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
眨眼天就亮了。
瓦尼塔斯还没醒来,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睁开眼就看到伸手准备叫醒他的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起得比他早，已经收集完露水回来,看向他的眼神清明，还藏着一丝狡黠。
嗯？
狡黠？
瓦尼塔斯的目光慢慢从夏目贵志的脸挪到他的手上,瞬间了然。
某个小孩是想“叫”醒自己啊。
盯——
“那个……哈哈,你也醒了呀？”
夏目贵志被瓦尼塔斯那双精明剔透的蓝瞳盯得心虚,倏地收回手，眼神飘忽，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拿正眼看瓦尼塔斯。
他原本还想趁瓦尼塔斯熟睡的时候，偷捏瓦尼塔斯的鼻子叫醒对方呢，看来要泡汤了。
希望瓦尼塔斯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茶金色短发男孩的心思太好懂,全写在脸上。
瓦尼塔斯脸上闪过一抹笑意，对夏目贵志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可以不过去吗？”
夏目贵志一看就知道瓦尼塔斯待会要做什么，可怜兮兮地挡住额头。
瓦尼塔斯安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夏目贵志嘴唇撅得老高,却还是乖乖走过去。
瓦尼塔斯抬高手，面无表情地屈指一弹，就听到一声痛呼。
“唔——好痛！”
夏目贵志眼泪汪汪地捂住脑门，想要瓦尼塔斯哄哄。
瓦尼塔斯瞥他一眼,心道贵志跟着龙崽不知学了什么,演技稀烂,只会干嚎不会哭，他用的力气还没平时敲龙崽脑袋大。
因此他也不理会,掀开被子坐起来，微扬下巴,仿佛在说“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
夏目贵志连忙摇头，撒腿就往外跑，“我去看看君寻先生和龙崽！”
瓦尼塔斯目送夏目贵志离开，又捏捏眉心，才感觉起床气消了一些。
洗漱完毕的瓦尼塔斯去饭厅吃早餐时，没有见到君寻先生，夏目贵志说君寻先生还在房间休息，所以送他们去学校的事交给百目鬼玶。
瓦尼塔斯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个浑身是血的客人，并不遗憾君寻先生没能送他们去学校。
君寻先生本来就很忙，不可能一直接送他们上下学。
瓦尼塔斯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了，懂事的夏目贵志也没有在这上面闹腾。
“不过龙崽也没来，君寻先生应该不会有事吧？”
夏目贵志说是去叫君寻先生和龙崽，实际开门的却是小全小多，并没有亲眼见到君寻先生和龙崽。
她们解释君寻先生和龙崽昨晚很晚才睡，早上起不来。
夏目贵志将这些事都告知瓦尼塔斯，又担忧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瓦尼塔斯把手摁在男孩的头上揉几下，摇了摇头。
他和龙崽心神相通，知晓龙崽这会儿还在床上睡得酣甜。
而龙崽能睡得着，就说明君寻先生没有出事，不然龙崽会在他心里哭得稀里哗啦……
夏目贵志听完瓦尼塔斯的安慰后，心中大石顿时落下，软软道：“那我们去学校吧，今天要乖乖的，还要小心有没有坏人，不要让君寻先生他们担心哦。”
托昨天下午茶的福，夏目贵志听莱迪讲了一大堆港口黑手党和横滨各种势力的“秘密”，本想着带去学校与同学们分享好得到同学们的关注和喜欢，可突然出现的客人破坏了他的心情，他决定留到心情变好再分享吧。
比起不知何时就会分开的同学，还是身边的人更重要。
夏目贵志分得很清楚。
瓦尼塔斯眼神柔和，捏一把夏目贵志软嫩的脸蛋。
“上车。”
百目鬼玶将车停到门口，眼神催促两个孩子上车。
夏目贵志看了看四周，纳闷道：“不用等中岛哥哥他们吗？”
“爷爷早晨与武装侦探社的人打过招呼了，等下午放学他们再来接你们。”
“哦哦。”
瓦尼塔斯若有所思，默默打开车门，让夏目贵志先进去，自己坐下后又帮贵志系好安全带。
百目鬼玶通过车内后视镜确认好两小只的情况后，立马开车。
夏目贵志看着窗外的街景迅速变成模糊的色块，小声与瓦尼塔斯咬耳朵，“我们快迟到了吗？玶哥哥似乎有些急……”
瓦尼塔斯悄悄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小动作。
夏目贵志乖巧闭嘴，将问题藏到心里。
＊＊＊
在学校的时间很快过，没多久的工夫就到了放学时间。
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果然在校门口见到对他们招手的中岛敦和泉镜花，在他们的不远处还有倚靠在墙上的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
连江户川乱步都来了？
瓦尼塔斯一愣。
这两位武装侦探社的智商代表正在低语什么，见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过来，便停下对话，转而看他们。
“下午好呀，瓦尼塔斯，我闻到你身上的甜味了。昨天你是不是在厨房待了很久，做了很多甜品？”
江户川乱步热情地绕到瓦尼塔斯身后，双手压在他的肩上，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说悄悄话似的声音很低，“我知道你肯定留了一份，还是专门留给我们的，对不对？”
能让大家都喜欢的甜品，肯定很好吃～
江户川乱步期待地睁开一双碧绿的眼睛，低头看怀里的黑发少年，见他没有反应，不由皱眉，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对面的太宰治，眸色微闪，低低道：“还是来了啊……”
瓦尼塔斯没有理压在自己头上的江户川乱步，定定地看太宰治和夏目贵志。
太宰治在和夏目贵志聊天。
瓦尼塔斯记得平时太宰治很少会与夏目贵志交谈，加上贵志有些怕太宰治，所以此刻贵志显得有些局促。
但即便局促不安，仍像个乖宝宝老实回答太宰治的问题。
瓦尼塔斯知道太宰治是在和贵志打听君寻先生和店里的事，毕竟最容易接近的人非贵志莫属。
可惜了，太宰治问贵志还不如直接问他。
贵志知道的实在有限。
瓦尼塔斯摇摇头，又盯着太宰治看了两眼，表情有些古怪。
话说回来，昨晚在樱花树下看到的那个浑身是血的客人身形和容貌居然和太宰治有些像，如果他们站一起，可能会被人误认是一对兄弟。
算了，不管了。
赶紧回去看看君寻先生的情况吧。
龙崽在他脑海里打了差不多一个白天的呼噜，睡得够香的，晚上盯着龙崽多学几个字吧。
瓦尼塔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叹，拍了拍江户川乱步乱动的手臂，表示自己回去会拿甜品给他带回武装侦探社。
为了能在横滨保护重要的人，他要和武装侦探社打好交道，所以适当的“贿赂”一下侦探社的主心骨江户川乱步还是要的。
“这还差不多～”
江户川乱步满意地松开身上还带有甜味的瓦尼塔斯，叫住太宰治，“走啦，太宰，别折腾贵志了，你问再多也问不出来。”
太宰治闻言笑了笑，揉揉夏目贵志柔软的头发，又从口袋里掏呀掏，掏出两颗橘子糖放到夏目贵志手里，“只有两颗，是一位漂亮小姐姐送我的，我不喜欢吃，就送给你吧。”
夏目贵志没想过太宰治会给自己礼物，惊喜地接过那两颗橘子糖，乖巧道：“谢谢太宰先生，我可以和瓦尼塔斯哥哥分吗？”
“当然可以呀。”
夏目贵志噔噔噔跑回瓦尼塔斯身边，将其中一颗分给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瞄一眼笑眯眯的太宰治，低头看猫瞳亮晶晶的夏目贵志，犹豫一会收下了。
他其实也不喜欢吃糖，但当着别人的面拒绝别人的好意又不太好，还是拿回去给龙崽吧。
龙崽什么都能吃，那小肚子仿佛连接另一个世界。
太宰治看出瓦尼塔斯的心软，鸢眸微弯。
落后一步的中岛敦和泉镜花互相看看对方，继续充当背景板。
＊＊＊
离店门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太宰治陡然停下来，道：“我忽然想起还有事情要做，就先离开了。”
“需要我们帮忙吗？”
中岛敦体贴地问。
“不用，我一个人就能完成。”
太宰治摆摆手转身离开，身体带起的风将他的沙色风衣吹得利落又帅气。
瓦尼塔斯望着太宰治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喂喂，在想什么呢？”
江户川乱步伸手在瓦尼塔斯面前摇晃，“我还没吃晚饭，就等着尝一尝你的手艺。”
“太宰先生好像不敢靠近店嗷？”
瓦尼塔斯感觉左肩一沉，侧眸看到忽然出现的龙崽，轻轻推开江户川乱步的手。
“哦？你能说话了，那头小胖龙也出现了？”
江户川乱步反应很快，直接锁定瓦尼塔斯的左肩。
可惜龙崽隐身了，很多线索不是中断就是消失，江户川乱步没办法直接推理出前因后果。
“不用‘好像’，他就是不敢。”
江户川乱步睁开碧瞳，看了眼太宰治消失的方向，小声嘀咕：“虽然肉疼，不过……等回去后我分多一些给太宰吧。”
“分什么嗷？”
“当然是吃的呀，太宰最近没怎么吃东西，身体挺虚弱的。听国木田说，今早太宰外出调查委托的时候差点晕倒了，一个路过的小姐姐见他可怜，随手给了他三颗。”
江户川乱步捧住瓦尼塔斯软嫩的脸揉搓。
“那我拿了太宰先生的糖，太宰先生再次晕倒怎么办？”
夏目贵志面露愧疚。
“没事，太宰还有我们在呢。”江户川乱步扭头看中岛敦和泉镜花，两人认真点头，似乎在说“太宰先生就交给我们吧”的话。
“那你们等等，我现在就回去拿给你们嗷。”
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连忙跑回店里，留江户川乱步三人望着空荡荡的空地。
“不知为何，总有种利用小孩子天真善良的负罪感，太宰，为了你我可是……”
江户川乱步捂着隐隐作痛的良心叹气。
中岛敦和泉镜花依旧一头雾水。
第202章 伤痕累累的太宰娃娃
四月一日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他已经在客人身边守护了一天一夜。
由于客人曾经遭受过重创,灵魂极为脆弱，连带能够承载灵魂的柔软布料和棉花做成的布娃娃时不时都会出现几道裂痕，导致灵魂逸散更加快速。
每到这时,四月一日就会使用专门的针线对布娃娃进行缝缝补补。
这种针线是四月一日以前收集的，利用它们缝织出来的衣物穿在身上会心情变好。
某种程度上,也能减少几分客人的痛苦。
也幸好四月一日衣服缝补多了,对手工活熟能生巧,能迅速缝好裂痕，不然布娃娃就要变成一堆碎布了。
虽然现在布娃娃的状态和一堆拼凑起来的碎布也没什么区别……
因为尽管有四月一日的帮忙，布娃娃身上仍有许多无法消除的伤痕。
那是烙刻在客人灵魂上的伤痕,即使四月一日再心灵手巧，也没办法让它们彻底消失。
伤痕或横或竖的遍布布娃娃身上，看起来分外可怜。
小全小多熟视无睹,安安静静跪坐在四月一日的身边。
不说也不动的时候，她们就像两个没有生气的精致人偶。
等四月一日给布娃娃缝好最后一道裂痕，打好结，小全小多的表情顿时就生动起来,熟练地拿出剪刀帮忙剪断线。
小多低头看了眼没有动静的布娃娃，轻轻戳了戳布娃娃的手，低低道：“四月一日，这样下去,客人还是会死的。”
“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心存死志的人很难被劝回来。”
四月一日低声说着,同时把银针和银线交给小全，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另一只手轻轻摩挲布娃娃身上的伤痕。
“四月一日不要太累，他还不是你的客人。”
小全将针线和剪刀放到旁边的柜子上,转身瞧见四月一日的脸色，和小多一起，一左一右抓住他的手，对视一眼，细眉微拧，不约而同道：
“大不了我们就把他丢出去。”
“这样四月一日就不会累了。”
“乖，别闹。”
四月一日放好布娃娃，温柔抚摸女孩们的脸蛋，“他一旦离开店，立刻就会死。”
“可他本来就死了。”
“小多也没有感受到他的生机。”
小全小多抓着四月一日的手贴在她们脸上。
“我们都有感觉到。”
“他现在和我们一样。”
小全小多由壹原侑子“创造”出来。
布娃娃由四月一日“创造”出来。
虽然后者的灵魂曾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类……
可人都死了，身体也破碎不堪，纵然有魔法封存，可灵魂又能在世间存留多久？
尤其是在店这种充满纯粹灵力的地方，生前拥有无数怨念或再强的执念，也会被净化超度。
更别提客人现在这个昏迷不醒的状态，几乎可以说是四月一日强行吊住他的命。
对客人来说，死了也许是一种解脱。
小全小多七嘴八舌地说。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可他如果真的没有遗憾，就不会来到店了……”
“我们只是害怕客人会后悔。”
“然后责怪四月一日多管闲事。”
小全小多眷恋地磨蹭四月一日温热的手心。
“以前就发生过这种事了。”
“还不止一次……”
两个小女孩异口同声道：“我们不想四月一日难过。”
“放心吧，我现在可没有以前那样脆弱。”
四月一日轻松笑笑。
小全小多不说话，定定地看他脸上的笑容。
四月一日被两道灼热的目光注视，长睫颤了颤，垂眸看布娃娃，不知想到什么，忽而轻笑起来，“再怎么说，他现在都是客人。我总不能因为一个不确定的可能，就放弃帮忙吧？”
“但是——”
“但是——”
“而且我第一次进到店里，侑子小姐看到我的命运时，也没有让我离去。”
“那能一样吗？”
“就是就是！”
小全小多皱眉看四月一日手里的布娃娃。
这个客人手上沾染太多的鲜血，就连灵魂都被浸染出血腥味。
“四月一日可是没沾过血的！”
“不可以拿自己和客人相比！”
女孩们大声反驳。
“……”
四月一日顿了顿，迎上小全小多信任的目光，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一时半会又没发现。
他在心里琢磨小半天，才发觉小全小多对他的滤镜有些厚。
侑子小姐当年创造小全小多时，真的没有添加什么奇怪的属性吗？
四月一日不由回想起侑子小姐偶尔的恶趣味，怀疑自己猜对了。
想起侑子小姐，四月一日就想到与她初次相遇的场景，那段久远的记忆都要被他盘出浆来，神情也愈发温柔，轻声道：“就当给客人一个礼物好了，他在他的世界应该活得很累，所以剩余的时间，就在店里好好休息一下吧。”
布娃娃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但三人都没有发现。
“礼物？”
“为什么我们没有？”
眼见小全小多凑得越来越近，俨然一副刨根究底的架势，四月一日立时苦笑道：“口误口误，我随口一说的而已。”
“真的吗？”
“我不信。”
“咳咳，对了，龙崽呢？”
四月一日轻咳一声，果断转移话题。
女孩们叉腰瞪四月一日，清楚他在分散她们注意力。
“刚刚还在这里的。”
“肚子饿出去了吧？”
女孩们左顾右盼，没瞧见龙崽的身影，之前前不久还在床上睡得打小呼噜。
“不知不觉就到下午了，龙崽可能是感应到瓦尼塔斯和贵志放学回来，出去接他们了。”
四月一日边说边起身，站起才察觉双腿都麻了，差点往前摔去。
还好小全小多反应快，及时扶住他。
四月一日苦笑着解释：“坐了太久，腿麻了。”
“四月一日现在好虚弱。”
“要多吃点补补身体了。”
女孩们嘟哝着，打算待会就去找百目鬼松和百目鬼玶劝一下四月一日。
尤其是百目鬼玶，和百目鬼静长得一模一样，就连沉默寡言的性子都差不多，如果能怼四月一日几句就更好了。
她们答应过侑子小姐，要照顾好四月一日的。
可是沉睡太久，一直都是四月一日照顾她们。
要不要去宝物库唤醒摩可拿？
小全小多犹豫着，可以她们现在的力量，唤醒不了摩可拿。
除非……
小全小多对视。
找人帮忙。
居住在店里力量最强大的除了四月一日，就是迪亚利亚。
然而对于迪亚利亚这个人，小全小多并不敢刻意靠近。
虽然能够留在店里住的人值得四月一日信任。
虽然迪亚利亚修复过店，或间接或直接帮助过女孩们恢复力量，但迪亚利亚身上的魔力过于强大，女孩们靠近完全控制不住对他的惧意。
找迪亚利亚劝说四月一日的事还没实行就泡汤了。
“唉……”
“唉……”
女孩们垂头丧气。
“嗯？怎么了？”
四月一日可不知小全小多在扶稳他的瞬间想了那么多事，“时间不早了，我要去准备晚饭了。”
“那客人呢？”
小全接过四月一日递过来的布娃娃。
“我守了一天，客人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不过还是要辛苦小全你照看一下，如果布娃娃还有绷裂的伤痕立刻来找我。”
“好！”小全乖巧点头。
小多仰头巴巴地看四月一日，等待他分配任务。
“至于小多你，就来厨房帮我。明天你们再换过来，怎么样？”
“没问题！”
小多连忙牵住四月一日的手往门外走，还转头朝小全扮了个鬼脸。
这次是她先哦！
小全看出小多无声的炫耀，气得锤了两下被子。
布娃娃被她捏在手里，一动不动的。
好在小全的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多会她就冷静下来了，睁着一双大大的蓝眼睛好奇地看布娃娃。
布娃娃已经被放到床上。
小全还贴心地给布娃娃盖上被子。
“客人身上的伤痕好多，看起来好丑陋……有了！我记得客人的身体就缠绕了很多绷带！”
小全哒哒跑出房门，准备去隔壁专门放衣服的房间里找找有没有彩色的带子，打算给布娃娃缠绕几个好看的蝴蝶结遮掩伤痕。
等小全离开，房间就只剩下布娃娃了。
他尝试着睁开无比沉重的眼皮，没有成功。
那之前他能看到四月一日的脸，是什么原因？
布娃娃呆呆的小脸露出一丝疑惑。
他又尝试着动了动手。
不出意外的，手完全不听使唤。
不知为何，身体仿佛不属于他的。
可惜他之前只来得及睁开眼看了一眼四月一日后，就再度昏迷过去，中途短暂醒了一秒，无法判断出形势是否对他有利。
但以他现在这副动弹不得的模样，对方总不至于要拿他来威胁港口黑手党吧？
布娃娃试图发出叹息，依旧无果。
“没有找到好看的带子……不过没关系，我找到了四月一日以前送给我和小多的发带！”
小全抱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兴冲冲跑回来。
一头蓝色的双马尾因为翻找衣柜变得有些凌乱。
这么快就回来了？
布娃娃心里一惊。
结果情绪这么一起伏，很快又昏过去了。
女孩快步走到床边，拆开蓝色小盒子，将里面的发带取出来，一边摆弄布娃娃的身体一边数伤痕：
“脸上有两道伤痕，脖子也有两道，左手有三道，右手有……咦，数不清楚……”
小全瞪圆眼睛凑近又数了一遍，震惊到喃喃自语，“伤痕都叠起来了……侑子小姐和四月一日都说过，手腕处的伤痕通常代表身体的主人不想活了……”
“活下去不好吗？”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四月一日一直在等侑子小姐回来，可是侑子小姐……”
小全忽然停止说话，拿出曾经熟悉的发带拉长，心疼地在布娃娃的右手上缠绕数圈，借此遮掩累累伤痕。
对布娃娃的娇小体型来说，将近一米长的蓝发带足以缠绕住他的身体一圈。
此刻蓝发带全被小全拿来缠绕右臂，缠完右臂明显比左臂肿了一圈。
“好了，这下就看不到伤痕了。”
小全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松了口气。
布娃娃太脆弱，她根本不敢大力触碰。
“再接再厉，继续做完剩下的，等四月一日看到布娃娃的样子，一定会夸我的。”
小全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又从盒子里取出另一条蓝发带继续缠绕。
“唔，左手伤痕不是很多，可以换一条短一点的发带。”
任由女孩摆布的某位曾经的黑手党首领因昏迷，对接下来的命运毫无所觉。
第203章 伤痕
晚饭过后,天空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雨水沿着屋檐滴答滴答滑落，渐渐在地上汇聚成一个个不相连的小水洼，倒影出灰暗的天空。
若是抬头仔细看,便能看到时不时响一声的风铃上有一只小小的萤火虫。
萤火虫静静趴在风铃上静止不动，过了一会轻轻抖了抖翅膀,慢慢爬到边缘低头看下面。
随着几人的到来,庭院的静谧被打破了。
走廊尽头出现几道高低不一的身影。
四月一日走在前面,身后是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他们正逮着小多不断问东问西，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远远看去,四月一日身后就像缀了一串小尾巴。
小尾巴们一开始讨论的话题还不是很过分，所以四月一日笑吟吟地保持沉默。
谁知夏目贵志突然停下脚步，拉住小多的手往后退几米,压低声音小声询问：“对了，小多姐姐，你知道君寻先生有没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小多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四月一日一眼,也减轻声量，“比如？”
夏目贵志立马看向瓦尼塔斯，等他提示。
瓦尼塔斯也瞄了一眼走在前面身材修长的四月一日，同样压低声音,“比如君寻先生有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虫子之类的嗷？”
小多手托下巴,陷入回忆,“这个问题嘛，让我想想哦。”
一群可爱的小笨蛋。
四月一日余光瞥见他们的小动作,轻轻叹气。
就是掩饰工作做得不到位。
仅仅两三米的距离，他又不是聋子,就算说话声音变小了他也能听到。
不过……
四月一日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瓦尼塔斯和贵志突然打听他的秘密做什么？
他哪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小多陪伴他多年，说不定真掌握了他的什么秘密，要是说漏嘴他就尴尬了。
四月一日如此想着，便轻咳两声试图打断他们。
“咳嗽？君寻先生身体不舒服吗？”
夏目贵志竖起耳朵，连忙小跑到四月一日面前担忧地看他。
瓦尼塔斯无奈摇头。
“我没事，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四月一日笑了笑，捏捏夏目贵志柔软的脸蛋，明知故问道。
孩子们都被养得白白嫩嫩的，不怪大人们都想捏捏他们的脸，手感极好。
“呃……那个……我们……”
夏目贵志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完整的话。
糟糕，他们刚刚的对话内容好像不小心被君寻先生听到了。
早知道他就该找一个君寻先生不在的时机问小多姐姐才对。
夏目贵志一脸懊恼。
“笨蛋，这么近的距离，君寻先生怎么可能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嗷？”
而且还那么明显。
谁会特意后退几米说悄悄话，一看就有问题吧。
瓦尼塔斯和龙崽对视一眼，都在为贵志的单纯好骗苦恼。
明明在大多数情况下，贵志的直觉敏锐得可怕，偏偏一遇到身边的人发生意外就秒变傻白甜了。
“……所以你们是怎么做到一边吐槽我一边检查君寻先生的身体？”
夏目贵志目瞪口呆地看瓦尼塔斯和龙崽对君寻先生进行字面意思上的“上下其手”，哼哼道：“还好意思说我？你俩跑得比我还快！”
“……好了，我没事，再摸下去就真的有事了。”
“有什么事嗷？”
“非礼。”
“这是什么意思嗷？”
四月一日窘迫地按住瓦尼塔斯和龙崽越探越深的手，尤其是龙崽的爪子。
这小家伙就差把他的衣服扒了。
“就是就是，我和小多姐姐都没试过！”
夏目贵志大声附和。
小多“诶”了一声，笑道：“贵志说的不对，我试过哦！”
夏目贵志震惊，仿佛在谴责怎么可以丢下他偷跑。
四月一日无奈扶额。
他已经没力气吐槽话题是怎么歪到这上面的。
但他也看出来了。
几个孩子拐弯抹角想检查他有没有因客人而受伤。
真是的，他平时的表现看起来很像容易受伤的人吗？
四月一日头疼地想。
如果瓦尼塔斯等人知道他的疑惑，肯定会忙不迭地点头说“是的，你就是这种人”。
恰在这时，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
小全双手捧着一个蓝色的不明物体急匆匆跑来，脸上写满惊慌。
“四月一日不好了！”
四月一日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急忙上前连声安抚小全，“没事，我在呢。发生什么事了？”
小全扑到他怀里蹭了蹭。
“这是……”四月一日接过小全递来的蓝色不明物体，眼皮忍不住一跳，难掩震惊：“客人？”
只见布娃娃身上缠满了各种各样的蓝色蝴蝶结，大的小的粗的细的，脖颈处还有一只超大的蓬松蝴蝶结，仅是比例就比布娃娃脑袋还要大，给人一种诡异又特殊的另类美感。
四月一日见多了各种神奇操作，对布娃娃被小全绑成蝴蝶结一事没有太震惊，凝视着布娃娃脸上的伤痕叹道：“脸上的伤痕又多了几道。”
“嗯……”
小全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解释：“我见布娃娃身上有很多伤痕，担心他醒来看到伤痕会伤心，就想拿带子绑几个蝴蝶结遮掩他的伤痕……然后因为专注研究不同蝴蝶结的绑法，就忽视了布娃娃脸上出现的伤痕……四月一日，现在怎么办呀？我不是故意不专心的呜呜……”
“问题不是很严重，针线盒带来了吗？”
“没，我现在就回去拿。”
小全鼻子抽抽，在四月一日的三言两语间迅速冷静下来，转身就往房间跑。
四月一日小心翼翼地拿着布娃娃，瞧着他脸上的几道伤痕，犹豫了会，指尖轻轻摩挲伤痕。
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但没能消失。
龙崽和瓦尼塔斯猛地抬起头看四月一日。
他们感觉到一股强大且纯粹的灵力陡然出现，尽数被输入到布娃娃身体里。
布娃娃像一块永无止境的海绵，连逸散到空气中的些许灵力都吸收殆尽。
“还好，失去了意识身体还能自发吸收灵力，说明还想活着。”
四月一日顿时松了口气，停止往布娃娃体内输入灵力，身体有些摇晃。
瓦尼塔斯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四月一日。
“小心嗷！”
龙崽飞到另一侧扶四月一日。
“我没事，这里光线不好，我们先去客厅吧。”
四月一日笑笑，眼下有藏不住的青黑，显然没休息好。
瓦尼塔斯担心地看四月一日，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转而看他手里的布娃娃，便是一愣。
他们下午放学才与太宰治见过面。
眼前的布娃娃虽然小巧，却与太宰治长得几乎一样，要说两者没有联系，他是死活都不相信的。
“君寻先生，这个娃娃与外面的太宰先生是不是……嗷？”
“待会再说吧。”
四月一日摸摸瓦尼塔斯的脸蛋，沉吟片刻，轻声道：“这个客人的情况和你有点相似。”
瓦尼塔斯诧异地瞪圆了蓝瞳。
客人的情况和他相似？
是哪方面相似？
瓦尼塔斯脑内闪过诸多思绪，手却下意识按在随身携带的【瓦尼塔斯之书】上。
等小全匆匆拿到针线盒赶到客厅时，发现大部分人都到齐了。
迪亚利亚和莱迪今天没有去港口黑手党研究炸弹。
富有探究精神的银发妖精正在研究昨晚抓住的三张空白纸张，本没打算过来。
是莱迪听到客人的消息后找的迪亚利亚。
红龙坚定地认为迪亚利亚先生能帮上君寻先生的忙。
至于百目鬼松和百目鬼玶这对爷孙，则在上午送完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去学校就一同出门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也不清楚外出办什么事。
瓦尼塔斯将疑惑藏到心里，打算抽空让龙崽查一下。
龙崽的隐身能力很强大，想让谁看到就让谁看到，加上无害软萌（？）的外表，打听消息超级方便。
瓦尼塔斯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如果他能说话，凭他的口才，想打听什么简直是轻而易举……
“四月一日好厉害，这么快就缝好了。”
小全兴奋地叫了一声，惊得瓦尼塔斯思绪被迫中断。
第204章
瓦尼塔斯扭头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不紧不慢地给布娃娃缝最后一针,又将线头藏好，最后轻轻按了按伤痕的位置。
没有棉花弹出来，说明客人情况稳定下来了,暂时不会继续恶劣。
四月一日悄悄松了口气。
小全瞧见恢复的布娃娃，心里那块一直提起来的大石落下,仔细看了一会布娃娃的脸,微微皱眉,又很快舒展开，“现在看起来好像好多了。脸上的伤痕如果不仔细看就不明显，到时候我再拿创可贴遮掩一下就好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客人就想遮掩伤痕呢？”小多戳戳小全的脑袋疑惑地问。
“我猜的。”
小全躲开小多的手,揉了揉脑袋，不肯定道：“昨晚客人身上就缠了很多绷带，所以应该不会排斥创口贴吧？”
绷带？
太宰治身上也缠绕了很多绷带。
是巧合吗？
瓦尼塔斯心思微动。
太宰治和客人真的有关系？
他不由看向四月一日。
可惜四月一日正在解开布娃娃身上的一个个蓝色蝴蝶结检查还有没有未发现的伤痕,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神询问。
瓦尼塔斯眸色闪烁，默默收回视线。
不急于一时。
眼前这个不知为何变成布娃娃的客人，必定还会在店里待一段时间。
他完全可以等客人苏醒再直接问客人。
以他的模样，表现再乖巧几分,应该能降低客人的警惕心吧。
瓦尼塔斯摸摸自己的脸思索，又看了眼夏目贵志。
说起来，大人似乎更喜欢长相可爱的乖小孩。
他对自己的伪装水平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可问题在于如果遇到太宰治那种面上笑嘻嘻内里不知想什么的人,他就没辙了。
而且太宰治的聪明程度不低于江户川乱步,都很棘手,不好糊弄。
“唉……”
瓦尼塔斯沉沉叹气。
夏目贵志听到他的叹息，担忧地看过来,“瓦尼塔斯哥哥？”
瓦尼塔斯摇头表示没事。
夏目贵志这才不看他，转而看四月一日,小声问道：“君寻先生，客人的情况好些了吗？”
他的直觉告诉他客人的情况不容乐观，不知道要不要帮忙。
尽管他帮不上君寻先生什么。
夏目贵志耷拉着脑袋越想越难过。
龙崽察觉到气氛变得古怪，看看瓦尼塔斯，又看看夏目贵志，将下巴枕在双爪之上，也不说话，连尾巴都不摇了，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
迪亚利亚将三小只的反应尽收眼底，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微弯，望向四月一日，好意提醒：“店长，我觉得你还是把事情说开比较好。”
“嗯？”
四月一日一愣。
迪亚利亚笑吟吟解释：“因为你再瞒下去，孩子们就要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客人到来，之前一直隐瞒的事情也许能说出来。
“我们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嗷。”
瓦尼塔斯明白迪亚利亚的意思，立马接话。
四月一日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困惑道：“什么胡思乱想？”
莫非在他专心修补布娃娃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客人的事呀。”
夏目贵志亲昵地靠到四月一日的身上，低头看他手里的布娃娃，“这个布娃娃就是昨晚的客人吧？”
“对。”四月一日点点头。
这点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嗯，隐瞒？
四月一日垂眸环顾三小只的神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捏了捏夏目贵志白嫩的脸蛋，笑道：“原来是这样，在这里等着我呢……”
“嘿嘿～”
夏目贵志主动把脸贴到四月一日手心上，余光瞥向对面的瓦尼塔斯，软软道：“君寻先生，我们能知道客人的愿望是什么吗？”
“方不方便知道嗷？”
瓦尼塔斯纠正夏目贵志的话。
如果提前说了会对四月一日造成影响的话，那就不要说了。
反正只要四月一日不出事，他们不知道也没事。
他们可不是什么都好奇的猫咪。
瓦尼塔斯睁着一双苍蓝的眼睛看四月一日，“而且我对您刚刚说的话有些好奇嗷。”
他和这位客人的相似之处究竟是什么，会不会真与他想的有关。
“你和客人相似的事么？”
瓦尼塔斯乖巧点头。
“具体的我不好说，这算是我作为店长能感知到的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
四月一日无奈笑笑，“以及愿望的问题，则要等客人醒来才能知道。”
“为什么？”
夏目贵志歪了歪脑袋。
“大概是……”四月一日凝视布娃娃，沉吟片刻，淡淡道：“因为客人太累了，想睡久一会。”
“？？”
这是什么回答，难道客人来店里就是为了睡觉吗？
夏目贵志和瓦尼塔斯面面相觑，不知还能问什么，于是不约而同看向稳重又靠谱的迪亚利亚。
迪亚利亚接收到他们的期待，忍不住轻笑，抖了抖手中的空白纸张，道：“这些空白纸张蕴藏很强大的力量，只要书写就能实现愿望，虽然我很想尝试一下，但莱迪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愿望还是要靠自己来实现。”
没错，就是他说的。
迪亚利亚先生好像要夸他耶？
坐在一旁的莱迪悄咪咪挺起胸膛。
紧接着，迪亚利亚又说了一句，“当然，这仅限于力所能及的愿望，如果是那种靠自己无法实现的愿望，就没必要浪费精力坚持了，还是找找外援吧。”
“诶？”
莱迪瞬间垮下来，迪亚利亚先生说的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不是要夸他吗？
迪亚利亚瞥了眼莱迪的变化，眼底划过一抹笑意，看向四月一日，笑道：“店长别担心，我还是很照顾你的生意，不会将这话随便说出去的。”
“自己无法实现的愿望，就找别人。好像很有道理……”
夏目贵志琢磨了一会，环顾一圈众人，恍然大悟：“我不就是这样吗？”
他想拥有不会抛弃他的家人，想拥有不会嫌弃他能看到妖怪的朋友……
仅靠他自己，是难以实现的。
所以他来到店里找到君寻先生，他的愿望立刻就实现了！
夏目贵志想通后，见瓦尼塔斯和龙崽还在思考，连忙起身绕到瓦尼塔斯身边解释。
“嗷嗷。”贵志你好聪明！
龙崽也觉得夏目贵志的解释很有道理。
他的愿望也一样，仅靠他自己是无法实现的，不然他现在还在山洞里。
瓦尼塔斯怔愣，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又想不出来。
“迪亚利亚，贵志和龙崽他们还小，你这番话很容易引起误解的。”四月一日哭笑不得道。
迪亚利亚笑了笑不说话。
“况且，就算说出去也没关系。道理人人都懂，可能真正做到的又有多少人呢？”
瓦尼塔斯赞同。
停顿片刻，四月一日又继续道：“其实我希望进入店里的客人能少一些。”
瓦尼塔斯忽然抬眸看黑发的店长。
“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了，能来到店里的客人都是无法实现自己愿望的客人。我能做的就是收取代价，实现他们的愿望。”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感觉君寻先生好像得不到什么嗷。”
四月一日君寻作为店长，职责是收取客人的代价，为客人实现愿望。
而客人支付的代价与实现的愿望是相等的，店长只起到一个类似媒介的作用。
瓦尼塔斯终于发现了关键所在。
迪亚利亚变出他的魔法书，翻到记录收入的页面，“按照我们这一行的说法，店长赚不到钱。”
“我以前不出去，所以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四月一日开了一个玩笑，然后被瓦尼塔斯瞪了一眼。
“君寻先生，你明知道我和迪亚利亚先生不是这个意思嗷。”
“哈哈，我知道。”
四月一日轻轻笑了声，抬眸看天花板，头顶的风扇呼呼地转，眼里透出阅尽千帆的沧桑，“不管是侑子小姐，还是我，都没想过从客人身上获取什么。”
客人支付的再珍贵的代价，不是被放到宝物库里，就是被新的客人使用。
“我想，店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维持我们的存在。”
没有店长的店，没有意义。
众人若有所思。
气氛一瞬沉默。
“好了，话题不小心扯远了。”
四月一日故作轻松地笑笑，道：“说回刚刚的话题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三张空白纸张原是属于客人的。客人来到店里，它们也跟着过来了。”
“只有三张嗷？”
瓦尼塔斯看了看迪亚利亚手中的空白纸张，猜测道：“有没有可能客人在来店的途中，使用了几张嗷？”
迪亚利亚顺着他的话思考，“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它们之前应该是一本书，因为某种原因掉了几张。”
夏目贵志抱住龙崽，说不上话。
现在已经到他和龙崽听不懂的程度了。
两小只默默坐到莱迪身边，跟他一样当存在感低的蘑菇。
“是有这种可能，不过……”
四月一日边说边调整布娃娃的后颈，蓝色的超大蝴蝶结衬得他的手指极白，漫不经心地问：“瓦尼塔斯，你会故意撕了【瓦尼塔斯之书】吗？”
瓦尼塔斯立刻把手按在随身携带的精装硬皮书上，毫不犹豫摇头。
【瓦尼塔斯之书】的锁链随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先前瓦尼塔斯即使大幅度奔跑，身上的【瓦尼塔斯之书】都不会发出声响。
若不是过于在意，根本没有声音。
可想而知四月一日的这个问题对瓦尼塔斯造成什么影响。
夏目贵志一脸震撼，“瓦尼塔斯哥哥，你是怎么把这么厚的书带在身上？”
他居然一直不知道！
话说回来，要怎么做才能随身携带一本跟砖头一样厚的书还不被人发现？
夏目贵志眼睛骨碌骨碌转动，在考虑要不要检查一下瓦尼塔斯的衣服，看看里面有没有袋子。
一想到容貌漂亮的瓦尼塔斯随时都能拿砖头书砸人……
瓦尼塔斯察觉到男孩的念头，眼神轻飘飘扫过来。
夏目贵志瞬间打消念想，乖巧如鹌鹑。
“店长的意思，是指客人对空白纸张的重视程度和瓦尼塔斯对手中的魔导书一致？”
迪亚利亚反应很快，迅速猜到了四月一日的言外之意，“既然如此，那书被撕毁应该不是客人的原意。”
“我们在店里。”
四月一日冷不丁说了一句。
瓦尼塔斯还没明白，迪亚利亚已经接上他的话，“书也有灵？”
未等四月一日承认，迪亚利亚自顾自地说：“也是，在店长的店里，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人意外。”
仅是在空白纸张上书写就能实现任何愿望。
这么强大的道具，即使在迪亚利亚的世界也很少见。
迪亚利亚变出一只羽毛笔，沙沙地在自己的魔法书上写了起来，“如果哪天有机会见一见书就好了，最好让我研究一下，我就可以仿制出一本类似的。”
“到时候请给我看看，我也想做一本。”
四月一日笑道。
“没问题。对了店长，不如我们直接去客人的世界吧？那本书肯定就在客人的世界里，我们手上正好有三张空白纸张，可以来一个追踪魔法寻找书在哪里。”
四月一日轻眨长睫，思索道：“前往客人的世界吗？只要确定世界定位，理论上是不难的——”
瓦尼塔斯按揉酸涩的太阳穴，很想吐槽两位魔法师话题又跑远了。
“不……不可以……去……”
一道虚弱的声音陡然响起。
第205章
太宰娃娃的意识如同浸泡在温热的泉水中,时沉时浮。
过了不知多久，当太宰娃娃再度拥有意识，就听到有人说要去他的世界找【书】研究一下。
太宰娃娃顿时如遭雷劈。
这怎么可以？！
如果被更多人知道【书】的存在,世界会崩溃的！
他好不容易才创造出来的唯一的“奇迹”，为此就连性命都可以不要,怎能容忍外界的人闯入他的世界破坏？
于是太宰娃娃挣扎着要醒来。
然而上下眼皮像被胶水黏在一起,完全睁不开。
就在太宰娃娃苦恼不已时,耳边传来女孩们的双重对话，吵得他脑袋生疼。
不知道病人需要安静吗？
“四月一日，客人要醒了！”
“小声点,客人还很虚弱。”
客人？
是指他吧？
太宰娃娃试图从三言两语中搞清楚形势，努力控制身体，可惜浑身乏力,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他根本控制不了，连动动手指头都难。
明明以前挨了子弹、被刀捅了都没现在这么麻烦。
当初选择跳楼自杀，是为了一了百了。
谁知跳楼都没死成功……
好烦。
太宰娃娃讨厌失去控制的一切。
忽然,一阵剧烈的天摇地动，太宰娃娃眼睛还没睁开，就又晕过去了。
太宰娃娃：“……”
等他醒来，一定要狠狠骂一顿他们。
＊＊＊
“好像又不说话了……”
“是晕过去了吧？”
小全和小多脑袋凑得很近,对太宰娃娃的状态看得一清二楚,嘀咕道：
“客人刚刚说什么？”
“不可以去哪里？”
“不可以去他的世界。”迪亚利亚浅笑道：“看来这位客人似乎很不喜欢我们去他的世界。”
“而且他好像也没打算回去了。”四月一日拧眉,看了眼迪亚利亚，轻声询问：“前往客人的世界一事,不如算了？”
“那就算了吧，本来还想着去的时候顺道送他回去。”
迪亚利亚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敛眸看手中的空白纸张，遗憾道：“只能多花点时间研究这几张白纸了。”
没有样本，研究难度会高些。
但对时间充裕的迪亚利亚和四月一日来说，又算不上什么。
没必要为了一个研究，让他人厌恶。
迪亚利亚将三张空白纸张交给四月一日，“我在上面做了封印，不会乱飞乱跑，既然客人即将苏醒，那就物归原主吧。”
四月一日低头望着空白纸张思索片刻，拿出一张绣有金月的洁白手帕，又取了一根刚拆下的发带。
一番穿针引线后，很快就把手帕改造成一个小巧的包包。
随后四月一日又将三张空白纸张叠成小方块，放入小包包里，戴在太宰娃娃脖子上。
“这样就不用担心会丢失了。”
四月一日笑道。
“小包包好可爱，君寻先生，我也想要一个！”
夏目贵志眼睛一亮，他刚好可以拿来存放他和父母的合照，随身携带。
“好，待会就给你做一个。”
小全小多看了看彼此，举手异口同声道：“我们也要！”
瓦尼塔斯欲言又止。
他也想要。
四月一日满足孩子们的要求，“好好好，都有份。”
迪亚利亚见状笑了笑，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望着外面的天色，突然来了一句，“松他们一天没回来了。”
“松说要和玶去调查一些事情。”
四月一日看向门外，瞳仁里倒映着门外淅淅沥沥的雨景，“可能还要晚些才回来。”
“调查空白纸张的事？”
“应该是，没有和我说。”
“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刚好产生了一些灵感。”
迪亚利亚摇了摇手中的魔法书，紫罗兰色的眼睛染上温柔，“等我研究出来，说不定能减轻你的负担，到时你若是想少收代价也不用考虑那么多了。”
“哈哈，那就辛苦你了。”
四月一日朝迪亚利亚点头。
“不辛苦，做喜欢的事怎么可能会辛苦呢？”
迪亚利亚瞥了眼莱迪和他身边的龙崽，“莱迪，这几天我们就不去港口黑手党研究炸弹了。”
“真的？”
莱迪瞬间兴奋地抬起头。
“真的，你和龙崽讲讲龙族的事吧，龙崽也到下一个阶段了。”
“这么快？”莱迪先是一惊，耳边响起迪亚利亚的低语，反应过来，一爪提起迷惑的龙崽，保证道：“放心。我以前在族里也教过未成年龙的，教导龙崽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
“嗷？”关我什么事？
龙崽一脸懵逼，无助地看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
“教导龙崽？这会不会是一种变得更强大的方法？”
夏目贵志猫瞳亮晶晶的，握紧拳头期待道：“莱迪哥哥，我能不能旁听？我也想变强大，保护大家！”
“可以是可以啦，但我要教的不是变强大哦。毕竟我连龙崽都打不过……”
莱迪将张牙舞爪的龙崽放到自己头顶，笑着解释：“迪亚利亚先生希望我能教龙崽控制好脾气。”
龙族脾气火爆都不算刻板印象了，因为确实如此。
除了莱迪。
脾气好成莱迪这副模样的，龙族也没几个。
龙崽抓住莱迪的心形龙角，身体一僵。
所以潜台词就是说他脾气不好吗？
他脾气哪里不好了？！
炸毛的龙崽狠狠跺脚。
“好痛！”
莱迪顿时疼得一个哆嗦，连忙把龙崽抱下来，哄道：“其实你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越强大的龙脾气越暴躁，尤其是幼年期。”
“嗷嗷？”这样吗？
龙崽的尾巴慢慢垂下来。
“其实让我爸爸教你会更好，我爸爸很厉害的，就是不在我们身边，只能将就一下让我来了。”
莱迪解释，“等哪天回去，我再去拜托爸爸教你控制力量。”
“嗷～”好～
龙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哄好。
夏目贵志偷偷对莱迪竖起大拇指。
瓦尼塔斯不知想起什么，看了眼四月一日和太宰娃娃，走到夏目贵志身后把他拉走。
“玩了很久，作业还没写嗷。”
“明明没有玩多久……”
夏目贵志小声嘟哝，耷拉着脑袋被瓦尼塔斯带走，莱迪抱上龙崽默默跟上。
客厅一时间只剩下四月一日和小全小多三人。
“四月一日，你需要休息了。”
小多轻轻拉住四月一日的手摇晃。
小全小心翼翼抱起太宰娃娃，仰头看四月一日。
“好。”四月一日起身，揉揉小多的脑袋，“小多，你去一趟衣物间帮我拿几张手帕过来。”
离睡觉还有几小时，他可以做几个小包包给孩子们。
小多清脆应好，转身先走。
“四月一日，我们也走吧。”
＊＊＊
书房里。
瓦尼塔斯监督完夏目贵志写完作业后，便与他一左一右坐在龙崽身旁。
莱迪找迪亚利亚要了一块小黑板，上面写了一堆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看不懂的文字。
夏目贵志悄咪咪戳戳目瞪口呆的龙崽肚子，同情地问：“龙崽，这些字你看得懂吗？”
龙崽怎么可能看得懂？
他从出生起就没接触过原来世界的文字。
可怜的龙崽，日文还没学会多少，又要多学一门文字了。
夏目贵志面露怜悯，一时不知是谁更可怜。
龙崽盯着黑板上的陌生文字，双瞳快冒出火花来，脸色更黑了。
瓦尼塔斯挠挠耳朵，“听”到龙崽没有停过的骂骂咧咧的心声，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没事，一起学。】
龙崽仿佛看到救星般，迅速飞到瓦尼塔斯身边，用脸颊使劲蹭蹭他的脸。
瓦尼塔斯记忆力极强，很快就能掌握一门新语言，加上他们心神相通。
换言之，瓦尼塔斯学会了就等于龙崽会了。
“这个能力好作弊！”
夏目贵志听完发出惊叹。
莱迪赞同，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严肃道：“确实，反正教一个是教，教两三个也是教，那就一起教了吧。贵志，做好准备哦。”
“啊？我也要学？！”
夏目贵志看着自己桌前多出来的一份手写板异世界文字资料欲哭无泪。
“迪亚利亚先生说，小孩子学外语更加容易哦。”
莱迪安慰似的揉了揉夏目贵志柔软的短发。
“我感觉……这句话是假的……”
夏目贵志被莱迪揉得七倒八歪，不由嘟哝。
“嗷嗷。”我也觉得。
点头如捣蒜的龙崽被瓦尼塔斯敲了敲脑袋瓜。
龙崽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转诉：“别废话了，开始学习嗷。”
“哦哦，聊着聊着都忘了。”
莱迪拍拍自己脑袋，“很简单的，先从……”
夏目贵志见自己逃不掉，默默把下巴抵在桌上，看着小黑板上陌生的文字闷闷叹气。
“感觉什么都要学，头都大了……”
“别发牢骚了，现在多学点，以后就没这么辛苦，还可以见到更广阔的世界嗷。”
“不学就见不到吗？”
夏目贵志转眸看瓦尼塔斯。
瓦尼塔斯眸色微沉，保留道：“能见到，不过会没那么方便嗷。”
这几天迪亚利亚先生已经不止一次和君寻先生谈起前往其他世界的事。
以迪亚利亚先生这种行动派的性子，最近这段时间肯定会去其他世界一趟。
而迪亚利亚先生让莱迪教龙崽语言，大概是回原来的世界。
“……总之，时间肯定没剩多少了，能学一点是一点嗷。”
万一在前往其他世界的途中不小心分散了怎么办？
“能说几句本地话，好歹多一些自保能力嗷。”
“对对对，迪亚利亚先生就是这么跟我传音解释的。”莱迪连忙点头，咳嗽两声，“好了，我们正式开始吧。”
随后，莱迪拿出一支绿蘑菇状的录音笔。
他担心教错，直接找“百宝箱”迪亚利亚要了录音笔，配合教学。
瓦尼塔斯看着那支模样滑稽的录音笔，眼底划过一抹神采。
＊＊＊
翌日清晨，空气清新怡人。
客人依旧没有苏醒的征兆。
四月一日要留在店里时刻照顾客人，顺便和研究一晚、已经有初步方向的迪亚利亚讨论愿望书的制作。
“谢谢君寻先生的便当，那我们就先去学校啦。”
四月一日将做好的便当交到瓦尼塔斯和夏目贵志手里。
“君寻先生……再见嗷。”
龙崽有气无力地转诉瓦尼塔斯的话，趴在他的肩膀上懒懒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困得不行。
他昨晚跟莱迪学了一晚，只学会几个字，学习效率和学日语差不多。
“下午见。”
四月一日站在门口朝他们摆摆手，目送他们离开。
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和中岛敦已经在街上等了几分钟。
中岛敦见两个孩子手里多出两份便当，羡慕道：“太宰先生，你说家人精心准备的便当，吃起来一定会很幸福吧？”
他是孤儿，从没有人为他准备过便当。
“也许？这种事情除了当事人，谁会知道呢？”
太宰治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懒洋洋地笑，“不过我倒是很想吃一下店长先生做的便当，你说改天我让店长先生给我准备一份有没有可能？”
中岛敦摇摇头，“不清楚，可能要给钱才能做？”
“如果给钱店长先生就会做，那就太简单了。”
太宰治叹了口气，“走吧，送完孩子上学还要回侦探社干活，突然好想翘班……”
中岛敦脑海浮现出国木田独步火冒三丈的样子，小声道：“太宰先生如果再翘班的话，国木田先生会生气哦。”
“哈哈哈……”
太宰治轻笑，正想说什么时，感到衣服被人扯了扯，顺势看去，是瓦尼塔斯。
“太宰先生，你能不能说一下‘不可以去’这几个字？”
“哦？不可以去？不可以去哪里？”
太宰治十分配合，鸢眸微眯，似乎没发现瓦尼塔斯的右手插在校服口袋里。
瓦尼塔斯录好太宰治说的话，抽出手表示没什么。
太宰治笑笑。
这种轻易就能被发现的录音手段，太宰治在很多年前就没用过了。
瓦尼塔斯直视着太宰治那双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睛，咽了咽口水，过了一会，先一步挪开视线。
“瓦尼塔斯是不是在做什么心虚的事？”
太宰治见黑发少年身体瞬间紧绷，又逗了几句，没有故意拆穿。
＊＊＊
一堂早课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龙崽不想听课，索性蜷缩成一团躲进瓦尼塔斯的书桌里，听着讲台上老师的话睡得香甜。
课间喧闹，瓦尼塔斯在把玩蘑菇录音笔，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昨晚瓦尼塔斯其实就有猜测了。
今早太宰治送他们去学校时，瓦尼塔斯再次确定客人的声音和太宰治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
不管是音色，还是讲话的轻重语气，相似得过于明显，就像——
同一个人！
瓦尼塔斯忽然握住蘑菇录音笔。
结合君寻先生之前说的自己与客人类似的情况，客人说不定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
假设客人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那这个“太宰治”的愿望是什么？
以他举例，不管哪个世界的他的愿望都是希望苍月吸血鬼露娜和弟弟米沙健健康康活下去。
太宰治的愿望？
翘班偷懒？
成功自杀？
或是与美人殉情？
感觉这些都不符合太宰治无法靠自己实现的愿望。
瓦尼塔斯回想起太宰治给他的印象，连忙打住乱七八糟的想法。
不管如何，现在他还没办法确定客人是否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
毕竟太宰治无法进入店里。
无法进店，说明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那就说明太宰治不是君寻先生的客人。
瓦尼塔斯拿蘑菇录音笔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起来。
话说回来，太宰治的异能力是什么？
瓦尼塔斯皱眉思索，小半天才想起看过的资料上说是【人间失格】。
【人间失格】的能力是什么来着？
瓦尼塔斯想不起来了，把手伸到桌子里捏捏龙崽。
“嗷？”
龙崽很快被捏醒，从桌子里探出小半个脑袋，迷迷糊糊地看瓦尼塔斯。
“嗷嗷嗷。”好像是能无效其他人的异能力？反正对我不管用。
龙崽说完，又钻回桌子里睡觉了。
无效其他人的异能力？
瓦尼塔斯若有所思，太宰治会不会因为能够无效其他人的异能力，所以才无法进入店里？
可这也说不通。
因为另一个疑似太宰治的客人就在店里待着了。
太宰治连龙崽的隐身能力都没能无效化，就更不可能无效化店的存在了。
或许其中还有自己没发现的关键点？
瓦尼塔斯越想越头疼，思来想去，打算下午放学回去再做几份甜品，带去武装侦探社，让江户川乱步帮忙。
第206章
叮铃铃——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陡然响起。
瓦尼塔斯听到周围嘈杂的对话声,慢慢眨了眨长睫回神。
他低头看了眼面前的草稿纸，上面尽是些琐碎的文字，如“客人的真实身份”“声音相似”“真正的愿望”等等,都是在琢磨客人和太宰治的关系时胡乱写下的。
谁料这么一琢磨，一天几乎就过去了。
课是一节都没听,好在他提前自学过,缺几节不听也没关系。
瓦尼塔斯边想边撕下那页草稿纸,再撕成碎片，丢进垃圾桶里。
临近放学了，瓦尼塔斯没有立刻离开。
因为今天轮到他搞值日卫生了。
一个模样可爱的女同学拿着扫把走到瓦尼塔斯面前,轻声问：“瓦尼塔斯，你比较高，擦黑板交给你可以吗？”
她还是第一次与转学生瓦尼塔斯说话,以他平时对外的高冷态度，不知是否会拒绝。
高？
瓦尼塔斯对女同学的想法一无所知，听到关键词微微挑眉。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他高。
瓦尼塔斯飞快扫了一圈留下来搞卫生的几个同学，发现他确实算高的,便矜持地点了点头，转身往讲台走去。
女同学呆呆地看他的背影，脸上飘过两抹绯红，喃喃道：“不愧是最多票数投出来的校草,瓦尼塔斯长得真好看啊……”
一旁的男同学听到她的感慨,默默点了点头。
没错,投瓦尼塔斯一票的人也包括他。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班里大半的同学知道这事后，背着瓦尼塔斯偷偷投票。
直到现在,瓦尼塔斯都还被蒙在鼓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瞒过敏锐多疑的瓦尼塔斯,同学们的手段十分了得。
瓦尼塔斯忽觉身后一冷，扭头只看到轮值同学们的笑脸，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软乎乎的声音。
“瓦尼塔斯哥哥，你还要多久呀？”
夏目贵志在门口露出小半张脸，怯生生地看了看陌生的教室。
他很少来瓦尼塔斯的教室，在教室等了好一会，发现瓦尼塔斯没来，又想起他说过今日要值日，于是不假思索就过来找他。
“还要半小时嗷。”
“那我在门外等你。”
夏目贵志注意到望过来的几道陌生视线，朝他们疑惑地看去。
“瓦尼塔斯，这是你的弟弟？”
先前那名女同学忍不住问。
“嗯嗯，我是夏目贵志，是瓦尼塔斯哥哥的弟弟哦。”
夏目贵志性格没之前那么腼腆，脸上浮现一个甜甜的笑容。
“好可爱！”
女同学见状，握紧扫把尖叫起来，小跑到夏目贵志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塞他手里。
夏目贵志看看瓦尼塔斯，见他点头，便接过她的糖，乖巧道：“谢谢姐姐。”
女同学听到他的答谢，被萌得冒出更多的小花花。
另外几名值日的同学也走到夏目贵志面前，非常熟练地给了一堆零食，然后捏捏他的脸蛋，心满意足地回去继续搞卫生了。
“唔……”
夏目贵志捧着一大堆零食手足无措，感觉自己快被瓦尼塔斯的同学们的热情淹没。
难怪瓦尼塔斯之前常常带回一堆零食，问他也总是躲避。
敢情是班里的同学都是颜控，表达喜欢的方式是投喂。
接收到夏目贵志了然的眼神，瓦尼塔斯不由一顿，叹了口气不说话。
等瓦尼塔斯和同学们搞完卫生，夏目贵志已经吃饱了，还不小心打了个饱嗝，连忙捂嘴尴尬地笑笑。
女同学笑道：“瓦尼塔斯，明天见，我会和大家澄清你其实很好相处的。”
“我也帮忙。”
另外几名同学也开口附和。
猜到一些情况的夏目贵志顿时忍俊不禁。
瓦尼塔斯奇怪地看他们一眼，把问题咽回肚子里，拍拍贵志的肩膀，“走嗷。”
“好～”
两人离开学校时，学校安安静静的，只有个别地方传来几道声响。
“我听同学说，那边是排球社，放学后会有人……留下来练习排球。”夏目贵志嘴里含了颗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据说排球社要高年级的同学，像我们这些低年级的一缕不要。”
“为什么嗷？”
趴在瓦尼塔斯头顶把呆毛压扁的龙崽好奇地看贵志。
“好像是……”夏目贵志想了想，道：“因为低年级的学生不够高？”
瓦尼塔斯嘴角微抽，“这什么理由嗷？”
“他们说长得高打排球有优势啊，对了，他们还说如果想长高，可以打篮球。”
想长高，打篮球？
那打排球会不会有类似的效果？
瓦尼塔斯若有所思。
夏目贵志对此毫无所觉，低头拍拍自己胸脯，自我安慰道：“松爷爷说我们还小，只要多喝牛奶不挑食就能长高了。”
不爱喝牛奶、非常挑食的瓦尼塔斯：“……”
那还不如去打篮球或排球呢。
＊＊＊
用过晚饭后，众人不约而同来到了客厅。
以往店里人少，没事做的时候，四月一日会简单吃点就去庭院坐，一直坐到困倦再回房休息。
偶尔会在庭院里睡到天亮。
现在不同了，庭院可供娱乐的实在太少，因此大家纷纷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带到客厅与其他人分享。
小多先一步打开电视机，随便选了个新闻台，又把声音调小当作背景音。
龙崽昨天吃了学习的教训，今天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四月一日，生怕一离开就被莱迪和瓦尼塔斯抓去学习。
莱迪拗不过龙崽，在征得四月一日和瓦尼塔斯同意后，直接去书房把小黑板搬到客厅。
龙崽只觉天都塌了，窝在四月一日怀里张牙舞爪地“嗷嗷”叫。
他不想对喜欢的四月一日抗议，所以抱怨的话都通过心神相通传到瓦尼塔斯脑里，扰得瓦尼塔斯直皱眉头。
好在四月一日能“听”到龙崽的心声，轻轻捏了捏他的爪子。
龙崽渐渐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委屈地用圆脑袋拱拱四月一日的手掌。
“嗷嗷……”不想学习……
小全小多对厌学情绪严重的龙崽视若无睹，一边哼歌一边研究发型，太宰娃娃安安静静躺在她们中间。
只有瓦尼塔斯朝太宰娃娃看了好几遍，控制不住地问：“君寻先生，客人怎么样了嗷？”
四月一日看了过去，“还在沉睡。”
“可他睡了很久，真的没关系嗷？”
“嗯。”四月一日摇摇头，垂下眼睑，“现在能多睡一会也是好的，等醒来再想像现在这样睡，就很难了。”
四月一日的话似乎自相矛盾，但瓦尼塔斯清楚他这么说肯定有原因，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君寻先生，那个……客人和太宰先生有关系嗷？”
“……”
小全小多忽然停下哼歌，抬头观察四月一日的脸色。
瓦尼塔斯很有耐心，静静等了许久。
“今晚怎么这么安静？”
银发的妖精冷不丁出现，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盈着笑意，扫了一圈众人神情，迈步进来，“看来之前正在讨论什么，不介意我也听听吧。”
说完他便径直走向瓦尼塔斯，在他左侧坐下。
瓦尼塔斯有些诧异，以为迪亚利亚会去四月一日那边才对。
迪亚利亚对瓦尼塔斯眨眨左眼，竖起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瓣，笑道：“店长有些问题就算知道也不好回答，我就不一样了。”
他又不是店长，完全不受束缚。
“真的嗷？”
瓦尼塔斯瞪大了眼睛。
“所以想问什么，就问我吧，知无不言。毕竟你问店长也问不出结果来，对吧，店长？”
迪亚利亚边说边看向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无奈地摇摇头，“……对。”
第207章
在四月一日说出“对”后,所有人的耳朵都竖起来了，饱含期待地看向迪亚利亚。
没办法。
太宰娃娃这位特殊的客人实在太神秘了。
四月一日又什么都不方便说，挠得他们心痒痒。
迪亚利亚也不负众望,手往前一伸，太宰娃娃自动飞到他手心里。
他随手捏了捏娃娃,就被小全小多严厉一瞪,立马松开。
“咳,先说一点我猜测并且已经得到店长认同的事。”迪亚利亚轻咳一声，语气凝重：“客人和你们认识的太宰治的灵魂是一样的。”
“……果然嗷。”
瓦尼塔斯的猜想得到肯定，脸色渐渐变得严肃,继续问：“那客人的情况和我一样嗷？”
都是看到了未来，自己又无法改变而心生绝望的末路之人？
“这我就不清楚了，”迪亚利亚摇摇头,“每个人都不一样，你和客人的区别肯定有，就看在哪里了。”
夏目贵志好奇地问，“连迪亚利亚先生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就这些已知的还是根据店长的反应推测出来的。”
迪亚利亚温和地笑笑，大方道：“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四月一日默默瞥了银发妖精一眼，欲言又止。
瓦尼塔斯心里其实还有不少堆积的问题想问,但又觉得问出来没什么用,不由陷入沉思。
龙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若不是为了转诉瓦尼塔斯的话，甚至打算将隐身能力用到极致好让所有人都看不见,就不会有人揪着他学习。
这样的龙崽自然懒得思考与他无关的事，在四月一日怀里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调整好姿势继续窝着。
然而瓦尼塔斯心里不断传来各种想法，龙崽被扰得不耐烦了。
“嗷嗷？”太宰治的愿望是什么？
瓦尼塔斯猛地抬头，惊喜地看龙崽，似在震惊龙崽居然有脑子提出这种问题。
龙崽感受到瓦尼塔斯的鄙视，瞬间感觉自己拳头硬了，冷哼一声不与瓦尼塔斯计较，扭头埋到四月一日怀里，仰头想要四月一日抚摸他的龙角。
既然客人与太宰治灵魂是一样的，那就说明他们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没有意外的话，人生经历大致相同，那他们的愿望应该也是相似的。
龙崽的思路很清晰，因为客人一直沉睡不醒，他们无从得知。但店外的世界还有另一个太宰治，直接找太宰治问清楚就好了。
夏目贵志看着四月一日，问道：“君寻先生，这样可以吗？”
四月一日无奈笑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这个店长都没有着急客人的事，你们反倒替我急起来了。”
“呃……好像也对哦。”
夏目贵志愣了愣，只好偏头看瓦尼塔斯。
仔细一想，每次为客人实现愿望都是君寻先生的事，可这次瓦尼塔斯哥哥的态度却格外不同，显得很热情。
为什么呢？
瓦尼塔斯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四月一日身边，把龙崽捞到自己怀里，沉声道：“我直觉这次的客人会很棘手，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君寻先生嗷。”
夏目贵志不可置信，“就、就这么简单？”
“不然你们以为会是什么嗷？”
瓦尼塔斯久违地翻了个白眼，把怀里的龙崽当面团般使劲揉搓。
太宰治就算有无法实现的愿望，也与他无关。
如果不是因为直觉这事对君寻先生会麻烦，他才不想浪费精力。
“……”
众人知道瓦尼塔斯的真实想法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气氛一瞬变得古怪起来。
瓦尼塔斯嘴硬心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哒哒哒——
门外恰好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是去书房拿小黑板的莱迪回来了。
龙崽见莱迪出现，脸色瞬间变了，挣扎着要逃离瓦尼塔斯的魔爪，却被瓦尼塔斯抓住难以逃脱，只能“嗷嗷”地叫唤。
夏目贵志反应也很快，可惜被瓦尼塔斯一瞪，顿时老实下来。
四月一日和迪亚利亚对视，不约而同露出一个笑容。
“看来到学习时间了，那我和店长就不打扰你们了。”
迪亚利亚站起来，以手作梳，梳了梳柔顺的长发，伸手邀请道：“店长，正好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走走。”
“嗷？”你们要去哪里？
龙崽立刻忘了挣扎，抬头看他们。
“自然是另一位客人。”
迪亚利亚笑眯眯的，“你们不会以为我这些天就真的是在港口黑手党研究炸弹吧？”
莱迪放好小黑板，闻言疑惑道：“难道不是吗？”
迪亚利亚瞥了莱迪一眼，莱迪惊慌捂嘴装哑巴。
“当然不是，一天到晚都研究炸弹多无聊，我还抽空调查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秘密。秘密说是不公开，实际知情者却有不少。”
以银发妖精的强大水平，完全能在港口黑手党横着走，暗中调查一些事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迪亚利亚继续发出感慨，“不过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这种事，也很正常。”
瓦尼塔斯低头与龙崽对视，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问号。
迪亚利亚分享自己的感受，“以前没经历过做这种事，偶尔体验一次感受还不错。”
“我先去换套衣服。”四月一日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问迪亚利亚：“你要不要也换一下？”
“我？我就不用了，身上这套已经穿了很多年，突然换一套——”迪亚利亚停下来，抬手摩挲下巴，弯眸笑道：“好像也不错？”
“嗷嗷……”你就是喜欢新鲜感吧……
龙崽露出鄙视的眼神。
“当然，死水一样的日子会让人变得死气沉沉。不过你们还小，体会不了我和店长的感受。”迪亚利亚率先走出客厅，“我和店长换衣服出去玩了，你们就留在店里好好学习吧。”
龙崽用尾巴甩了下身旁的夏目贵志。
茶金色短发的男孩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眨着可爱的猫瞳软声道：“君寻先生，你也要离开吗？”
“迪亚利亚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我们出去一趟。”
四月一日莞尔一笑，挨个揉揉三小只的脑袋，“学习加油。”
小全小多马上站起跑了出去，边跑边说：“我们去帮四月一日挑选衣服！”
客厅很快只剩下莱迪和三小只。
莱迪望着其中两张不想学习的脸，便知自己要捏着鼻子才能教下去。
等迪亚利亚和四月一日先后离开，瓦尼塔斯才把龙崽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瓦尼塔斯知道龙崽矮，默默拿了个抱枕放在椅子上垫着，自己则去迪亚利亚刚坐过的地方找太宰娃娃。
下一秒，瓦尼塔斯瞪大了眼睛。
“不见了嗷？”
“不见？谁不见了？”
夏目贵志没听懂瓦尼塔斯的话。
“太宰娃娃……好像被迪亚利亚先生带走了嗷？”
瓦尼塔斯表情有些僵硬。
话说回来，君寻先生知道迪亚利亚先生悄悄把太宰娃娃捎走的事吗？
＊＊＊
到了夜晚，店内和店外给人的感觉尤为深刻。
迪亚利亚走出店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繁华的商业街。
街上霓虹灯闪烁，行人无数，与店内的宁静形成鲜明对比。
黑发店长穿了一套近乎纯黑的和服，银灰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领口处有一只展翅的红色蝴蝶。
他静静站在门口，眉眼低垂，不知想些什么。
“店长以前不能出门的时候，会不会听着墙外的声音，脑补墙外的世界？”
换了一身绣有蓝白浪花和服的迪亚利亚侧眸看身旁的四月一日，过了一会，忽然开口询问。
“什么？”
四月一日怔愣片刻，旋即转头看迪亚利亚。
“哦？真难得，居然走神了？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听到客人的呼唤声。”
“没有进入店的客人也能被听到？”
“能，只要客人的愿望极其强烈就有可能被听到，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
四月一日温声解释。
“这样么。”迪亚利亚微微颔首，自然地换了话题，“你想走路去，还是直接去？”
四月一日有些诧异，“你还留了定位？”
“顺手的事。”
迪亚利亚变出魔法书，翻到留下定位的那一页，笑道：“之前琢磨穿越魔法的时候研究出来的小魔法，发动迅速、耗费魔力不多，缺点是地方必须要本人亲自去过并留下记号。”
“不愧是你。”
“科研”精神满满，不管做出什么事都不会让人吃惊。
四月一日笑起来，“说起来，你还没说要去哪里？”
“一处无人的地方，你也知道的。”
“？”
“就是江户川乱步之前告诉你的地址，你不是没有去成功吗？”
四月一日想起来，叹道：“后来又想去的，但被一些事耽搁了，本打算等店稳定下来就去，谁知其他世界的客人突然到来，打乱了我的计划。”
“可你没有意外。”
迪亚利亚撕下那页纸，同时示意四月一日走近些。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偶然，有的只是必然。命中注定的事，不会因个人意愿而改变。”
迪亚利亚把手搭在四月一日肩上，“前一句我认可，后一句我就不赞同了。”
四月一日还没说话，眼前一闪。
两个成年人转瞬间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却无一人察觉。
第208章 太宰娃娃的执念（１）
Lupin酒吧位于小巷深处,晚上开门营业。不过因其位置偏僻，没什么宣传，做的是熟客生意,新客没几个。
若是偶尔碰上熟客都有事的时候，Lupin酒吧营业一晚,账上的营业额还是原来的数字——零。
迪亚利亚曾听梶井基次郎聊起过一嘴,这会正好与四月一日分享。
“所以你带我来这个地方,就是为了照顾一下老板的生意？”
四月一日站在酒吧入口，仰头看幽深的两侧高楼，目光渐渐滑下到写有“Lupin”的红白灯牌,看了好一会，才转眸看身旁的迪亚利亚，轻笑道：“可来之前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无人的地方吗？”
Lupin酒吧生意就算再不好,老板或调酒师还是在的，怎么也谈不上没有人。
“对哦。”
迪亚利亚神色微变，连忙翻阅魔法书查找原因。
“你提醒我了。明明这家酒吧我没来过，也没留下过定位,为什么会被传送到这里？”
四月一日接口猜道：“会不会是你的魔法还不够成熟，哪里出问题了？”
迪亚利亚依旧皱眉，似在不满自己的小魔法居然失败了，“可这种小魔法就算出问题,也不应该把我们传送到完全陌生的地方才对……”
毕竟传送的首要前提是本人亲自去过。
“不过幸好你没出事。”迪亚利亚打量四月一日一眼,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还是魔法不够成熟，我有空再试着改良一下吧。”
就在这时,四月一日突然察觉到一道监视他们的视线，抬头检查四周,脑海浮现出一种荒唐的想法，低声道：“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斜对面的地方。
迪亚利亚将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写下，合起魔法书看四月一日，“怎么了吗？”
“那里有一个摄像头。”
“咦？这和监控店的摄像头好像是同一款。”
四月一日沉默。
“看来是我们认识的人做的。”迪亚利亚循着四月一日的目光看去，挑了挑眉，“问题好像找到了。”
说完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太宰娃娃。
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深呼吸两下，无奈扶额，叹道：“难怪……你什么时候带出来的？”
迪亚利亚扬起一个不失礼节的浅笑，“就是出门的时候，顺手的事。”
“又是‘顺手’？”
四月一日盯着他手里的太宰娃娃，忍不住露出狐疑的表情。
“咳咳，不要计较这个问题。”
迪亚利亚抬手咳嗽两声，错开他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窘迫。
四月一日目光定格在迪亚利亚手中的太宰娃娃，弯眸笑了笑，道：“来都来了，我们不如进去坐坐？”
“现在不去那里了吗？”
“不急，既然是被‘意外’带到这里，说明里面有什么在等我们。”
四月一日神色凝重，重音落在“意外”二字上，率先走进酒吧。
迪亚利亚听出他的暗示，垂眸瞥了眼太宰娃娃，若有所思。
Lupin酒吧和迪亚利亚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吧台后站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调酒师，正慢条斯理擦拭空玻璃杯，听到一道脚步声，下意识抬头看去，对迪亚利亚点了点头。
温婉的外语歌在面积不大的酒吧里回响，暖黄的灯光营造出一个温馨的氛围。
“你们终于来了。”
调酒师停下手中动作，正眼看迪亚利亚，“请问想喝些什么？”
“你猜到我们会来？”
调酒师点头道：“有人对我说过。”
迪亚利亚看了眼四月一日，轻声问：“你的客人？”
四月一日定定看向调酒师，他的眼里没有他的倒影，缓缓摇头，“不是，他看不到我。”
“那他为何说‘我们’？”
调酒师已经拿出三个空玻璃杯放在面前，不等他们回答就先调了一杯威士忌，熟练地切了一个圆滚滚的冰球放进去。
“叮”的一声，冰球沉入威士忌中。
这杯威士忌显然不是给他和店长的。
迪亚利亚心念一动，低头看了看手中一动不动的太宰娃娃，“店长，你要喝什么？”
四月一日还在观察酒吧的布局，听到迪亚利亚的问话，苦笑道：“都可以。说来不怕你笑话，我是第一次来酒吧。”
“嗯？”
迪亚利亚已经坐下，轻轻将太宰娃娃放到那杯威士忌面前，甚至还好心帮他调整好坐姿。
虽然在外人看来会显得怪异。
但唯一的外人——调酒师目睹了一切，看着面容熟悉的太宰娃娃，却什么也没说，只眼神柔和了一瞬。
四月一日沉吟一声，“我高中毕业后就留在店里……”
日本法律规定不满20岁的人不得饮酒，虽然在后来改成不满18岁了，但四月一日选择留在店时的年龄还不到18，曾是乖宝宝的他自然是没什么机会出入酒吧这种场所，说是第一次来也没错。
年少就失去父母、独自长大的孩子向来很会节省。
听完四月一日的话，迪亚利亚沉默片刻，“也来杯威士忌？我请客。”
“可以。”四月一日轻松笑笑，对过往没有丝毫自卑，“我现在的酒量很好。”
“麻烦了，再来两杯一模一样的威士忌。”
调酒师点点头，动作娴熟又迅速地调了两杯威士忌。
两个冰球随后入杯，发出两声清脆的声音。
这时，太宰娃娃面前的威士忌冰球已经开始融化了，冰水沿着杯壁滑落到吧台。
看上去，就像有人在喝一样。
调酒师调完三杯威士忌后，又低头仔细擦拭起空的玻璃杯了，对迪亚利亚与空气对话的事熟视无睹，毫不震惊。
四月一日与迪亚利亚不再对话，等太宰娃娃面前的冰球彻底融化后，留下钱转身离开。
Lupin酒吧很快恢复了原先的安静，播放的外语歌柔情似水。
一只三花猫忽然出现，轻盈跃上太宰娃娃坐过的吧台，睁着一双黑色的猫瞳静静看那杯没有喝过的威士忌。
“在他们来之前，他已经离开了。”
调酒师低头与三花猫对视，似乎在自言自语，“刚刚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布娃娃——”
他在酒吧里接待过很多客人，看他们相聚又分散……
调酒师拿起那杯威士忌，将里面的酒液尽数倒掉，“算了，就这样吧。”
“喵～”
三花猫轻轻唤了一声，嗅嗅迪亚利亚留下的气味，跳下吧台离开。
现在，他也要前往下一个地方了。
是会计事务所吧？
三人初次相遇的地方。
＊＊＊
离开Lupin酒吧，迪亚利亚又变出他的魔法书，像在自嘲般说：“现在就连我也不确定会被传送到哪里了。”
四月一日似笑非笑地看迪亚利亚，“你不能中止魔法？”
异世界的魔王主动承认自己的魔法失败了，真难得。
“我在开玩笑呢，你也不配合一下，我刚刚都那么配合你了。”
迪亚利亚笑起来。
“你偷偷把客人带出来，这也叫配合？”
四月一日伸出手，也不说明缘由。
迪亚利亚乖乖把太宰娃娃放到他手里，意味深长道：“我在研究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客人还没真正苏醒。”
四月一日抚摸太宰娃娃脸上出现的新裂痕，指尖萦绕纯粹的灵力，暂且止住裂痕继续扩大，“贸然离开店有可能会对客人造成痛楚。”
“就是要客人将醒未醒的状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四月一日敛下长睫。
迪亚利亚说的没错。
太宰娃娃的情况很特殊。
与其说是强烈的愿望，倒不如说是强烈的执念，勉强留住太宰娃娃的一口气。
“唉……”
四月一日沉沉叹气，将太宰娃娃交给迪亚利亚，“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他们都不是蠢货，一次传送“意外”就足够他们明白一切。
太宰娃娃的执念干扰了迪亚利亚的传送魔法。
“如果没有猜错，最后一个地方才是我们要去的目的地。”
迪亚利亚抬头看深邃的夜空，“月亮被遮住，星星也看不到，早知道就等白天出来好了。”
“为什么？”四月一日走到迪亚利亚身旁。
“白天的话，还能当成横滨一日游，不是么？”
“……”
四月一日无言以对。
他发现迪亚利亚的性子好像变了不少。
迪亚利亚笑着说完，便带四月一日消失在小巷深处。
转瞬两人连同一个太宰娃娃就出现在一处狭小的陌生地方。
“咳咳！这里是哪里？”
四月一日掩嘴咳嗽几声，环顾黑不见手的四周。
陌生地方不仅空气不流通，就连光线也没有。
“我们被传送到一间房子里了。”
夜视能力很好的迪亚利亚很快就摸索出灯的开关。
“啪”的一声，昏暗的灯瞬间照亮房间。
映入眼帘的尽是书架。
迪亚利亚摩挲下颌，拧眉道：“这里看起来很像我以前为客户设计的工作室。”
“工作室，不像书房吗？”
“应该是工作室，哪有书房全是打印的文件和资料的？”
迪亚利亚走到无人的书桌前，手指划过书桌，干净无尘，说明有人在这里工作过。
他又转身随便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文件夹，快速翻了几页，找到港口黑手党的专用盖章，才将文件夹放回去，道：“看来我们来到港口黑手党的一个秘密工作室了。”
“港口黑手党？”
四月一日听到这个猜测有些诧异。
“对，可惜我在港口黑手党关系还行的就梶井一人。”
迪亚利亚将太宰娃娃放到书桌上，“对了，你要不要问问中原？他是五大干部之一，职权很大，方便调查。”
第209章 太宰娃娃的执念（２）
四月一日想了想,摇头拒绝。
“不了，没必要将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照目前的线索来看，中原中也与这件事大概没什么关系。
“那只好由我俩充当一回侦探了,其实可以把瓦尼塔斯叫来，我记得他与那名江户川侦探关系不错,也许还学了不少推理的知识。”
四月一日垂下长睫沉默片刻,再次摇头,“不用了。瓦尼塔斯还小，已在我身上操心太多。”
迪亚利亚并不意外听到四月一日的这个回答，笑道：“是么？我反倒认为瓦尼塔斯是个爱操心的老妈子性格,守护重要之人，感觉他挺乐在其中的。”
远在店里监督龙崽和夏目贵志学习的瓦尼塔斯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以瓦尼塔斯的聪慧程度，一学就会,这时肯定无聊得很，准盯着龙崽和贵志那两小家伙呢。”
“哈哈，听你这么一说，我脑海都浮现出两张小苦瓜脸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低声笑了下。
面积不大的工作室虽摆有琳琅满目的文件资料，但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加上四月一日又不好意思随意触碰他人的东西，便站在书桌旁等待。
一段时间过去,四月一日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室内昏黄的亮度,守着太宰娃娃,时刻注意他身上是否出现新的裂痕。
迪亚利亚则完全没有四月一日的顾虑，正绕着工作室慢悠悠转圈。
“你在找什么？”
四月一日看迪亚利亚的行为有些好奇。
“在找摄像头。”
“呃……”四月一日捏了捏眉心,“难道这里也有？”
“你说呢？”
迪亚利亚扬眉一笑，没多久果然在角落处找出一个小型的摄像头。
他上前仔细对比,和之前在Lupin酒吧附近看到的那个别无二样，冲四月一日传递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四月一日幽幽叹气。
大概过了半小时，端坐在书桌上的太宰娃娃突然软绵绵倒下。
“我们可以走了。”
四月一日小心捧起太宰娃娃，另一边迪亚利亚已经打开魔法书，准备前往下一个地方。
“这种不知下一站是何处的新鲜感，也挺有意思的，对不对？”
迪亚利亚对四月一日笑笑。
“嗯。”四月一日赞同道：“说起来，我曾在书房看过一些记载，有一种时空列车能将上车的人送到其他地方。”
“然后呢？那辆神奇的列车会把他们送回去吗？”
“你猜？”四月一日笑问。
“我猜没有，那些能上车的人肯定还要满足一些要求。”
“是的，据说能上车的人通常都是迫切想开启新生活的人。”
“听起来很有意思，不知我能否搭乘一次。”
迪亚利亚变出另一本笔记本，在计划清单那页写下“搭乘时空列车”的计划。
四月一日瞥了眼，把灯关了，道：“如果你遇到了，回来记得与我说说你被送到哪个地方，展开什么新生活。”
“没问题。”
迪亚利亚比了个OK的手势。
魔法再次启动，两人瞬间消失。
在他们消失没多久后，门外传来一声沉闷的“吱呀”。
一道亮光从外面照射进来。
一只身形矫健的三花猫悄然出现，三两步跳下楼梯，先找到灯的开关打开，又找到隐藏的摄像头，尾巴甩了甩，嗅嗅空气中迪亚利亚留下的气味，心想他们离开还没多久。
有瞬移的能力真方便。
他紧赶慢赶才到，他们却已经离开了。
如果不是小辈恳切拜托，他才不想做这种事。
哪有让猫追踪人的？
三花猫摇头，想起太宰治的请求，一张猫脸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认命前往下一站。
＊＊＊
第三个地方是一处视野开阔的郊区，旁边种了很多郁郁葱葱的树木，在昏暗的夜晚显得格外幽深。
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深蓝大海，偶有几只白色的海鸥飞快掠过海面，海浪拍打岸边发出响亮的声音，飞扬的浪花在半空四溅。
四月一日和迪亚利亚已有两次经验，被传送到此处没有太多意外。
“不过这里又是客人的什么地方？客人的家？还是朋友的家？我没看到哪里有特别显眼的指示。”
附近房屋不多，大多都是小独栋。
迪亚利亚拿出太宰娃娃询问。
然而太宰娃娃依旧和先前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只负责将他们带到此处，其余全靠他们瞎猜。
“等等，我好像来过这边……”
四月一日绕着周围走了一圈，然后指着前方恍然道：“之前我和龙崽四处闲逛看海，在前面的蛋糕店做过一下午的兼职工。”
“哦？”迪亚利亚也想起来了，不由揶揄道：“就是那家被港口黑手党首领收购的蛋糕店吧，我记得爱丽丝还说要把蛋糕店送给你，只要你多做点蛋糕给她就行了。”
“咳咳……我们再在附近找找，看看还有没有线索，没有线索的话，我们就去蛋糕店问问老板，他开了很多年的蛋糕店，也许知道不少事情。”
四月一日掩脸咳嗽两声。
“行，听你的。”
迪亚利亚将太宰娃娃交给四月一日。
银发妖精的夜视能力比店长好很多，在黑夜中能观察到更多细节。
四月一日低头检查太宰娃娃的身体。
只见太宰娃娃短短的小手裂开一道长长的裂痕，柔软的白色棉花弹了出来。
四月一日默默把棉花塞回去，低声呢喃：“没有针线缝裂痕。如果再来两次的话，这具临时拼凑的身体就要彻底崩溃了。”
“放心，我有预感不会有两次了，下一个地点绝对是我最初想带你去的地方，也是终点站。”
“你怎么知道？”
“小说一般都这么安排剧情，最多不超过四个场景就会结束。我最近可是看了不少文豪们写的小说。”
迪亚利亚边说边在一处空地停下，抬手招呼四月一日过来，“店长，你来瞧瞧这里。”
四月一日走过去，身形便是一顿，敛下眼睑，语气莫名难过，“这个位置曾发生过一件很痛苦的事，悲伤的泪水将这小块土地浸染……”
“你也感受到了？”
迪亚利亚注意到四月一日的反应，不假思索变出魔法书，又翻到【时间回溯】那页，撕下纸张，发动魔法。
半晌过去，毫无变化。
四月一日悄悄眨了眨眼睛。
迪亚利亚：“……”
银发的妖精冷着一张俊脸合上魔法书，平静道：“大意了，忘记这不是我的世界，我储存的魔力有限，都被传送魔法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所以【时间回溯】魔法才无法生效。
四月一日表示自己知道了，并说：“等回店，我为你准备点食物恢复。”
“……麻烦了。”
迪亚利亚闷闷应了声，别开脸，藏在长发下的耳垂悄然变红。
最后，两人还是去了附近的蛋糕店。
幸好这会还不是很晚，蛋糕店还在营业。
两人甫一进门，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欢迎光临！店里只剩蛋挞还没卖完，两位客人需要吗？”
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笑容满面出现，身后是一群魁梧强壮的黑衣男，形成强烈对比。
四月一日与迪亚利亚对视一眼。
“请问老板在店里吗？”
“在的在的，我这就去叫老板出来。”
女孩连忙去厨房找胖老板。
黑衣男们面面相觑，小声低语。
“竹子看错了吧？”
“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而且这人我之前在总部里见过，当时和梶井大人一起的。梶井大人对他的态度非常友善。”
“莫非他也是某位大人？那他会不会听到我们说话？”
察觉到几道隐晦的目光，迪亚利亚看了过去，表情似笑非笑。
几个块头大个的黑衣男顿时缩起脖子不吭声了。
港口黑手党层级森严，不管迪亚利亚是不是高层，也不是他们这几个底层成员能随意讨论的。
幸好胖老板很快从厨房出来，见到四月一日立马热情起来，“好久不见，你来啦？”
“好久不见。”
四月一日对胖老板扬起一个温柔的浅笑，“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
“我能知道是什么事吗？”
胖老板深谙横滨的生存之道，委婉地看了眼店里的黑衣男们。
他们都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虽说现在这时间算是下班时间，来蛋糕店里享受港口黑手党的打折福利，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被告发。
四月一日明白胖老板的顾虑，“也不是无法说出口的事，我们就是想打听一下这几年附近是否有人无辜死亡？”
“无辜死亡？”
胖老板一愣，脑海迅速冒出前几年的一件惨事，“大概四年前，与我关系很好的咖喱店老板被杀了，他和朋友收养的几个孩子也被坏人炸死了。”
迪亚利亚下意识望向四月一日，问道：“那家咖喱店是不是就在几百米外？”
“对对，那家伙做的咖喱很好吃，我以前还常去吃。唉，可惜了……”
胖老板突然低头平复心情，“那家伙运气没我好，听说是被一个逃到横滨的外国势力杀害的，一天之内全部人都死了，后来有一个黑手党成员去报仇，也死了。”
“黑手党成员？”
“对，但我与那个黑手党成员关系不熟。”
胖老板点点头。
迪亚利亚挑眉，叫住准备悄悄溜走的黑衣男们，“看来你们知道那人是谁？”
一名黑衣男僵硬转身，看看伙伴，迟疑道：“知道是知道，这在组织内部算是不公开的秘密……”
迪亚利亚找张椅子坐下，曲手敲了敲桌子，理直气壮，“说。”
“是！”
那名黑衣男立刻挺直腰板，大声道：“那个黑手党成员叫织田作之助，因一直坚持【无论如何不杀人】原则，在组织里很‘有名’，我以前还让他做过一些琐碎的跑腿工作，脾气很好。”
四月一日眸色微变，感觉到手里的太宰娃娃好像动了一下，低头看去又没发现变化。
迪亚利亚闻言若有所思，“他后来杀人了？被杀了？”
“和对方同归于尽了。太宰——那位大人后来找了我们。”
第210章 太宰娃娃的执念（3）
太宰——那位大人？
黑衣男的转折过于生硬,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样。
四月一日眼皮微掀，正想询问黑衣男。
然而黑衣男的眼里完全没有他，他顿了顿,默默看迪亚利亚。
迪亚利亚难得见到四月一日的窘迫，忍不住抿唇笑笑,旋即笑容就收敛起来,面无表情地问黑衣男,“你刚刚提到太宰，你口中的‘那位大人’是太宰治？”
太宰治以前居然是黑手党？
百目鬼找的那份厚资料上倒是没有写，只写了是个“好人”。
假如他的猜测是真的,太宰治若是想开启新的开始，当一个好人，肯定要掩盖旧的过去,特别是这种“黑历史”。
不过以太宰治的手段，想要隐藏过去应该不难。
迪亚利亚脑海不由浮现出风衣青年无辜的模样。
黑衣男猛地打了个冷颤，惊慌地看身后的伙伴。
谁知伙伴们一个个看天看地，纷纷挪开视线。
黑衣男一脸黑线,心里暗骂几句，再抬头已是一副老实样，支支吾吾道：“大人……能不能当我刚才说错话了，那位大人不能随便提起的。”
他算是间接回答迪亚利亚的问题了。
“放心,等你们走出店门就什么事也不记得了。”
“什么？”
迪亚利亚却不再解释,继续问：“看你们这惧怕的态度,太宰治以前莫非是个高层？或是干部？”
“干部”一词刚说出口，黑衣男们显然更紧张了。
迪亚利亚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又想起自己在港口黑手党打听到的事。
他印象中，唯一一个不知姓名、不知样貌、不知能力的高层,就是五大干部之一。
过于神秘的存在总会引起他人好奇，迪亚利亚也不例外，可惜问梶井基次郎也没问出结果。
问多了，对方还会三缄其口，逃避这个问题。
“大、大人，不能再说下去了，如果被上面知道，我们会被弄死的……”
黑衣男哭丧着脸哀求。
“太宰有这么可怕吗？”
迪亚利亚挑了挑眉，问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不知该说些什么，便低头看手里的太宰娃娃，这一看瞬间瞳孔微缩。
太宰娃娃的脸上，有一道新的细小裂缝缓缓出现，露出里面柔软的白色棉花。
“客人还能在这里逗留的时间不多，关于太宰的事以后有机会再问吧，我们说回那个叫织田作之助的事，也许对接下来会有些许帮助。”
迪亚利亚飞快瞄了眼太宰娃娃，明白四月一日的意思，“织田作之助具体是怎么死的？”
“大人，这件事我们也不太清楚——”
“再说一遍。”
叩——
黑衣男只觉那声敲桌声像落在心头上，浑身一颤，敏锐察觉到迪亚利亚的不满。
他先是看了看四周，然后脑袋低垂，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据说他接受了首领的一次特派任务，然后就死了，尸体是那位大人带走的……”
迪亚利亚敲了两下桌子，冷冷道：“还与首领有关？可老板刚刚说他是为了给咖喱店老板和孩子们报仇？你们要不商量一下统一口径？”
“这……”
黑衣男连忙抬头看蛋糕店老板。
谁料蛋糕店老板已经躲到四月一日和迪亚利亚身后，假装与竹子小声说话。
黑衣男瞥见迪亚利亚的脸色，顿时冷汗直冒，哆嗦着声音道：“都、都是组织里流传的，那位大人在组织内部很有名，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加上织田作之助生前只是一个小卒，所以传言很多，上面也没明言禁止，就越传越多，到现在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我们也不清楚……”
可怜的黑衣男说完，浑身抖如筛糠，颤颤巍巍道：“大、大人，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迪亚利亚见实在问不出更多信息了，便摆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黑衣男如释重负，连忙转身逃离，等逃远逃累了停下来，却忘记自己为何而逃。
“不愧是你，推门而进的时候就在门口处设下一个小型的遗忘魔法。”
四月一日看黑衣男们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转眸看迪亚利亚。
“有备无患，我的魔力不多了，这种延时生效的魔法耗魔不多，就是麻烦了些。”
“太谦虚了，这种小魔法对你来说都不算事吧。”
四月一日说完，与蛋糕店老板道歉，“抱歉，好像把你的客人都赶走了，他们给钱了吗？”
“没给。”
蛋糕店老板耸了耸肩，满不在意地说：“没事，账可以先赊着，我都习惯了。自从被港口黑手党收购后，各种打折优惠还有折扣福利，来店里的黑手党成员更多了，其中大多数都是底层成员，他们除了活命还要糊口养家，差一两次没给钱不用担心，等有钱了会还的。”
迪亚利亚笑道：“在混乱的横滨，你还能有这种心态，很了不起啊。”
“没错没错，老板人超好的！”
竹子从胖老板身后探出小脑袋，脆声道：“老板之前还给了快要饿晕的我好吃的小蛋糕，甚至还同意我留下来学做蛋糕！”
胖老板似乎被竹子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大手擦了擦围裙，乐呵呵地揉揉竹子的头发，“对了，竹子你留下来看店，我和朋友们出去一趟。”
四月一日诧异地看胖老板。
“我又不瞎，你们肯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再耽误时间就不好了。”
胖老板指指自己的眼睛。
对于黑衣男们没有看到四月一日一事，胖老板和竹子不约而同选择了闭嘴不谈。
在横滨，普通人若是想要活下去，就需要对一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板放心，我会看好店的！”
竹子拍拍自己胸脯，清脆保证。
不多会，三人又回到了原先被传送的位置。
“咖喱店就在那里，一楼开门营业，二楼是咖喱店老板和收留的孤儿们的房间。”
蛋糕店老板走到空地上，抬手指向空荡荡的位置，眼神有些伤感，“那件事发生后没多久，港口黑手党突然派人来把咖喱店夷为平地。”
身材胖乎乎的老板在附近走了一会，突然感慨道：“那段时间不知为何，港口黑手党发展极其迅猛，一度连政府和警方都不敢与之为敌。而咖喱店老板又没什么背景，我们这些邻居朋友就算想帮忙，也做不了什么……”
四月一日和迪亚利亚静静听他倾诉。
“我其实挺能理解织田作之助坚持不杀人的原则，毕竟只要杀人了——”
蛋糕店老板停下脚步，用力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
那块碎石骨碌骨碌滚远，一直滚到远处，掉落大海消失不见。
“就再也回不去了。”
四月一日轻声续上胖老板未尽的话，一双异瞳定定看着他，“你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一直没有报仇，对吗？”
“人都死了，就算成功报仇，人也回不来了。”
胖老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正眼看四月一日，歉意道：“对不起啊，四月一日，我从一开始就利用了你。”
利用？
迪亚利亚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饶有兴致地摩挲下巴。
四月一日垂眸凝视自己的双手。
没有结缘，也没有沾染他人因果。
“没有利用，所以不用道歉。”四月一日抬头看胖老板，缓缓摇头，“想做和做了是两回事，你没有对不起我。”
胖老板愣住，还想说几句，迪亚利亚走到四月一日身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们好像要去下一个地方了。”
“现在就要走了？”
迪亚利亚仰头看越发昏暗的天色，“我知道你还有很多想对店长说的话，不过就先留到下次吧，我们还有事要做。”
四月一日暗中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胖老板仿佛没看见般温和笑笑，“留竹子一个人在店里我也不放心，我也回去了，改天再聊。”
迪亚利亚若有所思地看四月一日。
店长没有立刻回应，代表以后没机会再见了吗？
传送魔法生效，转瞬两人就消失在胖老板面前。
胖老板上一秒还吃惊地看他们消失，下一秒就挠了挠脑袋，疑惑道：“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糟了，竹子还在店里，不一定安全，我得赶紧回去。”
胖老板忙拍拍脑袋，他很重视竹子。
因为竹子是胖老板在横滨仅剩的亲人。
胖老板的其余亲人全在多年前的那场大爆炸中死去，当时在外面玩耍的竹子幸运逃过一劫，回到家后看到惨死的父母精神崩溃，一直不愿离开变成废墟的家。
胖老板劝说无果，只好开了一家蛋糕店，时常以“卖不出去的蛋糕不吃就浪费”为由，暗中帮助竹子和擂钵街的其他孩子。
那么多年过去，胖老板以为竹子永远也走不出擂钵街时，奇迹突然发生了。
胖老板见到四月一日的那天晚上，竹子找到胖老板，说：“叔叔，我好像感受到爸爸妈妈彻底离开了，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我已经放下了。接下来我会带着爸爸妈妈的记忆好好活下去……”
“他们看到我这样子，肯定会很难过，我不能让离开的人一直难过啊……”
胖老板紧紧抱住瘦弱的竹子，好似在对自己说般，哽咽道：“放下就好，放下就好……”
＊＊＊
被传送到一片满是高大树木的荒芜地区的两人。
“那位蛋糕店老板，你们应该再也见不到了吧？”
“嗯，我们之间的缘分已经断了。”
“那个叫竹子的女孩呢？她也能看到你。”
“我离开蛋糕店后，她就见不到了。她能看见我，只是想感谢我送她的父母离开而已。”
“就是你去擂钵街超度的那次？”
四月一日点点头，接过迪亚利亚递来的太宰娃娃。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呢。”迪亚利亚照常观察四周，“说起来，你好像没问过蛋糕店老板的愿望。”
“他的愿望并不强烈，而且他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事要做。”
“带着那个女孩平平淡淡活下去，对吧？”
迪亚利亚轻笑起来，“不是每个人都有以卵击石的决心。”
四月一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迈步往前面的老旧大宅走去。
第211章 太宰娃娃的执念（完）
多年无人进入的地方再次迎来新的宾客。
“店长,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看上去就像一座废弃的教堂？”
“是有点像。”四月一日低头看堆满枯叶的门口，眉头微皱，“很久没人打扫了。”
迪亚利亚打开门时,都下意识减轻了力道，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门弄坏。
与此同时,迪亚利亚还将正准备进去的四月一日拉住,顺便用手捂住他的口鼻。
“咦？”
四月一日只诧异地眨眨眼睛,没有挣扎。
下一刻门被打开，漫天的尘埃纷纷扬扬从头顶洒下。
“如果我没及时拉住你，这会你肯定又想换衣服了吧。”
迪亚利亚等尘埃落地后才松开手,笑着调侃一句。
“谢了。话说回来，我在你们眼里像是有洁癖的样子么？再说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就算我想换衣服也不是现在呀。”
四月一日谢过迪亚利亚后，慢慢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空荡荡的大厅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存在吸引四月一日的注意。
自来到这栋无人的旧宅，四月一日就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气息，与之前在本丸感受到的类似。
四月一日走走停停,最后在空旷的大厅中间停下，仰头看天花板。
天花板上吊着几盏华丽的充满年代感的巨大吊灯。
“太暗了，灯开不了，就点个蜡烛将就一下吧。”
迪亚利亚抬手打了个响指。
“嘭”的一声,两盏吊灯上的蜡烛熊熊燃烧,瞬间驱赶黑暗。
“谢——”
四月一日只觉脸侧有什么一闪而过,扭头去看，身后出现一群黑漆漆的不明生物,“诶？这是什么？”
“小心！”
迪亚利亚眼疾手快地把还在懵逼的四月一日拉到身后。
唰唰——
数十只栖息在角落里的漆黑生物疯狂逃窜，它们的影子被蜡烛的火光照得扭曲而狰狞。
“这些好像是蝙蝠？”
四月一日扶稳镜架,侧眸看一只悄然飞到自己肩上的小家伙。
它完全不怕生。
“蝙蝠？吸血长生的那种？会不会变成吸血鬼？我在书房看到有相关记载。”
迪亚利亚好奇。
“这里的应该只是普通蝙蝠吧。”
四月一日试探性地摸了摸蝙蝠的小脑袋。
黑不溜秋的小家伙眨着一双圆溜溜的红眼睛看四月一日，并不害怕他的接近，见他的手指在面前，甚至还试图张口咬住。
“它身上可能携带病菌，小心为上。”
迪亚利亚捏起小蝙蝠的翅膀，甩了甩，对四月一日叮嘱：“别忘了你的体质很特殊，万一被吸一口，说不定它就真的变成小吸血鬼了。”
四月一日无奈道：“话虽如此，但我的体质还没夸张到这种程度吧？”
怎么可能被咬一口就让对方进化？
“这种事，谁能确定呢？”
迪亚利亚见小蝙蝠对自己龇牙咧嘴，眉眼微弯，然后曲起手指对它就是一弹。
小蝙蝠立刻被弹飞，很快就东倒西歪地飞起来，一副想靠近四月一日又惧怕迪亚利亚的模样，只好不远不近地飞着。
四月一日见状默默扶额，迪亚利亚今晚的心情好像很好，居然和一只小蝙蝠斗——
咳……挺幼稚的。
“对了，怎么不见你找摄像头？”
每次被传送到新地方，迪亚利亚不是都会找找摄像头在哪里的吗？
“这地方连门口的落叶都没人扫，也不知多少年没人进来了，蝙蝠都能把这里当窝住，怎么可能有人进来安装摄像头？”
迪亚利亚边说边扬手，轻轻推开这只爱记仇的小蝙蝠。
其余蝙蝠早就飞远了，唯独这只一直黏着四月一日，也不知有何用意。
莫非四月一日的吸引非人体质也对普通动物有效？
迪亚利亚紫瞳闪过深思，倒也没太在意。
“之前我想带你来的地方就是这里，不过我留下的定位是在外面，所以没能直接传送到大厅里。”
四月一日将太宰娃娃拿出来，发现他身上又多出几道裂痕。
迪亚利亚凑过来看，“娃娃好像更严重了？”
“嗯。所以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最迟半小时就要离开了。”
“不用半小时吧，你都亲自过来了，这里的客人还没出现？”
四月一日轻声叹气，“若是上周过来其实刚好，可现在已过去一星期，就连我也不清楚客人如今的情况了。”
他指的是上周从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那里得知客人地址后就过来，却被太宰治耽误的计划。
那会儿店还没稳定，他的力量又大多拿去维持店，与太宰治接触，异能力【人间失格】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你没受伤吧？”
迪亚利亚对客人的情况毫不在意，抓住四月一日的手检查了一番，发现没什么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有店和你们在，我没那么容易消失。”
四月一日安抚似的笑了笑。
【人间失格】能无效化所有异能力。
四月一日的情况虽然特殊，但他本身又不是因异能力而存在的，【人间失格】顶多只会让他的力量减少而已。
“所以你那几天才一直不出门……”听完四月一日的解释，迪亚利亚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不行，等回去后我还得加强一下店的防御，省得一些不安分的人进店。”
银发妖精拍了拍手掌，“店长你说，我在门口竖一块‘太宰与狗不能进入’的牌子好不好？”
四月一日：“？”
某个躲起来的沙色风衣青年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挥手拍开烦不胜烦的蚊子。
“你已经帮我很多——”
“打住，朋友之间说太多客套话可不好。”迪亚利亚捏捏眉心，“难怪百目鬼那家子完全放不下心，你这心态很难让人不担心啊。”
四月一日眨了眨眼睛，脸上冒出一个问号。
“算了，如果你不让人操心的话，也就不是你了。”
迪亚利亚抬手放在四月一日头上，使劲揉了揉，“我在店里受你照顾这么久，这些小事就当交住宿费吧。”
四月一日正要说话，恰在这时，太宰娃娃脖颈处的小包包突然闪出白光。
三张被叠好的空白纸张飞出来，自动展开，绕着腾空的太宰娃娃不停旋转。
被空白纸张们包围的太宰娃娃慢慢凝聚出一道若有若无的修长身影。
“店长，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客人果然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长得一模一样。”
迪亚利亚很快就适应了快要亮瞎人的白光，注视着半空中的人。
“查资料的时候有看到过，两个异能力相同或完全不同的人出现，导致异能力失控，就容易出现特异点。所以这也是我们出来逛了大半天，太宰治却一直没有出现的原因。”
毕竟以太宰治对店长的感兴趣程度，店长难得离开店那么久，他不靠近才奇怪。
四月一日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我好像被你当成鱼饵了？”
“没钓上鱼的鱼饵不是合格的鱼饵。”迪亚利亚开玩笑，轻而易举就将小蝙蝠抓到手里，往门口走去，“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和这小家伙出去走走。”
“好。”
四月一日看了眼离开的迪亚利亚和他手里不断拍打翅膀的小蝙蝠，默默将目光放回到太宰娃娃和空白纸张上。
片刻后，那道身影越发凝实。
宽松修身的黑西装，深红的围巾，缠绕在手和脖颈上的白色绷带，以及那张略显苍白的清秀脸蛋。
尽管那道身影看上去就像太宰治换了一身打扮，但他透露出来的气息却与太宰治有所不同。
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
“我该如何称呼你？”
四月一日仰头看飘在半空中的客人灵魂。
客人张嘴，“……”
“说不了话吗？”四月一日想了想，伸出手示意对方抓住。
客人没怎么犹豫，直接把手放到四月一日手心上。
随后一束并不耀眼的银光在他们交接的双手出现。
“店长你好。我是太宰，太宰治。”
“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太宰治了。”
四月一日笑着将半空的【太宰治】拉下来。
直到这时，【太宰治】才有种双脚触碰大地的踏实感。
“有了又如何，我也是太宰治。”
【太宰治】缓缓抬头，漂亮的鸢色右眼定定看着四月一日。
等等——
为什么他要抬头？
他明明有一米八多，比眼前的“店长”要高不少。
【太宰治】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
“唔……太宰，你好像变矮了？”
一道略显沙哑的嗓音在【太宰治】身后响起。
四月一日能察觉到自己的手被用力握住，诧异地看对面。
又是一道虚幻的灵魂。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他的另一位客人。
四月一日安静注视着面前这个仿佛对一切毫不在乎的【太宰治】开始紧张起来，于是愉悦地笑起来，“为什么不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我觉得可以。”
那道虚幻的灵魂力量太过脆弱，连五官都模糊不清，叫人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表情。
但他的动作很容易看懂。
他看了看四周，困扰道：“不过我可能离开不了这里……太宰，你有办法吧？”
他对太宰治过于信任，什么都说出来了。
【太宰治】僵硬着身体，一直没有回头看身后的男“人”。
“太宰？”
那人又轻轻叫了一声，似乎在疑惑太宰治没有理他。
【太宰治】脸上的慌乱肉眼可见，病急乱投医下竟看向四月一日，原先深沉黏稠如沼泽的鸢眸也清澈起来。
四月一日忍不住弯眸笑了笑，伸手揉揉【太宰治】的蓬松黑发，将另一只手伸出来，“我有办法带你们离开，请来抓住我的手吧。”
“请问你是？”
那人无声飘到四月一日面前，狐疑地看他。
“不好意思，忘了做自我介绍了，我是四月一日，你们可以叫我店长，我经营一家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店。”
“店长你好，我是织田作之助。”
随着织田作之助抓住四月一日的另一只手，他的五官也清晰起来，紧接着他去看身旁浑身僵硬的【太宰治】，“请见谅，我刚刚不小心把你认成我的一位朋友了。”
“朋友”一词刚说出口，【太宰治】浑身一颤，紧接着变回布娃娃落到四月一日手里。
“诶？”
四月一日急急忙忙接住太宰娃娃，那三张空白纸张也失去力量般，重新飞回包包里。
织田作之助望着面前的一切，平静的脸上浮现一丝震惊，“？”
＊＊＊
“……所以你就把他们都带出来了？”
在门外调戏小蝙蝠的迪亚利亚听完，瞥了眼缠绕在四月一日左手小指上的某道灵魂。
“我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你才是店长，要带什么人回去是你的选择。不过瓦尼塔斯和龙崽那两个小家伙知道后也许会把你盯得更严哦。”
普通的客人和不正常的客人，哪个更麻烦显而易见。
尤其还是这种灵魂虚弱至极，需要四月一日耗费力量维持的客人。
迪亚利亚可是从莱迪那里听说了龙崽的一大堆牢骚话，说四月一日在本丸里为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们都做了什么。
“唉……”四月一日幽幽叹气，“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织田先生的灵魂太虚弱，见到太宰变回娃娃后震惊过度，灵魂快消散了，我只能暂时让他依附在我的身上。”
“那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又不能出门了？”
“能出门，前提是太宰治不在我附近，他的【人间失格】八成会影响到织田先生。”
“那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呢？他也有一样的【人间失格】吧？”
迪亚利亚脑筋转得飞快。
四月一日轻轻握住手里的太宰娃娃，“另一位太宰治在他的世界已经死了，所以【人间失格】的效果大减，况且在来这里前他还让我们去了三个地方，把那三张追随他而来的空白纸张的力量都耗得差不多了。”
“原来如此，”迪亚利亚摩挲下颌，恍然大悟道：“我就说，怎么可能仅靠一缕意志就影响到我的传送魔法，还不止一次。亏我还想过是不是我变弱了……”
“客人已经接到，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没问题，这次肯定不会传送错。”
迪亚利亚翻开魔法书，熟练发动传送魔法。
一道小小的黑影嗖的一下飞进魔法阵里。
迪亚利亚察觉到魔法阵中多了一位，猜到是谁，预想到未来的日子，轻声笑了起来。
＊＊＊
翌日清早，一夜的湿气汇聚成剔透的露珠，空气中的凉意犹在。
“啊啊啊——”
一声尖叫瞬间划破店里的寂静。
“怎么了嗷怎么了嗷？”
瓦尼塔斯衣衫不整地夹着打哈欠的龙崽跑出房间。
“瓦尼塔斯哥哥！有可怕的妖怪！”
夏目贵志跌坐在走廊上，泪眼婆娑地看瓦尼塔斯和龙崽，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屋檐下的精致风铃。
“哪里有妖怪嗷？”
店里怎么可能会有妖怪？
但夏目贵志不会撒谎，瓦尼塔斯立刻眯起苍蓝的眼睛去看。
只见金色的风铃下，多出了一个倒挂的漆黑小家伙。
它似乎被吵到了，慢慢张开无毛的翅膀，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红眼睛。
“店里怎么会有蝙蝠？难道是吸血鬼嗷？！”
还是红眼睛的蝙蝠！
瓦尼塔斯眼神一凛，连忙摸索身上的睡衣。
“可恶，忘了把【瓦尼塔斯之书】带身上了嗷！”
能进入店的蝙蝠，会不会是吸血鬼变的？会不会是君寻先生的客人？会不会因为他在这里，它才跟过来？
霎那间，瓦尼塔斯脑海闪过多种思绪。
但被吵醒的蝙蝠一无所觉，小小的耳朵微动，慢悠悠拍打翅膀落到和服青年身上。
“嗯？你也跟着回来了？”
四月一日抬手亲昵地摸摸小蝙蝠的脑袋。
这回轮到龙崽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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