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被渣了的表情
叶识舟心思不算细腻, 但他多多少少了解沈聿卿的骨子里从不见人的那一面。
上次沈聿卿和他提起周昭的表情像极了福福吃了别人的火腿肠的样儿。
可猫和人又不一样。
再说了周昭和苏恕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户口本上好歹在一起呢!沈聿卿瞎吃哪门子醋?
沈聿卿听着他翻来覆去地说这几句话,不认同也不反驳, 他是想过占据苏恕的全部生活, 也恨不得苏恕心里眼里都是他。
这几年来, 他能明显感觉到苏恕对他的信任成倍增加, 有的时候苏恕甚至会不经大脑地按照他的说法去做。
如果他真放任自己,把人拘在身边,苏恕也不会不同意。
但心里想是一码事, 做又是另一码事。人生里爱情的比重是有限的, 他再爱苏恕,也不敢说爱情能代替亲情和友情。
当然, 前提是周昭真的对苏恕好。
至于沈聿卿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可以暂时忽略不计。
前几年,他满足赵兰大部分要求也是因为周昭, 周昭照顾苏恕一年多, 这份情他还到周昭母亲身上。
只要别牵扯到苏恕, 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可如今看来……
想到这里, 沈聿卿难得有点烦躁。
周昭这个人无论从师长同学的评价里,还是在邻居眼里都是无可挑剔的人,除了和叶识舟说过一次狠话, 其他一点异常都没有。
偏偏苏恕又很排斥周昭。
沈聿卿觉得哪里不太对。
叶识舟却觉得他护着那位护得快失去基本判断了, 成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两人在外面待了一会儿, 回到包厢。
包厢里,缺俩人的餐桌上啤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光了。等沈聿卿和叶识舟回去, 任振已经喝得红了脸。
“你俩着什么急?”叶识舟瞄了眼空瓶。
任振喝酒只是上脸,不是真的醉, “说得你俩能喝似的,都开车来的吧。”
叶识舟又回了句什么。
苏恕没认真听,胳膊搭在沈聿卿的座椅靠背上,他眼里的笑意清亮,带着雀跃,还顺便帮沈聿卿拉了下椅子。
他抢在沈聿卿说话前开口道:“不会胃疼的,我心里有数。”
提前做了保证,沈聿卿也没说什么,苏恕的胃是之前不按时吃饭熬坏的,后面几年也好好养着,不至于几罐酒都喝不了。
整顿饭吃得十分愉快,要不是任振明早的飞机,估计还得拉着苏恕继续喝下去。
可谁也没想到,结账时任振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打断了苏恕的好心情。
“你比你哥能喝多了,周昭几杯就倒。”
任振拍了下苏恕的肩膀,真情实意地夸赞他的酒量。
苏恕扯了下嘴角,表情没怎么变,心里燎起多大火只有他自己清楚。
饭店离酒店就一条街的距离,送任振回去不到五分钟。
沈聿卿回去拉开车门。苏恕正在副驾犯困,听见声响转头看了一眼,表情很快地变得失落,“你们都和周昭认识。”
“上大学的时候见过。”沈聿卿帮他系安全带。
苏恕心里不太痛快,在沈聿卿面前他连情绪都懒得掩饰。皱紧的眉头,微抿着嘴唇,连垂下的睫毛都恰到好处地表达出他内心的憋屈。
沈聿卿余光看着他,窗外透进来的日光洒在苏恕光洁的脸上,连他细微的表情都无处可藏。
不出意料,没过半分钟苏恕面带犹豫地看向他,“任哥说我们之前见过,他还和我说过话,可我一点印象没有。”
沈聿卿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苏恕解释。
他沉默的短短几分钟内,苏恕已经隐隐猜到了原因。
“是不是在我生病的时候?”苏恕揉了揉困倦的眼睛,“那段儿时间我不是没记忆,就是过得有点混乱,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乱糟糟的。”
说到这个份上,沈聿卿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干脆承认道:“我们在一起打过球,当时他和你说过话。”
苏恕靠着车门嘀咕了一句“难怪”。
回去的路上他没再说话,撑着沉重的眼皮瞄着沈聿卿的侧脸。他对现在的生活既满意,又不满足。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贪心了,没和沈聿卿在一起前,他想得是人是他的就行了。
可在一起后,他又想沈聿卿心里全都是他,别再给别人留地方。
一厘米的地方都不行。
到家以后,两人前后脚进了家门。
午休躺在床上休息时,苏恕翻过身,面对着沈聿卿直白地问:“我当时还做过什么吗?有没有做过很过分的事?”
很少去追忆过去的苏恕猛然发现他错过了很多细节和回忆。
他很少去回顾往事,主要是因为每次回忆都像是在剖开自己的内心。一旦撕开一个口子,那些后悔的、厌恶的负面情绪总是持之以恒地干扰着他。
他不算是胆小鬼,但他也不愿意被过去折磨,他习惯地掩耳盗铃装作看不见。
可他忘了,沈聿卿作为另一个经历者,那些未知的、痛苦的、难熬的经过是不是曾经给沈聿卿带来过伤害。
如此一想,苏恕流露出不安的担忧。
“别乱想。”
沈聿卿胳膊一伸,把苏恕揽了过来,怀里的男生身体并不柔软,却带着源源不断的热意。
温热的体温像是要从布料下钻出来,慢慢地覆上他的皮肤。
沈聿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苏恕眼里的询问和执拗,他侧头往苏恕的脖颈贴了下。
然后苏恕轻颤了一下,不敢动了,连呼吸都放缓了。
肌肤相贴带来的亲密感让苏恕脑子晕乎乎的,他本能地凑上去寻找沈聿卿的嘴唇,又在失控的边缘迅速踩了刹车。
不对,现在的场景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苏恕向后滚了一圈,逃离了沈聿卿的怀抱范围,他脸上的神色勉强变得正经,脖子上压出来的红印子却显得有点色|情。
“你还没回答。”
沈聿卿手上扑空,有点意外,看来现在小色迷的理智回来了。
“没什么过分的事。”在苏恕怀疑的目光,沈聿卿不自然地弯了下唇角,“只不过你会记错很多事情。”
沈聿卿的神情搅乱了苏恕脆弱的冷静,身体先于意识地挪回沈聿卿的臂弯里。
可是他还不知道为什么,“我做什么了?”
让你能露出像被渣了似的表情?
苏恕茫然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聿卿看着他,然后摇头一笑。苏恕没做过分得事,只是记错人了。
第082章 小朋友
记错人这事不是大事, 对于当年生病的苏恕来说更算不上事了。
沈聿卿由着苏恕问来问去,最终也没松口。
苏恕念叨了半个小时把自己念困了,也没撬开沈聿卿的嘴, 最后把胳膊和腿搭着沈聿卿的身上打瞌睡。
耳边安静了, 沈聿卿一侧头就看见苏恕半边脸压着枕头, 睡得很沉。
苏恕确实是太困了, 他这几天上课和项目调试两头都顾着,再加上中午喝了酒,回来躺床上没倒头就睡已经是他顽强抵抗睡意的最好结果了。
沈聿卿没敢动, 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胳膊越过他的肩膀拽回被踹到床尾的被子。
卧室的窗帘没拉紧,沈聿卿借着跑进来太阳光看到苏恕的侧脸, 嘴唇微张着, 睫毛在脸上形成一小片阴影,看起来有点乖。
等他再躺回去, 苏恕微屈的手心又黏黏糊糊地贴上了他的胸口。
很依赖很熟练的动作。
曾经他一度以为苏恕和周昭也会关系好到这个地步, 要不然为什么苏恕在生病的时候只记得周昭一个人?
日子迈进了九月中旬, 苏恕大部分精力都给匀给了平台研发上, 有好几次忙到忘记吃饭,最后还是被李宥一劲儿地盯着才想起吃饭。
“你这么拼,整得我像一个打酱油的。”
李宥开着玩笑说, “你悠着点, 要是你再饿出胃病来, 沈哥会找我算账。”
苏恕闻言下单了附近两份外卖,速度快的话, 半个小时内就能到。
他知道李宥的事情可不比他少,自己只负责技术就行, 其他弯弯道道的还得李宥来。
可心里想是一回事,嘴上肯定不饶人的,苏恕捏了下脖子,不客气地反问道:“良心不安了,要来帮我?”
李宥迅速摇头拒绝,他再往自己身上揽活,就要累死了。
“这周天有时间吃个饭不?”他问。
苏恕看了下手机日历,周天是中秋,于是果断拒绝道:“不行,中秋我有事。”
李宥不解道:“中秋你除了去你姑家你还去哪儿?晚上有时间也行,再说了沈哥不是不在家了嘛。”
言外之意是这也没人管着你了呀。
苏恕还是摇头,说自己那天真的有事。
这段时间沈聿卿在外地谈工作,两人的沟通方式也从面对面的接吻变成了来回发信息。家里没人等着,苏恕回家的次数明显减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学校或者别的地方。
如此一来,就给李宥带来一种苏恕脑子里除了代码就是代码的错觉。
搞得李宥有种黑心老板的愧疚感。
知道他的想法,苏恕抿了下唇。
他该怎么说?上辈子李宥都干得有模有样的,这辈子他总不能给李宥拖后腿吧。
中秋节这天,苏恕从学校出来去了他姑家。
他和林宣的关系从过年那次谈话后逐渐缓和,两个大男生,说不出多贴心的话,只会用约球这种方式,别扭地表示善意的信号。
过一条街就是一个公用的篮球场,闷热的天来球场的人特别少,空余的场地很多。
篮球不缓不慢地拍在地上,苏恕有段日子没活动筋骨了,找了会儿手感。
林宣拎着水,大口大口地喝,余光看着苏恕的动作,然后用矿泉水瓶碰了下他胳膊。
苏恕没接,只是看着他。
“喝不喝?没下毒。”林宣语气挺别扭的,然后把水往苏恕手里一塞。
“不渴。”说完,苏恕手里的篮球抬手一抛,成功进球。
篮球场没别人,就他们俩人。苏恕站在外线投三分,林宣蹲在旁边看。
过了一会儿,他走过去撞了下苏恕的肩膀,声音小得要命,“别气了行吧,我都说不去了。”
“没生气。”苏恕把袖子撸上,额头汗津津的,他指了下自己的嘴,“口腔溃疡,一沾水就疼,你自己喝吧。”
林宣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气性这么大,这都多久了,还不搭理我。”
苏恕刚张嘴,牙齿就刮到坏的地方,瞬间疼得他倒吸一口气,他怕说话再疼,只摇了摇头。
“前几个月我还听说他们打伤了人,好像还伤到了头,幸亏我没再去。”
说到这里,林宣还有几分庆幸。
苏恕怀疑地看向林宣,对他有点不放心。
他知道林宣说的那个地方,不算是多正规的赌.场,玩牌的人却不少,连赌场背后的老板都有点猫腻。
“别这么看我,我没去。”林宣连忙保证道。
他俩说话的工夫,林宣的两个朋友也过来了。
一共四个人,正好二对二。
苏恕和林宣配合不错,双方都是抱着打着玩的心态,几个回合下来,输赢各占一半。
林宣去篮球架下拿手机,问:“喝点什么?水还是别的?”
其他两人一个说要水,一个说要饮料。
苏恕捋了捋沾着汗水的头发,看了时间,摆了摆手,“你们继续,我晚上有事,得先走了。”
“你去哪儿?晚上你不和我睡?”林宣扯着嗓门喊。
逗得其他两人弯着腰笑起来。
苏恕忍着嘴里的疼,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都什么和什么?
林宣说完才反应过来这俩货在笑什么,“你们脑子里都是什么黄色废料,睁大你俩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我弟。”
其中一个人笑道:“是你说得太gay了,你弟现在还能和你一张床上睡?”
林宣还没说什么,苏恕已经满脸抗拒道:“不可能。”
想都别想!
这坚决的态度让林宣顿时感觉扎心了。
买水回来以后,林宣把苏恕拉到一边去,神秘兮兮地问道:“听说你谈对象了?”
苏恕拿衣服的动作一顿,一时间拿不准林宣知道了多少,于是问他:“你听谁说的?”
开玩笑归开玩笑,林宣根本不会往gay上面想,他还想着自家表弟在学校和哪个妹子谈恋爱了。
“你舍友,叫江肃那个。”林宣胳膊往他肩膀一压,没发现苏恕肩膀有点紧绷,“别瞒着我,我又不反对你谈恋爱,这都大学了。”
苏恕压得往前踉跄了一下,汗水顺着脖子流进了锁骨里。
“以后再和你说。”他捡起篮球架的手机,刚迈出两步又被林宣拉了回来。
“你晚上去哪儿?我妈还想让你回去吃晚饭呢。”
苏恕犹豫几秒,“去一个长辈家。”
“长辈?”林宣纳闷道。
什么长辈?
“嗯,你不认识。”苏恕看到后面俩人冲他挥手,他拍了下林宣的肩,说道,“你朋友喊你。”
离开篮球场,苏恕钻车里擦了下手,然后给沈聿卿打了个电话。
沈聿卿和以往一样问他这两天有没有按时吃饭。
“吃了。”他忽略掉“按时”两个字,然后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吧。”
苏恕应了一声,突然开口说:“下午我想着去看奶奶。”
电话那边静了一会儿,苏恕也没继续说,等着他回应。
大约半分钟后,沈聿卿再次开口。
“怎么突然想去了?”
苏恕降下点车窗,中控台上是摆着两个陶瓷小猫,是他买的。
“怎么?不欢迎我去?”
苏恕眯眼享受着午后的柔风,不远处是一所小学,以他的视角还能看到里面成片的绿茵草地。
沈聿卿笑了下,“怎么可能?她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
“你之前没和我说过。”苏恕明知故问道。
沈聿卿隔着电话也猜到苏恕此刻的想法,“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不用勉强,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苏恕胳膊搭在方向盘上,搓了下汗意未干的脸,闷闷地“嗯”了一声。
下午,苏恕提前来到沈家,沈奶奶知道他过来,提前叫家里的阿姨准备好了饭菜。
两位老人都很好说话,尤其是沈奶奶,对苏恕的到来意外又欢喜。
沈奶奶是人文学院的老教授,退休以后就摆弄着花花草草。
苏恕陪着她说话,沈奶奶偶尔也会提起沈聿卿小时候的事情。
“别看聿卿现在做事稳稳当当的,小时候经常和他弟闹别扭,不让他弟碰他东西,可真遇到大事,他还护着他弟弟。”
沈奶奶说着话,手上动作利落地修剪花枝。
苏恕不知道怎么修剪,边给这些花浇水,边听沈聿卿小时候的事。
“他转变最大的那年就是仪辞去世的那年,然后紧接着他爸工作调动到其他省,聿卿一边上学还要看着聿朗。”
沈奶奶叹了口气,也是他们不细心,当年他们都没发现仪辞的状态不对。
苏恕听着沈奶奶的话,又想起了之前在医院沈聿朗说过的话。沈聿卿的母亲是因为精神失常发生的车祸,并且年纪尚小的沈聿卿也在车上。
想到这里,苏恕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心口酸酸涨涨的。
沈聿卿对他妈妈的感情很深,而他又目睹至亲之人在眼前死去,这种感觉该多难受。
再者,当时年纪那么小的沈聿卿又是以什么样的心境去面对自己弟弟的?
连沈聿卿的外公一时半会儿都无法不怨恨沈聿朗,那么沈聿卿当时又是怎么想的?
苏恕猜不到那年沈聿卿在想什么,但如果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估计很难不去怪胡闹的弟弟。
如果沈聿朗那晚没有哭着喊着非要妈妈回来,那何仪辞是不是就不会意外身亡?
很多事情都不能细想,一认真想就会发现这里无论是谁都无辜。
苏恕垂眸继续浇着花,指尖却有点颤抖。
沈奶奶只是提了一句,又问他,“要不要去聿卿的房间看看?他在这里住的次数不多,但他房间里有不少之前的东西。”
苏恕挺惊讶的,眼睛却发亮,显然是有很大的兴趣,“可以吗?”
沈奶奶笑得慈爱,“有什么不可以的?二楼右转第一个就是。”
苏恕算了算还剩下的几盆花,压住蠢蠢欲动的心,“我一会儿再去。”
沈奶奶看出来他坐不住了,“想去就去。”
“奶奶,我真的一会去。”
苏恕把“忍”字贯穿得很彻底,除了眼神偶尔瞄一下二楼,大部分心思都在花上。
沈奶奶看他忍着挺辛苦的,挑了几件好玩的事讲给苏恕听。
“聿卿十岁左右吧,走丢过一次,司机去学校没接到人,晚上他也没回家,把我们急坏了。后来我们找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他自己又找回来了。”
“嗯?走丢?”苏恕觉得挺新奇的,这事发生在沉稳内敛的沈聿卿身上很违和。
“对,后来他回来我们才知道他坐错车了,然后被拉到一个从来没去过的镇子,他想给我们打电话,可他身上没带手机也没带钱。”
苏恕顾不上盘里的花,继续问,“那他怎么回来的?”
“他说有个小朋友借给他钱,只不过后我们去找过人,没找到他说的那个小朋友。”
什么小朋友?苏恕轻轻皱了下眉,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时,沈奶奶又说了一句,“他回家一直夸那个小孩,他都没夸过他弟弟。”
苏恕面上十分淡定,心里却酸得冒泡,怎么又来了一个小朋友。
第083章 碰碰他抱抱他
吃饭前, 苏恕去沈聿卿的房间里东摸摸西碰碰。
房间经常有人打扫,书桌上不见一点灰尘。即使沈聿卿在这里住得次数不多,也依然能看出他生活过的痕迹。
就像沈奶奶说的一样。
房间里都是沈聿卿的个人物品, 东西摆放的位置都是按照他本身习惯来的, 再加上他领地意识强, 平时打扫的阿姨也不会去动。
于是, 苏恕很熟练地找到放在书架最右侧的相册。
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无需言明的默契,他闭着眼睛能找到沈聿卿放的东西。同样,沈聿卿也能不加思索地输入密码, 打开苏恕的手机。
相侧里的照片很多, 有合照也有单人照,每张照片都被保存着很好, 即使过了二十多年他还是能认出哪个是沈聿卿, 哪个是沈聿朗。
他用手机拍了一张最好看的发给沈聿卿。沈聿卿那边估计在忙,没有秒回。
随后, 他无意识地往后翻动相册, 直到最也没看到周昭的照片, 他才松了口气。
临近晚饭点了, 相册放在他腿上沾上了皮肤的温度,他把相册放回原位,往客厅走。
客厅里, 除了沈奶奶外, 沈严也回来了。
他一抬头, 正好看到刚下楼的苏恕。
两人对视时,苏恕顿时头皮一麻, 顶着这稍显锐利的目光,喊了声“伯父”。
沈严也着实愣了好一会, 他像是刚想起这是大儿子的对象,缓缓地应了一声。
身为两个儿子的父亲,他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儿子和另一个人携手度过一生,可没人告诉他,他儿子喜欢男的。
两个性别相同的、一长一小的男性都尴尬了几秒。
苏恕局促是因为他不擅长父与子之间该有的对话,再加上沈聿卿他爸常年不苟言笑,看人的眼神自带压迫感。
对此,他甚至有点怀疑沈聿卿生气时候的冷脸是不是遗传他爸。
而沈严少言寡语的原因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刚二十岁的年轻人说话。
幸亏沈奶奶及时打破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局面,招呼着他们吃晚饭。
苏恕嘴里坏的地方还没好,吃得不多,最后又被沈奶奶喊着喝了半碗汤才放下筷子。
客厅里的电视播放着晚间新闻,苏恕起身告辞,“奶奶,伯父,我先回去了,改日我再来。”
沈奶奶下意识想留人住一晚上,又想起孙子嘱咐她别给苏恕太大压力。
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换成了“路上小心,回去开车注意点,到家打个电话。”
这一通话说完,十分钟都过去了。
苏恕听得挺认真,连连点头说:“记住了记住了。”
或者寻常人觉得老人翻来覆去的几句话听起来太唠叨了,可对于苏恕来说是难得可贵的。以至于他出了沈家,脑子里还想着沈奶奶的话。
回去的路上,他听着导航的声音,看到沈聿卿给他回的消息。系统自带的的字体落到苏恕眼里自动变成了沈聿卿说话时温柔的语气。
苏恕在沈聿卿【多傻】的消息下慢吞吞地打出几个字。
【不傻。】
过了一会,他又动了动手指。
【好看,真的】
然后,他把手机扔到中控台,车子一路行驶。
马上到一个路口了,苏恕怕犯困,把音乐的音量调高了点,车窗降下一指宽,晚风顺着缝隙钻了进来,灌了他一脖子冷风。
就在这时,前面的绿灯刚亮,一辆宝马直直地冲了过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架势。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苏恕后背生了一层冷汗,他本能反应向右猛打方向盘,堪堪避开这辆白色宝马。
随后,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
大半夜,医院的单人病房亮起一盏灯,苏恕做完检查,看着摔得稀碎的手机发愣。
门被人推开的那一瞬间,他还没从车祸中回过神,连呼吸都紧张到绷着气,眼睛更是紧张地看向来人。
“伯父。”
苏恕喊完人,慌慌忙忙地要站起来。
沈严眉头一压,看着苏恕眉骨刮出来的血痕,没敢让他有大动作。
出事故的车是沈聿卿的,所以沈严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
“医生说检查结果没问题,你……”沈严看他的状态太不好了,觉得医生说得不太对,擅自做主道,“只不过你晚上可能会吐,医生让留院观察。”
苏恕没听出来沈严话里的犹豫,再加上沈严肃然的表情有极强的说服力,根本没给人留下质疑的余地。
他想都没想就相信了这个说法。
沈严看他身体没什么大事,去走廊给沈奶奶打个电话,让老人家放心。
病房里静了下来,苏恕一动不动地僵坐了十来分钟。
医院里独有的肃静感一阵一阵压着他的神经,素白的墙壁让他眼睛又酸又晕,周围冰冷的一切仿佛让他回到了沈聿卿车祸去世的那段日子。
压抑且恐慌中带着麻木又狰狞的痛楚,如同心口被人用锄头挖了一块,血滋滋地从口子喷涌而出。
他想挽留去挽留不住。
不知不觉的,他在病房里转了几圈,最后颤着手推开门,探头看走廊上的人。
这个时间走廊上空荡荡的,惨白的灯光落在地上,而窗外黑漆漆一片,像是吞噬灵魂的鬼怪。
苏恕突然想任性一下,他想要远在千里之外的沈聿卿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
跟他说一些话,或者抱抱他,哪怕是一丁点安抚和触碰都能暂时缓解他心里的抽痛。
他想着想着,走廊最右侧的病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小恕,你怎么在这儿?”
苏恕循着声音回头,木讷地喊道:“常姐。”
常妍是江以砚的妻子,今年结婚的时候,苏恕还去过他们的婚礼。
当时常妍还以为苏恕是哪个公司的小鲜肉,毕竟这种颜值还是很抗打的。
后来,她才听说这是沈聿卿的另一半。
现当下,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孩满脸茫然地喊姐,常妍的小心脏有点承受不住了。
“这是怎么了?”
走近一看,她才看到苏恕穿得是病号服,脸上也惨兮兮的,“我先送你回病房。”
苏恕不至于一直陷在回忆里,他搓了搓脸,刚想谢过常妍的好意,常妍却先一步看出来他要说什么。
“别和我客气。”常妍说,“这块我来的次数多,比你熟。”
她热情地和苏恕搭着话,如此一来,苏恕反而不好拒绝。
往回走时,苏恕不经意开口问:“常姐是来看望什么人吗?”
常妍揉了下额头,脸上也露出了疲倦,“朋友组的一个演员,爆破戏的时候伤了胳膊和眼睛。”
以苏恕现在匮乏的沟通欲望,他只是回应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打算。
打招呼似的聊天和刨根问底的追问还是有差距的。
而常妍却没这方面的顾虑。
她直接说道:“成笙你还记得吧?我订婚那天他来了,也不知道他最近抽什么疯,以他的咖位接了没什么名气的戏,还遭这么大罪,这几天他助理忙上忙下的,一天安稳觉都睡不了。”
苏恕听着常妍的话,脚步逐渐放缓。
常妍自顾自地说完,才想起面前的这个男孩和江肃关系很好。
她转头郑重地看着他,叮嘱道:“我来看成笙的事,你别告诉江肃,要不然他又不乐意。”
江肃对成笙的偏见全江家都知道,平时江肃在家里仗着年纪小,跟个小霸王似的,如果这事他知道了还不闹翻天?
“我知道。”
这事用不着常妍提,苏恕但凡长点脑子也不会和江肃多说。
两人边聊边走,离着病房还有几步道的距离,常妍就看见病房门大敞着,她刚想开口就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中年男人。
“伯父怎么回来了?”
苏恕对沈严的去而复返感到奇怪。
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没说?
走在后面的常妍瞬间站得很板正,也喊了声“伯父”。
沈严眉头一紧,神情严肃几分,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起来。
他的目光先落在苏恕的身上,显然是想说什么,最后又不知道在顾忌着什么,犹豫许久没说话。
苏恕不自在地咳了声,打破了三人之间诡异的氛围。
“不早了,伯父要不先回去休息?”他试探地问。
沈严眉头微缓,“对面的车是酒驾,不用多想。”
不知道来龙去脉的常妍惊呼一声,看到沈伯父不解地看她,又迅速收敛好夸张的动作,生气道:“怎么能喝酒上路呢?如果不是小恕反应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苏恕被她的嗓门震得耳朵痛,他再一侧头,沈严已经准备要离开。
“伯父,我送……”
沈严抬了下手,制止住他后面的话。
苏恕马上闭嘴,安静等着。
“不用了,我来医院是取我今年体检单子的,顺便看看你,你早点睡。”
苏恕不明所以地“嗯”了一下,目送着沈严离开的背影。
天太晚了,常妍没待几分钟也走了,关门前,她还莫名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苏恕诧异地挑眉,还读没懂她的意思,人已经走远了。
关上门,病房里只剩苏恕一个人,病床两边都不靠墙。他睡得并不安稳,像是海面上漂泊的小舟,无依无靠。
窗帘只拉了三分之二,点点月光渗了进来。
苏恕胳膊半蜷着,被子压在胸口。一阵一阵地窒息在胸口顽固作祟,他难受得要命,偏偏还喊不出声。
他陷在梦里,陷在了一个没有沈聿卿的世界里。
直到一双手慢慢地把他托起来。
第084章 我要回家
梦是往下坠的, 额头上好像覆着一只温热的手,和他保持着寸步不离的状态。苏恕挣扎着仰头靠近,那只手突然远离了几分。
他逐渐惶恐起来, 分不清现在是哪一年哪一刻, 甚至因为过于悲观的情绪, 忘记了自己重生过的事实。
意识沉陷在自责的过往中, 孤独的灵魂被沈聿卿死亡的事实一次次鞭挞。
沈聿卿离开后,他的魔法就失效了。
沈聿卿不会再像精灵一样抚慰他的痛楚和脾气。
有的时候,苏恕也会自暴自弃地认为自己所有的痛苦和苦难都源于他对外界善意的抗拒, 他生活里受到的敌意是因为他罪有应得。
他抗拒沈聿卿的靠近, 拒绝沈聿卿的好意。
于是,上天被他不识好人心的举动惹恼了, 收回了他人生里少有的恩赐。
没错, 在他心里沈聿卿是他人生里的恩赐,哪怕最开始的相遇是不太美好的。
这个想法一直盘旋在苏恕的脑子里, 他在沈聿卿离世的半年内, 蜗居在他和沈聿卿的家, 固守着他们的回忆, 盼望着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不分日夜的酗酒麻痹了他的神经,屋内的窗帘永远是拉紧的,升起的太阳永远照不到他身上, 他理所应当地哄骗自己在梦里。
他躲在沈聿卿卧室的床上、衣柜里, 感知着主人越来越淡的气味, 像是在昭示着沈聿卿的痕迹一点一点消失在这个世上。
后来,卧室门被撞开。
苏恕胃里的酸意还在往上翻, 他在沈聿卿离世的日子里喝得太多了,吐的次数也多。
贫瘠的体力无法支撑他思考太久, 反而是另一种解脱。
破门而入的李宥被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傻了,二话不说架着人就要往外走。
结果没走两步,肩上的人忽然用力一挣,又摔在了地板上。
李宥看着满屋狼藉,给了他一拳,扯着脖领子问他,你是不是想死?
男人之间再收着劲儿,用的是也是蛮力。
这一拳下去,牙齿撞到唇.肉,鲜血慢慢染红嘴角。
苏恕没感觉到疼,身子骨却不给面子地瘫坐在地上,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他就这这么坐在,发沉的脑子容不得他多想,本能又虔诚地低语出声。
“我是他留下的,我不会死。”
再后来,他为了履行自己的承诺,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让身体得狼狈勉强收拾的得体了一点。
他活着,又好像死的,心里的沉疴尚在。
千疮百孔的人留不住温存,那就把他和沈聿卿少到可怜的记忆敲进骨子里,等百年以后,也算是两人最后的圆满。
他想着,也许死后他和沈聿卿相遇,沈聿卿像以往一样用无奈又纵容的眼神看他,一字一句地和他说话。
会说什么呢?
苏恕茫然地眨眼,视线里是沈聿卿翕动的嘴唇,不仅如此,他眼里疼惜如有实质地徘徊在他身上。
这一幕让苏恕心口微微酸涩,他伸手向前虚虚一握,平静开口,“是梦吧。”
病房里只有小夜灯是亮着的,沈聿卿握住苏恕的手,才发现手里一片粘.腻感。他去摸苏恕的额头,也是汗津津的。
“什么梦?”他问着话,试了下苏恕的体温,“有没有恶心想吐?”
一连贯的问题砸下来,苏恕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伸手狠狠地来回碾着自己眉骨处的血口子,皮.肉上顿时掀起针扎似的麻酥感。
这一刻,苏恕才相信面前的这个人是真实的。
沈聿卿反应也很快,他脸色一沉,迅速地把苏恕的手压回被子里,制止了他自.虐的行为。
没等他后续的话开口,苏恕已经掀开被子,一头扑进沈聿卿的怀里。
迅猛的动作连沈聿卿都往后踉跄了几步。
如此一来,沈聿卿有再多训斥的话也张不开嘴了,最后只能隔着病号服,一下一下摸着他的肩胛骨和脊背。
苏恕悬着的心落定了,他把脑袋埋在沈聿卿的腰上,再说话时嗓音有点哑,听起来又闷又可怜的。
他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我想回家。”
沈聿卿看他状态不对,弯腰去看苏恕的脸色。
煞白煞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遭受蹂.躏的眉骨又流出几缕鲜血。
“做噩梦了吗?”沈聿卿拥着他,问道。
苏恕闭着眼,把脸靠近沈聿卿的肩窝那里,他的手熟练地解开沈聿卿胸前的衬衫,摸到心脏附近的位置停下,感受着手底下鼓动的心跳振动。
他低着头不解释,只是一个劲地说要回家。
沈聿卿拿他没招,只能暂时安抚住苏恕的情绪,去问值班的医生可不可以回家。
他刚转身,苏恕就拉住他的手臂。
苏恕看着沈聿卿,脸上带着少见的犹豫和羞耻,“衣服……可以留给我吗?”
下一秒,黑色西装外套盖在他肩上,熟悉至极的气息让他整个人很快地安定下来。
苏恕半截下巴埋在衣服里,偶尔抬眼去看沈聿卿起身的动作。
他不说话,不代表沈聿卿不知道他的意思。
沈聿卿拍了下苏恕的后腰,承诺道:“没大问题我们就回家,我去问问马上回来。”
有了明确的回答,苏恕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手指松开沈聿卿的胳膊,两条长腿也规矩地放在床边,等着沈聿卿和他回家。
值班的医生离着不远,沈聿卿问了情况和注意事项才回病房。
苏恕听见门响就殷切地望着他,即使心里急得不得了,也表现出一副“我很好,我很乖”的样子。
而沈聿卿也在这么短短几分钟内看出了苏恕精神敏感过头了。
相较于在医院再休息三四个小时,回家住显然是个更好的选择。
他当即决定道:“回家。”
几乎在沈聿卿说完话的下一秒,苏恕就蹿腾起来,光着脚去找鞋子。
没等他蹲下来,沈聿卿拎着他的腰又把他放回床上。坐稳以后他这一抬眼,就看到沈聿卿一脸忍耐的表情。
这人的洁癖又犯了。
苏恕嘀嘀咕咕念叨了一句,晃悠下大腿。在沈聿卿找到鞋子前,他把自己脱得光溜溜的,换上了在车祸里滚了一圈的衣服。
他再一看沈聿卿的脸色,果不其然,眉头快拧成结了。
沈聿卿下了飞机就过来了,一路上脑子没空想别的,所以忘记苏恕还没备用的衣服。
苏恕没沈聿卿事儿多,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和沈聿卿说:“回家洗个澡。”
否则这位不让他上床怎么办?
沈聿卿看他挺利索地站起来,用商量的语气问他:“能抱吗?”
苏恕一时间没理解沈聿卿要抱什么,等琢磨出话里的意思后,他抿了抿唇,“不用抱,我能和你一起走。”
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能和你一起走。
苏恕不乐意被抱,沈聿卿也不会强求。他把外套裹苏恕身上,又帮苏恕系好鞋带。
苏恕垂头看着沈聿卿的头顶久久不语。
没过一会,眼眶的酸胀感愈发剧烈,他偏了下脑袋,盯着窗外看不见的星星,压住嗓音的颤抖,找话题道,“晚上你爸来了。”
沈聿卿头也没抬地说,“嗯,我不在,他担心你有事来看看你。”
想起“去体检报告”的这句话,苏恕摸了下脖子,没好意思和沈聿卿说他爸是顺带来看自己的。
因此,沈聿卿系完鞋带就看到苏恕欲言又止的小表情,显然是想说什么,又不敢。
“怎么了?又想瞒着我什么?”他笑着问。
苏恕很委婉地表明他爸是来取体检报告的,结尾处,他还郑重表达了自己对他爸的行为毫无不满的看法。
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沈聿卿又心酸又想笑的。
沈聿卿整了下苏恕外翻的领子,把自己老爸的真实想法卖了个彻底。
“‘取体检报告’ 这个说法他已经用七年了,沈聿朗十八的时候就不信了,我爸现在又拿这个理由糊弄你,看来他糊弄成功的对象后继有人了。”
苏恕惊讶地微张着嘴巴,还没从被长辈别扭的“欺骗”中缓过神来。
毕竟在他眼里,沈父是个极其有威严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说谎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趁着他愣神的工夫,沈聿卿扣上苏恕外套的扣子,顺带着把碎屏的手机揣进外套侧兜。
“你就没被糊弄过?”苏恕不死心地反驳。
沈聿卿淡定开口,“第一次我就发现了,体检报告用得着他亲自来?”
“……”
苏恕对此无言以对。
两人推门往外走时,沈聿卿决定替老父亲挽回点颜面,“他只是不擅长对子女说关心的话。”
苏恕沉默几秒,“嗯”了一声。
走廊里静悄悄的,窗外依旧是黑压压的,可此刻的苏恕却感觉不到半分恐惧。
他身边的人是他的稳定因子。
往电梯的方向走了一半,苏恕被响起的推门声惊了一下,凌晨三点的住院部确实不是让人能心安的地方。
他一转头不要紧,碰见个熟人。
成笙见到苏恕和沈聿卿也很意外,他的状况很不好,无论是充血的右眼,还是后背上大片的烧伤,都让他在荧幕里光鲜的面貌褪色很多。
他提起精神,脸上难掩憔悴,“沈总,苏恕。”
沈聿卿语气毫无波澜地应了一声。
双方关系不算熟稔,简单的一声打招呼已经算得上客气,成笙说完就要往另一个方向走,视线不经意移时停在了两人握紧的手上。
那一刻,他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此生最期盼携手度过余生的人早已离开人世,空留他一人在红尘中思念故人。
深夜里电梯抵达楼层的速度很快,苏恕并不知道成笙在看他们,等他们迈进电梯后,成笙整理好情绪已经转身离开。
空旷的走廊只有成笙一个人,他走得路漫长到好像没有尽头。
电梯门将将合上时,苏恕看着成笙的背影慢慢消失于视线,心底苦涩到粘稠。
和沈聿卿在一起久了,他都快忘记自己曾经也是个仰望别人幸福的人了。
第085章 他记恩
沈聿卿是提前回来的, 和他同行的贺助理还在进行工作上最后的商榷。
苏恕并不知道这些事,他和沈聿卿带回家后,稀里糊涂地被塞进被窝里。
连要洗澡的要求都被坚定地驳回。
最后, 他只能撑着眼皮看沈聿卿在卧室里忙来忙去。
苏恕忍着睡意, 没想睡, 他有点期待用一场最亲近的性|爱来拯救自己。
可是, 直到他困地快睡着了,睡衣也没被沈聿卿掀开。
沈聿卿只是轻轻地亲吻他的额头,再用手指抹掉他眉宇处的血迹。
“想做。”苏恕小声地说。
他理所应当地霸占着沈聿卿的枕头, 两人离得很近很近, 山茶花的牙膏味和辛辣的木调香交融在一起。
明明是很古怪的味道,却让他脑子有点发晕。
压抑的情感作祟, 他等不及沈聿卿回应, 扬着头在沈聿卿的薄唇上要咬来咬去,像是在发泄, 也像是在勾.引。
沈聿卿由着他胡闹了一会, 然后按下苏恕的肩膀, 刚想碰他的嘴唇, 就听见苏恕“嘶”了一声。
“怎么了?”沈聿卿问。
苏恕疼得睡意全无,拉开距离,捂着嘴唇吸气。
沈聿卿慌张地开灯, 被苏恕一把拦下来。
“没事, 是口腔溃疡, 我嘴巴坏了。”
声音含混地说完,他又贴着沈聿卿抱了上去。
沈聿卿及时地托了下他的后背, 两人毫无间隙地聆听着彼此的心跳。
可偏偏有人脑子里还惦记着事,苏恕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做不做?”
“今天不行。”沈聿卿语气认真得要命,哪怕他忍着辛苦,“晚上如果想吐喊我。”
“不会想吐的。”
苏恕想也不想地否定,拼命争夺性.福的权利。
可是,在身体健康这事上,苏恕犟不过沈聿卿,只好听对方安排,老老实实地睡觉。
一开始苏恕不乐意地背对着沈聿卿。
沈聿卿腾出一只手静静地拥着他,然后在他耳后轻轻地吻了几下。
“乖,今晚听我的。”
这太犯规了,苏恕耳朵被热气勾着,别扭的情绪没坚持两秒就举旗投降,转过身钻进沈聿卿温热的怀里。
他不说话,沈聿卿就时不时地吻着他的额头,哄着他。
见风长的脾气还没来得及上头,就被沈聿卿哄没了。苏恕睁开一边的眼睛,去看沈聿卿的表情。
可灯关了,他看不清。
他顿时感觉有点遗憾,再后来,遗憾像退去的潮水缓缓地消失了。
而苏恕却在沈聿卿的亲吻中慢慢沦陷,他觉得自己爱沈聿卿爱到无可救药了,连简单的亲吻他都稀罕得不行。
同时,他第一次发现有的时候亲吻比做.爱更让人心安。
“那就不做了,睡觉。”
苏恕找个舒服的姿势,胳膊和大腿都搭在沈聿卿的身上,四肢舒展的样子像极了在火炉旁睡熟了的猫崽子。
此刻他不太理解沈聿卿不碰他的原因,他也不懂忍耐比放任往往爱得更加深刻。
这一觉苏恕睡得很沉很久,仿佛把多日缺乏得睡眠一下子补了回来,以至于他再睁眼时,反应都慢了几拍。
卧室门没关紧,隐约能听见外面的声响。
不知道是沈聿卿还是来做饭的吴妈,苏恕稳妥起见,套上衣服往外走。
声音是楼下传来的,苏恕侧着脑袋往下看,一转身看到同样没关的书房门。
沈聿卿没去上班?
苏恕诧异地走过去,探头往里看。
沈聿卿在家只穿着衬衫,袖子也撸到了小臂。他正接着电话,听贺助理汇报项目的最新进展。
这几年,他在医疗科技方向投入了不少资金,这次去外地也是为了脑机接口的研究进展表态的。
听见身边的脚步声,沈聿卿连头都没抬,就伸手揽住了来人的腰。
苏恕被搂惯了,没觉得不自在。他抬腿坐在书桌一角,小腿悬在沈聿卿大腿旁边。
沈聿卿看着苏恕大摇大摆地坐在桌子上,一只手还往后撑着,偶尔低下头看几眼。
“嗯,具体事项等……”
他话音未落,一只鬼鬼祟祟地手顺着沈聿卿的皮带往旁边滑。
沈聿卿眯眼瞧着苏恕脸上得逞的小表情,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
而苏恕刚为自己占上风的地位得意了一阵。
下一秒,他就听见“啪”的一声。
苏恕人傻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大腿根。
挺响的,但不疼。
可他矫情,在沈聿卿面前又娇气又矫情。
于是,苏恕迅速用眼神控诉他,并且用很小的音量干叫唤。
“你怎么能打我腿呢?多疼啊。”
沈聿卿一耳朵听着助理严谨的工作报告,一耳朵塞满了苏恕嘴里罄竹难书的罪行。
大概过了十分钟,贺助理在电话汇报完所有的项目,他乘坐中午的航班返程,因此他习惯地问了一句,“沈总,下午有什么安排?”
紧接着,贺助理就听见沈总在电话里冷冷地一笑。
“管教熊孩子。”
被挂断电话的贺助理:“?”
目睹这一切的苏恕顿时感觉情况不妙,刚要翻身逃跑,就被沈聿卿握住了小腿。
该认怂的时候就认怂,在沈聿卿面前认怂不丢人。
苏恕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赶在沈聿卿站起来修理他之前,先把胳膊挂在对方的脖子上。
“哎,我错了错了,以后不这么干了,我在外面肯定维护好你英俊禁欲的形象,大早上也无欲无求的。”
苏恕一边说,一边用膝盖.抵在沈聿卿的大腿上。
两个成人男性在一个办公椅上胡闹,总觉得施展不开。
沈聿卿把电脑挪到一侧又把苏恕推到书桌上。
种种霸道的行为让苏恕有点心猿意马,可楼下厨房的声响又不断地提醒他家里有别人在。
有别人在,苏恕就放不开。
沈聿卿一眼就看出了苏恕的小心思,但他没开口打断苏恕的胡思乱想,主要是他这小表情太耐看了。
而纠结半天的苏恕晃了下腿,拖鞋掉在地板上时,他用脚背碰了沈聿卿的小腿,眼睛讨饶又挑衅地看着沈聿卿。
沈聿卿突然站起来,凭借身高的优势完完全全地把苏恕笼在身下。
苏恕对这样的沈聿卿茫然又陌生,他不太习惯全方位的压制,瑟缩地往后藏。
可他没想到,沈聿卿只是看了一会,然后特别幼稚地用手指压了下他的腮帮子。
苏恕倒一口气,皱着眉看沈聿卿,他看沈聿卿没有有别的动作,肩膀才松懈下来,随即安静地望向沈聿卿,眼神好像在说“你捏都捏了,我都这么哄你了,够了吧。”
沈聿卿克制地把手放下,然后越过苏恕的侧腰,去书桌上方去找药。
一眨眼的时间,苏恕搭在书桌的手上就多了喷雾剂。
同时沈聿卿又恢复成平日里淡定的样子。
苏恕对此心里庆幸又惋惜,他动作麻利地从书桌上跳下来,过宽过大的书桌总会给他带来不太正经的遐想。
“没那么娇气。”
苏恕舔下了嘴里坏了的地方,疼得抿了下嘴唇。
疼是真的,但也不至于忍耐不了,一小块溃疡过几天好了,实在不必麻烦地去涂药。
沈聿卿怀疑地看着他,“刚才谁疼得嘶嘶哈哈的?”
“本能反应,没办法。”提到这里,苏恕满脸不爽地推卸责任,“还不是你按疼了。”
“谁大中午的扒别人裤子?”沈聿卿挑眉反问。
“……”苏恕一时被噎住,眼睛在沈聿卿身上看来看去,开玩笑道,“你可真记仇,我连你身上的肉都没摸到,你就打了我一下,还要按疼我,这也太亏了。”
沈聿卿被他“斤斤计较”逗笑了,“你还没吃饭,下去吃点东西。”
苏恕“嗯嗯”两声,却没挪地方的意思,他扯了下沈聿卿的手臂,脸贴在他的肩头,“你怎么知道进来的人是我?万一抱错人怎么办?”
家里除了他还有在楼下做饭的吴妈,他可记得沈聿卿连头都没回,一胳膊就把他揽过去了,
这不明摆着知道进来的人是他嘛。
沈聿卿没想到苏恕会问这个,他用得着回头去看是谁吗?平时外人进他书房都事先敲门,至于苏恕进来敲门?
门往哪边开都得苏恕说得算。
可想归想,话不能这么说,沈聿卿熟练安抚肩膀上刚睡醒就黏人的小动物,“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你,还用猜吗?”
得到回答后,苏恕心满意足地踩着拖鞋下楼吃饭。
下午苏恕想去趟医院,半夜走得急,他把腕表落在病房枕头下面了,再加上腕表是今年过生日时沈聿卿送给他的,他有点舍不得。
沈聿卿下午有会议,苏恕没让他跟着,自己去跑到楼上拿钥匙、换衣服。
昨天开的那辆车撞到护栏上,车头被撞得不成样子,现在不知道在哪个4S店维修。
他弯腰换鞋的工夫,钥匙被沈聿卿一把抽走。
“开这个。”沈聿卿说。
苏恕接过钥匙,翻来复去看了几遍,愣是没想起来这是哪辆。他开沈聿卿车的次数多,车里都是两人的随身物品,用起来方便。
“这两天你先开这个。”
沈聿卿不经意地说了一句,顿时让苏恕心里起疑。
刚踩进运动鞋里的脚往后一退,他反身拉住沈聿卿的手臂,嗓音不易察觉地一抖,“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开你的车,昨天晚上不是意外对吗?”
苏恕对车祸的原因敏感到让人心惊,连沈聿卿都觉得意外。
胳膊上握住他的手指越来越紧,甚至有点发颤。
苏恕这个状态,沈聿卿不敢让他马上出门。
“别瞎想。”他把人拽回沙发上。
苏恕跟着他走,没吭声。
“现在都只是猜测,意外的可能性很大,你别慌。”
苏恕脸上的神情不太好,眉骨处的创口贴被他烦躁地扯下来。他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苦涩,“没事你为什么让我换车?沈聿卿,你说好不骗我的,贺助理的事情也是,你只说他没问题,根本没和我解释。”
旧账重提不是苏恕的性格,可他真的太慌了,相较于沈聿卿爱谁在意谁,他更希望沈聿卿能好好活着。
沈聿卿被这么质问,没急也没恼,他面对苏恕的脾气永远有用不尽的耐心。
“像我们遇到这种突发的车祸,一般都会去查肇事者家里的情况,有两种情况会让我们起疑心,一是家庭经济状况不好,但车祸不久前肇事者家里汇入大金额不明钱款的。”
他说着话,从茶几下面拆开一瓶口腔溃疡喷雾,示意苏恕张开嘴。
苏恕听得挺认真,有点不愿意,但架不住沈聿卿一个劲儿地摸他下巴,只能慢吞吞地抬起下巴张嘴。
“二是家里只有肇事者一个人的,这种可能被人做过手脚。”沈聿卿细细看了他嘴里一圈,也没看到哪里坏了,“哪儿坏了?”
“右边大牙旁边。”张嘴说话,蹦出来的字儿闷声闷气,即使这样,苏恕也没忘追问,“那这哧呢?”
“这次是个学生酒驾,重点大学,家世清白。”沈聿卿用喷头瞄准变白的一小块,“基本可以判断是个意外,所以你别紧张。”
喷洒出的药液激得嘴巴一阵一阵地疼,苏恕忍不住想舔,又被沈聿卿喊停。
“那你非让我换车。”他说。
沈聿卿又喷了两下,“让你换你名下的车是为了防止意外,这事儿说不准,咱俩都要小心着点。”
苏恕保持着张嘴的动作,思考着沈聿卿的话,然后就感觉到喷头敲了下自己的大牙。
“你大牙的补牙材料该换了。”沈聿卿说。
苏恕立刻捂住嘴巴,“你怎么还有心情看这个?干脆做去牙医得了。”
他小时候被沈聿卿带过去补牙,过程极其艰难且惨烈,现在回忆起来还心有余悸。
沈聿卿笑了下,“至于贺助理,你到底在怀疑他什么?”
对这个问题,苏恕无办法解释,他该怎么说?自己只是生气上辈子贺助理在沈聿卿离开后成为卢枫的人。
他知道这么严苛地要求贺助理挺没道理的,可是他护短。
所以,他不能说。
苏恕低下头,转了两下魔方,敷衍道:“没什么。”
沈聿卿何尝不知道苏恕心里没认同他的说法,解释道:“我不是向着贺助理说话,而是贺助理和公司其他人的立场不同。”
即使知道沈聿卿和贺助理没什么关系,苏恕还是吃味地耷拉着嘴。
这还不叫向着?那什么叫向着?
沈聿卿扣上喷雾的盖子,“贺助理记恩,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以我的意愿为主,哪怕……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他也会在外人那里维护住我给你留下的一切。”
后半句话让苏恕错愕地抬头,手上的魔方也砸到地板上。
第086章 惊天丑闻
一语成谶是一种什么体验?
以前世的结果来看, 沈聿卿这句话说得相当有先见之明,而这种场面是苏恕最不愿意看到的。
去医院的路上,苏恕缄默不语, 口腔里还残留着喷雾的苦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苦涩一直往喉咙深处蔓延。
如此反复着, 让他心里越来越烦躁。
以至于到了医院以后,他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发愣。
他不喜欢医院,医院是个让人大喜大悲的地方。对于大病初愈的患者和家属而言, 是难以克制的喜悦, 而对于失去亲人的人来说,则是一场无尽头的黑夜。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从那场黑夜里走出来过, 也许对别人来说是黑夜, 而对他来说则是深渊。
其实上辈子他不知道沈聿卿做过什么,他心动是一回事, 真追人又是另一回事。
苏恕承认自己别扭且傻.逼, 要他承认对沈聿卿的感情更是难上加难, 他躲着掩饰着, 又在人群的角落中翘首以盼着。
而上辈子的沈聿卿也尽职做好兄长该做的事情,衣食住行,从未亏待过他。
他和他之间一直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不越雷池半步。
而在这种情况下, 沈聿卿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护着他后半生周全的?
苏恕想不明白, 他也不敢自作多情地乱想别的。
视线里走动的人影逐渐变得模糊,搭在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苏恕慢慢伏了下去,把脸埋胳膊肘。
他想沈聿卿是世上最会藏礼物的人, 连收礼物的人都不知道礼物的存在。
车里的冷气开着,吹在裸.露的后脖子上,直到侧兜传来备用机轻微的震动感,苏恕才从低迷的情绪抽离。
是沈聿卿打过来的。
让他去成笙的病房顺道取个东西。
苏恕有点纳闷,却没多问,只回了个“嗯”字,正好掩饰住嗓音的沙哑。
下午的病房失去了凌晨时极致的安静,走廊外偶尔响起护士和医生的脚步声。苏恕在病房枕头下找到手表,转头又往隔壁的病房走。
咚咚咚几下敲门声过后,门被人从里打开。
可是开门的人却不是成笙,而是聂慎延。
聂慎延的打扮很考究,除去褶皱的袖口带着点暧昧的气息,其他地方都挑不出刺儿来。他出现在这里不像是来看望病人的,更像是来参加什么重要宴会。
他看了苏恕一眼,眼里有意外有探究,唯独没有陌生。
很明显,聂慎延是记得苏恕。
而苏恕也在聂慎延靠近的一瞬间往旁边让了一步,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这毫不客气地躲闪让聂慎延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停下脚步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青年。
就在这时,成笙客气的声音从病房里传来。
“沈总要的东西在这。”
这一句话顷刻间打破了两人古怪的互相针对。
聂慎延往外走了两步,头也没回地冷声道:“成笙,送我一下。”
成笙应了一声,让苏恕在病房里等他。
病房床头的柜子摆着果篮和鲜花,杯子旁还有个削了一半皮的苹果,苹果的果肉还没变暗沉,应该是刚削完不久的。
苏恕拖了张椅子坐到边上,想得却是聂慎言来这里的目的,刚才和聂慎延擦身而过时,他闻到聂慎延身上很淡的一股酒味。
他正低头想着,手机突然亮了一下。苏恕不留心地扫了眼一连串的数字组成的号码,没当回事儿。
成笙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他眼睛充血的情况没有好转,脸色却比出去时白了一个度,像是被冷风激着了。
苏恕问他用不用喊医生?
成笙摇了摇头说不用。
然后,成笙把一个相机交给了他。
苏恕定定地看了相机一会,才动作僵硬地接过来,“这里面是什么?”
他不懂沈聿卿为什么让他去成笙这里取相机,里面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自己看,沈聿卿让我给你的。”
成笙坐回床边,把没削完的苹果又拿回手里,弧形的刀刃顺着果皮的交界处,压着果肉把剩下的半个苹果削皮。
苏恕看着苹果皮一圈一圈掉进垃圾桶,成笙的烧伤在左肩上,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手抖,由此可见他拿刀的手比一般人稳。
也对,成笙他割自己也挺稳的。
成笙削了苹果没吃,扯了张纸巾垫在苹果下面扔回柜子上,看起来没有吃它的意思。
他擦了下手,突然开口问:“说起来也奇怪,你和江肃对我的态度不一样,你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不该是‘同仇敌忾’吗?”
苏恕摆弄着手里的相机,听到他的话连头都没抬,“什么态度?”
“他天天巴不得我去死。”成笙调整了舒服的姿势靠着,然后闭着眼说,“你对我……没什么态度。”
成笙所言非虚,他和苏恕也算是见了好几次面了。单凭苏恕和沈聿卿的关系,他和江以轩的事苏恕不可能不知道。
任谁看来他在江以轩去世不久成为聂慎延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狼心狗肺。
可偏偏苏恕不一样,看向他的眼神坦然得不像话。
成笙对此感觉很奇怪。
一个相机和盒子里两张存储卡,苏恕把成笙递给他的东西翻了一通,才回答成笙的问题。
“我不了解你,拿什么评判你是好人或者坏人?道听途说不一样是真的,我不能从别人的印象中对一个我不了解的人打上标签。”
说完,他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江肃厌恶你,我也不会和你有多少联系,毕竟要向着谁我还是能分清的。”
这一番话让成笙一愣,随后笑了下,评价道:“有立场还有原则。”
苏恕没回应他的话,他觉得自己算不上多有原则和立场的人,毕竟在岑识的事情上他做得不好。
两人都不算能说会道的人,苏恕取完相机就离开了。
而成笙坐在空荡荡的病房里,给沈聿卿发了一条信息。
【相机给苏恕了,明年帮我一个忙,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这一切是苏恕不知道,他在车里翻出相机里的视频,按着时间顺序打开第一个。
出现的是一个抖动的画面,画面里是黄灿灿的油菜花地,而从拍摄角度来看,拿相机的人很有可能坐在副驾。
紧接着,画面挪到一个人的脸上,由近到远,一张和江以砚五官有着三四分相似的男人出现了在镜头里。
苏恕感觉这个人可能是江以轩。
只是,沈聿卿要这个相机有什么用?
他带着好奇心地看了几分钟,判断出这个视频类似于旅行的记录片。
数了下相机里视频,数量还不少,可他没耐心看别人的旅行vlog,匆匆翻了几个就把相机扔到后排车座上。
正巧这会儿有其他的车在找停车位,苏恕一下子把相机的事扔到脑后了。
大二的专业多,老师点名还严。
苏恕上课和赶项目的时间总会撞到一起,甚至忙到修手机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用备用机来将就一段时间。
而在苏恕忙得昏天黑地的这段时间里,聂家一桩丑闻闹得轰轰烈烈,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起因是聂慎延又看中了一个女人,据媒体报道,此女容貌闭月羞花,唯独身子骨不太好。聂家大少为博美人欢心,连为她看病的医生都是重金从国外挖过来的。
本来这种花边新闻大家就图一乐呵,豪门阔少身边怎么会缺少莺莺燕燕?保不齐今儿是白牡丹,明儿又是红玫瑰呢!
众人笑笑也就过去了,都没想过能闹多大。
可偏偏这事后续的走向出人意料。
还没过三天,聂家大少追求的那位美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为聂父的私生女。
此事一出,看热闹的人可不少。
聂慎延睡过的男男女女很多,可谁也没想到会睡到亲妹妹身上,这不就成笑话了吗?
聂父听闻此事,还没来得及勃然大怒,又有媒体发出了聂慎延和私生女在酒店一同出现的照片。
就在众人以为聂慎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时,又有媒体拍到了同天下午聂慎延和成笙在医院门口的照片。
两人关系很是亲昵,让人不得不多想。
聂家人趁此往下压热度,并给出了酒店照片为假的指控。
闹剧最后聂慎延才出面表示,他和那位不明女性实为资助关系,并无发生过界的实质行为。
这个说法有人信,有人不信,但解释权归聂家人所有,其他人暗地里怎么说就不一定了。
事情发生三天后,那名不明女性经过亲子鉴定也被证实了是聂父的女儿。
苏恕听到江肃和他说起这事儿已经是一周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地觉得聂慎延和成笙的照片是那天下午在医院拍的。
晚上睡觉前,苏恕和沈聿卿提起这事儿,顺便说了下自己的想法。
沈聿卿也点了点头,说:“可能。”
苏恕困得头直往枕头上陷,这几天他睡得少,一到沈聿卿身边就容易犯困。
沈聿卿把他快踹到床下的被子扯了回来,“相机里的视频你看了吗?”
第087章 亲昵地讨吻
意料之外的发问让苏恕困到迟钝的脑子停顿片刻, 睫毛也一下一下刮着枕面,一副要醒不醒的架势。
“视频?”他模糊地想起被遗弃在后排车座的相机,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看了, 是你和别人出去旅行的视频, 还有在篮球场上的照片?”
沈聿卿先“嗯”了一声, 又认真观察苏恕的反应。
几分钟后,苏恕因为胳膊压麻了,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 才感觉到耳边安静得过分了。
他睁开眼, 正好撞上沈聿卿探究的眼神,莫名地让他感到一阵古怪, 难道视频和照片都什么不对?
心里想着, 他也就张口问了,“怎么了?”
卧室里只有沈聿卿那侧的灯开着, 暖黄色调的光停在他的肩头。
苏恕撑着胳膊坐起来, 半掌宽的灯光落在侧脸上。
也正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光线让沈聿卿一眼看到他眼里的坦诚。
难道是他想错了?
沈聿卿默不作声地敛住疑惑, 把苏恕要挠伤疤的手又按回被子里。
苏恕挣了几下, 挣不动,干脆后背往床头一靠,脑袋也懒懒地一歪, 以一个极其小鸟依人的姿势依偎着沈聿卿。
他边靠边笑, 偶尔生起的羞耻心也在晚上闹罢工了。
整个人像黏人精化身, 过了一会儿,黏人精又变成胡说八道的小混蛋。
“你不让我挠, 我很痒啊,你帮我止痒吗?”
语气嚣张又“不怀好意”, 像是拿捏了沈聿卿心尖上一块肉一样。
而对于沈聿卿而言,这个举动更倾向于可爱。
只不过可爱归可爱,沈聿卿下手的力度一点都没收着,几乎在苏恕得意的下一秒,就把人压在了床上。
两人都是热血方刚的年纪,言语上的挑弄再加上时不时的体温触碰,脑子不想点那方面的事真说不过去。
说实在的,苏恕被压也没慌,甚至还有心情用手勾了下沈聿卿的小拇指。
像极了小猫用尾巴缠人。
可缠着缠着,苏恕忽然一愣,不确定地看了眼床头的时间。
快十二点了。
苏叔顿时头皮一麻,想起明天堆积成山的事情,迅速推搡着沈聿卿的肩,“不行不行,太晚了,看在我赚钱养家的份儿上放过我吧。”
沈聿卿似笑非笑看着他。
随后,苏恕慢慢地眨了下眼,在彼此对视的目光里低头吻了下沈聿卿的指尖。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湿.润的嘴唇恰好碰到了上次割伤的地方。
痊愈后一点痕迹没有了,可他记得是这里。
沈聿卿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恕的动作,像是要把这一刻死死地刻在脑海里。
他突然想知道在苏恕心里自己是不是可信的。
察觉到沈聿卿看他的视线里带着隐隐的探究,苏恕这才发现不对劲。
“到底怎么了?”沈聿卿不起来,苏恕也推不动他,索性把胳膊一搭,“难不成视频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聿卿眼底神色不明。
他没错过苏恕每一个反应,哪怕是现在,苏恕眼里也是坦坦荡荡的。
“想什么呢?”苏恕被压久了,困得有点烦躁。
沈聿卿摇摇头,亲昵地和他讨了个吻。
苏恕的吻技从来没有长进,碰到沈聿卿就被亲昏了头,胳膊也本能地搂着沈聿卿的脖子。
幸好沈聿卿记得苏恕明早有事,没闹太久,最后吻了下苏恕的后颈,把人松开了。
苏恕困得打了个哈气,用被子卷好自己,还能分一丁点精力和沈聿卿说话。
他很好奇沈聿卿为什么会在意相机里的东西。
两人紧挨地坐着,沈聿卿没藏着掖着,直接说:“里面是我没成年之前的一些视频和照片,视频里的那次旅行是我和江以轩他们去的。”
苏恕越来越沉的脑子因为“江以轩”三个字提起了点精神,看来他想得没错,视频里最开始的男人就是江以轩。
“我猜到了,其实他们兄弟几个长得还挺像的。”眼睛半闭着,下巴抵在沈聿卿的肩膀,他继续说,“我还几个视频里看到了你,你那个时候年纪不大的样子,只不过你在视频里出现的次数太少了。”
他困得意识发飘,想起什么就说什么,还顺着提起有几张照片里看到了任振。
沈聿卿皱着眉听他说话,逐渐声音越来越低,肩上也越来越沉。
说到最后,苏恕也没提出什么质疑或者疑惑。
沈聿卿一手扶着苏恕的肩膀,一手去关灯。
他刚一伸手,苏恕不乐意地动了一下,然后晃晃悠悠地抬头,用嘴唇在沈聿卿的下巴和脸颊亲亲碰碰,跟哄小孩儿似的。
最后他又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看了看了,别闹了,乖啦,好困。”
沈聿卿:“……”
第二天苏恕上完课,就去车里后排的座位找相机,沈聿卿昨天晚上反复问他的行为让他忍不住多想。
其实相机里的视频和照片他并没有看完,多倒是其次,最重要的他打开一个视频,里面的十有八九出现的不是沈聿卿。
江以轩出现的频率是最多。
他没大把闲暇时间去看别人,可是沈聿卿的态度又着实不正常。
相机比较好找,难找的是放存储卡的铁盒子。
那天下午随手扔哪儿来着?
苏恕弯着腰在座椅缝隙里摸来摸去,都一无所获。
这时,侧兜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用的还是备用号,碎屏的手机已经去修了。
屏幕上是一条广告短信,他刚想右滑删掉,视线却猛地停在了下一条短信的发信人上。
一连串数字,13开头,82结尾,这个号码他到死也不会忘记。
心里蓦地紧张起来,多年前的不理解也许已经随着年龄渐长失去了许多棱角,如今再面对他的亲生母亲,只剩下辗转两世的思念。
他没想过她会联系他。
毕竟自从她和苏闳刚离婚后,苏恕再也没见过她,连寥寥几次的通话都过于简洁。
苏恕沉默地看着手机,左手发颤地去摸烟盒,屈起的指尖点了几下,又猛然停住。
手指动了几下,又把钟迟玉几个字删掉了。
他看了屏幕良久,指尖轻点了两下。
输入了一个字——妈。
然后按了保存。
咔嚓一声,不知道在哪里藏身的打火机派上了用场。
苏恕有一阵时间没抽烟了,也不知道是生疏了还是心里太乱了,第一口烟就被呛得咳了起来。
后来咳得脸都红了,他在心里边骂了自己一声废物,又不甘心地点了第二根。
苏恕心里没底儿的时候就会找外物来麻痹自己。
这个外物可以是沈聿卿,也可以是香烟或者酒水。
可他和他妈的事不能找沈聿卿,苏恕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只能用烟麻痹自己。
毕竟烟不会说话,烟也不会在意别人,同样的,烟也不会心疼人。
一个死物,又能让他暂时缓解烦闷,何乐而不为?
刚开封的烟盒只剩下了一半,车里也是烟雾缭绕的,苏恕咬着烟,紧紧地握着手机,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洞。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窗降下来了一点,一大股新鲜空气冲散了车里的烟味和冷气。
苏恕请了清嗓子,犹豫了两秒,拨通了那个电话。
一阵等候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苏恕明明觉得这个音乐很耳熟,可混乱的思绪让他无从分辨它的歌名。
他就这么慌张而安静等着,听着音乐从舒缓到高.潮部分的激昂,再回落到平静的结尾。
没人接。
苏恕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车里的烟味散尽了,苏恕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挪地。
他看着窗外,想得却是这几天温度逐渐降低,再过一个月就该送暖气了,宿舍的暖气上可以热牛奶,冬天一到新年就快了,新年能得到很多人的红包,沈聿卿会给,沈奶奶也会……
苏恕想了很多很多,甚至连沈聿卿明年过生日他送什么礼物都往脑子里塞。
一阵铃声再次突兀地响了起来,苏恕手忙脚乱地去副驾上找手机。
而看到屏幕的备注名是李宥时,平静的脸上顷刻间泄露了几分情绪。
失落且难过,又带着多年压抑的痛苦。
苏恕往后靠了一下,才接通电话。
李宥的大嗓门一下子响起起来,“苏恕,你什么时候到?”
苏恕有点晃神,下意识地开口反问,“什么?”
这一开口不要紧,嗓子哑得太难听了,跟得了重感冒似的。
“不是说今天咱们几个商量一下后续的流程怎么做吗?”李宥隔着电话,没在第一时间听出他声音不对,“还差你和许哥了,傅姐和陶子都到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苏恕才想起来下午几个人要确定后续流程。
只是,他抬眼看了下后视镜里的人,满脸颓废和局促,像极了当年被扔下的可怜虫。
他用手搓了下脸,想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狼狈,“我有点不舒服,能换个时间吗?”
“你感冒了?我说怎么听你声儿有点怪,你好好在家休息,等我们对完了,再和你说。”李宥嘱咐了两句,话题一转,“你听说你后妈最近说的话了吗?她突然向着你说话了。”
第088章 腿打折
“什么叫替我说好话?”
不用火急火燎地出门了, 苏恕低头抖了下外套上的烟灰,语气挺随意地说,“她说什么和我有关系吗?”
这话他倒没作假, 只要赵兰别带着她家的小崽子天天往沈聿卿身边凑就行了, 至于别的他想管也管不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
法治社会下, 他又不能一砖头把人拍死。
一推开车门,外面一阵风吹了过来,温度明显比前几天低不少。
苏恕一只手拿着手机和李宥闲扯, 一只手藏着抽烟的证据。
自打咳嗽好了, 沈聿卿不至于一根烟都不让他碰,但一天抽半盒指定是不行的。
这道理苏恕心知肚明, 他和沈聿卿闹归闹, 不能真在沈聿卿操心他身体的事情上作死挑衅。
那样也太不知道好歹了。
于是,苏恕面无愧色地把烟盒“毁尸灭迹”, 又回车里翻了下后排车座。
电话里李宥说了一堆, 没等来苏恕半句回应, 只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响起。
“你干嘛呢?我说得话你又当耳旁风了。”
苏恕弯着腰从车里钻出来, 手里只有相机,还是没找到那俩存储卡。
他“啧”了一声,头一次觉得随手乱扔是个坏习惯, 当时扔得挺潇洒, 现在找得多苦.逼。
顺手带上车门, 苏恕没觉得存储卡会丢,毕竟这辆车只有他开过, 估计夹在哪儿了,他没发现。
“听见了,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他顿了几秒,冷声笑了下,“可能中邪了吧。”
李宥在手机里开玩笑说他封建迷信,然后又认真道:“说真的,她这态度转变得太突然了,你小心着点。”
苏恕听完他的话,小幅度地扬了下唇角,说话的口吻有点难以捉摸的意思。
“不像你,以前一有机会你就提醒我周昭的忌日我该去,怎么这次……”
后面的话没继续说。
他倚靠在宿舍楼大门边上的墙壁,放眼望去是来来往往的学生,他像是融入其中,成为普通又独特的一员。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李宥先是低声骂了一句,然后说:“之前让你去,是不想让你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觉得做点表面功夫总比别人在背后说你强。咱俩说句实在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可别人不知道。”
苏恕垂在腿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意味不明道:“你这话说得,好像多向着我一样。”
李宥一愣,短时间没猜到苏恕古怪的语气从何而来,可转头一想前段时间吕叔提起来的事,他又立刻明白了。
“艹,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这个时间段,外面的阳光刚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苏恕“嗯”了一声,才佯装好心提醒李宥事情的经过。
“你问我恨不恨苏……”他抿了下唇,继续说,“那个时候你就知道苏闳刚他们搬家了,你是来试探我态度的。”
被人掀开了心思,李宥也没隐瞒,实话实说道:“是,我当时怕你脾气上头了,去找你爸,你也知道这边人看热闹的心态,指不定到时候又在背后说你坏话。”
苏恕扯了下嘴角,想说不用在意那么多,可话到嘴边了,他又说不出口。
好像所以人都比他在乎自己的名声和未来。
“谢了。”苏恕别扭地说完这俩字,立刻说到另一个打算。
而李宥还没从苏恕突来的道谢中反应过来,下一秒又被对方的话气得原地跳脚。
“苏恕你要是真去见陈勇,信不信我下一秒就给沈哥打电话,让他把你腿打折?”
陈勇都去蹲监狱了,苏恕这个犟种怎么非要去看他?李宥百思不得其解。
“你又拿沈聿卿威胁我。”苏恕不解道,他觉得自己一点都怕沈聿卿,怎么李宥总拿沈聿卿吓唬他?
李宥冷哼一下,“你就说好不好使吧?”
苏恕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咬牙承认:“好使。”
他真怕李宥去告诉沈聿卿。
随后,苏恕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去,李宥才肯善罢甘休。
一转眼进了冬,南方和北方的小年日子不一样,习惯也不一样。
苏恕一个北方人,小年这天从小到大吃得都是饺子,沈聿卿向来以他的习惯为主,也跟着吃饺子。
而去沈家的那一晚,他可算开了眼了。
饭桌上除了饺子,还有汤圆,以及白白的,黏黏糊糊的……糍粑。
虽然都挺好吃的,但除了饺子以外的食物没被他列为小年的必选项。
沈父这几天忙,没空回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除了两位老人,沈聿卿和苏恕,还有快过了饭点才回来的沈聿朗。
沈聿朗一到休假的几天,就恨不得把时间掰成八瓣用,今晚和这个发小出去玩,明晚约那个发小吃饭的,连回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耳朵倒是被旁人塞满了最近的小道传闻。
吃完饭,苏恕都没干别的,光听喝了点酒的沈聿朗说话了。
其中不免提及到聂慎延和他父亲私生女的后续。
据说,聂父不仅把人认回来了,还给改了姓,由原来的楚芸婉改成聂芸婉。
这还不算什么大新闻,最让人惊讶得是聂芸婉回到聂家后,她和聂慎延的关系以雪崩的速度转为敌对关系。
双方互相看不上眼。
有人猜测聂芸婉最开始是为了钱财才和聂慎延在一起的,也有人猜测聂慎延对聂芸婉的态度是受了聂家夫人的影响。
反正说什么都有,各种猜测随着谣言而起。
再晚些,两个老人上楼休息,客厅只剩他们三个人。
沈聿卿回了个工作邮件,看了眼时间,朝苏恕说:“穿外套,我们回家。”
苏恕正想着事情,听到沈聿卿喊他,本能地应了一声,然后才问道:“怎么了?”
沈聿卿起身的动作一停,觉得他又要搞什么小心思,于是不动声色道:“天黑了,我们要回去了。”
“我去换衣服。”苏恕看了下窗外,把压在沙发上的腿放下来。
可脚在地板上试探了半天,也没踩在拖鞋的一角,他刚要弯腰去找,沈聿卿已经顺手把他无意间踹远的拖鞋拎回来了。
苏恕穿上拖鞋的时候,还瞄了沈聿朗一眼,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在家里和沈聿卿做什么他都不害羞,可别人面前,他自认为脸皮没那么厚。
而沈聿朗酒劲上头,根本没余力注意到他哥和苏恕。
阿姨煮好了醒酒汤放在茶几上,沈聿朗没喝,一个劲儿地揉太阳穴。
趁着苏恕去楼上拿蟹黄酥的工夫,沈聿卿关心了下自己的亲弟弟,“上楼回房间睡,爸这几天在忙,你多陪陪奶奶,她想你了。”
沈聿朗点点头,接过他哥递过来的醒酒汤,闷了一大口。
他撑了下沙发站了起来,抬脚往楼上走。
沈聿卿看他走得挺稳当的,也没再说什么。
而刚走没两步的沈聿朗步伐一停,手指用力地碾了下眼眶,艰难地问:“哥,你有没有怪过我?如果我那天晚上不闹,咱妈……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客厅内顿时一片寂静,两人隔着很远,可沈聿卿还是很清楚地听到沈聿朗的话。
尤其是那个“死”字,说得特别轻,像是怕惊动已故的灵魂。
许久后,沈聿卿才开口说话,“别想这么多,没怪过你。”
沈聿朗背对着他,没再继续追问他哥心里的想法,“我去外公那里了,他不愿意见我,外婆说让我过段儿时间再来。”
这事沈聿卿听外婆提过。
他走上前,拍下沈聿朗的肩,以当哥的角度和弟弟解释道:“外公这几年身体不好,不敢让他太生气,等下次我去说一下,他只是嘴上说怨你,心里也惦记你,他每次都拐着弯问我你有没有受伤。”
沈聿朗不像是沈聿卿,沈聿卿在外公眼皮子底下长大,他们工作上又有交集,外公不会闲得没事去担心沈聿卿的安危。
而沈聿朗不一样,沈聿朗在部队要出任务,出去一趟保不齐就受伤了,严重些的还可能缺胳膊少腿的,甚至丢掉性命。
外公每次都不经意问一下沈聿朗有没有受伤,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又恢复成不苟言笑的样子。
沈聿朗扶着楼梯扶手,坐在楼梯的台阶上,他一只手撑着额头,手掌正好盖住了眼眶四周的红。
“哥,妈是不是……被我气疯的?我太能闹她了。”
沈聿卿眼底错愕一瞬,随后沉声问道:“谁和你说的?”
他妈的精神问题是在去世后被发现的,按照当时家里长辈的顾虑,这份报告一直压着,没敢让两个小辈知道。
沈聿卿会发现是因为他后来长大些,根据他妈表现出来的症状判断的,又去问了不少专业人士。
沈父知道他在查,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他,干脆直接了当地和沈聿卿说清了。
而他妈过世那年,沈聿朗才五岁,不记事儿的年纪,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聿朗没说话,突然用力砸了下扶手,他抬起头,沙哑的嗓音不受控地大了些。
“还有车祸以后,你和妈是不是都清醒过?廖哥说你当年胳膊骨折了,雪地上也有身体拖动的痕迹,你……”他声音哽了一下,“你眼睁睁地看咱妈死在面前,你最应该……怪我了。”
第089章 喊哥哥
当年沈聿朗确实没想太多。
他从小到大没吃过多大的苦, 除了外公在气上头给了他一巴掌,把他委屈得哇哇哭以外。他在父亲和亲哥的庇护下,很少听到别人的闲言碎语。
即使上初高中那几年, 有人在沈聿朗耳边胡说八道, 他也会毫不客气地打回来。
而他顶多被家人说一顿, 转头又把书包一扔, 找发小出去玩。
哪怕是沈聿卿出国上学那几年,给他打得电话也不少。
于沈聿朗而言,沈聿卿真的是个很好的哥哥。
后来, 沈聿朗长大了点, 他才知道他妈出事的那几年,他爸的工作变动很大。
如果他哥真和外公离开, 就代表他可能会因为他爸的工作调动不断的转学。
沈聿朗如今回忆起来, 说不上亏欠他哥,心里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再加上今晚廖哥顺口提到当年他妈车祸的那次, 所有他不知道的过往都被翻了出来。
“怪你什么?”
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聿卿忽地叹了口气, 抬头看了眼楼上, 然后看向蔫里蔫气的沈聿朗。
“如果真的要追究责任,那我们做得都不好,我注意到咱妈的情况不对, 却没和别人说。咱爸也是, 光顾着工作不顾着家, 其他人你还要我一一举例吗?”
堪称逼问的话让沈聿朗徒劳地张了张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哥很少生气, 除了之前他们几个淘小子差点拍同学的裸.照。
沈聿卿弯了下腰,把手搭着沈聿朗的肩。
虽然两人是亲兄弟, 但他俩无论是性格,还是相貌上都不太像。家里人以前还开玩笑说弟弟和哥哥反着长,他们也不会因为太像分不清谁是谁。
“哥,我没这意思。”沈聿朗哑声反驳道。
他是觉得自己做错了,没想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那就回去好好睡觉,别在这里耍酒疯。”沈聿卿不动声色地往楼上看。
沈聿朗丝毫没察觉到他哥哥撵他走的心思,坐在楼梯台阶上没挪地儿。
两个人就这样不言不语地沉默了几分钟。沈聿卿看不下去了,“家里人没和你说,是怕你多想,如果你怪我瞒着你,我没话讲。今晚咱们把事情摊开讲,妈当时病了,她精神压力很大,爸又忙,那个时候我们没注意到她,至于……那晚的事情只是一个爆发点。”
他停顿了一下,语速明显变慢,“爸一开始也没告诉我,后来我问余曳的老师才知道妈那阵很可能出现了幻听和幻视,包括车祸那一晚,她发病的时候没认出我来,所以她不是故意……”
沈聿朗愣住了,他第一次听他哥讲车祸的过程。
后面的话沈聿卿没再多讲,他用了点劲儿,把沈聿朗拽起来,郑重道:“我和你讲这么多,不是让你天天借酒消愁的,我没有怪你,咱爸也不怪你,如果妈在的话,她也不会怪你。外公打你是因为妈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气昏了头。”
过了半晌,沈聿朗手撑着台阶站了起来,讷讷解释道:“我没怪外公。”
沈聿卿看了一下他的脸色,眼睑红了一大片
“小朗,别陷在过去里。”沈聿卿轻轻一笑,捶了下他的肩膀,“长大了,以后你娶……有爱人了,要好好对人家,好好照顾家,别走咱妈的路。”
该嘱咐的话嘱咐完了,他刚要去楼上喊苏恕下楼回家,就看到苏恕从楼上的拐弯处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两人目光短暂对视一瞬,苏恕不自在地移开眼,像是偷吃后被主人发现的小猫。
沈聿朗看到他哥的小男朋友下来了,迅速用手抹了下脸,催促道:“你们快点回去吧,路上还得一个小时,曹叔都在外面等好久了。”
“行,我们走了。”沈聿卿把外套递给苏恕,又朝沈聿朗说,“早点睡,明天别出去喝了,廖子他们逮着你灌呢。”
沈聿朗笑了一下,让他哥少管年轻人的闲事。
回去的路上,苏恕的胳膊搭在车窗上,脸上的表情不太好。他偶尔回头看一眼沈聿卿,脑子里又想起沈聿朗的话。
什么叫亲眼看着?这个场面是人想出来的吗?
放在膝上的手指蜷了下,他往后一靠,后背陷进座椅里,开始为沈聿卿抱不平。
无论在大事或者小事上,他总忍不住偏心沈聿卿,即使知道责怪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瞎闹太过苛责,他也忍不住心疼沈聿卿的遭遇。
曹叔在前面开车,苏恕坐在后排不敢有过界的动作,所有独属于爱人间的举动被封印住了。
他只能半侧着脑袋,用目光临摹沈聿卿的轮廓,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情愿。
就在这时,沈聿卿握住了他的手,很淡定地问道:“怎么了?”
今晚苏恕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从饭前小心翼翼的试探,到下楼后说不上的情绪,沈聿卿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恕放在腿侧的手不自觉地缩了下,余光瞥了一眼聚精会神开车的曹叔。
他用指尖刮了下沈聿卿的小臂,想让他松手,却没想到沈聿卿压根没松手的打算,反而压着他的手挣不开了。
“没事。”
苏恕拉开外套的拉锁,下垂的衣摆正好挡住他们交握的手。
沈聿卿对他掩耳盗铃的行为没说什么。
他们就这么一路握着,到家下车才松开。
沈聿卿一手拿着蟹黄酥,另一手握着苏恕的手腕,两人磨磨蹭蹭地按电梯上楼。
门滴得一声打开,又砰得一声合上。
苏恕正单腿站着换拖鞋,就被沈聿卿一把按在墙上。
苏恕吓了一跳,心里还惦记着蟹黄酥,嚷嚷道:“别压碎了。”
紧接着,身后钳制住他的手一松,他向后扬了扬头,睁大眼睛看着沈聿卿把蟹黄酥扔远了。
这会儿他才迟钝地发现事情不对,“怎么突然这么凶?”
跟喝酒了似的。
还真别说,他俩现在的姿势和沈聿卿喝多的那次挺像的,只不过喝多了的沈聿卿会掐着他脖子,还在他耳边沉重的喘气。
像是狮子捕捉住猎物,发出占有信号的示威声。
苏恕低着头胡思乱想,下一秒,压在他后背的手用了力气,苏恕没控制住,上半身被推着往墙上贴。
而他的大腿刚好碰到玄关的柜子,柜子的棱角早就被沈聿卿包上了,大腿的嫩.肉压在这里也不会疼。
“在外面一个劲儿躲我。”
沈聿卿在他背后不情不愿地开口,手却捂住苏恕的额头,防止他撞到墙上。
苏恕不甘心地咬牙,他要不是怕给沈聿卿带来不好的影响,才不会躲。
沈聿卿看他不说话,捏了下苏恕的耳朵,“默认了?”
苏恕侧了下头,下巴离沈聿卿的鼻尖不足一指距离。突然,他眼睛一弯,上上下下看了沈聿卿一圈。
“怎么?你这次还想压着我喊哥哥吗?”苏恕坏心思地笑着。
沈聿卿眉头紧缩,不知道苏恕说的是哪一次。
而苏恕在沈聿卿犹豫的几秒,歪心思一个一个地往外蹦。
他仰了下脑袋,用鼻尖去蹭沈聿卿的掌心,然后特嘚瑟地说:“想听哥哥早说,别说哥哥了,爸爸都叫过。”
这语气,骄傲得好像被叫爸爸的人是他一样。
沈聿卿拼命回想这件事,他那晚是真的喝多了,脑子稍微清醒点也是在后半夜了。如果不是苏恕在他身上乱蹭,给他喘精神了,他还真不一定能醒。
“行不行?”恶劣地用嘴唇碰了下沈聿卿的的掌心,苏恕谈起来了条件,“你放开我,让我喊哥哥也行,行不行,哥……唔”
“哥”字只蹦出来一个字,就被沈聿卿无情碾压了回去。
下巴被掐着,呼吸很快变得急促。
苏恕前几分钟还能跟上沈聿卿的节奏,越来后面,呼吸越不够用,直到所有的主动权再一次回到了沈聿卿的手里。
他只能仰着头,感受着令人发昏的窒息感,以及独属于沈聿卿的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聿卿握住他的胳膊,让他转过来靠在肩上喘气。
而苏恕呼吸都颤了,还不知死活地调戏沈聿卿,在他怀里喊哥来哥去的。
其实,苏恕心里有点不得劲了,沈聿朗无论做什么,沈聿卿都会向着他。
而沈聿卿对自己的好,还是来源于对周昭的照顾。
这么一想,他总感觉差了一层关系,心口开始泛起了酸。
亲兄弟的血缘是分不开的,不像他和沈聿卿,关系太脆弱了,远没有留着相同的血那样的亲近。
“别喊我哥。”
沈聿卿忽然脸色一沉,指腹在苏恕唇上用力捻了下。
苏恕感觉有点疼,却没躲,还勾起嘴角,“哥哥。”
沈聿卿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捏了下苏恕的脸,留一抹浅浅的红。随后低头看着沈恕眼睛,似乎想在里面找什么。
苏恕用大腿碰下沈聿卿的腰,他觉得眼前的人心情有点不好,“你让我喊哥哥的,我多听话,你让我喊什么,我就喊什么了,不该给奖励吗?”
沈聿卿揽住苏恕蠢蠢欲动的大腿,问他:“什么都喊?”
苏恕茫然地点头,然后听到沈聿卿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第090章 刑讯逼供
简单的一句话让苏恕耳根染上温度, 他低声骂了一句,半仰着脸看沈聿卿,语气却有点憋屈和后悔。
“我也想当老公。”
他没想到调.戏沈聿卿的一个称呼会被记这么久, 到现在还要被人按在门口喊“老公”。
有没有天理了?
沈聿卿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眼睛也眨巴眨巴地望着, 一副很不甘的样子。
于是, 沈聿卿很不给面子地笑了。
笑得很温柔,也很好看。
以至于苏恕没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被笑的主人公是他自己,等他琢磨过来以后沈聿卿已经敛住了表情。
被自己没出息的样子气得脸色一红, 苏恕推了下沈聿卿的肩膀, 脑袋一歪,不想把此刻的表情暴露在沈聿卿眼前。
而沈聿卿立刻吻了下他的唇, 交融的气息一来一往地在狭小的空间里变得急促起来。
苏恕的心情有点郁闷, 身体却听话地沉迷下来,只不过手一直不肯往沈聿卿的脖子上搂, 像是在进行最后的负隅顽抗。
而沈聿卿忽然用鼻尖碰了下苏恕的耳朵, 低沉的嗓音很淡定地喊出了两个字。
“老公。”
苏恕的脑袋当场宕机, 眼睛也瞬间睁大, 他惊讶地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沈聿卿。
他真的没想到沈聿卿会喊,还喊得……这么好听。
“不是, 我可没逼你喊。”苏恕佯装镇定失败, 微抿的唇还是没控制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这感觉也太爽了。
苏恕只顾着回味这俩字带来的冲击性, 全程胳膊和腿都听从沈聿卿的安排。等沈聿卿把他从浴室拎回床.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扒得干干净净时, 他才想起惦记了一路的蟹黄酥。
趁着沈聿卿去床头抽屉里拿东西,苏恕迅速扫了眼时间, 觉得他应该能把蟹黄酥当宵夜吃。
可接下来的发展彻底出乎了他的意料。
卧室对于苏恕来说是有极大安全感的地点,他和沈聿卿在这里胡闹的次数最多,平时两人做.爱的程度也都由苏恕说的算。
可今晚沈聿卿不知道抽什么疯了,一度逼迫到他忍耐的下限。
手指在被汗水晕湿的床单上胡扯着,苏恕忍不住向后躲了下,又被大力地扯回来。
沈聿卿伸手揽着苏恕未着.寸缕的后背,他低下头,吻了下苏恕汗津津的脸颊。
苏恕对他的亲吻很受用,哪怕腿.根一直打.颤,也仰头一下一下吻着。
沈聿卿眼底的犹豫只停留了几秒,然后搂着苏恕的腰再次靠近,空闲的手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领带,就这么利落地把苏恕的双手绑住了。
要知道苏恕从来没被这么对待过,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聿卿,短时间愣是没找出词来怒斥沈聿卿霸道的行为。
“你怎么了……”他呼吸一抖,然后开始怀疑沈聿卿是不是公报私仇,于是愤愤不平道,“至于吗?不就让你喊了声老公,你就这么折腾我。”
沈聿卿后背上也铺了层汗,他没回应苏恕的话,唇.舌在身.下人的脖子和耳朵上稍作停留。
苏恕被他黏糊又要命的动作刺.激到小腿打颤,他把嘴唇靠近沈聿卿的脖子上,熟练地小声求饶。
“大不了我喊回来,好不好?多少遍都行。”
而沈聿卿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苏恕绷着口气,把忍不住的声音死死地往下压着,再用鼻尖去碰沈聿卿的耳朵。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嘶”
老公没喊完,沈聿卿突然伸手扯了下苏恕的脸蛋,两人靠的很近,肌肤几乎是相贴的,所以一个人说话,他们都能感受到胸腔的震动。
“还不行吗?”
因为被扯着脸,苏恕说话不太清晰,可眼神却很明显得软了下来。
当然,这个软下来的前提是双手被绑住了,要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给沈聿卿一爪子。
沈聿卿松开手,揉了揉他脸上留下的红痕,“怎么突然喊我哥哥?”
苏恕茫然了片刻,哥哥这俩字不是沈聿卿想听的吗?怎么他真喊出了口,沈聿卿又这么在意?
“不是你要听的吗?”苏恕小喘着回答,眼皮因为流下的汗水不适地眨了眨,“你喝多了让我喊哥哥,不喊就要掐死我。”
哪怕被沈聿卿逼到这个份上,他还是添油加醋地乱说话。
沈聿卿皱眉看了他一会,指腹及时地抹掉苏恕眼皮上的湿润。
一个很轻的吻落在苏恕的眼皮上,苏恕心头一软,整个人犹如泡进温水里,舒服到不行。
可沈聿卿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头皮一麻。
“晚饭在想什么?”沈聿卿身上带一股热气,他贴在苏恕耳边继续问,“回来路上想说什么?”
苏恕移开眼,摆出一副拒绝沟通的架势,不准备再说话。
下一秒,沈聿卿再一次握住他的腰,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最终一阵阵突破阈值的快.意让他耐不住开口说谎。
“想唔……期末考试,再想你弟怎么那么淘,我心疼……呼,心疼你不行吗?”
这一番话有真有假,所以苏恕不敢和沈聿卿对视,防止自己露马脚。
可沈聿卿太熟悉他心虚的模样了,他用手抵住苏恕的下唇,解救出快被磨到出血的嘴唇。
沈聿卿垂眸不语,床头微弱的灯光落在他的瞳孔里,倒映着苏恕被汗水打湿的小脸。这段时间被投喂的次数多,苏恕脸颊上的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来了一点,不像前段时间瘦得不行。
“别骗我好吗?”沈聿卿轻声道。
苏恕在沈聿卿的目光落寞地缩了下肩,讷讷地反驳,“没骗你。”
沈聿卿抚摸着他肩头,突兀地说了一句,“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去把衣帽间的落地镜搬来,开灯让你看着。”
看着,看着什么?这几个字不用沈聿卿过多解释,苏恕立刻明白了,他接近惶恐地抬头去看沈聿卿。
脸上的表情是认真的。
“不行,我不要。”
苏恕根本没敢细想,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对于他这种羞耻心爆棚的人,让他看着来不亚于把他的自尊心放在油锅里煎炸。
他无措地用脸去蹭沈聿卿的胳膊,想用这种方式让沈聿卿心软。
“我不想这样。”
他被沈聿卿宠惯了,很少被这么严词厉色的要求,所以在他受到威胁时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也是去和沈聿卿讨饶。
可这次他失算了。
沈聿卿看了他一眼,撑着床站起来,用行动表明了他会不理睬苏恕的请求。
苏恕彻底慌了,手腕被绑着,他连去搂着沈聿卿的腰都做不到。
“我不要镜子。”他嗓音有点哆嗦,小腿却顽固地勾着沈聿卿,不放人离开。
沈聿卿看着他在床上快瑟缩成一团,放宽了条件,“两个回答一个也行。”
苏恕继续用牙齿折磨自己的嘴唇。
他不懂为什么沈聿卿一定要他开口,为什么要在他们的卧室里不断欺负他。
很奇怪,两人明明在同一张床上,做着最亲密的事情,却莫名地形成一种对峙的氛围。
也许有人在博对方的心软,也许有人在试探对方的秘密,但不可否认,在某一时刻他们两人都不想退步。
各自的心思都藏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卧室里足足安静了好一会,也没人再次说话。
就在苏恕想着该怎么办时,小腿被人往下一拽,他再次抬头看见沈聿卿已经要往衣帽间的方向去了。
苏恕心防彻底失守。
“求你别去,我说还不行吗?”
这一声叫得有点破音。
而他却顾不上这点微不足道的失控,难堪地闭上眼,用胳膊肘挡住脸,说话的声音被逼出了哭腔。
“回来……我,”他吸了口气,想让气息平稳些,“我心疼你是真的,可我还……我还嫉妒你弟弟,嫉妒他有人为他兜底,有人无时不刻地向着他,即使他真做错事了,也没人真怪他。”
说到最后一个字,嗓音变得哽咽,袒露在光下的肩膀也往被子里藏。
苏恕是不想和沈聿卿说这些的,他觉得自己的想法会让人误以为他是见不得别人好,他不想让沈聿卿误会。
更何况,沈聿卿对他已经够好了。
手腕上的领带猛地一松,他本能地用胳膊抱住自己的膝盖往后退。
所以,沈聿卿伸出去的手恰好扑空了。
苏恕眼神发怯地看着他,像是怕沈聿卿不信他的话,或者露出什么嫌恶的表情。
沈聿卿沉默了一会,没想到苏恕会这么想,也是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苏恕浓烈的不安感。
两人自打交往以来,苏恕很少这么抗拒地躲着他。
可是总躲着也不是个事,沈聿卿能感受苏恕藏了不少秘密,一个问题都把他难为够呛,再想问其他的更难了。
更难的事情以后再说,晚上得先把人哄好了,不能让苏恕生着气过夜。
沈聿卿把快躲到床边上的苏恕捞回来,两人的汗都还没消,身上好留着彼此的气息和痕迹。
苏恕狼狈得不成样子,发梢湿漉漉的,眼睫也被汗水打湿了。可在沈聿卿抱他的时候,他没像以前一样往怀里钻。
“对不起。”沈聿卿用被子把苏恕裹得严严实实,“别哭,要是觉得生气,可以打我,我做得不对。”
苏恕听着沈聿卿在旁边说话,安静地把脸藏进被子里,本来这事两人之间的配合度向来挺高的,过程也十分愉快。
今天被沈聿卿一威胁,硬生生地让他体验了一把“刑讯逼供”的滋味。
身上还是黏糊糊的,苏恕不太舒服,又不太愿意动,他连话都不太想说,只是架不住沈聿卿在耳边一遍一遍的磨叨。
被人抱着,刚才失去的安稳感逐渐回归,他皱着眉头转过身,把下巴压在沈聿卿的肩窝上,嗓音干涩到发紧,“以后别这么对我。”
因为是你,你对我做什么,我都能接受,但是有些事情我真的会害怕。
“以后不会了。”沈聿卿吻着他的额头,没说自己一开始就没打算去搬镜子,说出的话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
苏恕用手背揉了下眼睛,又在沈聿卿温和的目光里,记吃不记打地靠近始作俑者。
“不用嫉妒。”沈聿卿看他从被子里钻出来,然后颤颤巍巍地坐到自己的腿上。
苏恕看着他不说话,听着他沈聿卿一字一字地认真说。
“我是他哥,对他好是应该的。我也是你的爱人,对你好也是我该做的。”沈聿卿撩了下他粘在脑门上的碎发,“不用嫉妒,想要什么我都有。”
苏恕心头一颤,不敢去看沈聿卿深情的眼神,他紧张地用指甲扣着手心,“如果我做了很不好得事情呢?”
沈聿卿不动声色地反问,“什么事情?”
苏恕不回答他的话,执拗地等答案。
“做错事情会被骂,但我会站在你这边,帮你解决后续全部的问题。”沈聿卿说。
苏恕很仔细地想了两遍,小心地提出了一个要求。
“能回家骂吗?别再外面,好丢人的。”
沈聿卿知道苏恕脸面比天高,他点点头表达同意的意思,刚想问苏恕到底做了什么,就看到苏恕恳求的眼睛。
他没办法再问了。
苏恕靠着沈聿卿眯了几分钟,然后有点委屈地说:“心疼你是真的,对我来说你是你,你弟是你弟,他做的事情凭什么让你承担?”
沈聿卿没想到苏恕还在纠结这个,合着他和沈聿朗讲的话苏恕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沈聿卿跟沈聿朗说的话在苏恕这里是解释不通的,他偏心偏到了胳肢窝里,只偏着沈聿卿一个人。
“我是不是该高兴一点?你这么偏向我。”沈聿卿笑着说,“我高兴归高兴,可感情不能这么算。”
苏恕不明所以地“唔”了声,表示他不明白。
沈聿卿沉声道:“亲情和爱情都一样,谁付出多少都是自愿的,不存在谁替谁承担,也不存在谁亏待谁,做多少都是我自愿的。”
苏恕蓦地呼吸一滞,他不太懂这种爱的方式,但他很愿意用这种方式去爱沈聿卿。
前提是,沈聿卿是他自己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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