些:
“白檀,来我身边好么?”
忽然被叫到名字,本就紧张不安的白檀此时更是心乱如麻,脑袋里一片空白,无法清晰思考自己是该上去还是藏起来,只能凭借本能随着霍泱的要求站起身。
身体僵化了般,甚至走出了同手同脚。
在众人千奇百怪的注目礼下,他僵硬地走上台,不知该往哪里站,像个傻瓜一样来回踱步着。
直到熟悉的气息袭来,将他全数包裹,不安的内心才稍稍得意一丝环节。
霍泱轻轻揽过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
“别害怕,我说过要相信我吧。”
白檀机械地点点头,紧缩的身体渐渐舒展开。
众目睽睽之下,霍泱就这样揽着白檀,轻轻抚摸着他的臂膀安慰着。
随后他对众人道:
“我从没想过刻意隐瞒,既然事情已经公之于众,我也不妨向大家解释清楚。当然我也知道今日所作所为会给我日后带来怎样影响。”
白檀闭着眼,不敢看台下。
却在霍泱说完这句话后感觉身体被揽得更紧了些。
“但我的沉默只会让我的家人不断遭受质疑和中伤。所以除了对粉丝道歉,我也想告诉各位,因为白檀希望我继续在娱乐圈发展,我会按照他的意愿继续努力,如果粉丝或者各位无法接受,我也不求理解和原谅,你们可以对我避而远之,我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对我的工作和支持我的粉丝负责,更要对我的家人负责。”
一句“如果你们无法接受可以对我避而远之”,表明了态度,又阐述了自己因为爱人期待所以会继续留在娱乐圈发展的决心。
台下倏然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接着更多掌声加入,从零星雨滴变成了滔天巨浪。
白檀小心翼翼睁开眼朝着台下望去。
灯光打过每一位艺人,他们用力鼓掌,眼底水光点点。
到底有多爱,或者说多大的勇气才能坦承自己是同性恋的秘密,甚至不惜自毁前途也要保护唯一的爱人。
这个场景,是白檀曾经小小期待却又不敢细想的期待。
他甚至在想,如果这件事放在他身上他有勇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么。
因为怀孕生子被曝光导致的紧张不安也在此刻霍泱清楚决绝的态度中烟消云散。
他情不自禁反握住霍泱的手,手指紧紧掐着他的手背,颤抖着做了个深呼吸。
霍泱最后看了眼手中的奖杯,随后不再犹豫将它放回了原位。
即便无人接手这代表演技最高荣誉的小金人,可所有人心知肚明,是谁的就是谁的,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给他们也拿不住。
在无数双眼睛地见证下,霍泱低下头轻吻了白檀的额头,随后用含带笑意的声音轻声询问:
“我们走吧?你不是说饿了。”
白檀撇起嘴,有点嫌弃地笑了。
这个傻瓜,怎么这时候了还在考虑这件事。
永远抓不住重点。
霍泱拉着白檀急速穿过人群中的掌声雷鸣,回过头对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
“哗啦——”阔步而去时,白檀的衣角扫过杨越阡的脸际。
他忽地站起身:
“两位真是给广大青少年朋友带了个好头。”
两人止住脚步,回头望过去。
杨越阡此时的表情既像哭又像笑。
“霍老师真是什么都敢说,但你逞英雄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圈内其他艺人的感受。你们只是个例,但你敢保证那些人不会给整个娱乐圈贴标签么?滥.交、同性恋、未婚先孕,在本就生存艰难的娱乐圈继续为其他人添砖加瓦。”
杨越阡并不稀罕什么小金人,他故意放出白檀怀孕的消息就是想整死他。
让世人都知道他是何等恶心的怪物。
但为什么所有人都在为他鼓掌!为他热泪盈眶!这些人也脑子不正常了么!
两口子的动作在听到这番话后达到了高度一致。
眉尾一挑,意味不明的笑容漫上嘴角。
霍泱抬手拍了拍杨越阡的肩膀,像是对他的所作所为表示肯定:
“说起来,我还该感谢你当初对我的倾慕,为了得到我不惜以对台词为由进入我的房间,还在我的水杯里下.药。”
杨越阡猛然瞪大双眼。
周遭的记者通过同声传译耳机听到霍泱所言后,心中感叹这趟中国行真是没白来!想不到又双叒叕有意外收获!
一帮人扛着摄像机和话筒挤过来,用各国语言询问此事的前因后果。
霍泱也不想解释什么,最后对杨越阡道: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现在还是个只敢悄悄观察我老婆的胆小鬼。”
杨越阡不可置信地“哈”了一声。
霍泱懒得再搭理他,拉过白檀:
“走吧?想吃什么?”
“等一下。”白檀忽然止住脚步。
他从工具包里翻出一只信封,拿出里面的东西扬了扬,对着杨越阡笑得眉眼弯弯。
接着高举手臂,用力抛向天空。
霎时间,无数的照片从信封里甩出来,如天女散花,飘散至会场每处角落。
他不发一言把霍泱往会场外推去,就像做了个坏事不敢承认而急于逃跑的小鬼。
众人好奇捡起脚边的照片,下一秒,双眼瞪得铜铃一般。
好……好刺激……!
想不到杨越阡私下玩这么大,光着身体被肥猪一样的男人压在落地窗前,满脸隐忍和不甘。
会场霎时间一片热闹,记者们为了抢一张照片而大打出手。
杨越阡愣了许久,才猛地推开那些记者,像疯了一样从众人手中抢夺照片:
“给我!还给我!”
遥想彼年霍泱嘲笑他如果把这些歪脑筋都用到正道上就不会还是个十八线,现在的心情和那时一模一样。
不甘、耻辱、深深的绝望。
*
今夜,两亿网民无人入眠。
热搜排行榜上,一直到第十二位后面都挂着“沸”的标志。
微博服务器瘫痪了N次,技术小哥们一边怒骂一边苦哈哈赶来修理服务器。
真是所有“好事”都赶一起了。
#霍泱:你们可以对我避而远之[沸]#
#霍泱未婚生子#
#兔子就吃窝边草#
#白檀 怀孕#
#杨越阡清纯少男形象崩塌#
#杨越阡疑似被包养#
#杨越阡爱而不得 下.药#
【惊天大瓜太多以至于我不知道该先吃哪个,每个都那么炸裂,把我的三观彻底击碎又重组一遍。】
【霍泱的粉丝都不出来说话了,不知道是忙着劝慰自己还是忙着果取关。】
【我都要替霍泱粉心碎了,哥哥瞒着我们恋爱生子就罢了,嫂子还是男的……】
【我是觉得大家没必要嘲,霍泱是真男人啊,有些艺人口口声声说不公布自己的爱人是为了保护对方,but!你连坦承对方都不敢,连给对方一个名分都做不到,谈什么保护说什么爱,快洗洗睡吧。】
【你以为这件事曝光后最大的受害者是那小助理么,错,是霍泱啊,霍泱可是拿未来和名誉甚至是一生去赌。】
【“如果你们无法接受这样的我,我不求原谅更不奢望理解尊重,那就对我避而远之吧。”我真看哭了,果断路转粉,我记得之前看过新闻,是一位同性恋者的妈妈说的,那个六十多岁的农村老太太说:“我的儿子一辈子也不会结婚,如果你们觉得他恶心那我们以后也不要再来往了。” 得是多大的勇气才能为了儿子断绝所有亲戚来往。】
【霍泱!!!真·爷们!!!】
【一觉醒来天塌了,我那清风霁月从无绯闻的哥哥直接开了八倍速,连女儿都有了[笑哭],不过,祝福你。】
【作为粉丝,的确开始很难接受,也不知道泱哥会因为这件事掉粉多少,但喜欢他的人会一如既往支持他,他的责任心和勇气注定他永远是那个让我心动的霍泱。】
大家都以为经过这件事霍泱的粉丝数量将会遭受重创,结果过去一瞧——
怎么还涨了一百多万???
而有关杨越阡热搜的评论区和上面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有些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笑死,下.药,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
【杨越阡看来是真饿了,这样能下得去嘴……】
【长久以来埋在心中的疑惑是一位猪头男哥哥给出了答案,演技不好还想当顶流咋办?很简单,多吃猪头肉!】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夜晚的豪宅灯火通明。
霍庆贤手中的平板被他点亮又关掉,这样反复了几次。
他从盒子里抽出一只雪茄,减掉一端,点燃。
烟雾缭绕中,秘书疲惫的面容有些看不真切,迷瞪着双眼,明显是从美梦中被人薅起来,还没睡醒。
“你确定那个小女孩是泱儿的孩子,和厉温言没有半点关系?”霍庆贤蹙起眉头,眼底黑沉沉。
“抱歉霍董,没有亲子鉴定报告谁也不敢百分百保证,只能单凭时间上分析很大概率是霍泱的孩子,需要我想办法弄一份二人的亲子鉴定报告么。”
霍庆贤熄灭雪茄,摆摆手:
“不必了,是与不是我都不会让这小孩和她母亲进霍家门。”
秘书汗颜,附和道:
“您说的是,生孩子的男人……要是被您那些合作伙伴或者亲戚朋友知道,解释都是件麻烦事。”
“问题不在这,我也不是那什么老古董。”霍庆贤道,“这个姓白的小子一跑就是三年,这三年泱儿过得怎么样你也看见了,你敢保证他跑了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么。日子越长感情越深,如果他哪天心血来潮又一声不吭地消失,泱儿这次就不再是茶饭不思这么简单。”
“他是我的孩子,我自然心疼他,做父亲的这么努力不就是想为他铺平一条康庄大道,可不能因为一个毛头小子功德尽毁,你说是吧。”
秘书点头似捣蒜。打工人的职业素养:无论老板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都要将其奉为真理,老板说得永远是对的。
霍庆贤盯着桌上小铃铛的照片,沉默半晌,又道:
“何况这个小女孩也没有多了不起,普普通通一小孩,不可爱也不漂亮。”
秘书:这还不漂亮……老头子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仙大帅哥么?霍泱能长成人中龙凤完全是霍泱妈妈的功劳好么!
“是,霍董说得对,平平无奇一小孩。”
*
霍泱和白檀回到家时,一打开门就看见萧绾王姨和特种兵朋友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却不见了小铃铛。
白檀立马跑上楼找,就见小铃铛在自己的房间里,撅着小屁股趴在一只巨大玩具熊上睡着了。
这只玩具熊是他在小铃铛记事起买给她的第一只玩具,当初回来时白檀说不方便携带要把它留在英国,小铃铛说什么也不肯,白檀只好单独把这只玩具熊从英国快递回来。
白檀稍稍松了口气,轻手轻脚走过去抱起小铃铛。
小铃铛从睡梦中醒来,班眯着眼睛望着白檀,哼唧了一声,疲倦地叫了声“妈咪”,随即展开手臂楼主白檀的脖子,很快又沉沉睡去。
手臂无意识从白檀脖子上掉下来后,小铃铛又支撑着眼皮强行起床,重新把手搭在白檀脖子上,这才安心睡去。
白檀轻笑一声,抱着女儿在窗前来回踱步,嘴里轻声哄着。
“小铃铛辛苦了,好好睡觉吧。”霍泱凑过去轻轻亲了亲小铃铛肉鼓鼓的小脸,又恋恋不舍地帮她整理着额前细发。
他看起来真的很喜欢小铃铛,视线不肯从她身上移走半秒。
“明天。”
白檀忽然听到霍泱没头没尾地说道。
“明天什么。”
“带小铃铛一起回家好么。”
白檀哄着熟睡的小孩,心不在焉问:
“回什么家,观澜堂?我觉得在这边住得挺方便,观澜堂离小铃铛的幼儿园太远了。”
“我是说,回我爸爸家。”
白檀轻拍孩子的手猛然顿住。
下一秒,拒绝三连:
“我不要,我不去,我害怕。”
“害怕什么呢。”
白檀的表情生出几分愧责:
“我当初丢下你逃跑的事你爸爸已经知道了,他肯定很讨厌我,见到我会直接让我滚。带着小铃铛一起滚……”
“如果放到我身上,有人丢下小铃铛跑了三年,我也肯定不会原谅他,说不定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揪出来骂个爽。”白檀越说声音越小,已经开始幻想那老伯对他破口大骂的样子。
霍泱轻笑一声,揽过他的肩膀往怀里拢了拢: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难道你不想和我结婚么。”
白檀差点一口唾沫呛死,忙捂住嘴怕咳出声吵醒小铃铛,小脸憋得通红。
咽了半天唾沫好不容易把气喘匀:
“结婚?”
霍泱点点头:
“无论如何,结婚都要通知家里人,我这次带你过去也并非征询他同意,只是出于礼貌通知他一声,至于他怎么想我管不着。”
“怎……怎么结啊……”提起这件事白檀就是一头雾水,他早就做好了待在霍泱身边一生的准备,哪怕没名没分,法律也不承认他们的关系。
霍泱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臂像是安慰:
“我们可以去英国向当地政府提出申请,你在那边有很多朋友,他们都可以为我们向政府进行公正。这样,我们虽然在国内依然是单身状态,但有一纸婚约在手,我就不再怕别人惦记你。”
他低下头轻吻着白檀的脸颊,极尽深情:
“给我这个对你负责一生的机会好不好。”
白檀抱着小铃铛的手紧了紧。
这样的话,他还要对自己的父亲说明情况,那个古板老旧的男人连上网都不会,仿佛还活在上世纪,这样的他能接受自己儿子是同性恋还生了崽这种事么。
见白檀迟迟不应,霍泱轻轻松了口气,轻呡唇角笑了笑:
“没关系,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你心里还有所顾虑,这件事你可以慢慢考虑,等想清楚后再给我答复。”
白檀点点头:“谢谢你的理解。”
“是我应该的,时候不早,早点睡觉。”霍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拍拍白檀的肩膀起身离开房间。
白檀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情有点酸涩。
他怔怔望向窗外,脑海中浮现出他爸爸那总是严厉苛刻的脸。
他可以确定他对霍泱的感情,赤诚无二,明明已经住在一起连孩子都有了,却偏偏在领结婚证这件事上犹豫了。
“妈咪……”
思忖的间隙,怀里忽然传来大梦初醒后嘶哑的一声。
白檀低头看过去,见小铃铛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
“抱歉小铃铛,我们吵醒你了么?”
小铃铛却答非所问:
“妈咪你为什么不和爸爸结婚呢?”
白檀一愣,这个问题从三岁的孩子口里说出更令他自辱难堪。
明明可以敷衍过去,但白檀不想已经敷衍过霍泱又要敷衍自己的女儿,但硬要他解释,他实在不知从何开口,只能尴尬地沉默着。
小铃铛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奶腔奶调的满是违和感。
小手拽住妈妈的衣袖晃了晃,振振有词道:
“妈咪你这样是不对的,当初你已经因为……小铃铛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你跑了好多年,你已经做错惹,现在爸爸想和你结婚你又不答应他,妈咪啊,这样的话……有点自私。”
白檀心头顿然一跳,负罪感如海潮般涌上来。
“妈咪你以前说你不和厉叔叔结婚是因为不喜欢他,那你也不喜欢爸爸咩?”
白檀轻轻抚摸着小铃铛的头发,勉强摆出笑容:
“不是的,我喜欢你爸爸,但是……我不知道能怎么和我的爸爸开口说明。因为在普世观中结婚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的事,我的爸爸也是这样认为,所以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小铃铛沉思了很久,忽而紧紧抱住白檀,小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像是安慰:
“乖哦妈咪,不要怕,小铃铛会帮你和外公说好话的,他一定可以理解妈咪的。”
三岁小孩轻柔的声音如羽毛般飘进了白檀的内心,化作稚嫩的小手抚平了他内心那点焦虑和不安。
这一刻他深切体会到家人的意义——风雨如磐,同舟共济。
以前遇事总是想逃避,是因为自己一个人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怕出糗怕苦痛。
现在有这么多人同他一起分担压力面对困难,他还有什么资格喊辛苦。
……
漆黯的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收到通知时不时亮起。
微弱的光促狭地照亮了霍泱平淡的面容,留下光影分明的棱角。
他静静凝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双目无神,总也无法聚集焦点,就像心脏摇晃着找不到应该具体思考的点。
以至于他没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直到身下的大床轻轻塌陷了一块。
霍泱回过神看过去,望见白檀的侧脸,同他刚才一样深深凝望着窗外的风景。
“你妹妹他们走了么。”霍泱扬起唇角,轻声询问。
白檀点点头。
随后,霍泱听到他做了个深呼吸,继而是坚定的一声:
“明天,我们去见你爸爸吧。”
霍泱的眉目倏然舒展开,望着白檀的眼眸弯弯似月牙,含带着无尽的笑意。
“想清楚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白檀好不容易坚定的信念因为这句话一秒破功,身体也跟着塌了下去。
他瞪了霍泱一眼,赌气道:“想错了,我现在收回这个决定。”
下一秒,极具重量的身躯压下来,裹挟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在耳边盘旋:
“我们第一次上床那晚,我说过,有些问题过后再回答就没意义了。”
怦怦!怦怦!
白檀听到了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如雷贯耳。
脆弱的脖颈被人不重不轻地啃咬着,微痛伴随酥麻感旋即密密匝匝地布满全身。
衣襟被扯开,敏感的那个点被人轻拢慢捻摸复挑,潮意随着快.感从这个点开始向全身扩散,星罗棋布。
白檀望着漆黯的天花板,双手失去了大脑控制,情不自禁扣住了在胸前轻晃的脑袋,好让他专注于那个地方,将所有的爱意集中在此。
混乱的思绪中,他忽然感觉那个点离开了温暖潮意的裹挟,冷空气侵袭而来后,却一反常理的开始挺拔涨大。
还有霍泱似笑非笑又认真又玩笑的询问:
“这么敏感,是因为经常用这里给小铃铛喂奶么。”
低沉喑哑的嗓音,声调平稳无波澜,却像药效极佳的催化剂,彻底融化了白檀脑中随后一丝神智。
“才不是……”齿间费力地挤出这句话,“小铃铛是喝奶粉长大的。”
“是么。”霍泱意味不明的笑道。
手指尖压住那个点,稍稍用力碾压着。
“那现在为什么湿了,是小铃铛不够力气?”
“不许提小铃铛!”白檀伸手死死抓住霍泱的头发,“不许提她!”
“好,不提。”霍泱笑吟吟地轻拍着白檀的手指安慰他,解救出自己的头发。
这段日子被迫和白檀两地分居的霍泱大概是有点食髓知味,尽管白檀一个劲儿哭哭啼啼说疼不要了,向来对他有求必应的霍泱轻声哄着:
“没事,那我慢一点。”
下一刻却坏心眼的将所有力量灌注进去,彻底堵住了白檀乱叫的嘴。
抽走了他嘴边的空气,让他无法再发出一点声音。
隔壁的小铃铛抱着膝盖窝在巨大的玩具熊中,满脸担忧,心里想着:
看来妈咪已经为自己的错误道歉了,爸爸却还要这样惩罚他……
呜呜呜,小铃铛以后一定会做一个听话的乖宝宝。
第63章 第 63 章
翌日。
“起床吧?抱歉, 今天不能让你睡懒觉。”
霍泱摇醒白檀,扶着他坐起来。
白檀只觉得眼皮重的像挂了两只大哑铃,人也昏昏沉沉的。
再看看霍泱,春光满面, 精神不知道有多好。
白檀拢了拢睡衣, 遮住满身红痕, 叫了一晚上,现在想拔高声调让声音听起来很流畅都没办法做到,于是嘶哑又破烂地道:
“昨晚你没戴套……”
霍泱笑笑,在白檀看来笑得实在是恬不知耻。
“我没she在里面。”
“胡说,什么体外说得好听,只要不戴套都是高危行为。”
霍泱低了低头:
“抱歉,昨晚太激动了, 好久没见你, 很想你。”
白檀幽幽别过头,搓了搓臂膀。
一大早听到这种肉麻话, 恶心感MAX。
“起来吧?小铃铛早就醒了, 刚才还过来亲了亲熟睡的妈妈道了早安。”
白檀躺回去:“再睡一会儿。”
下一秒,一双劲悍有力的臂膀从他身下穿过, 轻而易举让他整个人悬空。
白檀一声惊呼,下意识用双腿紧紧夹住霍泱的腰, 生怕一个不当心这父女俩就成了孤女鳏夫。
霍泱顺势将他这么抱进浴室,腾出一只手点开水龙头,帮他洗脸刷牙。
半小时后, 白檀坐在早餐桌上, 整张脸润得像打磨精致的珍珠。
就是珍珠的表情不是很好。
他心不在焉喝了口牛奶,只觉胸口堵得慌, 使劲敲了敲。
“怎么了。”霍泱关切询问。
“可能是太紧张了,想到一会儿要去见你爸爸,就觉得这牛奶噎人。”白檀抚着胸口,又开始幻想那老伯会用怎样的恶毒言辞骂他。
霍泱抬眼看了眼正专心致志和章鱼香肠斗争的小铃铛,凑到白檀耳边低声道:
“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如果你觉得这杯牛奶噎人,试试我的?时间还早,我和我爸约了九点。”
白檀仓促地看了眼小铃铛,忙举起牛奶一饮而尽。
想起自己昨晚在床上说的那些话,瞬间脸红到耳朵根。
只要上了床,他就会变成没有意识只能乖乖听命于霍泱的提线木偶。
也不尽然,偶尔也会叫着“别出去,都给我”。
白檀轻叹一声,忍不住挠了挠滚烫的耳垂。
就像霍泱说的,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吃过早餐,白檀帮小铃铛扎了个漂亮又复杂的发型。
头顶取两搓头发编成麻花辫,垂下来后连着底下的头发一起扎双边低马尾,并在没一节麻花扣上都别一只星星发卡。
白檀帮她编头发时,霍泱就跟在一边围观学习。
衣服是小铃铛自己选的,和大多数小女孩一样,她喜欢嫩嫩的粉色,喜欢小裙子,喜欢带着装饰的小皮鞋。
米色的碎花长裙搭配粉色毛衣外套,黑色的小皮鞋上挂着两只小铃铛,一走路就会轻轻作响。
这丫头还贼臭美地翻出自己的爱马仕包包挎着,是那款非常可爱的kelly doll。
是真的,不过也是霍泱买给她的。
当白檀得知价格后,觉得实在没必要,对三岁小孩来说太夸张了。
霍泱反而振振有词,说要从小培养她对奢侈品的眼光,这样她长大后那些黄毛也会很自觉的敬而远之。
“我赚钱不就是给老婆孩子花的。”他这样道。
白檀就这样领着一身名牌极为夸张的小铃铛出了门,一路忐忑不安。
而霍庆贤那边也早早收到了霍泱的消息,说他今天会带着白檀和女儿上门拜访,还发了一长串菜单过去,说这都是女儿喜欢吃的东西。
霍庆贤那时不在,帮忙收到消息的是他的私人秘书,秘书倒是十分激动,兴冲冲拿着菜单找到霍庆贤,说这些都是霍泱女儿爱吃的,他马上让厨房准备。
霍庆贤正在屋里练习高尔夫,淡淡扫了一眼,道:
“既然他们上门,我也不能失了礼数撵人走,只是这些食物没必要,我没打算让他们留太久,告诉厨房照我以前的习惯十二点准时开饭即可。”
秘书在内心鄙视这老头,表面赔着笑:
“好的霍董,这份菜单我就处理掉。”
白檀忐忑了一路,当他再次看到这座堪比宫殿的豪华宅邸时,更觉它像一座大山,沉重地压上心头。
倒是小铃铛,拉着他的手兴奋地蹦跶两下:
“妈咪!这座城堡好漂酿!像动画片里公主住的房子~”
奶声奶气的声音缓解了白檀心头些许焦虑。
他蹲下身子帮小铃铛整理着前额的碎发,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星星发卡帮她卡好,叮嘱道:
“小铃铛,这里是爷爷家,进门之后要礼貌地打招呼,不能随便大喊大叫,也不可以乱碰里面的东西,好不好?”
小铃铛扬起笑容,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齿:
“好的妈咪~小铃铛会听话的。”
白檀站起身,摸了摸胸口。
只希望,如果那位老伯还没消气,冲着他来就好,小铃铛到底是无辜的。
小铃铛牵着妈妈的手走得跌跌撞撞,为了配合大人的步伐只能将两只小短腿蹬地飞快。
“霍董,霍泱少爷带着妻女回来了。”秘书老远就看见三人的车子,赶紧过来通知。
霍庆贤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头也不抬,低低“嗯”了声。
白檀领着小铃铛踏进大门的那一刻,脑袋忽然一阵眩晕,不由自主开始想象,万一那老伯直接让他滚出去怎么办,他要怎么和小铃铛解释。
他滚没关系,趴地上打两个圈的事儿,就怕对方语气生硬吓到小铃铛。
“别紧张,没事的。”霍泱看出他的不适,抬手揽过他的肩膀。
就这样强行揽着他进了门。
“爸,我带白檀和女儿回来了。”霍泱把白檀搬到霍庆贤面前,打招呼。
白檀哆哆嗦嗦:“老……不是,伯父好,好久不见……”
霍庆贤头也不抬,目光始终在杂志里流转。
那个一声不吭逃跑三年的人来了,还有那个平平无奇的小女孩也来了。
“爷爷好~我叫小铃铛,大名叫白清绮,英文名叫kathy,我今年三岁半惹……”
小铃铛一手牵着妈妈的手,做了个深鞠躬,身上斜挎的包包里面不知装了多少东西,垂下去时差点把她一头拽地上,幸而白檀拉着,否则她今天高低得嚎两嗓子。
霍庆贤听到这声问好,肩膀忽而一颤。
他的余光不着痕迹扫过去,紧蹙的眉轻轻一挑。
余光中站着个脸蛋圆圆的小丫头,梳着极精致的发型,虽然现在已值深秋,但她身上的衣服却充满了春天的气息,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小鹿崽,轻嗅着粉嫩桃花。
所有新生命带来的生机盎然在此刻具象化在这个小丫头身上。
霍庆贤没由来地清了下嗓子,合上杂志站起身:
“嗯,你好。”
他冷漠地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后又停住脚步,稍稍侧过脸:
“你说你叫什么?”
“小铃铛~爷爷喜欢叫我什么都行,如果你叫我清绮我可能一时反应不过来,不是没有礼貌哦,是因为我爸爸和妈咪都叫我小铃铛~”
霍庆贤唇角抽动了下,像是在笑,扔下一句“知道了”,便阔步离去。
看着霍庆贤离去的背影,白檀暗暗叹了口气。
幸好他没有将怒气殃及到小铃铛身上,只是也看得出,他确实不太喜欢他们。
进门半天连杯热茶都没有,白檀倒也不是多想喝茶,但对方冷漠的态度恰恰证明他今天确实不该来。
“先过来坐下。”霍泱牵起白檀的手拉着人到沙发上坐下,“如果你不喜欢这里,我们说完正事就走。”
白檀轻轻“嗯”了声,不由自主抓紧了小铃铛的小手。
霍庆贤上了楼,站在拐角处,侧过脸光明正大朝楼下看去。
那个扎着漂亮发型的小丫头正好奇地四处张望,指着展柜中一只古埃及的小型人面黄金珐琅,问霍泱:
“爸爸,这个小人脸是爷爷的么?”
霍泱笑着回问:
“小铃铛喜欢这个小人脸么。”
小铃铛想了想道:
“那可以让爷爷送给小铃铛么?小铃铛想送给妈咪做项链吊坠~”
白檀赶紧捂住女儿的嘴,低声道:
“不可以随便问别人要东西,妈咪说过很多次吧。”
小铃铛哼唧两声,小心翼翼拂开白檀的手,小眉毛委屈地蹙作一团:
“那我不要惹,我就是问问,妈咪你别生气……”
她颠颠地爬到白檀怀里,讨好地亲了他一口,又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认真道:
“妈咪不要生气哦,汀汀说生气会老得快。”
屋子里所有人,无论是候在一旁的保姆还是当事人白檀,包括那位躲在楼梯拐角向这边张望的老伯,全部轻笑出声。
半晌,霍庆贤才反应过来,忙直起身子,明明周围也没人,他还是作势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冷漠脸。
踱步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要干嘛,踱来踱去踱到了厨房。
俩保姆正在和厨师们闲聊天,见到来人立马起身问好。
“饭菜都准备好了么。”霍庆贤冷冷问道。
几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道:
“霍先生,现在才九点,您不是说十二点再准时开饭。”
霍庆贤眉宇一敛,语气生硬:
“难道你没看到家里来了客人么。”
保姆还想解释,这先前明明是他的命令,但谁让人家是雇主呢,听着呗。
“好的,我马上准备午餐,请问是要准备什么菜式呢?”
霍庆贤这才想起那份小铃铛爱吃的菜式清单已经被秘书扔掉了。
半天后,秘书正在楼上打盹,接到了霍庆贤的电话。
他笑中含泪,奔赴外面的垃圾桶一通狂刨,终于刨出了那张已经被揉成球的菜式清单。
经过几位大厨紧急赶工,一小时后,小铃铛正看着那些古董泛起困意,就听到保姆过来通知吃午饭。
三人均是满脸诧异,一看时间,不过才十点半。
椭圆形的长桌上摆满各路珍馐。
清单上写小铃铛最喜欢吃扇贝,厨房就将圣雅克大扇贝活杀取出贝柱,再用斑斓虾虾头加橄榄油爆出虾油,红葱头切碎炒到半透明似玉状,加入少量香槟和柠檬汁炝香,最后加上大量黄油和虾头油以及藏红花、糖等材料调味。
区区一只扇贝,从没想过自己的食用方式可以复杂到这种程度,贝柱在小火中煎熬,还必须得煎成糖心三分熟,最后在同样复杂的料汁里滚了一圈,被人端上桌。
清单上还写小铃铛喜欢吃鸡蛋,好,做成布列塔尼煎饼;
喜欢小酥饼,就做成奶油酥盒。
无论多简单的食材,只要是铃铛爱吃的,一律在今天完成食生升华。
保姆随手将扇贝摆到霍庆贤手边,他轻咳一声,保姆立马心领神会,将扇贝摆到小铃铛手边,跟着笑:
“小铃铛,爷爷听说你喜欢吃扇贝,特意请厨房为你做的黄油扇贝。”
小铃铛坐在椅子上,一手扶着桌子,微微弯下腰:
“谢谢爷爷,那你喜欢吃什么呢,下次你去我家我和妈咪做给你吃。”
霍庆贤还是那副冷脸,看也不看她:
“不用,我没什么喜欢吃的。”
小铃铛摇摇头:
“爷爷,这样是不行的,我妈咪说过什么都吃一点才会身体棒棒,爷爷你也要多吃饭饭才能健康长大。”
白檀赶紧捂住她的嘴,小声道:
“爷爷已经长大了,不要吵他了,跟妈妈去洗手吃饭吧?”
小铃铛点点头,撅着小屁股从椅子上爬下去,屁颠屁颠跟着白檀去洗手。
霍泱看了眼正假装看手机的霍庆贤,道:
“小铃铛才三岁半,词汇量有限,有时说话会词不达意,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请你多多谅解。”
霍庆贤放下手机,眼神幽幽拉长:
“我有说什么么。”
霍泱鼻间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摇摇头。
小铃铛回来了,霍庆贤又立马拿起手机假装翻看今日新闻,低垂的眉眼时不时悄悄抬起打量一眼,在小丫头像是要看过来时,他又立马将视线全部投入手机屏幕。
她咬了一口扇贝,眼睛亮了:
“妈咪,这个扇贝好好吃哦,比小铃铛以前吃过的都好吃。”
白檀悄悄看了眼霍庆贤,见他毫无反应,于是压低声音道:
“小铃铛安静吃饭好不好,等回家再发表你的个人看法。”
小铃铛点点头,嘟着小嘴将那一小口扇贝柱反复咀嚼了十几二十次。
霍庆贤那眼睛就像抽筋了一样,看一眼再看一眼。
终于,忍不住了:
“她吃饭一直都是这样嘟嘴么。”
白檀低下头:“是……”
霍泱放下刀叉,眉宇凌厉地敛起:
“人家吃饭你也要说么,她又不是没注意礼仪,就这样的习惯,影响到你了么。”
霍庆贤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其实他只是好奇询问,并非质问的意思,可在霍泱听来他是在暗中阴阳白檀不会教育孩子。
小铃铛咽下那口已经嚼成汁水的扇贝柱,举着叉子对霍庆贤道:
“爷爷,小铃铛一直都是这样吃饭饭,你也可以学小铃铛,这样的话爷爷的国字脸就能变成小铃铛一样的小圆脸惹。”
“噗——”
霍庆贤毫无形象一口喷了出来,他忙转过头捂住嘴,边咳嗽边……笑。
小铃铛举起水杯:
“爷爷,喝水~”
霍庆贤喝了口水,擦擦嘴,笑问道:
“小铃铛,你知道什么是国字脸么,你现在认识多少汉字了。”
“妈咪说,国字脸就是很方正的脸,爷爷的脸很方正。”铃铛坚定.jpg
白檀都要哭了。都怪自己这张贱嘴,没事教她这玩意儿做什么。
“对不起伯父,小铃铛她性格比较直率,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霍泱再次放下刀叉:
“小铃铛没说错,爸爸难道不是国字脸么。”
白檀的手在桌底使劲掐着霍泱的大腿,想求他别再火上浇油了。
霍庆贤看了眼霍泱。
看着碍眼,还是看小铃铛心情舒畅。
小铃铛饭量小,吃了几口就说吃饱了。
白檀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找出几盒湿巾,给小铃铛擦过嘴巴和小手,又小声提醒道:
“别人还没吃完,小铃铛不能随便离开,在这里耐心等一会儿吧?”
小铃铛乖巧点头,东瞅瞅西瞧瞧,最后开启发呆模式。
霍庆贤动作优雅切着牛肉,眼也不抬,漫不经心对侍餐的保姆道:
“把那只埃及人面珐琅拿来给小朋友玩。”
白檀忙道:
“伯父您别给她,那东西太贵重了,万一她弄坏了就不好了。”
小铃铛不服气,小下巴一扬:
“小铃铛不会弄坏,小铃铛从没弄坏过自己的玩具,妈咪乱讲……”
白檀还想说什么,被霍庆贤淡淡打断:
“一个不值钱的玩意儿,让她玩就是了。”
虽然语气生硬,但白檀那颗不安的心也因为这句话稍稍放轻松了些。
至少现在证明,老伯并不排斥小铃铛,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无碍。
小铃铛得到了她心爱的人面黄金珐琅,兴奋地蹬了下腿,想起妈妈说过在外面不能晃腿,赶紧制止住自己不安分的小短腿。
可那一下还是踢到了霍庆贤的膝盖。
“对不起爷爷,小铃铛不是故意的,妈咪说过不能随便晃腿,可是小铃铛总是忘记。”说着,她还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带出几根发丝乱糟糟的。
霍庆贤低低道了句“没关系”。
后来,那些饭菜到底什么味道,他着实没尝出来。
脑海中只一遍遍回忆那只小脚丫踢在他膝盖上的感觉,不重不疼,反而软乎乎。
吃过午饭,霍泱看出白檀越来越不自在,便打算进入正题,说完回家。
“爸,我这次带白檀过来是想和你说一声,我们打算去国外注册结婚。”
白檀绝望的闭上眼,想象着老伯跳起来大骂他是狐狸精,问他逃跑三年还有什么脸回来。
并在内心祈祷着:骂我就好,不要骂小铃铛。
他已经做好了面对疾风骤雨的准备,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错,做错事就该付出代价。
怎料,闭眼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想象中的狂风暴雨。
白檀小心翼翼睁开眼看过去,就见霍庆贤还是刚才那副淡漠表情,视线穿过宽阔房间不知在看哪里。
保姆极有眼力见地招呼小铃铛:
“小铃铛,过来和阿姨一起玩吧?”
小铃铛从沙发上爬下去,屁颠屁颠跟着陌生人走了。
备受煎熬的一个世纪过去了,白檀终于听到霍庆贤缓缓开了口:
“在此之前,我要知道,你当年明知自己怀孕还丢下霍泱跑到国外的原因是什么。”
白檀呡了呡唇,在脑海里组织语言,该怎么把这件事说得更容易让人接受。
该隐瞒哪些,又该夸大哪些。
可他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它不像在文档里写小说,写错了还能删改。有些话一旦出口,有些事一旦做了,似乎就很难再找到挽回的余地。
霍泱倒是先他一步开了口:
“爸,如果你作为男人怀孕,你难道不会害怕地跑掉么。你难道会比他做得更好么。”
霍庆贤深深蹙起眉,鼻间发出一声冷哧。
这句话由霍泱说出口反而更令白檀愧责。
难道当年的霍泱会比怀了孩子跑到国外的他过得好么,那几百条短信无数的未接来电,每一条都写着煎熬。
可自始至终他没有怪过他,反而还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说是自己不够细心没有及时留意他的反常。
而白檀,到这个时候还在为自己想借口开脱。
“不是的伯父。”白檀深吸一口气,鼓起了勇气。
“当年我还是霍泱的助理,无意间听到他和别的演员对台词,我并不知道那是台词,以为霍泱就是这样看待我的,所以我很生气,加上确实因为怀孕性情不稳,变得极度敏感,更因为……我对他没有足够的信任,所以甚至没向他求证,就跑了。”
白檀说这话时嘴唇在颤抖,极力克制着泪水不让它流下来,将它按奈在眼眶中打转转,这样就好。
“后来我去了英国,生下小铃铛后还一度想过丢下她逃走,因为我的原生家庭关系很复杂,所以我意识里没有那种要对一个人负责到底的想法。”
“但无论我犯下多大的错,霍泱都没有怪过我。我和小铃铛的事情曝光后,霍泱不惜自毁前途也要给我一个名分,这东西其实不是很重要……”
白檀说到这里,眼泪还是克制不住流下了,原本面对自己错误时勇敢的语气也变成了抽噎。
还是像当年那个没长大的小朋友。
“但是霍泱想对我负责,所以接受了愚蠢的我,为了我也在努力改变。我也想像他一样,对他和我的女儿负责。我知道今天过来伯父肯定会指责我,我很害怕,但是现在我不能再撒谎隐瞒,必须去正视这件事。”
哭诉过后,是漫长的死寂。
“其实你们这次上门的意图我早就猜到了。”沉寂中,霍庆贤的声音听起来空荡荡的。
白檀一愣,睁着泛红的双眼望过去。
霍庆贤双手叠在一起,拇指轻轻摩挲着手背:
“在你来之前,我也想过该怎么拒绝你们的请求,不,该说是通知么。”
“想到现在也没想出答案。但我很庆幸,你替我给出了答案。”
白檀还在发怔,反复咀嚼着这番话到底所谓何意。
答应还是坚持拒绝。
“我想过的没想过的,你都毫无保留告知我,也没有因为霍泱替你说话就保持沉默,这样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在正视自己的问题,也有在好好计划你们的将来。”
霍庆贤脸上露出了初见白檀那晚的亲切笑容。
白檀慢慢坐直了身子,眼泪收了回去。
“爱一个人,是男是女是什么身份都无所谓,关键看有没有要对对方负责到底的决心,只要这份决心在,以后无论怎么争吵都可以和好收场。有些情侣一争吵会闹得老死不相往来,有些人却可以将这些摩擦变成经营好一段感情的经验,你能向我保证,你是后者么。”
白檀呡着唇,一颗红鼻头看起来几分搞笑。
他使劲点点头:“是,我可以保证。”
霍庆贤身体放松下来,慢慢向后倚去。
良久,他一拍手,眉目舒展开:
“去结婚吧,场地我来安排,我会宴请所有亲朋好友,想来捧场的大家以后都是可以交心的朋友,至于不想来的,随他们吧。”
“谢谢伯父!”白檀赶紧起身道谢,深鞠躬——
霍庆贤扶着额头疲惫地笑笑:
“我该感谢你才对,我本来以为我们霍家要绝后了。可正如莫泊桑在《一生》中所写。”
他轻轻拍了拍白檀的手,笑得皱纹都舒展开:
“人这一生,不像想得那么好,也不像想得那么坏。”
白檀想起了自己最喜欢的那本《鹿苑长春》,他的人生就像那本小说的续写。
乔迪失去了心爱的小鹿后,终日郁郁寡欢,在父亲的开导下终于开始正视自己此后的人生,努力变成勇敢的人,对自己的家庭和人生负责。
小铃铛忽然跑来,打开她昂贵的kelly doll,从里面拿出一只小袋子,想了想,跑过去将小袋子递给霍庆贤:
“爷爷,这是小铃铛的每日坚果,妈咪说多吃坚果对……嗯……对什么有好处,小铃铛忘了,反正有好处。”
霍庆贤笑吟吟地打开包装袋,里面是一块巧克力包裹着杏仁。
他将零食还给小铃铛,语气稍显歉意:
“对不起啊小铃铛,爷爷不能吃巧克力,会过敏。”
小铃铛想了想,自己一口吃掉了巧克力包杏仁。
大半天后,她吐出来杏仁,巧克力已经被她舔干净了。
她紧紧攥着杏仁,小手高高举起:
“这样就没有巧克力惹,爷爷,吃坚果~”
霍庆贤哭笑不得,伸出手,望着那只圆润柔软的小手托在他掌心,慢慢张开小手指。
一枚湿漉漉的杏仁掉在掌心。
白檀嫌恶地捂住嘴。
别说外人,他这当妈的看着都受不了。
“爷爷你要多吃坚果,健康长大,活到一百岁,以后小铃铛会给你养老的。”
霍庆贤听到孙女这么说,笑容年轻了十几岁。
他轻轻握住小铃铛的小手,那只手小的像只汤圆,柔软又温暖,令他不敢使劲,生怕弄疼了丫头。
“小铃铛你来妈妈这边。”白檀忽然招呼她。
小铃铛跑过去撞入白檀怀中,还以为妈咪要和她说什么很重要的事,结果只是问她午饭好不好吃。
但她向来对白檀事事有回应,回忆着午饭吃过的东西一一点评。
之后,又像是生怕爷爷不能活到一百岁,跑过去扒拉他的手检查:
“爷爷,坚果你吃掉了咩?”
霍庆贤笑而不语。
虽然他的掌心已经空无一物,但没人知道霍庆贤到底吃掉那沾满口水的坚果没。
第64章 第 64 章
三人商量了一下结婚事宜, 霍庆贤的意思是:
婚礼不必太匆忙,要事无巨细保证面面俱圆,但希望霍泱尽快给白檀一个名分,让他们空了就赶紧去英国领证。
小铃铛在一边由保姆陪着玩, 每到中午她都有睡午觉的习惯, 这会儿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 还要强行支撑起眼皮回应保姆的问题。
最后实在熬不住,揉着眼睛迈着小碎步走到白檀身边,张开双臂。
白檀心领神会,将孩子抱在怀里,从帆布包里翻出她的小外套将她裹起来。
霍泱看了眼手表,道:
“爸,我们今天就先回去, 到了小铃铛午睡的时间了。”
白檀跟着站起身, 在昏昏欲睡的小铃铛耳边道:
“小铃铛跟爷爷说再见吧?”
小铃铛嘟着嘴,小声儿微哑:
“爷爷再见……小铃铛下次还给你带坚果吃。”
霍庆贤清了清嗓子, 背过身去, 语气几分不自然:
“你们年轻人就是爱折腾,跑来跑去不麻烦么, 这里又不是没房间给孩子睡觉。”
霍泱与白檀对视一眼,两人嘴角均漫上意味深长的笑意。
白檀抱着孩子上了楼, 陪她午睡。
自己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起个大早,因为要面见可怕的老伯所以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这会儿放松下来也觉得困了, 眼皮一耷拉,倒在小铃铛身边跟着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 窗外天色酝红,世界陷入一片温柔的静谧中。
白檀环伺一圈,没看到小铃铛,只看到霍泱陪在他身边看台本。
“小铃铛呢。”他问。
霍泱放下台本,把人揽进怀里,像哄小宝宝一样轻拍着他的肩膀:
“小铃铛醒来后不忍心打扰妈妈,下楼找爷爷玩了。”
白檀身体紧绷了些,眉间笼愁:
“你觉得,你爸爸喜欢小铃铛么。”
霍泱垂眸凝望着他,良久,轻笑一声。
白檀刚走到楼梯拐角处,就听到楼下传来小铃铛撒欢的声音。
他站在扶手后向下望去,见小铃铛站在宽阔的大厅中间,手里抱着皮球,笑声如铃:
“爷爷!小铃铛要扔惹!爷爷接住哦!”
说罢,小手臂轮圆后使劲往前一扔,霍庆贤也非常配合地迈动他六十多岁的老年腿一路小跑。
最后在地上滚了一圈,与小铃铛扔出去的皮球失之交臂。
他故作懊恼道:
“哎呀,小铃铛太厉害了,爷爷笨笨,爷爷接不到。”
小铃铛跑过去扶起霍庆贤,表情略显严肃:
“爷爷才不是笨笨,妈咪说过小铃铛的聪明是遗传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小铃铛可不笨~!”
霍庆贤乐的满脸褶子都堆积在一起,俯下身子张开双手:
“小铃铛愿意让爷爷抱么?”
小孩非常配合地展开双臂,温柔地抱住霍庆贤。
霍庆贤把她抱到沙发上,喊保姆拿了梳子过来。
小孩疯了半天,这会儿头发乱得鸡窝一样,还少了两只星星卡子。
霍庆贤动作极尽轻柔,解下她所有发绳,帮她梳头扎发型,眉眼弯弯,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我们小铃铛真漂亮呀,你是爷爷见过的世界上最好看的小女孩。”
小铃铛兴奋地蹬了蹬腿,解释道:
“因为我爸爸和妈咪都长得很好看呀。”
秘书在一边笑而不语:
这老头,明明昨天还说就是平平无奇一小孩,口是心非!
白檀在楼上看得出了神。他知道霍庆贤看着好像原谅了他,其实说到底也不会多喜欢一个男媳妇,但如此宠爱他的孩子就是他最大的慰藉。
晚上。
白檀和霍泱准备带着小铃铛告辞×2,霍庆贤背过身子:
“年轻人就是爱折腾,我还管不了一顿晚饭是怎么。”
吃过晚饭,白檀和霍泱准备带着小铃铛告辞×3,霍庆贤背过身子:
“年轻人就是爱折腾,你们知道现在几点了么,晚上正是冷的时候,怎么一点不知道心疼孩子。”
白檀黄豆流汗.jpg
霍庆贤也没想过自己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还能如此精力充沛,从小铃铛午睡醒来后就一直陪着她玩,累得老腰都快折了。
好歹是小孩自己吆喝困了,白檀便带她去洗了澡,一家人围着帮她吹干头发。
两只手时不时插入她的发丝试试底毛有没有吹干,担心的不得了。
霍庆贤那俩眼睛恨不得贴在小铃铛身上永远不松开,保姆带小铃铛去隔壁房间睡觉,他也要跟着试试床铺有没有潮意、够不够柔软。
随后又要坐在床边给小铃铛讲故事哄睡,喜欢的不得了。
就连亲儿子霍泱小时候都没有这待遇。
霍泱房间里。
霍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了,他在白檀身边坐下,问:
“小铃铛睡了么。”
白檀点点头:
“没良心的小孩,有了爷爷陪伴都忘了过来找妈妈道晚安。”
霍泱扯掉毛巾,捧着白檀的脸颊,在他两边唇角分别印下一吻:
“左边是老公的晚安吻,右边是代替小铃铛的晚安吻。”
随后,又咬了咬他的嘴唇,短暂的分离后更进一步,舌尖撬开唇齿,在温暖的巢穴中灵活游走。
白檀推开他,笑问道:
“那这算什么。”
霍泱眉尾一挑,神秘兮兮笑道:
“预热。”
“什么预热。”
霍泱的手探进白檀的睡衣里面,掌心裹挟着皮肤向下划出优美弧度。
不堪一击的松散睡衣顺势向两边滑落。
冷空气在裸.露的皮肤上弥散开,白檀下意识缩了缩身体,却在沉重的躯体压下后被迫打开了身体。
霍泱轻吻着他的嘴唇,依依不舍地黏连着,轻声道:
“还记得你一次来我家时说过什么么。”
白檀抬眼认真回想一番,得出结论:
“我问过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霍泱重重咬了下他的嘴唇,声音低沉:
“不对,再想。”
见白檀思索半天不得结果,他也不舍白檀继续为难自己的大脑,温热的手掌从肩头一路下滑,落在纤薄的后腰处。
反复的摩挲让白檀痒地缩了缩脖子。
“提醒你一下,那时你胆子可比现在大多了,嘴上漫不经心问着无足轻重的小事,实则心里已经在考虑这房子隔音效果怎样,能不能随着动情时放声尖叫。”
白檀皮笑肉不笑,故作强硬,实则红晕已经从脸颊一直扩散至耳朵根。
他推了推霍泱,别过脸:
“那时你见了我就没别的事可说,除了白日宣淫就是夜晚宣淫,性.欲旺盛的男人怎么有资格嘲笑别人。”
霍泱缓缓抬眼,黑沉的眼底压抑着锨天烁地的大火。
“因为是你,所以想每时每刻。”
白檀心头猛地一跳,磕磕巴巴道:
“什、什么每时每刻。”
话音落下,他便感到身体被压制的几乎要窒息了,混乱的思绪中,耳边传来霍泱的低吟:
“就是每时每刻。”
*
翌日,早餐桌上。
霍庆贤剥了颗完整漂亮的蛋,用刀叉均匀切成两半放进小铃铛碗里。
小铃铛蹙着小眉毛,频频朝楼上望去。
“小铃铛先吃饭吧,爸爸妈妈难得休息,想多赖会儿床,爷爷陪你吃饭饭好不好?”
小铃铛收回目光,眉头敛得更深了。
她攥紧叉子扎了一小块蛋清,试着往嘴里送,良久,又默默放回去。
像个小老人一样长叹一声,老气横秋的模样与她肉鼓鼓的小嫩脸格格不入。
“小铃铛怎么了?不舒服?还是不喜欢这些早餐,你不是最喜欢吃蛋蛋了么?”面对三岁半的小朋友时,在商场上运筹帷幄、人人惧怕的财团董事长情不自禁也开始说叠词。
小铃铛摇摇头,噘起小嘴:
“昨晚小铃铛起来去卫生间,听到……”
霍庆贤凑近一些,更紧张了,担心孙女是不是听到山里有怪声没睡好。
“听到爸爸和妈咪打架了。”小铃铛说着说着,大眼睛里慢慢积郁起泪花,像是撒娇又像是难过,扑进霍庆贤怀里,“嗯~爷爷!”
霍庆贤深深蹙起眉,赶紧摸摸毛安慰着:
“爸爸妈妈为什么打架?小铃铛告诉爷爷,爷爷肯定好好教育他们。”
小铃铛抽抽搭搭,玩着自己的小手指:
“就是……小铃铛也不知道,就听到爸爸妈咪房间里有很大声音。”
霍庆贤直起身子,后背紧绷:
“然后呢。”
“然后妈咪就说——嗯~~小铃铛他爸,你弄得我好痛哦,你出去啦……”
“然后爸爸就说——你再叫得大声一点,让霍家上下都来欣赏你的淫.态。”
霍庆贤:……
霍庆贤瀑布流汗.jpg
后背衬衫全湿透了。
“爷爷,银泰是什么意思,是超市咩?因为妈咪想开超市但是爸爸不许所以他们打架了咩?”
三岁半的小孩凭借她浅薄的认知分析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六十岁老伯从口袋里摸出帕子颤颤巍巍擦过额头暴汗。
“小铃铛。”霍庆贤咽了口唾沫,“你不要担心,爸爸妈妈就算吵架也会很快和好,你乖乖吃早餐,一会儿爷爷去教训他们。”
“爷爷,你教训爸爸就行惹,是爸爸在欺负妈咪,不要怪妈咪~”
“好好好……”
……
房间里。
白檀裹紧了睡衣,尽量遮住颈间的吻痕。
两人并排坐在床边,低着头,不敢看这满脸怒气的老伯。
霍庆贤在二人面前来回踱步N遍,恨铁不成钢指着白檀,手指晃了晃。
脑海中瞬间冒出小铃铛的叮嘱,于是手指一转指向霍泱:
“你平日看着挺斯文啊,怎么私底下说话那么可怕,什么淫.态,这些都让小铃铛听去了你知道么,她害怕爸爸妈妈吵架,担心的早饭都没吃好。”
霍泱没说话,嘴角一扬,不知是在嘲弄自己当着白檀时无法自控,还是嘲笑老头子的迂腐古板。
白檀生怕下一个被教训的就是自己,赶紧告状:
“爸爸~我都说不要了,他还一直那样。”
尽量模仿小铃铛告状时的语气和腔调。
霍庆贤望向霍泱的双眼喷出熊熊烈火,嘴巴呡了呡,满脸嫌隙。
“麻烦你注意点,为人父母必须要给孩子树立良好榜样,别控制不住下半身尽闹笑话!”
霍泱抬眼,看到躲在霍庆贤背后的白檀朝他露出得意笑容。
他扬起下颌,显得几分盛气凌人:
“爸爸教训的是,我会自省,也会带着白檀一起反省。”
他咬重了“反省”二字,白檀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小铃铛一直在爷爷家玩到下午,白檀说她明天还要去幼儿园,今晚得带她回家收拾东西。
临走前,霍庆贤领着小铃铛在他的宝贝展柜前,道:
“小铃铛喜欢哪些,带回家玩吧。”
小铃铛双眼骤然瞪大,亮晶晶的灿若星辰。
她一开心就要蹦跶两下:
“那,爷爷,小铃铛可以把这个柜子搬回家么?这个柜子里的东西小铃铛都喜欢。”
白檀赶紧捂住她的嘴,尴尬笑道:
“妈妈说过不能随便问别人要东西吧。”
霍庆贤拍拍白檀的肩膀示意他松手。
随即蹲下身子对着小铃铛笑得皱纹全部舒展开:
“当然可以,这些以后都是小铃铛的东西,早拿晚拿又有什么区别呢。”
“爸爸。”白檀小心翼翼开口,“我理解您的心情,可对小朋友不能事事都纵容,这样会让她养成骄纵的习惯。”
霍庆贤翕了翕眼,半晌,沉声道:
“我霍庆贤的孙女想要什么得不到,你对小孩子也不必太苛刻,她喜欢什么买给她就是。”
说着,他睁开眼,对小铃铛露出隔辈亲特有的灿烂微笑:
“你说对吧小铃铛,你喜欢什么就说,爸爸妈妈不买给你你就找爷爷,哪怕是天上的星星,爷爷也会想办法摘给你。”
“谢谢爷爷~你最好惹~”
白檀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这是什么肉麻兮兮的霸总发言。
肉麻过后,白檀欣慰地轻笑出声。
从前的自己,没有父母陪伴,无人在他的人生路上指点他分享给他经验,因此总是杞人忧天,生怕自己做出的选择不是最好的,有朝一日会悔不当初。
曾几何时也想过,如果没有生下小铃铛,没有回国,继续留在英国工作生活,日子会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更没必要美化自己没走过的路去内耗自己。
要相信,彼时的选择已经是最好的。
*
向日葵小班的家长群里迎来了“白清绮爷爷”。
以往家长进群,其他人都会跳出来热烈欢迎,但这次却诡异地沉默着。
只有汀汀妈妈和两位老师发了条:
【欢迎清绮爷爷进群[鼓掌][鼓掌]】
之后,群里重新陷入死寂。
翌日。
白檀帮小铃铛扎着头发,目光落在地板上。
小铃铛忽然噘起嘴:
“妈咪,你扎错惹。”
白檀回过神一看,小铃铛左边头发梳成了鱼骨辫,右边却是低马尾。
白檀忙说抱歉,拆了帮她重扎。
帮小铃铛扎好头发穿好制服,王姨带她去吃早餐,白檀自己在衣柜里精挑细选一番,选了件好看的复古衬衫,半晌又默默放回去,随便扯了件朴素的毛衣套上,戴上棒球帽带着小铃铛上了车。
小铃铛在车上好奇地摸摸他的手:
“妈咪,你今天怎么不戴那些好看的手链和戒指捏?”
白檀笑笑,扯了个谎:
“因为妈妈起太晚来不及了。”
到了幼儿园门口,尽管白檀在来的路上不断安慰自己,自己这身装扮已经朴素到极不起眼,而且这个年纪的小孩家长也普遍年轻,没事的,不要怕。
可那些人还是一眼认出了白檀。
刹那间,原本拥挤的人群奇异地空出一大圈,中间伫立着孤零零的白檀和小铃铛。
小铃铛看到自己的同学,笑呵呵同他打招呼,他的爸爸却一把拉过小孩把他推进大门,嘴里叮嘱着:
“还记得爸爸昨晚交代你的吧,专心学习,不要老想着和同学玩。”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尽管有在刻意控制音量,可还是被白檀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说他是男人生子,好恐怖啊。”
“真怕小孩跟着有样学样,将来也去搞同性恋怎么办。”
白檀缓缓垂下眼眸。
会有今天,他一点也不意外。
白檀蹲下身子帮小铃铛整理着制服领子,轻声道:
“小铃铛今天在幼儿园也要听老师的话哦,好好吃饭,和小朋友友好相处。”
小铃铛点点头,深深拥抱过白檀后同他挥挥手,蹦蹦跳跳像只快乐的小兔子一般跳进了幼儿园。
不仅是幼儿园,霍泱所在的剧组今天也格外沉默。
所谓的沉默,也是在一帮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见到白檀后忽然全部戛然而止,继而假装忙着手头的事。
白檀照例和他们问过好,只得到几句敷衍仓促的“你好”,显得疏离生分。
他进了霍泱的休息室,见他正在打电话,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好像是什么喜事。
挂了电话,霍泱随手从沙发上拿过外套给白檀披上,语气嗔怪:
“今天只有五六度,怎么只穿着毛衣就出门了。”
白檀鼻间轻轻松了口气,笑着摇摇头,反问道:
“在和谁打电话,看你好像很开心。”
“金像奖的主办方打来的,说他们这两天经过商榷,决定还是将最佳男主演给我。”
白檀勉强撑起唇角笑笑:
“恭喜,你拿这个奖实至名归。”
他的笑容与平时无异,刻意收敛着情绪,可霍泱还是蹙起了眉。
“怎么了,外面那些人说你了,还是幼儿园的家长说你了。”
白檀还是摇头,努力将嘴角向上扬起:
“没有,他们说我干嘛。”
霍泱目光沉沉,在他脸上反复流连。
也不管休息室的门还开着,光明正大扣过他的后脑勺轻吻他的额头,轻声道:
“如果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我来处理。”
白檀“嗯”了声,推了霍泱一把:
“去化妆吧,马上开工了。”
霍泱却并没马上离开,站在原地凝望他许久,慢慢垂了眼眸,似乎在沉思。
须臾后,他抱住白檀,不发一言,下颌抵在他的头顶,轻吻着他的头发。
一直感觉到怀中的白檀身体没那么紧绷了,这才叮嘱几句离开去化妆室。
今天和往日似乎没什么区别,白檀照例和其他助理坐在角落等着老板喊人,工作人员也都各忙各的。
可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
其他艺人的助理们不再拉着白檀打听霍泱的近期行程,反而凑在一起打游戏聊天。
白檀做了个深呼吸。
怕什么呢,他还有家人为最强后盾,这些人不过都是人生的过客,在意他们做什么。
他拍拍脸,拿起手机,刚好进来一条消息。
是霍庆贤发来的,没头没尾一句:
【小铃铛为什么趴在地上学狗叫。】
白檀内心一咯噔,没等询问,霍庆贤的消息又来了:
【看班级监控。】
白檀赶紧点进班级群监控。
现在好像是自由活动时间,教室里的小孩三五成群,小铃铛这组有三四个小孩。
几人好像在玩扮家家酒,扎着大蝴蝶结的小女孩在分配任务:
“我演公主,顾泽城演王子,陈汀汀演女仆,白清绮还是演狗。”
小铃铛绞弄着小手指,有点委屈:
“可是我刚才已经演过狗狗惹……”
蝴蝶结女孩双手叉腰,振振有词道:
“是你非要找我们玩的,就得听我安排。”
汀汀站出来道:
“那让我演狗狗吧,小铃铛演女仆,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行。”蝴蝶结女孩一口否决,“你们要是不听我的那就找别人玩啊。”
小铃铛拉了拉汀汀的手,摇摇头,对蝴蝶结女孩露出灿烂微笑:
“没关系,小铃铛可以演宠物,可是可是……我喜欢小猫,可不可以让我演小猫。”
“不行!”蝴蝶结女孩生气了,眉头一皱,“没有公主养小猫,她们都养小狗!”
小铃铛呡了呡嘴唇:“好叭……”
蝴蝶结女孩打量小铃铛一番,忽然走过去从她头发上一把扯下昂贵的钻石发饰,理直气壮道:
“小狗怎么能戴钻石发卡呢,这是公主戴的。”
小铃铛摸了摸被扯乱的头发,还是那句“好叭”。
倒是汀汀看不下去了,冲上去和蝴蝶结女孩理论,要帮小铃铛抢回发卡,结果两个小女孩就这样扭打在一起,互相撕扯着对方的头发,两位老师闻讯赶来,这才分开二人。
白檀关了监控放下手机,无力地托住额头。
都说孩子是看着父母的背影长大的,不难猜出这些小孩的父母在家里和他们说了什么。
不外乎那些“白清绮的妈妈是男生,男生怀孕生子很恶心,你不要和白清绮玩,更不要有样学样”。
所以他捧在手心的小交际花今日却无人理会,为了不被孤立宁愿舍弃公主身份扮小狗,趴在地上汪汪叫。
小孩子的爱意是纯粹的,恶意也是很直接的。
霍庆贤这时又发来消息:
【小铃铛几点放学,今天我和你一起去接。】
白檀紧咬着下唇,眉间紧绷着发过去:
【谢谢爸爸。】
第65章 第 65 章
霍泱今天依然要补拍之前落下的镜头, 得稍晚一点才能收工。
白檀到点下了楼,便看到霍庆贤的车子停在门口,车窗打开,严肃的老伯冲他招手示意他上车。
一路都是沉默, 白檀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向霍庆贤的眉眼。
斑白的眉间深深蹙起, 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
到了幼儿园门口, 大队人马早已候在这里等待老师叫名。
叫到小铃铛的家长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刺过来。
白檀下意识低下头,压低了棒球帽。
后背忽然落下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拍着他的后背,示意他挺直腰身。
白檀深吸一口气,将后背使劲绷直。
“妈咪!”快乐的出巢小鸟张着翅膀飞奔而来。
“爷爷也来惹~”小铃铛踮着脚往上跳,被霍庆贤一把接住抱在怀里。
他那敛了一路的剑眉在见到小朋友后才温柔地舒展开。
抱着小孩上了车, 霍庆贤将提前准备好的热果汁递过去, 笑吟吟问:
“小铃铛饿不饿?今晚要不要陪爷爷一起吃饭饭?”
小铃铛笑得嘴巴都成了爱心型,用力点头:
“爷爷家的饭饭最好吃惹, 比我妈咪做得要好吃。”
“好~不过小铃铛得告诉爷爷, 今天在幼儿园都做了些什么呀?”
小铃铛掰着小手指一一细数:
“于老师教我们画惹小鸡,中午和汀汀一起吃饭饭, 但是青椒有点不太好吃……还有还有,下午我和小朋友一起玩了扮家家酒, 好快乐呀!”
霍庆贤静静凝望着孙女的脸,良久,笑问道:
“小铃铛在家家酒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小铃铛的笑容淡了些, 但看得出她在努力撑着嘴角:
“小铃铛扮演小狗狗, 汪汪汪!爷爷我学得像咩?”
“像,所以小铃铛其实很喜欢扮演小狗对么。”霍庆贤虽然在笑, 但眼底却并无半点笑意。
小铃铛听到这句话,脸上仅剩的那点死撑着的笑容也消失了,但还在嘴硬:
“喜欢,小铃铛喜欢小狗狗。”
说完,她一头扎进白檀怀中,瓮声瓮气道:
“小铃铛真的很喜欢扮演小狗狗,很开心呀。”
隔着厚实的毛衣,白檀却感觉到胸前忽然一片湿热。
白檀扶正她,看到那满脸泪水的小脸,心头裂开了长长的缝隙。
“小铃铛不哭,和妈妈说说,是不是其实你很想扮演公主?”
小孩本来万里无云晴朗的小脸刹那间乌云密布,雷声滚滚来,伴随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呜呜呜妈咪,小铃铛也想演公主,可是他们说,如果小铃铛不演小狗他们就不跟我玩了,我很难过,他们也不和汀汀玩了,可是汀汀又没有做错什么……呜呜呜妈咪……”
“他们还说,小铃铛是男生生下来的,说我妈妈是怪物,小铃铛也是怪物呜呜呜……”
白檀抱紧女儿幼小的身体,紧紧拥着她,柔声安慰着:
“没关系,妈妈不在乎他们说什么。”
霍庆贤在后面重重叹了口气,大手轻轻抚摸着小铃铛的后背,问道:
“所以小铃铛也责怪妈妈为什么不是女生么。”
小铃铛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哽咽着道:
“如果妈咪是女生,小铃铛就不会成为妈咪的小宝宝惹,那样我会更难过的,那我不要演公主了,我只要妈咪……”
霍庆贤又是一声长叹,随后语气坚定说了一句十分中二的台词:
“小铃铛你记住,你不需要演公主,你本来就是公主啊。你演小狗是你在施舍她们永远得不到的身份,明白么。”
小铃铛趴在白檀怀里,含着眼泪咬着小手指。
她不太明白,但既然爷爷这样说,那肯定是对的,于是点点头。
霍庆贤轻抚着小铃铛的头发,继续道:
“妈妈为了生下你吃了比别人更多的苦,所以谁都可以质疑妈妈,但小铃铛不可以,对不对?”
小铃铛重重点头,噘起小嘴巴:
“妈咪哪怕是只小猫咪也没关系,小铃铛就一起做小猫咪跟着妈咪一起翻垃圾桶,我永远都很爱很爱妈咪~”
白檀眼中泪光闪烁,因为霍庆贤对小铃铛的谆谆教诲,也因为小铃铛赤诚爱着他的心。
“是,其他人说什么不重要,那些都是你人生的过客,很快就不会再见面了。你喜欢汀汀,汀汀也对你好,我们就要珍惜汀汀这个朋友,坚信她不会只是你人生的过客,她日后碰到困难我们也要义无反顾站出来替她解围,好不好。”
白檀轻声道。
小铃铛擦了擦眼泪,露出小孩特有的天真憨笑:
“好!小铃铛要永远和汀汀在一起,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白檀也跟着展露笑颜,又问道:
“那你最喜欢的小男生顾泽城呢?”
小铃铛认真想了很久。
今天别人要求她扮小狗时,顾泽城一声不吭只站在一边跟着笑。
于是小铃铛坚定道:
“顾泽城是挺帅的,可是,帅是小铃铛选择朋友时最不重要的东西惹。”
她深深靠进白檀怀中,翕了眼:
“因为他没有我爸爸帅,我爸爸就是最帅的。”
车里回旋着三代人愉悦的笑声,盘旋不止。
*
当晚,小铃铛和白檀在霍庆贤家过夜。
小铃铛好奇地看着爷爷家来来往往的人群,询问爷爷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霍庆贤故意卖关子,笑道:
“小铃铛明天就知道了。”
翌日。
白檀送小铃铛去了幼儿园,在门口碰到了汀汀,汀汀戴着只小狗耳朵的发夹,两个小姑娘一见面就深深拥抱在一起。
汀汀表情坚定道:
“小铃铛你放心,今天让汀汀演小狗狗,他们要是不和我们一起玩我们就自己玩,你来扮公主~”
“谢谢汀汀~你是小铃铛最好的朋友惹~”
两小姑娘拥抱×2。
而今天的小铃铛到底还是没能成功扮演公主。
汀汀吃过午饭后肚子痛得厉害,于老师通知了她妈妈过来带她去医院检查。
自由活动时间,别的小朋友三五成群,唯有小铃铛孤独地站在教室中间,两只小手不安地绞弄着。
她看到有小朋友用几只纸箱子做成了小火车,在玩火车到站游戏,小铃铛犹豫半晌小心翼翼走过去: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火车进站的游戏么?”
为首的小男孩不耐烦地挥挥手:
“走开啦,我爸妈不让我和你玩。”
后面的小女孩跟着附和道:
“我爸爸你说你妈妈是个男生,这很奇怪,跟你一起玩的话我也会变得很奇怪。”
小铃铛很伤心,瘪着小嘴巴,但还是要为自己再争取一次:
“那我跟在后面看这样可以么?”
不知哪个小孩发出一声尖叫:
“怪物来啦!大家快跑!”
火车小队立马跟着嗷呜乱叫,拔腿就跑。
关于白檀说的“人生过客论”,或许适应于疲于社交的成年人,但对于尚且需要同伴建立社会关系的小朋友来说,被孤立无异于天塌下来。
小铃铛自己一个人失落地走到图书角坐下来,身体尽量往墙角里塞。
她随便拿了本绘本故事,吸着鼻子,使劲把眼泪往回憋。
“吧嗒。”泪珠落在图书上,被一只小手很快抹掉。
终于挨到了放学。
小铃铛站在队伍末尾,两只小手使劲揉着嘴角往上提。
外面人很多,不知看到了什么,议论不止,格外喧闹。
小铃铛踮起脚好奇向那边张望,就听老师叫到了她的名字。
还没看到妈妈,小铃铛已经提前张开双臂朝门口跑去,故作开心喊着:
“妈咪~!你的小宝宝向你飞来惹~”
白檀一把抱起小孩,她这才发现今天爷爷也一起来接她了。
而爷爷正和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一起分发邀请函,嘴里道:
“今天六点我家后花园有节目表演,欢迎各位届时莅临参观。凡前来参观者均有精美礼品相送。”
家长们拿到邀请卡,本想直接扔掉,但一看落款:
海恩电子出品
去!必须去!
那座坐落于市中心半山腰的豪宅一直是他们可望不可即的神秘之地,几乎算得上是晋海市的地标建筑,外地游客过来都会站在山脚远远打卡,有人想进去参观,被告知这里是私人重地,只能失落而返。
能去这座宛若宫殿般的豪宅参观,并且还有伴手礼可拿,大财团的伴手礼,去一趟肯定不亏!
一时间,家长们都不知道该说小铃铛是命好还是命不好。
小铃铛刚到爷爷家,那声“饿”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个打扮时尚的陌生阿姨抱进房间,化妆箱一开,在她脸上左右开弓。
小铃铛:?
阿姨还给她用卷发棒烫了一头非常漂亮的水波纹卷发,没等她反应过来,又解开她的制服扣子,给她套了件金光闪闪的裙子。
上衣是黑色金丝绒做底,表面镶嵌满香槟色的钻石,下身是蓬松黑色短裙,层次分明,光泽的人鱼姬面料压着镭射珠光欧根纱,既贵气又不会过于夸张,对小朋友来说刚合适。
最后搭配一双漆皮小黑鞋。
小铃铛不安地四处乱看:
“我妈咪呢?”
无人回应她。
化妆师一走,又进来一位戴着眼镜的高知女性,她往小铃铛身边一坐,交给她一本厚厚的本子,道:
“阿姨现在教给你这些字怎么念,一会儿好好发挥。”
小铃铛:???
“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呀。”
……
一向安静的私人宅邸今日格外热闹,家长们领着小孩兴冲冲往里走,脑袋变成了三百六十度监控摄像头,即便如此,将近八亩地的私家园林依然一眼望不到头。
园林正中间坐落着一座小型城堡,看样子是用塑料板搭建起来,但做工十分考究,该有的细节一样不差,有的地方连塑料膜都没拆,一看就是昨晚连夜赶工出来的。
为了这场超豪华家家酒,城堡旁还特意建了试衣间,里面各种道具服装应有尽有。
人群中突然跳出来一戴着墨镜的男保镖,对着一堆小朋友摆出恐怖笑容:
“小朋友们,欢迎你们来到超真实扮家家酒的舞台剧现场,现在还需要四五个小朋友上台扮演角色,有哪些小朋友愿意上来试试呢?”
蝴蝶结女孩立马举手:
“我来演公主!我在幼儿园演的都是公主,我有经验哦。”
保镖赔着笑:
“可是我们没有公主的角色哦。”
“那就加上啊,难道你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嘛?”
保镖:……
小铃铛班上的班草顾泽城也站出来,志得意满:
“既然有公主,那小城来演王子好了。”
保镖:“也没有王子……”
“那就加上啊,难道你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嘛?”
不由分说,几个小孩冲进试衣间开始挑选自己喜欢的华丽衣服。
保镖扶额痛哭。他随着老董事长出生入死多年,连子弹都为他挡过,结果今日叫几个三岁大点的娃娃笑话,岂可修!
他还不能管,难道要他一个四十多岁的成年人和几个尿都憋不住的小娃一般计较么?
后台。
小铃铛依然满脸问号,环顾四周:
“我妈咪呢?”
戴着眼镜的女人严肃道:
“小铃铛,现在不是找妈咪的时候,你一定要将台词记好,牢记你扮演的身份,二十二岁天才画家,不仅拥有众人艳羡的天赋,家世更是显赫,你的父亲拥有世界上唯一一架战斗型私人飞机,你的母亲是世界顶级模特,你每天都要从二百平的大床上醒来,然后由二十个保姆伺候你洗漱吃早餐……”
小铃铛挠挠头发,噘起小嘴:
“可是,可是……小铃铛觉得这个设定有点……那个词叫……很浮夸。”
“要的就是浮夸,时间差不多了,快和你的小伙伴一起上台扮家家酒吧。”女人轻轻推了她一把。
此时,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推开了她面前的欧式大门,台下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小铃铛忍不住缩起身体,委屈的“嗯~”了声,开始在人群中试图寻找妈咪的身影。
没找到妈咪,只看到几个同班同学盛装出席,穿着华丽的大公主裙坐在沙发上。
最爱演公主的蝴蝶结女孩放下茶杯,凤眼一抬:
“本公主说过,女仆不能随便进主人的房间,你不听话要受惩罚!”
小铃铛忍不住倒退一步,眼底浮现惧意。
她真的很怕这个蝴蝶结女孩,班里所有的小朋友都很听她的话,她说不让大家和自己玩,没人敢违抗。
台下无数眼睛齐齐朝这边行注目礼,小铃铛在三岁半那年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如履刀尖,她往后退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大眼睛中渐渐积郁起水光,小嘴瘪着,使劲把眼泪往回憋。
刚才戴眼镜的阿姨教给她的台词,此时已经忘了个干干净净,脑袋彻底变成一张白纸了。
后台。
霍庆贤将对讲机往桌上一磕,对保镖道:
“让你安排小朋友给小铃铛搭戏,怎么反倒他们成了主角?你怎么做事的?”
保镖掏出帕子擦擦额角细汗,解释道:
“这些小孩太皮了,他们家长在下面看着,我不好出手阻拦。”
霍庆贤重重叹了口气:
“三四岁的娃娃都管不好,你还能做点什么。”
保镖膝盖再次中箭!
霍庆贤将无线耳麦教给保镖,道:
“上去给我孙女戴好这个,轻点别弄疼她。”
小铃铛正对着耀武扬威的几人瑟瑟发抖,甚至没注意到保镖小跑上来给她戴上了耳麦。
那个蝴蝶结女孩站起身,小手指着小铃铛,细眉一挑:
“还傻站着做什么,本公主说话不好使是么?”
小铃铛身体一颤,任是再大的眼眶也无法承受眼泪的重量,簌簌落下。
妈咪呢……呜呜呜。
“小铃铛。”
倏然,耳中传来亲切熟悉的一声。
小铃铛慢慢直起身子,环伺一圈。
“小铃铛不要怕,爷爷和妈妈在后台陪着你呢。”含带笑意的苍老声音继续道。
“妈咪……”小孩咬着小手指,喃喃着。
“小铃铛还记得爷爷昨天和你说的么,我们小铃铛不需要扮演公主,你本来就是公主呀。别人家的妈妈都是女生,但你妈妈是男生,本来你是没办法出生在这个世界的,可你健康的长大了,恰恰证明你被上天眷顾着,是世界万物将所有的宠爱集中在你身上,你才得以来到这个世界,对不对。”
小铃铛点点头。
“所以,不要怕,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只有公主才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对不对。”
小铃铛听着耳麦中爷爷温柔的声音,想起了爱她的爸爸妈妈,每次来都给她买很多玩具的小绾姑姑,说哪怕她想要天上星星也会想办法摘给她的爷爷,还有王姨、汀汀、英国的外公外婆、厉叔叔以及爸爸的那些漂亮同事姐姐……
小孩因为胆怯而弓起的后背慢慢挺直了。
所有人都在毫无保留地爱着她。
小铃铛咬了咬小牙齿,忽而朝着蝴蝶结女孩阔步而去。
虽然她现在也没回想起眼镜阿姨教给她的那些台词,但小铃铛有话要说:
“好,既然你这么喜欢小铃铛的公主宝座,小铃铛让给你,反正我还有很多很多,送你一个又没关系。”
蝴蝶结女孩蹙起小眉毛,不知这丫头吃错什么药,竟敢和她大小声。
小铃铛转身面向扮演王子的顾泽城,漂亮的眉眼微微一挑,眼底流露出不太像三岁小孩的骄傲和洒脱:
“还有你,你以为小铃铛不知道你当初是为了我们家钱才和我结婚的嘛,既然你有这么喜欢的女人——”
说着,她的眼睛轻蔑瞥了眼蝴蝶结女孩。
继续道:
“那小铃铛成全你,但小铃铛不是傻瓜,你从我这得到的,一样也不许带走,包括我买给你的高级内裤!”
台下众人:……???
这是什么八点档狗血电视剧剧情!这孩子平时都在看些什么!这让其他单纯懵懂的小朋友怎么往下接台词。
结果,下一秒,顾泽城双眼涣散着从椅子上腾地站起身,一把拉住小铃铛的手:
“小铃铛你听我说!我和那个女人只是逢场作戏!我最爱的只有你!求求不要丢下我!”
台下众人:……!!!
说好的纯美童话风呢?怎么跟坐了火箭一样疯狂跑偏?
小铃铛一把甩开顾泽城的手,小下巴高高扬起:
“无所谓你怎么说,小铃铛已经不在乎了,你走的时候记得把内裤脱下来。”
说罢,转身离开。
“小铃铛——!”顾泽城跟着追,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他伸长手臂喊得撕心裂肺:“小铃铛!阿铛!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再背着你偷吃,你快回来!”
顾泽城小朋友眼角落下了悔恨的泪水。
台下众人:…………
几个保镖小跑上台,一手一个,把看呆的“管家”和“第三者”,以及嚎啕大哭的“渣男”一并抱了下去。
后台的白檀看着女儿的即兴发挥,不由得想起她以前每晚都和王姨一起看肥皂港剧,剧情完美对上了。
他掩嘴笑笑,这个小丫头。
台下同样的看呆的家长情不自禁喃喃着:
“这就是千金大小姐的风范和潇洒么……”
他的孩子不懂,扯扯他的手指:“爸爸,什么是千金呀?”
“就是……千金不换。”小孩爸爸望着逼真的道具布景,“只要她想要,她就一定有,哪怕很幼稚,也有人愿意陪她一起玩闹的……千金。”
故事到这并没结束。
刚受了情伤的小铃铛独自来到三楼吹风,这时,身边落下一道人影。
她恹恹抬眼望去,大眼睛倏然亮了。
是妈咪!
但她马上找回状态,小身体向前探去,手肘撑在围栏上托着脸颊,眉眼一挑:
“帅哥,你长得不错嘛,刚好我今晚有空,请你喝一杯帕洛玛怎样。”
白檀转过身,手臂一抬,靠着围栏,柔柔的双眉舒展开,唇角挂着微笑:
“就一杯么?小姐这么漂亮,我可不甘心只同你共饮一杯就走。”
台下众人张着大嘴笑出了鹅叫。
虽然这种剧情对三岁小孩来说实在是太超前了,但这些人过分的投入和认真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保镖扮演酒保,适时给二人送上逼真的鸡尾酒。
当然,小铃铛的那杯只是乳酸菌饮料。
小铃铛捏着高脚杯轻轻晃动着,眉眼勾人,唇角含笑:
“那得看你有多少本事,何时才醉。”
白檀与她碰杯,笑道:
“放心,我绝对不会让美丽的小姐失望。”
台下众人本以为剧情到这已经够炸裂了……
直到穿着深红色金丝绒抹胸长裙的老伯喊着“渣男”出现了……
老伯那健壮的身躯强迫性地塞在L码女装里,频频往下掉。
他提了提抹胸,指着白檀故意尖着嗓子,脚一跺手一指:
“一会儿不看着你就背着我出来偷吃!你说!到底爱我还是爱她!”
白檀攥紧双拳大喊:
“我已经厌倦你无休止的控制欲了!我们分手!我要和美丽的小姐在一起!”
台下发出一阵爆笑。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霍庆贤为了哄孙女开心不惜在这么多人面前扮丑。
笑过之后,又是羡慕到嫉妒。
好似世界上所有人为了这个小姑娘都可以放下架子丢掉面子,只要她能开心。
在哄堂大笑中,荒唐的八点档狗血剧落下了帷幕。
台下响起热烈掌声。并非因为剧情,而是看到了一位普通的母亲和一位普通的爷爷,为了女儿和孙女不惜扮丑。
并为自己的偏见感到深深的羞愧。
是男是女没关系,同为家长,都怀揣着共同目标:
为人父母不该只强调生养,更重要的是对下一代的托举,在精心呵护、培育和用心托举中,助力孩子成就更好的自我,做孩子最强的后盾。
以为这个小丫头被男人生下来是命不好,其实,在场这么多孩子还有谁比她命更好呢。
霍庆贤最后穿着那身深红色礼服对台下众人深深鞠躬,感谢他们的参与和理解,并衷心祝愿每一位小朋友都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语气真挚,令人动容。
台下家长们含着热泪用力鼓掌,顺便对自家小孩道:
“爸爸妈妈之前对你们说不要和白清绮玩这种话,是我们眼界太短、逻辑有限,因为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我们只有认清自己的局限性,多读书,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断成长的过程也是走出偏见的过程。”
小孩们似懂非懂,但至少听明白第一句了。
第66章 第 66 章
霍庆贤为了孙女来了场女装处女秀的消息很快上了热搜。
而杨越阡和张国泰的私密照曝光后, 每天家门口都挤满记者,他现在基本是闭门不出,手头的新戏也搁置了。
这时候他终于想起张国泰了,打电话哭哭啼啼:
“张总, 我求你了, 有白檀在一天我都不能好过, 你弄死他弄死他啊!”
张国泰的声音极不耐烦:
“你还有脸找我哭?照片上难道没有我的脸么?”
“是白檀做的啊!照片是他散布的!你现在不整他你敢保证他手上没有更多我们的秘密么!”
“闭嘴!”张国泰一声怒喝,将杨越阡的哭诉击打回去,“你想让我怎么整他,杀了他?你也看到了,海恩电子的霍董为了他那宝贝孙女连裙子都穿上了,我要是弄他儿媳妇你猜他会怎么弄我。”
“老子是混.黑不假,你难道不知道财团做事比他妈黑she会更狠?!”
“呵, 平时亲你一下你看你那死出, 找敢死队的时候倒是想起我了,你做这些事不都是为了那个霍泱嘛, 那你干脆去找他帮忙嘛。”
说罢, 张国泰狠狠挂了电话。
杨越阡彻底失了力,手机掉在地上。
如果这件事连张国泰都不帮他, 他真的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绝路。
他雇人绑架白檀女儿的事,只要霍庆贤稍稍施压很快就能查到他头上。
正如张国泰所言, 财团做事比起黑she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常人难以想象出的心狠手辣,被这些人盯上, 活着比死还痛苦。
杨越阡含着眼泪, 不停做着吞咽。
良久,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一旁的水果刀上。
*
霍家。
“好李总, 那就这样说好了,周日晚,欢迎赏脸。”
霍庆贤挂了电话,看向一边由白檀陪着玩乐高的小铃铛,慈爱地摸摸毛,随即对白檀道:
“我和一些要好的亲戚朋友合作伙伴都打过招呼,周日那天准备为小铃铛办一场宴会,正式将她介绍给大家,你意下如何?”
白檀抬头,笑笑:
“我没意见,要是哪里需要我帮忙,爸爸就开口。”
说完,他仓促地低下了头。
白檀知道霍家是大财团大家族,人口多,以后自然少不了和这些人经常走动。
只是因为他的自身原因,打小就极少和亲戚来往,也不太会应付长辈。
想想都头大,但人家是为了小铃铛来的又不是为了他,能怎么办,硬着头皮去呗。
晚上。
霍泱洗完澡出来,就见白檀坐在床边发呆,视线直勾勾盯着地板,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这样一直看。
他擦了擦头发,将头发擦到不再滴水,随意向后一撩,在白檀身边坐下。
白檀正发呆,便感到带着热气的潮意袭来,肩头被下巴抵住,沐浴乳的香气瞬间将他全数裹挟。
他手指动了动,堪堪回神,抬头笑道:
“洗完了?我帮你吹干头发么。”
却没得到霍泱的回应,只有那双黑沉的眼眸始终落在自己脸上。
白檀低了低头:“怎么了。”
霍泱缓缓翕了眼,双手轻轻裹住白檀的手。
十一月底,白檀的手有点凉。
“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尽管白檀没说,霍泱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异常。
白檀忍不住笑出声,转过身体,双手捧起霍泱的脸颊,认真道:
“生活在这种家庭中,大概比起别人唯一不能拥有的就是烦恼吧。”
他的语气轻松,同往常无异。
霍泱却并未随他一起露出笑容,反而眉间微微蹙起:
“是不是爸爸周末办宴会将小铃铛正式介绍给大家的事让你感觉为难了。”
白檀勉强撑起的笑意渐渐淡了。
无论他将自己伪装的多么尽善尽美,可他藏在心底的情绪却总是能被霍泱一眼看透。
白檀缓缓做了个深呼吸,低下头:
“我没什么社会经验,也不太会应付长辈,尤其他们个个身世显赫……我该说什么做什么穿什么样的衣服才不会丢了爸爸的面子……”
他抬起头,看向霍泱漆黑的双眸:
“我都不知道,就算上网查,也是千人千种看法,根本原因还是我没有八面玲珑的处世经验。”
霍泱轻笑一声,脸颊轻轻擦蹭着白檀的颈窝,头微微一转,在热乎的颈窝里落下一道轻吻。
白檀觉得很痒,缩了缩脖子。
霍泱握着他的双手,指尖轻轻在他手背上画着圈,道:
“我爸大概是平白无故得到一个很可爱的孙女有点得意忘形,不知道该怎么显摆才好。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和他说,以后别再浪费时间精力办这些没用的场面功夫。”
霍泱向来是个行动派,话音一落就要起身。
刚迈出一步,手被人拉住了。
白檀力气不大,但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左右霍泱的身体乃至情绪。
床上除外。
“我不能逃避一辈子,说到底爸爸也是为了小铃铛好,我明白他的想法,说是亲朋好友见面,实则在她三岁半时就已经想着为她的未来建立人脉,这种事是我暂时做不到的,我也不该拒绝。”
白檀放松了身体,扬起灿烂微笑:
“我会努力的,只要是对小铃铛有利的事我都会尝试。”
霍泱将他抱起来,白檀只觉下身一阵悬空,下意识用双腿夹起霍泱的腰。
霍泱仰着头,认真看了他许久,道:
“只要你决定的事我会全力支持。那天我也去,你如果觉得无聊就多吃好吃的,不想久待我们早点回来休息,都听你的。”
白檀双眸间渐渐积郁起水光。
都说作家和艺术家们天生敏感且情感丰富,可白檀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句“都听你的”而鼻根发酸,心头乱跳。
犹记与霍泱初遇那段时间,他从来不肯正眼看他;
后来因为一场荒唐的床事,他开始慢慢学着俯下身体与自己保持平视;
而现在,他会说着“我都听你的”,然后将自己抱起来,抱得很高,这样他永远只能仰视自己。
霍泱身形高大,肌肉练得紧实坚硬,在他人看来会有种骇人的压迫感,可他这些令外人畏惧的因素,全部成了保护白檀的坚实后盾。
“怎么又哭了?”霍泱托着他的屁股往上抬了抬,“怎么比小铃铛还爱掉眼泪。”
白檀撇撇嘴,想说这是感动的泪。
话没说出口,身体被霍泱抱着慢慢走到窗边。
“看,是小鸟。”霍泱轻点玻璃窗,指尖指向深秋夜晚庭院高树上栖息的鸟儿。
白檀忍不住笑出声,俯下身子将脸埋进他颈间:
“你当我是小铃铛么。”
“小铃铛是你的小宝宝,你也是我的小宝宝。”
“那你是谁的小宝宝。”
霍泱想了想:“我爸爸的?”
白檀抬起头故作嫌弃:
“噫~恶心。”
“既然你嫉妒,我也只能做你的小宝宝了。”霍泱将脸埋进白檀怀中,蹭了蹭。
“受不了,好肉麻。”
“那我走?”
“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
周日一早,白檀在衣帽间里翻箱倒柜,半截身子扎进了衣柜里。
霍泱洗漱路过衣帽间,看见白檀只剩两条腿在衣柜外面支撑着,无奈笑笑,把他拦腰抱出来,放在沙发上坐好。
白檀忧心忡忡:
“我翻了好久,没有合适的衣服穿,怎么办?”
霍泱的视线缓缓飘向那几只超大号衣柜。
他都不好说,白檀那些衣服比自己的还多。
“你有经验,你帮我选适合这种场合的衣服好不好。”白檀牵起霍泱的手晃了晃,涉嫌卖萌。
霍泱亲亲他的耳垂:
“好~”
站起身,顺着那一排打开的衣柜依次看过去,精挑细选一番,最后选了件样式极为简单朴素的高领毛衫和大衣外套,裤子也是很厚实的牛仔裤。
白檀蹙起眉:
“这种的会不会太休闲。”
霍泱用大衣裹住白檀,道:
“今天降温,保暖比美观更重要。”
白檀的眉眼渐渐舒展开。他觉得霍泱身上总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他担忧数日的事到了霍泱嘴里也变得轻飘飘无足为虑。
大概是白檀坚信无论自己穿得是否得体霍泱都不太在乎,他只在乎自己穿得是否暖和,身体是否健康。
白檀换好衣服,给三只小猫备好一天的水粮,便和霍泱驱车前往霍家宅邸。
小铃铛昨晚在爷爷家睡的,睡前依依不舍和爸爸妈妈通了视频电话,说很想他们,要他们早点过去。
因此白檀和霍泱天没亮就醒了。
他本以为他们去的算早的,可到了才发现,霍家大宅里几乎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白檀下意识低下头,不想别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身边一只大手轻轻握住他的手,皮肤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拂走白檀因为紧张而产生的寒意。
“哎呀,这是霍泱吧,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么。”
珠光宝气的女人身边跟着她西装革履却满脸不耐烦的年轻小儿子,见到霍泱,女人热情打招呼。
霍泱弯起眉眼,点点头:
“姑妈好久不见,堂弟也长大了,你们这些年在国外过得好么。”
“托你的福,万事顺遂。”姑妈掩嘴笑笑,目光又转向白檀,“这就是你的媳妇……男朋友吧?”
“是,他叫白檀,檀木的檀。”霍泱认真介绍道。
“姑妈好……”白檀鼓起勇气打招呼道。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白檀抬头看过去,就见霍泱的堂弟正瞅着他发笑,笑容如针,令白檀浑身不自在。
堂弟上下仔细打量白檀一番,笑容愈发扩大:
“之前在国外看新闻说哥哥找了个男人当媳妇,我还当是媒体乱写,今日一见属实是叹为观止。听说还生了孩子,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姑妈的手悄悄伸到儿子后背使劲一拧,对霍泱他们赔着笑:
“这小子让我宠坏了,学人家老外自由美利坚那套,你们别介意。”
白檀点点头。
如果这是个外人他肯定当场就回怼,可这是霍泱的亲姑妈和堂弟,他总不能连霍泱的面子都不给。
但“叹为观止”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俩词,属实让他浑身难受,不说吞了苍蝇般恶心,可也大差不离。
霍泱也道:
“姑妈言重了,我们不会介意这种事。”
白檀手指顿了顿,缓缓蜷缩起来。
果然刚才没有回怼是正确的,否则霍泱也不好做人。
但那番话,真的很刺耳啊……
刚要走,却听霍泱对堂弟笑道:
“你这种败家子都能生下来,家里还能无条件帮你兜底,白檀给我生了个很可爱的女儿又有什么稀奇的。听说海恩电子国外分公司一直是你在负责,三年亏损八个亿,我们白檀也爱花钱,但最多就是买买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物有所值,堂弟你还是好好想想一会儿要怎么和我爸解释这笔亏损。”
白檀一愣,缓缓看向霍泱。
对面堂弟的脸色瞬间煞白,紧接着由白转青,最后化作一团乌黑。
霍泱牵着白檀的手对满脸尴尬的姑妈微微鞠躬:
“抱歉姑妈,我没有针对您的意思,只是我不太喜欢别人言语诋毁白檀。就这样,我去和表姐打个招呼。”
没等姑妈回应,霍泱牵着白檀转身走入人群。
剩下姑妈和堂弟二人化作雕塑一般,在原地怔了许久。
“这人真是疯了!”堂弟破口大骂。
姑妈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还好意思说,你还是想想怎么和你大伯解释那八个亿吧!你说你能做点什么,哪哪都不如你堂哥,妈妈把你生下来就是为了让你丢人现眼的么!还好意思讲!我让你讲!”
“啪啪啪!”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么多亲朋好友中不外乎几个像堂弟这样的歪脖子树,但大部分表面上还是得给霍庆贤一家留足面子,对白檀也非常客气。
霍泱的表姐也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心直口快笑道:
“弟弟就这么喜欢自己媳妇么?走哪都要牵着,是怕别人抢去么?”
说的白檀有点不好意思,手指在霍泱的掌心中挣扎着,刚逃脱一点又被拉回去,修长有力的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相扣,坚不可摧。
白檀放弃了,乖乖任由他牵着。
霍泱也不怕笑话,大方回应:
“是,诚如表姐所见,我非常喜欢我媳妇,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守着。”
表姐哈哈大笑,拉过白檀告状:
“你知道霍泱上学那会儿好多人跟他表白,不光女孩子也有男生,收到的情书说是拿麻袋装得一点不夸张,其实那些情书他看都不看直接扔,为此还有个疯狂的追求者跑到教学楼天台逼他看看自己的情书呢,哈哈。”
“看得出来,我表弟是真喜欢你,不,是超喜欢你。”
白檀跟着尬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难道要说是我祖坟冒青烟么。
“是我们祖坟冒了青烟。”
白檀:???
这话好像不是他说的。
“才能遇到白檀,还给我生了个漂亮女儿,对不对。”
当白檀意识到这是霍泱说的后,内心疯狂尖叫。
别再说了,大肉吃多了还腻得慌,别人会当你是傻瓜的。
一句话,说的亲戚们哄堂大笑。
白檀脚尖在地上划拉着,试图找到能容纳他的地缝钻进去。
众人谈笑间,霍庆贤的秘书跑下来,一句话,全场鸦雀无声:
“霍董下来了,带着我们可爱的小公主和大家见面了。”
众人立马放下手中酒杯,站直身体,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齐刷刷朝旋梯方向行注目礼。
西装革履的霍庆贤抱着小铃铛下来了。
小铃铛一身米白色花形领连体短裙,外面套了件黑色的灯笼袖毛衣,衣襟一圈顺序嵌着珍珠,黑色漆皮小皮鞋加上简单的半扎发,整体风格简洁且落落大方。
人群开始骚动。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我孙女昨晚睡得晚,小懒虫今早赖了会儿床。”霍庆贤笑得那叫一个满园春色。
小铃铛趴在爷爷怀里,睡意惺忪的大眼睛懵懵的在人群中乱看。
随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霍庆贤一点也不觉得她不懂礼貌,反而觉得这个哈欠简直要可爱死了,他能再看一万遍不嫌腻!
“哈哈,小宝贝还没睡醒呢,都怪爷爷爱显摆,周末都不让人好好睡个懒觉。”霍庆贤的长期合作伙伴王董笑道。
霍庆贤紧紧抱着小孙女,目光宠溺地落在她脸上,久久不愿离开,笑道:
“小铃铛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小铃铛嘟起小嘴,扭过头抱住他的脖子:
“我妈咪呢……”
霍庆贤晃了晃身体安慰着:
“妈妈一会儿就过来了。”
王董想起自己那刚给他打烂珍贵花瓶的皮猴子小孙子,看着有点小脾气但十足可爱的小姑娘,羡慕嫉妒恨。
他笑得和蔼,问道:
“你小名叫小铃铛呀?那你能不能告诉伯伯你大名叫什么?霍什么?”
小铃铛转过头,大眼睛眨了眨:
“小铃铛不姓霍,姓白,我大名叫白清绮。”
此话一出,台下有几人开始窃窃私语:
“是跟着妈妈姓的么?”
“霍董也就这么一个孙女了,怎么能跟着外家人姓?”
霍庆贤转移话题道:
“今天,我非常感谢各位赏脸,其实主要意图还是想给各位介绍我的孙女清绮,清澈的清,绮丽的绮,今年三岁六个月了,刚上幼儿园没多久。”
他喋喋不休着,连小铃铛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也得和大家好好唠唠。
宾客们也非常商量,齐齐夸赞小铃铛漂亮懂事,情绪价值拉满。
有宾客忍不住好奇问道:
“小铃铛,平时爷爷也这样一直抱着你么?”
小铃铛点点头:
“小铃铛喜欢爷爷抱,我妈咪每次抱我这么一小会儿就说手累,爷爷力气大。”
她伸出食指和拇指捏住,比着OK。
霍庆贤快宝贝死她了,走哪抱哪,吃饭还得一口口喂,只恨不能无时无刻将她捧在掌心。
王董又想起自家那皮猴子,抱一下就挣扎。
嫉妒让他五官扭曲。
扭曲归扭曲,准备好的厚礼可不得少。
小铃铛什么也不缺,但宾客送礼完全是给霍庆贤面子,换句话说有点讨好成分在其中。
他们都看出来了,霍庆贤可不在乎是孙子还是孙女,只要能讨得了这小孩开心,以后他们想麻烦霍庆贤啥事也好开口。
那一天,三岁六个月的小铃铛收到了人生第一座以她命名的国外小岛,听说那里四面环海,上面建了座豪华度假村。
霍庆贤抱着小铃铛和每位亲戚朋友打招呼,小铃铛记不住那些叔公赵总的,只满心在人群中寻找妈妈。
跋山涉水,她终于见到了白檀。
“妈咪!”小孩激动的一声叫,张开小手冲着白檀要抱抱。
虽然大家都在看这边,白檀的关注点却在她的衣服上。
刚把小孩接过来,就赶紧摸摸她的的小腿,白檀在意很久了:
“不穿裤子冷不冷?”
只有一双及膝中筒袜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保暖作用。
小铃铛摇摇头,不顾众人围观,使劲亲了亲白檀的脸颊,脸蛋顺势埋进他的颈窝:
“妈咪啊,小铃铛好想你~想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霍庆贤立马道:
“赶紧让妈妈带你去睡觉吧,等吃饭时爷爷再叫你下来。”
白檀冲霍庆贤点点头,又对众人道了声“抱歉”,便带着小铃铛上了楼。
安静的房间里,白檀那始终悬在半空的心才得以稍稍平稳下落。
小铃铛窝在白檀怀里,白檀给她盖着小毯子,双手捂在她的膝盖上轻轻摩挲着。
霍家宅邸采用五恒系统,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其实是不冷的。
可当妈的每当面对孩子时,感知就会更为敏感。
白檀总觉得小铃铛的膝盖很凉。
虽然小铃铛已经热地踢了毯子。
小孩说是困了,却还在喋喋不休:
“妈咪,你不能再丢下小铃铛惹。”
她是在说独自留在爷爷家过夜的事。
“怎么了,小铃铛不喜欢在爷爷家住么?”
“不是的,可是!可是……小铃铛还是喜欢和妈咪在一起。”说着,她又困地打了个哈欠,小脑袋往白檀怀里一歪,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妈咪……”
之后便没了下文,沉沉睡去。
白檀固执地扯过毯子给她盖好,一手轻轻抚拍着她的小肚子哄睡。
房门轻轻响了声,白檀下意识抬头比了个“嘘”的手势,就见霍泱心领神会点点头,脱了皮鞋赤着脚而来,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看向熟睡的小铃铛,轻轻亲过她的额头,跟着白檀一起拍了拍她的小肚子。
霍泱松了领带在床上坐下,看向白檀稍显疲惫的双眼,用气音问道:
“还好么?”
白檀打起精神笑笑,点点头。
“今天来的人太多了,让你辛苦了,抱歉。”霍泱一手扶着他的后脑勺,与对女儿的轻吻不同,在他额头落下一道漫长深沉的吻。
白檀摇摇头,压低声音:
“大家给爸爸面子给你面子,当然也会给我面子,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
“好,我和爸爸打过招呼,一会儿等小铃铛睡醒我们就回家。”霍泱道。
白檀敛了敛眉头,看起来有些犹豫:
“这样不太好吧,饭都不吃就走人,别人会觉得我们没礼貌。”
霍泱笑笑:
“不用太在意他们,我和你结婚不是让你伺候取悦我的家人亲戚,只是因为喜欢所以选择在一起,希望你只去做让你开心的事。”
“刚认识你时不知道你说话这么好听。”白檀笑道。
“总得慢慢观察,万一你不喜欢男人,我又不能强迫你。”
白檀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认识霍泱三生有幸。
有些人只会做不会说,有些人只会说不会做,他何德何能把一个又会说又会做的男人骗到了手。
他刚倾斜过身子想在霍泱肩头靠一靠。
房门被人敲响,霍庆贤进来了。
白檀赶紧坐直身子,却被霍泱揽入怀中。
霍庆贤看了会儿小铃铛,问了问白檀有关小铃铛的睡眠情况后,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小檀,一会儿宴会结束麻烦你一留,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第67章 第 67 章
白檀猜测着霍庆贤大概是想同他商量些婚礼细节, 想也不想点头答应了。
期间,小铃铛醒了一次,白檀便带她下楼吃了点东西,一下楼便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 一堆奇形怪状的大人围着她拍照合影, 使劲夹起声音, 不断发出“小铃铛你好可爱”的赞美。
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宾客们依次道别离开,白檀总算松了口气。
这时,霍庆贤进了房间,先抱了抱小铃铛,问她今天开不开心等等。
接着他将小铃铛交给霍泱,道:
“你先带着孩子出去一等, 我有点事要单独和小檀商量。”
白檀慢慢坐直了身子。
要支开霍泱同他单独商量的事, 且看霍庆贤表情如此严肃,看来不是想同他商量婚礼细节。
那会是什么呢……
霍泱抱着小铃铛, 语气几分漫不经心:
“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
霍庆贤淡淡扫了他一眼。声音压低:
“我还得事事都向你报备?”
话糙理不糙, 霍泱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虽不回应, 但伫立在原地的态度昭然若揭。
白檀紧绷的手指松了松,对霍泱轻声道:
“你先带小铃铛下楼玩, 等我和爸爸商量完就去找你。”
霍泱的目光在霍庆贤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后,对白檀点点头,声音温柔:
“我就在外面, 有事喊我。”
说完, 哄着小铃铛出了门。
霍庆贤余光瞥着这要老婆不要爹的不孝子,重重叹了口气。
他关了房门, 在白檀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白檀有些紧张,主动询问:“爸爸您想和我说什么。”
霍庆贤身体向后倚去,被沙发靠背稳稳接住,优雅翘起的腿显得松弛感十足。
他道: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白檀这下可以确定,一定是重要到说不定他自己都没法做出决定的事。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我把小铃铛介绍给他们,他们也都认识了,小铃铛是我霍庆贤的亲孙女。”
白檀微微抬眸,原本放松下来的手指渐渐收拢在掌心。
他不知如何作答,只跟着点头。
霍庆贤观察着白檀的表情,声音刻意压到最低:
“既然小孩已经认祖归宗,那么她的姓氏是不是也该跟着改成霍氏了。”
白檀腾地站起身,双目直直盯着霍庆贤。
改成霍清绮?
约定成俗的普世观中,孩子随父姓是大家普遍认同的观点,今天不少宾客问小铃铛大名叫霍什么,霍庆贤解释她姓白之后,那些客人的确流露出短暂的疑惑表情。
在外人看来,这的确不合规矩。
可听到霍庆贤这样说,白檀心中极其不是滋味。
霍庆贤见到他这种反应,心里大概也明白了。
于是继续循循善诱:
“你别太介意,这只是个姓氏,小铃铛到底也是你的女儿,她的成长轨迹我们做爷奶的没有资格插手,只是宗族观念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思想,并且,帮她改回姓氏也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质疑。”
“爸爸,我不想给她改姓。”
总是犹豫不决的白檀这次态度坚决。
霍庆贤并不恼,撑起笑容看起来很和蔼:
“你能和我谈谈你的想法么,这件事也不要急着下定论,一家人凡事好商量。”
白檀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排斥这件事,好像小铃铛改了姓就不再是他的小孩似的。
霍庆贤见他迟迟不应,笑了笑,身体坐直了些,语气柔和:
“我是这样打算的,小铃铛虽然是女孩,但我还是希望以后海恩电子由我自家人继承,日后等她长大,我也会为她寻觅合适的结婚对象,要求就是入赘我们霍家,跟着改姓霍,所以现在为她把姓氏改回来日后无论是继承交接还是找入赘女婿,都能省去不少手续麻烦。”
白檀缓缓抬眼,喉结不自觉滑动着。
这个条件实在太诱人,虽然入赘对男方来说不公平,但这样也可以确保小铃铛一辈子不会遭婆家人欺负,海恩电子也不会遭人觊觎。
改姓氏的建议听起来似乎是百利无一害。
“爸爸……”白檀眉间微微蹙起,声音喑哑着,“我知道您是为小铃铛着想,可是我没想那么多,作为她的妈妈,我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她永远开心、健康,长成为善良且独立的人格。”
白檀说得很认真:
“比起被枷锁束缚,我更希望她一生自由,去想去的地方,和喜欢的人恋爱结婚,而不是以继承人的身份桎梏她的成长。”
霍庆贤缓缓垂了眼,苍老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沙发扶手。
漫长的沉默后,他缓缓抬眼,笑容淡淡:
“自由比荣华富贵还重要么。”
没等白檀说话,霍庆贤继续道:
“你可能不知道,泱儿的母亲在与我结婚前一直在商场做导购,一个月拿着四五千的死工资,为了房租、生计发愁,连稍微贵一点的甜点都不敢奢望,这就是所谓的自由。”
白檀呡了呡唇。
他有话想说,但面对长辈,他怕他一旦说出来会造成嫌隙。
倏然,房门被人推开,高大的身形从门口闪进来。
霍泱径直进门,不发一言收拾白檀那只用了多年的帆布包,把小铃铛的宝宝专用湿巾等杂物收拾进去,随即拉过白檀的手,轻声询问:
“我们回去吧?”
白檀怔了怔,对面的霍庆贤剑眉深深敛起,声音冷了些:
“我在和小檀说事情,你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霍泱拎起帆布包,看也不看他:
“我一直在门口听你们谈话,这样毫无意义的商讨早该结束不是么。”
“无意义?你告诉我什么叫有意义的事。”霍庆贤眉间形成一道严肃的深沟壑。
霍泱翕了翕眼,良久,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
“你说妈妈在结婚前连好一点的甜点也不舍得买,所以你觉得你和她结婚是你大发慈悲拯救了她?你明知道她身体不好不适合生育,却还坚持要她给你生一个继承人,结果你什么都没留住。”
“真的爱她就该为她想想,也不至于现在只能对着她的照片聊表无意义的思念。”
霍庆贤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虽然被这番话反复戳中心窝窝,可表面依然按兵不动。
霍泱揽过白檀的肩膀,声音一改严肃,轻柔的快要滴出水来:
“没关系,小铃铛是你怀胎十月生下,也是你教会她说话走路,我们任何人都没资格插手你任何决定。”
白檀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
但千言万语都汇聚在一声坚定的“嗯”中。
霍泱拉着他速速离开,留下低头沉思的霍庆贤。
白檀跟在身后亦步亦趋,望着霍泱修剪精致的发梢,忽然想起初次拜访霍家时,霍泱说的:
他生下来就没见过母亲,因为没见过所以不在意。
但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在那些无聊人一遍遍问询“你想不想妈妈”中产生了反抗情绪,大概只要说不在乎就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吧。
但嘴上强硬说着“我没见过她所以对她没感觉”的孩子,私底下也会蹲在角落偷偷听着爸爸和他人讲述母亲生前的点点滴滴,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牢牢记在脑海,幻想着妈妈叫他名字的声音,母亲抚摸他的感觉。
他当然知道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意义,而母亲做出的每一次决定或许都足以改变孩子的人生轨迹。
白檀反手握住霍泱的手。
即便比起他的手霍泱的手大了一圈,可他也能握得牢固。
这个倔强的男人,从相识至今一直在做的事就是尽全力托举他这个没用的小废物。
白檀呡嘴笑笑,眉眼弯起来。
他竟莫名从霍泱身上体会到一种奇异的父爱。
当晚,霍庆贤主动给白檀打了电话。
说是道歉不如说是自我反省更合适。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妻子生前佚事,白檀猜想,他一个向来只去做决定且无人敢反驳的董事长仅因为儿子一句话改变了念头,大概也在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但不可否认他确实爱他的妻子,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说话时是怎样的语气,即便三十几年过去也依然记忆清晰如从前。
挂了电话,白檀看到刚由王姨帮忙伺候着洗完澡的小孩穿着小衫小短裤抱着水枪在家里库库跑,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劲儿,笑得咯咯作响。
“小铃铛,你来。”白檀招招手。
小孩听到妈妈叫她,马上放下水枪,拿过毛巾使劲擦擦头发,擦得乱糟糟的,然后小跑着冲进妈妈怀里窝进去。
白檀轻抚着她微湿的头发,笑问道:
“白清绮,你喜欢你的名字么?”
小铃铛张开双臂大大地画了个圈:
“喜欢,有这么多喜欢呢。”
说着,她扬起笑容,圆圆的眼眸弯成了天际的皎月:
“因为是妈咪给我起的名字,我最最最喜欢惹~”
白檀搂紧了小孩,双手裹住她湿润微凉的小脚丫。
不由得一万零一次感叹,生下她真的太幸运了。
*
之后,给小铃铛改姓氏的事谁也没有再提,尽管每次霍庆贤向他人介绍孙女时都会有人好奇询问小孩子是不是随妈妈姓,霍庆贤也坦然道:
“她妈妈为了生下她吃过很多苦,我们做长辈的能做的仅是爱护她,没有资格插手她母亲的任何决定。”
最近一段时间,霍泱那向来宛如僵尸号的微博却热闹了起来。
大家发现,原本他的微博头像是他的艺术照,后面变成了一大一小两只手,摊开的掌心中搭着两只汤圆一样的小手手。
霍泱经常在微博上发白檀和小铃铛的照片,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又认识了什么汉字,好好一工作微博变成了心情日记本。
他可以光明正大放出白檀的照片,倒是小铃铛的照片,会刻意截掉暴露长相的部分,活着干脆只拍个背影。
粉丝纷纷感叹:
【你到底还是成了别人的老公,别人的爸爸。】
【小铃铛:我那貌美如花的妈妈,影帝级别的爸爸,财团负责人的爷爷,网文圈顶级大作者的姑姑,还有可可爱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我。人生,易如反掌。】
本来大家正在放大小铃铛的背影照,截图她头发上的星星卡子图片搜索同款,微博忽然弹出热搜推送:
#杨越阡疑似自杀#
照片拍摄地在医院门口,救护车上抬下的担架被医护人员团团围住,只依稀看到雪白的担布上零落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微文称:起因是杨越阡楼下的住户听到楼上传来很大的动静,像是哀嚎又像是痛哭,他担心就报了警,警方敲不开门选择破门后,发现杨越阡家一片狼藉,而他本人倒在沙发上,手腕上一道血口子,已经陷入昏迷。
好在警方发现得及时,且医生说割得不重,还幸运地避开了大动脉,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尽管这段日子杨越阡遭到大家群嘲,但看到他自杀送医的消息,大家似乎又觉得一个人的底线也就是生命,杨越阡要是真没了命,他们都得背负上网暴血案的案底,真要被警察查到,影响前途。
索性销号闭麦。
杨越阡的死忠粉一瞧,不干了。
【霍泱那助理当众传播涩情照片怎么没人管,这难道不值一个治安处罚?】
【这个圈子谁比谁干净,不过是有人曝出来有人还躲在暗处罢了,为了往上爬身不由己,换做你们未必比他做得更好。】
【@疯狂十字架,白檀滚出来道歉,你看看你把人折腾的自杀了,你满意了?小阡要是真出点意外你这辈子也别想好过。】
【冤冤相报何时了,算了吧,找金主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至于么,姓白那小助理道个歉把剩下的底片销毁这事儿就算了了,别闹了,真闹出人命谁也不好看。】
杨越阡固然捡回一条小命,但生死还是他一念之间的事儿,大家也是真怕闹出人命,加上杨越阡评论区还有不少誓死效忠的脑残粉,一个个开始@白檀,让他出来道个歉把照片和底片一并销毁,这事儿就哪说哪了。
白檀本来专心在家陪小铃铛,但他收到了两通电话。
一通是杨越阡所属的娱乐公司打来的,对方态度还算不错:
“白助理,我知道这件事您也是受害者之一,但越阡的情况你可能不了解,他是孤儿院长大的,从小没有父母教育不懂是非,何况年纪也不大,刚入圈时确实没什么好资源,可能是太着急了,想傍上霍泱这棵大树。”
“他今天的举动就代表他已经知错了,您也大人不记小人过,更何况也是他给霍泱下.药才阴差阳错成就了你俩,也算是你们的红娘了,你就念他年纪小不懂事再给他一次机会,销毁底片,顺便道个歉,打消他自杀的念头,否则事情真闹大了被上边注意到……恐怕这个圈子又是一场天翻地覆,到时候谁也不好过了。”
白檀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用“他年纪还小”为说辞,年纪小就是不懂是非善恶的理由么,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多了去,他也没有,可到最后也没像杨越阡一样长成歪脖子树。
“白助理?”见白檀迟迟不回应,电话那头的负责人放轻声音,语气含着讨好的笑意,“或者您希望我们做出何种程度的赔偿,您尽管开口,我们肯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您。”
“知道了。”白檀淡淡道,“麻烦你找好记者,把杨越阡的病房号给我。”
“好嘞,那我先谢过白助理,之后的补偿我们会协商过后征询您的意见。”
“嗯,挂了。”白檀按下挂断键,将那些千感万谢结束在仓促一按中。
白檀收起手机上了楼,今天周末小铃铛不用去幼儿园,正在房间里自己玩积木,脚边还摆着基本精装大相簿,里面都是她婴儿时期的照片。
白檀在她身边坐下,捡起相簿,轻轻抚摸着照片中穿着小鹿连体服的小婴儿。
他笑道:“小铃铛怎么心血来潮翻出小时候的照片啦?”
小铃铛抬起小屁股走了两步,接着一屁股坐进白檀怀中,继续玩积木:
“是爸爸昨晚问小铃铛,妈咪把小铃铛还是小宝宝时候的相簿收到了哪里,他想看。”
白檀怔了怔,目光缓缓移动到那些相簿上。
从小铃铛还是婴儿时,白檀几乎每天都会为她拍照,右下角注明日期,上千张照片积攒成厚厚几大相簿。
尽管霍泱总是说:虽然没能参与小铃铛的出生、成长,但重要的是当下和未来。
他担心主动询问白檀相簿的位置又会让白檀胡思乱想陷入自责情绪,索性直接问了小铃铛。
看得出,他嘴上说着没关系,心里还是会觉得遗憾。
白檀慢慢合上相簿,一本本摞好放在显眼的位置上。
他又叮嘱小铃铛几句,下了楼,喊了王姨上去陪小铃铛搭积木。
接着,他自己穿好衣服整理好头发,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白檀刚到医院门口,就看到大批闻讯而来的记者候在大门口,见到人便如一窝蜂般涌过来,将他团团围住,话筒几乎要戳进他嘴巴里:
“白先生您好,请问您对于艺人杨越阡不堪受辱自杀一事有什么看法,您觉得他是否在故意作秀博取同情。”
白檀沉思片刻,轻轻一笑,旋即抬头看上去,手指指向天空。
天知道。
记者们跟着抬头。
深秋的天际似乎永远弥漫着萧条的雾蒙灰色。
记者们不懂什么意思,看了好久,一低头,白檀不见了。
病房里一样聚集了不少记者,这些事杨越阡的娱乐公司找来的记者,该说什么写什么他们心里都门儿清。
似乎所有人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互联网没有记忆”上,杨越阡出身小公司,他也是这破烂公司中唯一冒出头的艺人,是顶梁柱也是最后的希望,公司自然不愿放弃他。
白檀一进病房,无数的话筒又戳了过来。
他抬了眼看向病床,厚实的被子裹住那自杀未遂的人依然显得单薄,像轻飘飘的纸片,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
杨越阡瘦的两边脸颊深深凹陷,眼底挂着重重的青黑色,形容枯槁,像冬天里掉光叶子的枯枝。
见到白檀,杨越阡双手撑着床铺努力坐起来,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像是某种目的达成后意味深长的笑,又像是抱歉的苦笑。
他主动开了口:
“白助理,好久不见。”
白檀在他床边伫立,镜头齐刷刷推过来,怼在他脸上一通狂拍。
白檀的表情淡淡似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白助理,这件事先做错的人是我,这些日子也经历了很多,已经深切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如果你不能原谅我,我真的只能以死谢罪了。”
白檀呡了呡唇。
得,又开始以死相逼了。
此时,某记者已经在微博开启了直播,直播间观看人数有八九十万,大多都是当时参与嘲讽辱骂杨越阡的人,剩下的则是誓死追随的阡粉。
他们也怕杨越阡再次想不开闹出人命,要是白檀代表他们道歉能挽回一条生命,也算是赎罪了。
【道个歉吧,甭管心里咋想,先把人劝回来再说,真要背负上人命真的一辈子也睡不安稳。】
【白檀道歉!!!道歉了就算和解,也就不用因为传播涩情照片接受治安处罚了!】
【快说啊,还在发什么呆,急死我了。】
白檀静静凝望着苍白无色的杨越阡,气氛诡异地沉默着。
良久,他眉尾一抬,视线从杨越阡身上转移到别处。
阒寂的病房里,只有不断响起的快门声,以及似有若无的一声轻笑。
“以死谢罪?”白檀终于开了口。
“是,这次我的小命侥幸被救回,所以我知道只要我活着,做任何事都不足以谢罪,你不原谅我我也能理解,只希望你能销毁那些照片和底片,我想……干干净净地走。”
“噗嗤——”白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下子笑出了声。
笑声越来越放肆,笑得他身体轻颤。
杨越阡缓缓蹙起眉,眼底的愤恨一闪而过。
白檀擦了擦眼角的水光,站直了身子:
“以死谢罪?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杨越阡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苍白的脸上多了丝笑模样:
“所以你肯原谅我并销毁底片了?”
白檀微微歪过头望着他,像在打量什么从没见过的奇异生物。
漫长的沉默过后,所有人听到了平静无风的一句:
“我不会让你这么好过的。”
杨越阡的笑容渐渐僵在了脸上。
【???不是,下.药又没下你身上,你怎么把自己包装成天大的受害者一样?一句原谅你我也有错就完了,你不会这么小肚量吧。】
【不男不女的人是这样的,你指望他有男人气度?】
“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也是几个小时前才知道的。”白檀俯下身子,明亮的双眼直直盯着杨越阡。
他勾了勾唇角:
“你应该还记得三年前因为车祸变成植物人的韩奚吧。”
杨越阡缓缓蹙起眉:
“她怎么……”
白檀的笑容愈发扩大:
“她醒了,确切说几个月前就醒了。”
杨越阡脸上的笑容短暂的消失后立马爬回脸上:
“是么,那恭喜她了。”
“当时与她乘坐的车辆相撞的货车司机在车祸中不幸身亡,包括韩奚的助理也没能幸免于难,这么看来,好像所有的证据都消失了。”
白檀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垂视着杨越阡。
“不过,韩奚福大命大,上天还给她一条性命你猜是为什么。”
杨越阡这下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忙挥手示意直播的记者关掉直播间,但记者急等着吃瓜,根本没注意他的手势。
“是为了让她说出当年她在车上听到的看到的,包括为什么中秋那天交管局明令禁止大货车上主干道,却还是有人罔顾规定将那么危险的大车开进了车流中。”
“那个司机连B2驾照都没有就敢开重型载货车,因为他检查出恶性肿瘤,家里为了给他治病负债累累,他不想再拖累家人,想让他的妻女日子过得好一点,所以接受了你一百万,然后……去送死。”
病房里一片哗然。
白檀继续道:
“韩奚的助理是个二十五岁的姑娘,她生长于贫瘠大山用尽全力来到大城市,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已经和相爱的男友订了婚,三年前的十月份他们打算结婚的。”
白檀说到这,眼底渐渐积郁起斑斑点点的水光。
他抬起眼眸,眉间微微敛起:
“可是,他们丢掉性命、家破人亡的理由是……是你想在中秋之夜和霍泱一起跳一支舞。”
安静的病房中,时不时传来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杨越阡喉结疯狂滚动着,眼底几分惶然:
“你在说什么?这件事和我有关系么?”
白檀匆匆瞥了眼他的表情,笑着摇摇头:
“三年了,你的演技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你给我女儿寄洋娃娃,派人绑架她来恐吓我,你还特聪明的走现金交易,并千叮咛万嘱咐这笔钱要那人慢慢出手,让他散给爱打游戏的未成年留守儿童大量充值游戏,最后再以未成年为由向游戏公司要回这笔钱,这样就能洗得干干净净。”
白檀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连没成年的小朋友都可以利用,你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
“你疯了么!!!”杨越阡忽而抄起枕头朝白檀狠狠砸去,扯掉了输液管。
白檀接下枕头扔回去,棉花枕头砸的杨越阡脑袋一歪。
白檀笑道:
“死真的太便宜你了,我听说,监狱里为了防止犯人自杀会对生活用品过度管控,还会给你带上智能手环随时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你也不用再忏悔了,法律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更多无辜的人。”
杨越阡紧紧捏着手中的枕头,鼓了针的血管冒出一颗一颗血珠子。
【卧槽……这还道个啥歉,直接送监狱里宰了吧。】
【真的很难想象出这是个人做出的事,韩奚啊!韩奚啊!如果没有当年的车祸她现在该是何等风光,结果她都没得罪过杨越阡,就是因为这傻逼想和霍泱一起跳舞,二死一伤!!!】
【天啊,白檀的女儿不是才三四岁,你搞绑架恐吓白檀,不用审了,直接给我死刑行不行。】
【死刑便宜他了,无期徒刑,坐一辈子牢吧。】
【一帮人还把刀架白檀脖子上让人道歉,现在回想那个场景真的笑死我了。】
【杨越阡的死忠粉怎么不说话了,是天生不爱说话么?】
【霍泱:到底还是我一人承受了所有,如果优秀也是罪我才是该判无期徒刑的那个。】
【心疼霍泱哥哥,心疼所有和杨同台拍戏的艺人,作品都等着下架吧。】
随着直播间不断滚动的弹幕,走廊上响起一阵井然有序的脚步声。
随后,几个严肃的帽子叔叔从门口钻进来。
他们手中挟带的文件,看起来很像批捕令。
白檀转身的瞬间,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近乎癫狂的尖叫声。
这声音很像他得知小铃铛遭人绑架时内心的叫声。
白檀笑笑。
很快就能用上杨越阡亲手制作的天堂伞了。
他阔步离开,任凭身后满城狂风暴雨,可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就在中午,白檀刚接到了杨越阡所属娱乐公司打来的讲和电话,紧接着接到了警方打来的电话。
韩奚醒了,虽然刚醒来的植物人意识尚且不清醒,可失去的三年带来的强烈恨意支撑着她努力回想车祸时的场景。
她的助理接到了杨越阡打来的电话,也不知到底要说什么,可他就是不肯挂电话,一直纠缠她的助理导致她开车分心,接着被加塞而来的大货车迎头撞上,几条钢筋穿破挡风玻璃,直直贯穿助理脖子,还有几根比较细的钢筋插进了她的锁骨,导致她锁骨全部碎裂。
那货车司机也死了,但因为撞了女明星,这件事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司机的妻女得知此事后便离开晋海逃到乡下,怕被追责。
直到她们母女二人发现了丈夫户头多出的一百万,这才知道丈夫冒着风险用C1驾照跑货车就是为了不再拖累她们,用自己的生命为她们换来优渥生活。
如果这个时候还闭口不言,对不起无辜惨死的助理,躺在医院三年的女明星,以及以生命为代价的丈夫。
所以她们主动去了警局替丈夫自首。
而关于小铃铛被恐吓一事,也是游戏公司遭到大量未成年退款,一怒之下报了警,警方察觉事态有异,便联系全国警方彻查此事。
本来是为了查这件事是否涉及洗.黑.钱,结果阴差阳错把杨越阡雇的凶手给洗了出来。
凶手为了争取减刑选择与警方合作,供出了幕后主使杨越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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