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关于明恋
梁幸和刘磊承共同在霍序则家的庄园住了近一个月。
一个月期间,梁幸除了刚被霍序则精神丝感染的初期出现过焦躁不安、精神力不集中,以及短暂异能失控,在反复几次注射过霍序则的血清样本后,情况开始好转。
而作为普通人的刘磊承相对来说情况就较为麻烦,他经历了长达数十天的幻觉期,有段时间根本夜不成眠、无法自主进食、身体失能,一周就暴瘦了十几斤,霍序则几乎以为实验要失败了。
好在最后在少量多次尝试注射过刑厄的血清蛋白后,刘磊承的幻觉症状也终于慢慢得到了缓解改善。
霍序则猜测,自己的血清大概率只能激发身体强壮又或者就是等级需要足够高的异能者自身产生精神丝免疫抗体,而像刘磊承这类普通人如果想要获得感染免疫,则需要次一级异能者体内的血清抗体帮助完成。
在刘磊承情况逐渐稳定的第四天,北部基地城防部长王展望传来消息。
观察中心基本重建完毕,但由于观察中心大火引发了新一波基地感染潮,他在急召北部基地首席执行官返回基地共同渡过难关。
中秋节前一天,刑厄清早准备离开庄园,梁幸的情况也已经稳定,顺路驾驶飞机与刑厄一同回程。
霍序则塞了一个食盒放刑厄怀里,食盒是透明的,里面放着四块模样精致的月饼,都是霍序则为了中秋亲手做的。
“路上打发时间的零食,这次就不要留那么久了。”
霍序则不得不嘱咐清楚,毕竟上一次刑厄与梁幸共同出基地执行任务,大夏天的二十个粽子刑厄愣是精打细算吃了一个星期。
“里面没有香蕉馅的,不要分给梁幸。”霍序则又说。
已经坐上直升机主驾驶座的梁幸闻言不服气了:“怎么的?霍大少爷卸磨杀驴是吧?”
“你有时间吃东西?”霍序则毫不客气反问。
直升机飞行高度低,飞行员全程都必须全神贯注,而且梁幸外出这么久,他的舅妈得到他要回基地的消息,一定做了一桌子菜等着,梁幸不留着肚子回家都是对不起老人家的一番劳动心意。
“让你家这位喂我呗!”梁幸却不罢休,继续口头挑衅,“你以前不也这样喂过我~”
梁幸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霍序则混久了,恶趣味十足还记仇,他点名要吃“红烧狮子头”被霍序则无情拒绝,要演戏报复刑厄背后拆他的台霍序则又不配合,于是就爱嘴上时不时刺激刑厄。
“造谣犯法。”霍序则挠了挠恋人的掌心否认。
梁幸白眼差点翻到天上,不爽道:“腻歪完了没?走不走了!”
霍序则最后抱了下刑厄道别,刚准备松手,刑厄握着霍序则的手却没放。
“我很快回来。”刑厄说。
霍序则摸摸恋人的眼睛,笑了笑回道:“也许我先回北部基地呢?”
精神丝感染免疫实验目前的实验样本量还太小,并且刘磊承的情况也还不好说,第二批实验志愿者早就在招募中了,霍序则如果有一天真的主动返回北部基地……
那一天,大概也就是末世迎来转机的历史性时刻了吧?
刑厄返回北部基地后,马不停蹄进入重建的观察中心处理高危感染者,但因为霍序则的精神丝研究,他们执行处的处决标准也发生了相应规则变化——
除非完全失去神智的感染者,其他感染者一律由异能者梁幸负责分批送往霍序则所在庄园。
刑厄原计划一个星期左右就能处理完执行处的事返回庄园,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城防部长王展望意外感染被紧急送出基地,刑厄反倒被留下来暂代了城防部指挥一职。
一个月后,王展望顺利回归,刑厄终于得以卸任,却又得到了一个新的救援任务。
西部基地发生大面积感染潮,西部基地内部大乱,向北部基地发出紧急求助。
“这个任务其他人不能执行吗?”
随着陆续送过去的感染实验者增加,霍序则于三周前开始闭关,已经大半个月没了霍序则消息的刑厄早已归心似箭。
“梁幸还在负责实验人员运送工作,异能者中你是北部基地等级最高也是极可能产生了感染免疫抗体的异能者,这个任务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郑灿的弟弟郑燃与他的同性异能者伴侣,曾经就是在转移西部基地两名研究员时感染牺牲,她不希望他们北部基地再次踏入西部基地的异能者重蹈覆辙。
她道:“最重要的是,西部研究所内存有全球有记录的,上一代丧尸王的最高危一级变异病毒样本,这东西霍序则在闭关前就跟我提过,但西部基地当时自顾不暇没办法提供给我们。”
“你希望我拿回那个样本?”刑厄问。
郑灿在刑厄面前搬出霍序则,无异于等同放出了杀手锏,刑厄最终同意前往西部基地参与协助救援行动。
“这次任务结束,我会去找霍序则。”刑厄不是询问,而是通知郑灿。
郑灿利落答应:“好。”
刑厄在西部基地一待又是大半个月,等到西部基地的感染内乱暂时平息,刑厄一刻都没有多留立即带着病毒样本驱车离开了西部基地。
只是半路上,刑厄的车辆遇到了些故障无法继续前行,他在联系北部基地后,基地给出的答复是会派遣直升机去接刑厄,让他原地等待。
当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出现在刑厄的头顶上空,刑厄抬头望向天空,心跳忽而有一瞬失速,那种熟悉的不受控的心跳加速感……
直升机没有完全落地,只是在低空放下了绳梯,刑厄顺着梯子爬上直升机门前,目光始终一错不错盯着直升机驾驶座位置。
然而当他真正进入直升机内部,一个中年陌生男性扭过头,抽空朝他友善一笑,主动打招呼道:“刑执行官。”
不是霍序则。
刑厄回了句“麻烦了”算作回应,面上神色虽然不显,但淡淡垂下的眼底却掩不住的微微失落。
他已经与霍序则断联一个半月有余,上次联系研究所所长郑灿,郑灿非常高兴地告诉刑厄,她觉得距离末世成为历史也许很近了。
刑厄还以为……
一路上刑厄始终低着头,手里握着一部末世已经很少有人用了的手机。
非特殊情况,霍序则习惯使用手机与人联系,刑厄的手机上基本没人找,但重逢霍序则后,他的手机从不离身也一直都是满格电量。
就在刑厄低头盯着黑屏的手机发呆无心窗外风景时,飞机后舱座位传来一丝异响。
刑厄反应极快,立即警惕回头:“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这架直升机的后座放了一个巨大的箱子,箱子大约有一米高,刑厄上飞机时就注意到了,但箱子上系了一个蝴蝶结彩带,看起来像是一个超大礼品盒,所以刑厄没有多问。
可刚才的声音分明只可能是从这个箱子中传出来的?
里面是……活物?
飞行员也回头瞄了眼飞机后排,随后解释:“其实我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这是梁指导员托我带回基地的,不然劳烦执行官帮忙看看?如果东西损坏了我怕赔不起。”
刑厄目光紧盯着后座硕大的盒子,解开安全带离开直升机副驾座位。
他抬脚走近,抬起右手,手的位置还未到达一米高的圆筒状礼盒系带处,礼盒发出“砰”的一声,盖子骤然自己从礼盒内部被顶开,刑厄一怔。
礼盒中的人原本计划噌的一下站起来给外面的人一个惊喜,顺势给予久未见面的恋人一个热烈拥抱。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霍序则只露出半截上半身,可怜巴巴盘腿窝在礼盒中:“刑刑,你怎么这么久才发现我,腿麻了QAQ”
霍序则说话自然是不可能凭空冒出“QAQ”表情的,但这位霍少爷不走寻常路,闭关近两个月也不知躲在实验室里憋坏了,竟生生口头说出了“Q”、"A"、"Q"三个字母。
礼盒外的刑厄愣了一秒,反应过来立即去扶霍序则起身。
就这样,久别重逢本来打算耍个浪漫闪亮登场的霍序则,最后如同一个瘸子一般被自家恋人公主抱出了大型礼盒。
霍序则出礼盒时偷偷瞄了眼飞机驾驶座位置,好在飞行员本就是看着霍序则进入的礼盒,阅历足够遇事沉稳,后面那么大动静,飞行员愣是一下没回过头。
刑厄将霍序则抱出礼盒后,径直放在了飞机后座位置,他单膝蹲下仔仔细细替霍序则扣好了安全带,自己却好半晌没有坐上其他座位。
霍序则摸摸刑厄蹲着刚好齐平他胸口的脑袋,放低了声音像在说悄悄话:“怎么了?我家刑刑看到我都不说话了,生我气了吗?”
霍序则一消失就是一两个月,加上他前科累累,每次短暂分开最后都搞得生离死别似的,都给他家恋人造成心理阴影了。
“你先坐好,安全带系上。”
直升机空中飞行时到底不够稳定,霍序则将刑厄拉起按坐到自己身边位置,又像刑厄刚才一样,亲自为他系好安全带。
还来不及收回手,他的手腕便被握住。
“霍序则?”刑厄嗓音有些哑。
霍序则忍不住笑了,他家刑刑似乎每次久别重逢,都是只会叫这三个字,仿佛“霍序则”三个字代表了一切,包罗万物,说完这三个字就不再需要赘述其他。
“不叫霍霍了?”他眨眨眼回应恋人。
见刑厄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衣服,霍序则又主动贴心解释:“上次梁幸来当小白鼠不是带了个‘礼物’?这件校服是我托梁幸当时带过去的。”
当初梁幸为了“报复”刑厄,还非常恶心的弄了个礼物盒子,盒子上又扎了个蝴蝶结“送”给霍序则,霍序则那时候想给恋人一个惊喜,不好直说盒子里是什么,只能吃下哑巴亏差点被梁幸坑死。
可惜后来刘磊承实验结果不太好,霍序则愣是在刑厄离开庄园执行任务前,都没机会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重见天日。
这个“惊喜”也就一推迟便推迟到了现在。
刑厄太久没见霍序则了,如今穿着高中校服的霍序则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让刑厄几乎挪不开眼。
“头发。”半晌,刑厄再次开口。
霍序则“哦”了一声,继续耐心解答:“头发长长了,本来想剪了的,但是想着我家刑刑喜欢,所以为了不碍事只能扎起来了。”
他偏了偏头,眉眼阳光毫无阴霾,一缕长发顺着他的前额不小心垂落下来,刑厄抬起手,悬停了下,慢慢抚上霍序则柔顺的发丝。
霍序则会心一笑,好在他家刑刑还记得“不要停在前面”的话。
他又主动交代:“之前漂染的白金色颜色掉了有些难看,刚好我家有发型屋,有个女志愿者就用过期染发膏帮我染了一下,好看吗?”
分别前霍序则一头白金色发丝赫然变作了亚麻色,是介于黑色、棕色、灰色三种颜色之间的那种深亚麻,配上霍序则带了些混血基因的雾灰瞳孔,有种说不出的异域风情。
平日里都是霍序则抚摸刑厄的精神体白狮,现在直升机空间小,容不□□积庞大的白狮,霍序则就给恋人充当小宠物,解了头发让他家刑刑摸个够。
当直升机到达北部基地,下了直升机后,霍序则与刑厄没有选择坐车而是步行走在北部基地的道路上。
刑厄也有一段时间没回北部基地了,再回来,他发现基地居民的出行情况似乎变了,即使是走在从前较为偏僻的“机场”路段,偶尔也会有三三两两的普通民众出现。
那些普通居民脸上,眼睛、口鼻也都没有进行遮挡防护,反倒是霍序则和刑厄还遵循原有的出行守则,下直升机前都戴上了口罩。
霍序则双手插着兜走在刑厄一侧,不由感叹:“上次经过这里好像还是和刑刑重逢。”
当时霍序则装瞎初到北部基地乍到,早在路上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他那时候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还曾怀疑过跟着自己的人是不是带路那人的同伙。
结果在一间偏僻逼仄还臭气冲天的厕所里,他就那么水灵灵地被高中老同学“英雄救美”了。
霍序则与刑厄走了没多久,不远处的铁轨上又传来列车“轰隆隆”缓慢驶来的车轮有规律滚动声。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
那时候北部基地还是初夏,一言不合就是一场倾盆大雨,而现在却已入秋,明明也就一个季节更替过去,他们却好似经历了一辈子那么长,情爱、生死、离别、殉情……
霍序则将手从口袋中拿出来勾了勾刑厄带着硬茧的手指,也不管零星路过的路人们异常的眼光,就那么牵着恋人走向斜坡,走下那条熟悉的铁轨。
“那时候如果你没有在这里救下元元,也许我们就没有现在了。”
霍序则感叹:“幸好我们刑刑身手好,还乐于助人!”
刑厄的目光从头到尾没从霍序则身上移开,无论是对呼啸而过的列车,还是偶尔擦肩而过的路人,他始终只看着身边的人。
“是因为你。”刑厄说话总是这么言简意赅。
那时候如果不是霍序则预见撑开的伞会被列车卷进轮底,王展望与郑灿的女儿没有获救,郑灿就不会力排众议说服北部基地同意配合精神丝研究。
要是那时候他们真的一走了之,刑厄或许还是会殉情,但……
“你会一个人去死对吗?”刑厄喜欢了霍序则太多年,他的生命里只有过三个人,母亲、妹妹、霍序则。
他了解霍序则,某种意义上比了解他自己,又或者比霍序则自己更加深刻透彻。
霍序则能为了最后陪刑厄一程,不惜代价剖挖丝腺、戳眼、折断精神体的八只触肢,霍序则会用尽一切办法陪刑厄,可当最后这一切方法都不再起作用时,他会离开。
“我答应过你不死了就说话算话,也许我和刑刑也能约定个十六年后再见面什么的?”
霍序则看似否认了“一个人去死”的说法,然而他这句轻描淡写仿佛玩笑似的回话内容中透露出来的,又像是一种对恋人猜测的委婉肯定……
霍序则有段时间爱看武侠小说,金庸著作的《神雕侠侣》中女主角小龙女深受重伤不忍恋人陪她赴死,留下了十六年后再见的善意谎言独自跳下绝情崖底。
霍序则一直对自己放纵自我,因为抵抗不住诱惑自私地接受了刑厄的感情又无法负责而十分愧疚,又怎么舍得刑厄真的放弃所有陪他一起死?
“其实我那时候没想那么多。”霍序则笑了下,一句话带过了这个大概永远也不会再有机会印证的问题,只说,“我当时就是觉得不能再让刑刑伤心了,我都快成渣男了。”
说起来,把霍序则装进礼盒里给刑厄惊喜的主意实际上是梁幸出的,那辆直升机在前往西部基地接刑厄以前,先到霍序则家的庄园接走了霍序则。
礼盒就在直升机上,刑厄久没回家,梁幸趁虚而入可谓情场得意,又开始想着讨好大舅哥。
分别了几个月,霍序则原本打算带一束自家庄园种的花见恋人,但在看到飞机后座那么大一个礼盒后,他又果断将花扔下了。
“我怀疑梁幸是在给我挖坑!”
分裂的幻觉世界不再出现后,霍序则身上沉稳沉静的气质一下子淡去了许多,加上如今清瘦高挑的身形上还穿了件青春无敌的高中校服,反而有种“返老还童”的少年感。
霍序则晃了晃牵着的手,向恋人告状。
“谁不知道上一个带着花把自己装进礼物盒子里的家伙被骂渣男好多年了,我要带着花蹲盒子里,下回他非笑我是‘霍书桓’了!”
霍少爷天性浪漫,不仅爱看武侠小说,小时候家里管得不严,父母陪他玩泥巴,他陪父母看情感大戏,但刑厄的童年显然与霍序则不一样。
他连《神雕侠侣》都不曾看过,还是上次霍序则在跟郑灿讨论精神丝研究新进程时提到,刑厄后来恶补才了解大致故事,更不要说《情深深雨濛濛》那种伦理言情剧了。
“你不是渣男。”虽然没看过,但不妨碍刑厄护短。
霍序则觉得他家刑刑很有几分恋爱脑潜质,无论自己做的许多事是否事出有因被逼无奈,但对刑厄造成的伤害,感情上的也好、身体上的也罢,都是实打实的。
可每次霍序则道歉说自己错了,无论他家刑刑上一秒多生气,刚刚经历了什么生死,刑厄每一次回答他的都是:“你没做错。”
霍序则将那套被刑厄珍惜收藏了九年的校服拉链拉开,就像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交集一样,脱下校服递给刑厄。
他看着刑厄:“刑厄同学,上旗台记得要穿校服。”
刑厄一愣,喉结不自觉滑了滑。
九年前,脱下校服外套只穿着白T的少年肩背很薄,身形却挺拔如松。
而九年后,岁月在霍序则那张得天独厚的脸上仿佛什么痕迹都没能留下,霍序则校服里面是一件简单得不能更简单的白色背心,样式十分眼熟。
“这是我的刑刑自留款。”见刑厄看着自己身上的背心,霍序则毫不避嫌“偷”拿人家东西的行为。
他靠近刑厄刚准备继续说点什么,铁轨旁的斜坡上走过几个人。
刑厄迅速将校服重新笼罩到霍序则肩上,又将霍序则一下子推到铁轨旁的斜坡脚下,贴着茂密丛生的杂草掩住二人身形。
“你们听说了吗?提出废除居民出行守则的居然是那个住别墅的‘丧尸王’!”一个女声担忧道,“他不会是想把我们都骗出家门,然后一网打尽全吃掉吧?!”
“随便吧,感染老子算了。”另一名听得出年纪稍轻的跳脱男声回话,“与其天天提心吊胆关在家里跟坐了五年牢没什么分别,还不如变丧尸在外面大摇大摆,反正死了也没痛觉。”
又有一名稍微年长些的女声接话训斥:“你这死孩子整天胡说八道,这话要是被基地出行处的听到了,家里住的不舒服准备进观察中心是吧?”
“现在还有什么出行处,出行守则都没了!”
年轻男生好像被年长的女性打了一下,语带委屈又不敢真反抗:“而且观察中心不是也被那什么姓戚的异能者一把火烧了吗,好像就是为了那个‘丧尸王’!”
“这个应该是假传闻吧?”最开始那个女声说,“那丧尸王不说是另一个南部基地来的异能者养的菟丝花吗?”
青年男声持反对意见:“不对不对,是南部基地那两个异能者抢同一朵菟丝花!”
就在三人站在霍序则与刑厄头顶讨论“霍序则是归属于谁的菟丝花”时,边上似乎又走过来一个人。
斜坡杂草掩护下的霍序则与刑厄听到脚步声,那人兴奋插话道:“该说不说异能者都是重口味,第一次听说有人养‘丧尸王’当菟丝花!”
走过来的是一名男性,年纪应该介于原来铁轨斜坡上的三人中,年长女性与自称变成丧尸也无所谓的青年男性之间。
他先是主动介绍了一下自己,报了名字和所住区域,随后说:“这五年孤家寡人可憋死我了,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聊天吗?”
大概他这句话是对着那名年纪小一点的女性说的,年轻女声回答:“当然可以,很高兴认识您。”
“其实我听到的版本好像和你们有点不一样?”那名新来的男声道,“你们说的‘丧尸王’是异能别墅区里那位脑域异能者吧?”
“我怎么听说,他住的房子是我们基地首席执行官的?”
或许真是五年“静默”末世憋坏了,男性也开始集体八卦起来,新来的男声调侃道:“就算是菟丝花,那位也应该算是我们基地首席执行官刑厄养的菟丝花才对!”
“这个版本我也听说过!每想到那个刑厄平常杀人不眨眼的,居然还是个大情种!”
先前的少年男声立马接话:“那个‘丧尸王’大闹北部基地大楼的时候,据说刑厄冲冠一怒为红颜,差点把整个基地的高层全给灭了!”
“徐安康,不许夸张造谣!”年长些的女性呵斥,“成天在家也不知道读读书学习学习,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而且基地首席执行官的名讳是你能瞎叫的吗?”
被直呼大名的“徐安康”唉哟了一声,一叠声:“妈妈妈妈妈……快放手,你儿子耳朵掉了!”
年长女声问:“还乱说话吗!”
徐安康回答:“不乱说了,不乱说了……那什么冲冠一怒为蓝颜还不行吗!”
还躲在斜坡下“听墙角”的霍序则和刑厄:“…………”
年长女性显然也被噎了下,再次扬高声量:“徐、安、康!”
“错了错了,我闭嘴行了吧……”
而在“徐安康”与母亲耍贫嘴斗智斗勇之际,北部基地从前一天都没什么人经过的路段居然又有一人走了过来,不知是不是被“徐安康”母亲教训儿子的声音吸引过来的。
新人加入话题说:“我也是这样听说的!好像南部基地来的那名姓戚的异能者对住在我们首席执行官别墅里的那位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于是姓戚的就被刑厄——”
霍序则与刑厄头顶斜坡上的空气静默一秒。
接着听到一声清脆的“咔”,那人继续说:“亲手嘎掉了!”
斜坡上几人倒抽一口凉气。
被母亲管着的少年男声趁机嚷嚷:“嚯,那哪里是什么‘丧尸王’,确定不是末世苏妲己?!”
人声渐远,霍序则被恋人保持帮他拢衣服的姿势一直没动,直到那群人走远他低头看了眼,感觉有什么东西硌在了他与刑厄之间。
“什么东西?”霍序则悄声问,仿佛斜坡上方的人还没走,而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刑厄从军装上衣口袋中摸出一个东西交给霍序则,霍序则扫了眼,随即佯装懊恼道:“刑刑怎么还给我带礼物了,我都把花扔了。”
刑厄顿了下,低声解释:“是病毒样本。”
半月前,郑灿就是用这个理由说服刑厄前往西部基地主持救援的。
霍序则点点头,眉眼弯弯还是笑:“这就是礼物啊,傻刑刑。”
霍序则的异能等级很高,实际上高于上一代丧尸王,这在一年多前南部基地歼灭上一代丧尸王的战役中,他以一人之力防护了所有参战异能者未被感染就已经得到体现与证明。
要不是后来他的异能持续暴涨,自身也逐渐陷入失控,其实末世早该在第四年时就彻底终结。
“之前一个月里,郑所长和我共同做了多组对照试验,基本已经确定我的精神丝等级优先于目前所有已发现的变异丧尸病毒类型,只要能够对我的精神丝感染产生抗体,那么他们对其他变异病毒类型就都能够免疫。”
而同样的,当霍序则不再需要刻意控制自己乱窜的精神丝,不再靠自残压抑自身暴涨的异能,他自己的幻觉分裂症状也基本再没出现过。
“还是我们刑刑厉害,我都疯了也能被你救回来。”
刑厄在霍序则清醒过来后说过,他在“发泄”出来以后会安静一段时间,这无意之中给霍序则提供了一个思考方向,换句话说也就是“发泄”给了困在霍序则身体中暴涨的精神丝一个出口。
然而当时如果不是刑厄,已经无意识不受控的霍序则其实根本早已失去了“发泄”途径。
如果没有刑厄,如果不是刑厄不顾一切的牺牲殉情……
霍序则给刑厄分享完他消失这段时间的研究成果,他笑了笑,又说:“郑所长把你哄骗去西部基地,大概是想替你挽回名声,为将来铺路。”
既然霍序则的精神丝等级远高于上一代丧尸王,那么上一代丧尸王的病毒样本也就变得可有可无。
霍序则猜测,郑灿之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将刑厄派遣去西部基地,很有可能是基于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即将成为历史的末世结束后,他们这些异能者该如何自处。
就像刚才在轨道斜坡上偶遇的几人所各自接收到的“八卦传闻”一样,刑厄作为末世中现存等级最高的身体强化异能者,精神体异能技又那样逆天让人生畏。
他的名声如果不够正面,当大家聚焦的目光由防不胜防的丧尸病毒上转移开,那么刑厄有没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人们声讨、惧怕、防患于未然的对象?
霍序则忍不住自嘲道:“刑刑一世英名都快被我这个‘末世妲己’毁光了。”
好在做好人好事还是能换来好报,刑厄救了郑灿与王展望的女儿王元,王元为刑厄扫清未来道路。
末世先杀圣母,而“圣母”也迎来了春天。
然而刑厄一边把校服重新给霍序则穿好,一边只严肃回了句:“不关妲己的事,是纣王心性不坚。”
霍序则:“……”
霍序则还没打算认下“末世妲己”的名号,他家刑刑这就开始为“妲己”正名了……
中秋节以后夏季过去,气温逐渐转凉,刑厄没霍序则脑中那么多弯弯绕绕,只认真替内搭只穿着一件单薄背心的霍序则套好校服,又在企图将校服拉链拉至最顶时,被霍序则抬手挡了下。
“刑刑,我又不是没穿裤子。”霍序则无奈道。
刚才听见有人过来,刑厄的第一反应就是把霍序则遮得严严实实。
刑厄绷着脸,眉心微拧:“我的。”
霍·妲己·序则:哇哦,他家纣王·刑好强的占有欲呀。
“先让我把台词说完。”先前在铁轨旁霍序则刚准备说话,就被一群太久没出门,八卦表达欲爆棚的北部基地居民打断了。
霍序则顺势握住刑厄还扣在他校服拉链上的手,看着刑厄的眼睛,温柔询问:“刑厄同学,你愿意和我谈场早恋吗?”
——穿校服的原因就是为了圆恋人一个高中的遗憾。
可当霍序则真正说出这句早已设计好的话,他又在想,其实刑厄何尝不是他积极努力做好人好事,上天奖励给他的呢?
“我想到送刑刑什么礼物了。”
霍序则有一把刀片,是从刑厄的手动刮胡刀上取下来的。
他用这把刀片自残抑制过精神丝的乱窜,用这把刀片克制过自己撞破刑厄九年暗恋后难以平静的心绪,用这把刀片耍浪漫道歉割断过自己的蜘蛛丝,也用这把刀片生生剖开过自己的精神体腹部挖出丝腺体。
“刑刑,想不想在我身上留下点什么痕迹?”
霍序则在刑厄前往庄园照顾他,自己完全失控的那半个月里,在刑厄身上留下了许多深可见骨这辈子都没办法消除的伤疤。
健康的感情应该是相互平等的,霍序则不想一直让刑厄在他们的感情里吃亏,他将这把刀片放入刑厄掌心,又挠了挠恋人的手掌,说:“你选个地方刻个你的名字吧?喜欢哪里?”
霍序则身上平时被衣物遮挡住看不见的地方伤疤也有许多,特别是两只手的上臂,他想,与其让那些丑陋的伤疤占据他的身体,当然是恋人的名字会让他更加喜欢。
然而霍序则刚说完,刑厄面无表情将他的刀片没收:“不用。”
说完又继续强行将霍序则的拉链拉上去。
霍序则放开恋人的手,不解就问:“为什么?”
出于对恋人的尊重,霍序则没有选择去听恋人的心声。
他推测恋人拒绝的原因:“是因为你觉得这两个字不吉利吗?”
刑厄的名字取自母亲的悲惨命运,一出生就被冠以“厄运”之名实在对刑厄两兄妹不公平。
霍序则说:“刑刑是我的幸运,是我想把刑刑刻在身上。”
通常这种情况下,几乎不懂得拒绝霍序则任何要求的刑厄应该要松口的,然而这一次,刑厄却依旧摇头:“不要刻我的名字。”
“怎么了?”霍序则更加不解。
面对霍序则求知欲旺盛的雾灰色眼睛,刑厄沉默了许久,回了四个字:“你是直的。”
霍序则愣住:“什么?”
刑厄摇了摇头:“没……”
“刑厄,我想听。”霍序则蹙眉打断恋人,“你说给我听。”
刑厄避开霍序则的目光,半晌才慢慢说:“你高中不是同性恋……末世要结束了,你家只剩下你一个,以后……”
“以后我还要娶妻生子,儿孙满堂是吗?”霍序则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刑刑,你是让我去骗婚吗?”
“不是。”刑厄立即解释,“你结婚的话,我不会再打扰你。”
在刑厄的眼里,末世只是特殊情况,如果没有末世,霍序则也许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妻子、孩子。
霍序则那么好,他的出身、家庭、品性样样都好,他去过霍序则家的庄园,看到过霍序则幼年、童年、少年期所有的照片影像集,他已经了解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好的父母家人。
霍家现在只剩了霍序则一个人,他的家人一定也希望霍序则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们家族百年积累的辉煌与财富也可以传宗接代延续下去。
“我家刑刑可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霍序则太阳穴隐隐抽痛,“我们两个……到底谁比较直?”
霍序则实在想不到,他和刑厄之间,不让殉情也几次义无反顾殉了,在他失控的时候人也给了他,他以为他们早已心意相通,没想到恋人到今天居然给他来这么一出。
他明白了刑厄的意思,刑厄觉得末世前的霍序则是个直男,现在眼看着末世即将结束,他的恋人“体贴入微”为他计深远,不想霍序则刻自己的名字在身上就是给他留着后悔的余地。
可霍序则自认与刑厄在北部基地重逢以前,无论是读书时期还是后来五年末世,他从未对任何男人或者女人动过心,他到底直不直连霍序则自己都不确定。
然而一个多月前,霍序则刚从自家庄园主楼的地下室清醒,刑厄一身又是青紫瘀痕,又是血迹牙印的甚是骇人。
在霍序则的房间休息一晚后,霍序则第二天晨起,体贴询问了一句:“方便走路吗?要不要我背你?”
霍序则心疼恋人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在一个那样阴暗脏乱的地下室就一遍遍无望地献祭了自己。
虽然刑厄从来不懂得示弱也不会表现出来,可刑厄当时伤得实际上非常严重,只可惜霍序则在末世五年间把自己的身体搞得稀巴烂,也没好意思打肿脸充胖子托大说“抱”,心里还觉得抱歉。
然而就是这么一句恋人间的体贴关怀,本来跟着霍序则一同起身,甚至比霍序则还早一步下床的刑厄猛地回过头。
霍序则一怔,没有错过刑厄眼底凶悍又受伤的神情一闪而过。
他琢磨了一下刚才自己话里是否存在什么问题,不懂就问:“怎么了?”
刑厄顿了下,垂下眼,摇摇头,声音听起来又好似很平静,只说:“我能走。”
霍序则盯着刑厄没出声。
心里默数到三时,刑厄眉心微微拧着,要开口,霍序则仿佛是预判了刑厄要说的话,先行打断:“不许道歉,你也不凶。”
“……”
霍序则自认谈恋爱就是要磨合的,他们在一起时间不够长,刑厄在他面前大多时候又表现得太没脾气,霍序则握着恋人的手温柔摩挲,重新问了一遍:“怎么了?告诉我,我来改。”
刑厄望着霍序则,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是女人。”他嗓音沙哑,慢慢说,“霍序则,不要把我当女人,也不需要对我负责。”
不止一次背过,甚至公主抱都抱过了霍序则的刑厄,在听到霍序则询问要不要“背”自己时的反应让霍序则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曾经忽略了的什么东西。
其实刑厄的这个难堪受伤的眼神,霍序则不算陌生,当初在北部基地独栋别墅门口,刑厄误会霍序则在看清了他的心意后想拿他纾解欲望。
那时候,刑厄的反应就已初见端疑。
他介意甚至害怕霍序则把他当女人,又或者女人的替身,现在想来,他们之间刑厄才是那个骨子里真正的直男。
而他喜欢霍序则,自然而然保护他、照顾他,呵护他,有时候反而更像一种对待“老婆”的方式?
霍序则捏了捏鼻梁,没忍住深深叹了口气:“刑刑,你现在是要吃干抹净不想对我负责了吗?”
刑厄:“……”
晚上,霍序则与刑厄一同在刑厄家吃的晚饭,刑运做了一桌子大闸蟹作为“接风宴”。
梁幸在霍序则家庄园当完“小白鼠”,不知是出于真的完全信任霍序则,还是就一根筋搭上全部身家性命盲目且莽撞地支持好友,他回家后也没有做任何防护,利用自己体内微量存留的霍序则的精神丝对他的舅妈也进行了次级感染。
只是梁幸的舅妈在梁幸小时候有些熬坏了身子,年纪也算不上年轻了,被感染后反应强烈,有段时间也如刑厄的副官刘磊承一样生活出现了不能自理的状况。
梁幸再是孝顺,他与他舅妈毕竟男女有别,吃喝拉撒,梁幸顶多也就能伺候前两样,可梁幸的舅妈又是因为感染“丧尸病毒”出现问题,谁来照顾舅妈就成了一项大难题。
那时,刑厄的妹妹刑运听说了这个消息,找到焦头烂额的梁幸主动说她来照顾梁幸的舅妈。
梁幸起初是拒绝的,刑厄当时刚被王展望急召回北部基地处理观察中失火后的遗留问题,一头扎进新建的观察中心后根本分身乏术没回过一次家。
刑运说:“我哥、序则哥、梁幸哥你们都已经被感染了,我早晚是要被感染的,但我身体也不太好,直接接触你们,不如让我和阿姨待在一起。”
刑运最终说服了梁幸,他们一同给刑厄打去手环通讯征询刑厄的同意,而刑厄在听完妹妹的解释后,只回了一句话:
“有任何问题,我去接你。”
刑运的确是刑厄一手养大的,但他不会替刑运做决定,不会干涉刑运的决定,他只是告诉妹妹,有他在,刑运任何时候后悔,任何时候撑不住了,哥哥就会去接她。
不过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看似身体骨最孱弱不够结实健康的刑运,反倒是除她的哥哥刑厄以外所有被感染的人中,反应最为普通寻常的。
或许是霍序则曾经三次用自身精神丝为刑运修复过脊椎神经的缘故,刑运在整个照顾被感染的梁幸舅妈期间,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但她的身体里后来又的确被检测出了霍序则的精神丝残留。
也是从那时起,北部基地出行规范正式废除,普通民众终于开始尝试相信,末世的阴霾逐渐散去,曙光已经照耀进脚下这片土地。
晚餐期间,刘磊承抱着只大闸蟹斗智斗勇半天也没能成功吃到蟹黄后,突然脱口而出奇怪问:“霍哥和刑哥吵架了吗?”
话音刚落,餐桌一片寂静。
刑运闻言担忧地望向自己哥哥。
今天晚餐进食期间,确实显得格外沉默寡言的刑厄手一顿,还来不及回答什么,一直认真吃饭的霍序则倒是面色平静,正好将一只拆开了蟹腿和蟹盖的大闸蟹自然而然放进邻座刑厄的碗中。
他抬眼接话反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刘磊承原本是看次次吃饭对霍哥体贴入微,就差把饭菜一口一口亲手喂进霍哥嘴里的刑哥今天都没帮霍哥剥螃蟹感到奇怪,可这会儿见霍哥剥了只大闸蟹放刑哥碗里又觉得自己大概想多了。
小副官抱着饭碗直摇头,连声否认:“没没没,我误会了。”
霍序则一心二用,在跟小副官搭话聊天的同时,又侧头抽空对刑厄嘱咐了句:“螃蟹性凉我得忌口,你吃螃蟹的话,酒今天就不要喝了。”
刘磊承立即恍然大悟,这哪里是吵架,这不是在暗戳戳秀恩爱吗?原来是霍哥吃不了螃蟹!
霍序则将下午发生的插曲隐瞒了下来,但刑厄却清楚他下午的话已经惹了霍序则不快,于是晚餐席间霍序则给自己倒了点酒,刑厄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阻拦。
直到霍序则开始有些微醺,一个劲对着对桌坐着的刘磊承笑,刑厄忍无可忍才将霍序则的酒杯收走。
而晚餐散场后,他们一起走在返回霍序则独栋别墅的路上。
刑厄这次主动去牵了霍序则的手。
“对不起。”他的开场白让霍序则一瞬冷下了脸。
可刑厄接下来却说:“霍序则,我怕你疼。”
霍序则脚步微滞,看向刑厄。
刑厄估计打了一晚上腹稿,继续说:“你永远有后悔的权利,你永远是自由的,但我不是想你后悔。”
他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霍序则后悔了,他还有退路可走。
刑厄喜欢霍序则,暗恋霍序则多少年,都是刑厄自己的事,他不需要霍序则为自己做什么,更不想自己的喜欢会成为束缚霍序则的枷锁和负担。
他本来应该一生都不去打扰霍序则。
刑厄将霍序则带进自己怀里,克制又珍惜地摸了摸霍序则漂亮的黑亚麻头发,他说:“而且我不喜欢你身上有伤,我的名字也不行。”
靠近北部基地异能别墅区的路段,就像从前末世前的富人区,人口密度相对极小,霍序则就那么被恋人如同抱孩子似的小心翼翼揽在胸口。
刑厄的感情,霍序则当然不会怀疑,所以就算刑厄下午还在帮他计划“娶妻生子”,霍序则听得额角青筋直跳都还是忍了下来。
那样介意被当做女人的刑厄,只因为瞿星瀚刻意抹黑霍序则的那几句谣言,竟会毫不犹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是他想爬霍序则的床,巴不得霍序则操熟他”那样的话。
而当霍序则完全失控如同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哪怕是在这种绝望赴死的情况下——
刑厄依旧因为觉得做下位者会亵渎委屈了霍序则,所以他来当下位者,他来承受。
面对一个至死都将自己捧在高位,奉于神坛的恋人,明知道刑厄的每一个想法、做法、说法都只是全心全意在为自己考虑,霍序则又怎么忍心对刑厄生气。
“刑厄……”霍序则几次张口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配不上回应恋人这份感情。
“我好像喝醉了。”他唇角微微上扬,顺势闭眼将下巴搁到恋人肩窝,“刑刑背我回去吧。”
刑厄自己不愿意霍序则背他,特别是做完那件事以后,霍序则对他过于温柔体贴,刑厄就会担心霍序则是在带着愧疚要对他“负责”,但霍序则倒是从没有这方面困扰。
“头痛吗?”刑厄闻言立即摸了摸霍序则的脑袋,又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霍序则的额头对比温度。
霍序则有点想笑,忍住了,只摇头道:“就是懒,不想走了。”
刑厄走到霍序则前方一步,刚要弯腰,背后的人已经自己扑通一下跳上了他的背。
霍序则坦坦荡荡晃着两条长腿趴在恋人背上,也不管会不会突然有路人路过围观他们。
霍序则悠悠说:“刑刑,我昨晚又做梦了。”
刑厄两只手臂稳稳托着霍序则,微微侧头,问:“是好梦吗?”
霍序则“昂”了一声,尾音轻快上扬:“是美梦!”
他说:“还是之前梦见过的那场婚礼,这次的梦更长还有声音,我梦见刑刑穿着金丝缝制的新郎服,梦里那些人都叫刑刑‘皇上’。”
刑厄:“……那你呢?”
霍序则理所当然回答:“我肯定是皇后啊!”
刑厄:“……”
霍序则与刑厄之间,无论是外形、具有欺骗性的脸、待人接物风格方式,就像他们在铁轨斜坡下听到的路人议论一样,本来霍序则也比刑厄更加像被精心养在家里的那朵“菟丝花”。
既然他的恋人爱人的方式就是照顾对方、宠着对方,霍序则不介意来当那个撒娇示弱的伴侣。
温热潮湿的气息拂过刑厄耳廓细细的绒毛,霍序则凑在刑厄耳边悄悄说了两个字。
原本背着个人依旧步履稳健走在路上的刑厄呼吸一滞。
膝盖险些软了下,踉跄了两步才勉力稳住身形。
直到霍序则和刑厄回到异能区独栋别墅三楼,洗了澡洗了头发的霍序则坐在床上吹头发时都还在偷笑。
刑厄绷着张酷哥脸直接接管过霍序则的吹风机,霍序则知道刑厄喜欢他的头发,也不抢夺心安理得享受恋人的“摸摸头”服务。
洗过澡后的霍序则酒精有些上涌,这几乎还是末世重逢以来,刑厄第一次见霍序则的“气色”这样的好,面色红扑扑的。
吹完头发后,有些困倦的霍序则闭着眼睛抱着刑厄一同滚到床上,才滚了一圈又猛地睁眼,一下子爬起来。
刑厄怔了下:“怎么了?”
霍序则揉揉眼睛,强打精神:“我还没给刑刑吹头发呢!”
刑厄万年没什么表情的严肃脸上难得染上一丝笑意,他觉得卸去身上包袱枷锁的霍序则重返了少年,而喝醉了的霍序则却仿佛一下子又从少年倒退成了孩子。
霍序则今晚回别墅后的每句话最后一个字都是上扬的轻快重音,就好像自带了什么看得见的“感叹号”。
“我头发短,已经干了。”刑厄十分耐心地“哄孩子”。
谁知霍序则闻言嘴角一瞬耷拉下来,很是不甘心的语气:“不公平!你都把我摸遍了!我也要摸摸寸头!”
霍序则与刑厄,一个留着长发却热衷摩挲恋人的板寸发茬,一个常年寸头又对恋人的长发爱不释手。
刑厄没办法跟一个喝醉了的人讲道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霍序则。
他将吹风机送进霍序则手中,又主动低下头方便霍序则半靠在床头摸他的脑袋。
霍序则拨弄了好一会儿刑厄后脑勺那撮他最爱的发茬,半晌发觉哪里不对,他“咦”了一声,皱起眉头:“怎么没有风?”
霍序则上下反复摆弄吹风开关,在醉鬼将吹风机摧残报废以前,刑厄温柔地拿走了霍序则手中的吹风机。
“宝贝,你该睡觉了。”
霍序则闻言抬头,疑惑于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他奇怪道:“刑刑?”
“霍霍。”刑厄回他。
如果霍序则现在没有因为醉酒致使聪明的大脑短了路,他一定会察觉出他的恋人温柔得几乎要将他溺亡的眼神究竟暗藏了多少深刻的、汹涌的、难以用言语概述表达出万分之一的深情。
霍序则如同抱了个心爱玩具似的抱着恋人的脑袋,两人共同躺在一个睡枕上。
床铺下方,巨型蜘蛛的八根触肢同样笼罩在肚皮翻滚朝上的白狮之上,蜘蛛用其中两根触肢挠痒痒般拨弄白狮腹部最柔软的毛发,而白狮则一下下□□着蜘蛛腹部曾被主人亲手剖开过两次的丝腺位置。
霍序则半睁半闭着眼,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有高中时对刑厄的印象,有中二时期自己的黑历史糗事,也有关于从前家人之间的童年趣闻。
他告诉刑厄,他在南部基地研究院的时候,发现异能者觉醒异能,然后异化出精神力实体,异能者的精神体除了体积大小与异能者自身等级密切相关,其实精神体所幻化出的物种类别也大多跟主人自身意志或者意愿倾向有关。
霍序则声音低沉慵懒,整个人在酒精作用下有些飘飘然:“比如我的精神体是蜘蛛,我后来自己分析过,由心九岁那年的万圣节,她期末拿了个什么奖收入了一笔丰厚奖金。”
“那一年,由心给家里每一位成员都买了一件cosplay的道具服,连佣人的都没落下,我的刚好就是蜘蛛侠的服装。”
五年过去了,霍序则终于能够心平气和直面过去那些与家人有关的回忆,他左侧颊边的酒窝浅浅浮现出来,自豪地说:“由心解释,因为她的哥哥是超级英雄!”
刑厄静静听霍序则说话,他一直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手掌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拍霍序则的背后心。
霍序则半合着眼,仿佛下一秒就会猝然熟睡。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问:“那刑刑的精神体为什么是……狮子?”
刑厄看着霍序则终于抵抗不住睡意彻底闭上眼睛,挠他后颈上侧发茬的手也停了下来。
很久很久以后,刑厄不自觉收紧了放在霍序则后背的手,不知是不是不太舒服,霍序则动了下,刑厄又小心翼翼松了两分劲。
霍序则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作为“厄运”降临人世的少年,从出生开始便只懂得“活着”,而不知“生活”是何物?
霍序则是刑厄从出生起,遇见的第一个“喜欢”,也是直到现在唯一的“想要”。
他不会知道,他那样喜欢撸毛抚摸的白狮,只是因为某个刑厄打完工匆匆翻墙回校的上午,阳光晃眼灼人,他看着霍序则从花坛中抱出了一只得了白化病的小猫。
刑厄躺在霍序则的身侧,他静静看着霍序则,一向隐忍克制的眼神终于逐渐泄露出一丝带着强烈侵略性又深不见底的深沉欲念。
刑厄反复告诉自己,霍序则就在他的身边,他的呼吸就在自己耳侧,他想抚摸霍序则的头发,霍序则就会自然而然用发顶在他的掌心轻轻地蹭,他……
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刑厄,你的喜欢把我吵醒了……要接受惩罚……”
原本应该熟睡了的人此刻睁开一双雾蒙蒙让人迷醉的眼,埋头衔住恋人脖颈上那根用二十条捆粽绳编织成股坠着的翡翠纽扣,在刑厄圆润凸起的喉结上轻摩逗弄。
刑厄不自觉仰起头,手掌无意识扣紧霍序则的后脑,下一秒又怕弄疼了人似的强迫自己卸去大部分手劲,虚握住一缕怀中人的发丝,喉结不住震颤。
甘愿,受罚。
没有人能够回去年少,所以刑厄也没办法把霍序则从少年的梦中抹除。
就算是水中捞月,刑厄也永远无法放开掌心珍藏的那一捧皎洁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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