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兆京
朝阳殿前, 阿依朵的鞭尾两把尖刺闪着?寒光,她一边堵住逃出来的北戎士兵一边喊:“沈姐姐快走!”
沈兰棠知道已经没有她能做的了,依言往密室方向?走。
“你们两个?, 保护她撤离!”
两个侍卫护着沈兰棠后退。
密室里头,一个?临时?架起来的围帐遮住了里头视线, 阿依曼痛苦的呼吸声持续传出,产婆一边给她擦汗一边数着?数字。
“一二三, 用?力!”
“一二三, 用?力!”
“啊, 啊!!!”
太后和惠妃坐在?外头,只能干巴巴地望着?里头, 刘明月看着?密室门口,闭上眼睛口中喃喃祈祷。
“老天爷,东方西方所有佛祖菩萨道长,求求你们保佑今天能平平安安过?去, 保佑四皇妃生产顺利, 保佑……”
“开口,开门!”
密室共有两道门,一道是外头通往密室的机关门, 还有一道是进入密室后一道关上只能从?里面打开的门, 也是另外一个?防御。
外头彭彭敲着?门:“开门!”
刘明月对着?缝隙喊:“谁?”
很快,她就?听?到一个?声音:“我, 沈兰棠。”
“沈姐姐!”
刘明月激动地打开门, 一把抱住沈兰棠:“沈姐姐,你来了!”
“嗯, 皇妃还好么?”
“皇妃还在?生产。”
沈兰棠走进密室里向?太后简单行了个?礼就?不声不响地坐到了戚桐君身边,两人对视一眼, 默默地等待密室门再次被敲响。
——
南门守卫发出信号后就?冲向?正门,大门已经被关上,杨晋等人站在?宫墙上,手上持着?弓箭。
“这些人果然发现了!”领头小队长振臂一呼,大声喊:“兄弟们,随我冲进去!里头所有财宝女人,随你们享用?,冲啊!!”
他骑着?马撞上大门,弓箭纷纷射下,有人倒在?门口,有人举着?盾牌持续上前。
北门。
东西门两边守卫也看到了信号,不管在?巡逻的还是在?休息的纷纷拿起武器向?北门冲了进来,北门门小,容易被冲开,很快门就?被冲破,跟杨晋安排在?这的侍卫厮杀了起来。
“妈的,草,肚子痛!”
打着?打着?,好几?个?人捂着?肚子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怎么回事?!啊,我的肚子……”几?个?北戎人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进攻,很快被人用?刀在?身上划开了口子。
“是晚上的饭!”有个?小队长想起了晚上在?厨房见到的太医。
“妈的,婊子,臭婊子!别让我抓到!!”
……
阿依朵清理完了北门守卫,率着?余下的人冲到正门。
“杨大人!”
杨晋回首:“朝阳殿那边清理干净了?”
“清理干净了!”
“好,你去后门,那儿?防守弱!”
“好,兄弟们,跟我去北门!”
杨晋回过?头看着?远方不断向?行宫冲开的敌人,他的手臂绷紧,肌肉用?力膨胀,手中的弓到达极限——铮的一声嗡鸣,带刺的箭矢毫不留情地射进一个?骑在?马上的男人,男人摇晃了几?下,从?马上翻了下来。
同一时?间,南门被一股巨大的力撞得振动,杨晋人在?围墙上都晃了几?晃。
“什么时?辰了?”
副将看着?沙漏。
“回大人,有一刻多钟了!”
“好,兄弟们,援军马上到了,给我守住!!”
北门。
北门一旦被攻破,人数只有二十人的侍卫立刻溃败,他们边打边退,按照计划往思宁宫退去,早在?朝阳殿火光冲天时?,行宫里其他宫人就?由各宫掌事嬷嬷带着?跑进了思宁宫,只是还是有人落单,眼看着?就?要被冲进来的北戎兵抓住。
一把利刃划破一个?北戎兵的手掌,继而?直接刺进了他的喉咙。
“走!”
阿依朵怒吼一声,带着?人冲进人群,尖叫声,奔跑声,刀落进血肉里面的声音,各种声音和血肉一起在?眼前飞溅,大脑在?肾上腺素作用?下已经无法正常思考,脑子里只有“杀,杀,杀!”
后到的五百北戎兵眼见着?南门有人在?抵抗,几?个?骑兵直接冲向?了北门。
“北门没有防守,杀!”
“杀!!”
一窝蜂的北戎兵涌了进来,阿依朵且战且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了下去,退入思宁宫的时?候身边只剩下十来人。
听?着?北戎兵冲撞宫门的声音,阿依朵眼前划过?一道血红,她恍惚地想到,不知道姐姐生了没有。
从?小到大在?草原在?父亲身边,姐姐怀抱中的场景一一闪过?,她的内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塔得尔的勇士,如?果能为家人为荣耀而?亡,她的灵魂将会闪耀在?草原的星辰下,永远守护那片土地。
宫门被冲了开来,宫人们躲在?房间里,死死地望着?外面。
阿依朵怒喝一声,从?不知道那具尸体?身上抢来的刀凶猛地劈向?敌人。
血液血液,血浆和肉沫在?眼前飞溅,阿依朵身边已经没有侍卫,还站着?的几?个?都被好几?个?北戎兵包围。阿依朵长刀脱手,虎口已经被震得握不住东西,有个?北戎兵嘶吼着?冲向?她!
阿依朵被血滴进去的眼睛不由地眨了眨,就?在?这时?,一道铁骑撞开冲向?她的北戎兵,瞬间就?冲散了包围群,一只手臂从?马上伸下来,阿依朵下意?识伸出手,男人将她拉到了马上,长枪挥舞,周边一圈北戎兵被纷纷扫开。
“沈兰棠呢,她没事吧?!”
阿依朵耳朵嗡嗡作响,她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俊美将士:“沈姐姐?”
“她应该躲进密室了。”
“密室,好!”
男人这才放着?心来:“将士们,北戎敌寇竟然深入我靖朝土地杀人,随我剿灭他们!”
“杀,杀,杀!”
穿着?靖朝军装的士兵齐声高喊。
眼见门内敌人都被肃清,兰心站在?门口焦急道:“大人,可否先护我进去?”
“好。”两个?骑兵护着?兰心进宫。
为了防止被北戎兵知道密室所在?,所有人藏进去后外头是不留一人的,兰心按着?此前计划到了一所宫殿,打开机关。
“咚咚咚——”
站在?密室门口的刘明月打了一个?激灵。
“谁?”
“我,兰心,我回来了!”
“兰心?”刘明月看向?沈兰棠:“是兰心。”
“兰心!”
沈兰棠腾地站起,和刘明月一起打开门,门外不是兰心又是谁?!
“兰心!”
沈兰棠眼中涌出眼泪。
“小姐!”兰心用?力抱住沈兰棠,然后道:“小姐, 我带来了外城司援军,姑爷来了!”
“姑爷……谢瑾来了?”沈兰棠激动道。
“嗯,姑爷回来了!”
此时?此刻,“谢瑾”这个?名字无异于天降神兵,沈兰棠别的不说,对谢瑾的武力是非常信赖的。
“太好了,他们终于来了,兰心你做到了!”
“嗯!”
那头,听?到外城司和谢瑾到了,太后几?人也终于放下了心。
这一夜,终于要过?去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或许也只有短短一刻钟,密室门再次被敲响。
“太后,是臣,谢瑾。”
密室门从?里头被打开,谢瑾一身鲜血,他手上提着?头盔,单膝跪下。
“太后,北戎兵已经被剿灭,请太后移驾宫殿,这儿?太沉闷了。”
“好好好!”太后激动道:“不愧是我大靖的好将士!”
既然外敌已经被歼灭,众人就?都可以出去了,紧张害怕了一晚上的贵人们陆陆续续出了密室,但谢瑾没有护送太后出去,他只是走到沈兰棠面前。
沈兰棠张了张手臂,又放了下来,她好像一时?丧失了语言功能,只是傻傻地笑。
还是谢瑾先开口:“你受伤了么?”
“没有,你受伤了么?”
“我也没有。”
有血从?他额头滴下,谢瑾擦了擦脸,一张脸反而?更红了。
他只能解释道:“都是别人的血。”
“这就?好。”
两人都傻乎乎的,还是一旁一个?侍女递上毛巾。
阿依朵冲了进来:“我姐姐呢?!”
“生了么?”
戚桐君微笑着?抱出一个?孩子,阿依朵冲进帐子里,阿依曼坐在?地毯铺成的软榻上温柔地看着?她。
“姐姐!”
阿依朵眼泪一下子下来了。
“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刘明月:“是个?男孩。”
“男孩?男孩好,男孩好,男孩也好。”
……
谢瑾护着?沈兰棠出去,密室所在?宫殿还是安安静静,只有地上几?滴血还是从?将士盔甲上流下来的,但是到了外面,满地的尸体?,有北戎兵的,也有靖朝士兵,看着?触目惊心。
几?个?外城司的士兵正在?清理,沈兰棠发觉,面对这副人间地狱,自己只有生理上难过?,心中心如?止水,甚至有种傲娇和痛快。果然什么小垃圾,在?战场历练两回也能变成战士。
走到一处,谢瑾忽然蒙住了沈兰棠眼睛。
“怎么了?“
谢瑾老实地说:“这个?尸体?太丑了,别看。”
“……”
按照常规,沈兰棠和谢瑾先去了太后宫殿,太后身心俱疲,脸上难掩倦容:
“今日大家都有功,尤其是四皇妃,阿依朵公主?,还有杨大人,只是今日大家都疲了,就?暂且不论功行赏了。大家都回去休息,谢大人,你派人通知皇帝,还有这行宫也安排人清理。”
“臣遵旨!”
本来大伙就?累了,太后既然这么说了,大家乐得回去休息。
谢瑾副将早已井然有序把控了行宫几?个?防守点,正在?和杨晋清点伤亡,而?谢瑾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进了沈兰棠住的偏殿。
谢瑾脱掉盔甲,接过?宝珠手上毛巾擦拭脸和脖颈,等他见到清理完,宝珠退出房间。
谢瑾上前一步,用?力抱住沈兰棠。
“我好担心你,听?到兰心说你被北戎兵包围了,我吓得差点想直接闯进行宫。”
那幸好你没有。
沈兰棠拍拍他的肩膀,危险这种事,好像永远都是旁观者看着?更惊心动魄。
“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回来的,回来后先到兆京向?陛下述职,昨天晚上才回的军营,今天中午就?收到手下汇报,说一个?自称兰心的姑娘到了军营,有要事禀报。”
沈兰棠劫后余生,又有心情说笑了。
“那太好了,幸好有你在?,说名字就?能通过?。”
谢瑾用?额头撞了撞沈兰棠。
“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忧。”
沈兰棠手臂环着?他的腰:“我已经担忧过?了,我现在?正处于大难过?后的兴奋期,你应该能理解的吧。”
谢瑾:“不理解。”
“好了好了,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吧,统计伤亡,向?皇帝汇报之类的,我也要跟戚姐姐她们回顾本次事件,这可是我们重大人生经历,你没有参与过?程不是我们的同伴。”
谢瑾无奈地看着?她:“你都不会像普通姑娘一样在?我怀里寻求安慰么?”
沈兰棠:“我说了我很亢奋吧,肾上腺素决定的东西,我又没有办法。”
看着?毫无后怕的夫人,谢瑾只好先出去办正事,他离开后,沈兰棠也快乐轻松地到了戚桐君的房间,戚桐君果然也还没有睡。
“戚姐姐!”
“你来了,睡不着??”
“嗯,睡不着?,太亢奋。”
“我也是,你过?来吧,今晚我们一起睡。”
“嗯!”沈兰棠兴奋地上了床。
此前还处于生死危险关头时?,为了避免消极情绪扩散,两人都没有一同入睡过?,今日危机解决,在?强大的肾上腺素作用?下,两个?有过?共同经历,互为战友的人才相互拥抱着?入睡。
“你说,陛下会赏赐我们么?”
“那是肯定的。”
“他会赏赐我们什么?”
“你想要什么?”
“嗯……没有特别想要的,想要的他给不了我。”
“乖,这种话,以后对我说说就?够了。”
“……”
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时?隔数日,两个?女孩终于再次酣然入梦。
……
……
“大人。”
谢瑾才走出沈兰棠房间不久,一个?异族模样的宫人就?叫住他。
“皇妃有请。”
谢瑾走进殿中:“参见皇妃!”
四皇妃刚刚生产,身子还很疲惫,倚在?床头道:“大人免礼。”
“赐坐。”
谢瑾入座。
“大人这次及时?赶到,保护了太后和众贵人,功劳不小,不过?,过?失也不小,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将功补过?。”
谢瑾:“北戎穿过?外城司巡逻,包围行宫是我外城司失职,更是我谢瑾失职。”
“你我都知道,这事与大人干系不大,有人拿到了外城司巡逻路线图突破了防守,就?怪不了大人,可若是找不到那个?承担责任的人,这件事就?只能由大人背负责任。”
“末将愿领责罚。”
“场面上的话我们都不说了,这兆京如?今看来也是个?漏风的桶,你们自己人尚且有危机,更不要说我和阿依朵两个?外人了,大人,我们定个?君子协议吧,我要你护我和阿依朵周全,若有紧急时?刻,我也会助你,如?何?”
谢瑾起身:“不论有无君子协议,臣必护皇妃公主?,还有小皇子周全。”
阿依曼笑了起来。
……
行宫的事情在?第三日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震怒!
“胆大包天,胆大包天!北戎人竟然到我兆京皇都包围了太后行宫!他这次包围行宫,下次想干什么?包围皇宫么?!偌大的军队都挡不住几?百个?北戎兵么?!”
这皇帝理应震怒,这一次北戎兵的行为不只是挑衅,更是羞辱,幸好没成功,要是成功哪怕最后太后她们安然无恙,他皇帝的面子也没出搁了!
“边境守卫何在??外城司何在?,怎么会让人直破几?重关卡到了眼皮子底下!”皇帝气得手都在?发抖。
下面百官全体?噤声。
“谢恒,你怎么看?”皇帝最终还是找到了自己惯常找的人。
谢恒站出:“臣认为,包围兆京是外城司职业,首先外城司指挥使难逃其责,纵使救援有功,也不能将功补过?,此为一。”
“二是北戎长驱直入通过?重重防守,可见是深知军营防守巡逻路线,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发生了,陛下必须彻查此事。”
“查查查。”皇帝冷笑道:“上回不是查过?了么?查出了什么人,怎么还没完啊!”
这又不管谢恒的事,他是又不是管查奸细密探的,因?此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那只能说明上回查得还不够,苏大人只是幕后人的替罪羊。”
皇帝这回是彻底无语了,感情查案的不是你,被抓的也不是你,是真有罪还是被冤枉你都无所谓是吧?
“父王。”大皇子走出道:“儿?臣觉得谢大人所言有理,北戎已经欺负到了眼皮子底下,若是我们还不予以反击,只会让北戎,让百姓觉得朝廷软弱可欺。臣认为,一方面应该加大对北戎的攻击,另一方面,也要重新?查奸细一事,决不能容忍北戎在?我大靖领土内为所欲为。”
皇帝默不作声,只是一双饱含威严的目光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下方官员。
明白皇帝心意?,几?个?大皇子派系的官员纷纷走出:“臣也认为 应该予以反击,梁将军已经取得几?次胜利,不若令他乘胜追击。”
大皇子主?动请缨:“儿?臣愿为陛下分忧。”
“末将也愿为陛下分忧!”
“臣等愿为陛下分忧!”
下面官员请战了半晌,皇帝终于开口:“既如?此,户部兵部,理个?章程出来。”
户部兵部尚书:“是!”
朝中不乏和平派,但这回北戎打脸都打到了皇城,打到了太后跟前,这他们还要说不要打仗,恐怕皇帝第一个?灭了他们,这些人捏着?鼻子不说话。
看大家似乎都只记得攻打北戎这个?事了,谢恒很不识相地走出来:“陛下,那彻查奸细的事呢?”
皇帝眼珠子快要翻上天:“此事再议,或者说谢卿你有推荐的人选?”
谢恒看出皇帝快要到极限了,秉着?这活绝对不能让我干的原则默默闭上了嘴。
而?等他站回去后,众大臣也暗暗松了口气。
——
看完朝廷来信,谢瑾言简意?赅总结:“综上所述,我被革职了。”
沈兰棠抽了抽嘴角:“你这工作不是受伤休息,就?是出差或者革职,挺有前途啊。”
谢瑾做了一个?无辜表情。
这他哪里知道啊,明明是挑事的人不好。
不过?谢瑾革职前还有最后一个?工作,那就?护送太后回宫。
阿依曼因?为刚刚生产,不能大动,暂时?留在?行宫,一应嬷嬷奶娘也全都留下照顾。阿依朵本来不愿意?回去,但因?为要面圣还要论功行赏,缺了她下回还要重新?议这个?事,麻烦,阿依曼便道:
“等皇帝赏赐了你,你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阿依朵想了想,也行,也就?浪费了几?日时?光。
但因?阿依朵回宫,惠妃自请留下。
太后回宫之日,皇帝率着?重臣还有皇后在?宫门口迎接,太后方才下轿,皇帝就?跪了下来。
“儿?让母亲担惊受怕数日,儿?子有罪!”
太后赶忙扶起皇帝。
“这事你也不知道,怎么能怪你,不过?,因?为这件事,好几?个?孩子都受了惊吓,殚精竭虑方才想出了御敌之策,皇帝必须嘉奖他们!”
“儿?明白!”
皇帝在?太后面前扮演完好儿?子形象后,又看向?太后身后数人,由此回功劳排列,阿依朵,沈兰棠,戚桐君站在?太后身后位置,而?杨晋则依旧行侍卫职责。
皇帝目光扫过?几?人。
“好,都是我大靖的好儿?女,巾帼不让须眉!朕这次一定要好好嘉奖你们!”
沈兰棠几?人行礼:“谢陛下!”
宫门口不好多说,一行人进了宫,到了皇帝议事用?的太和殿。
“行宫的事,我大约听?传信的人讲过?了,今日众卿回朝该是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等明日一早,再细细听?你们说。”
“是。”
皇帝又看向?谢瑾,他脸上温和笑容一转,一张脸冷漠中夹带着?帝王威严。
“谢瑾,你虽然救援有功,但此事皆是因?你失职造成,功不能抵过?,对朕的惩罚你可有异议?”
“臣不敢,臣有罪,甘愿受罚!”
“好!那你就?在?家好好反省!”
恩威并施后,皇帝才回到他慈爱模样。
“好了,大家都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母后,朕扶你回寝宫。”
太后颔首起身。
众人出了皇宫,离开了这么久,又经历一番生死,各人都有家人需要汇报,因?此很快在?宫门分开,沈兰棠跟着?谢瑾回了家。
行宫的事谢家也已听?说,知道沈兰棠回来,一个?个?守在?门口。
“回来了回来了!”谢夫人激动上前:“我的好兰棠,你可总算回来了!”
“嫂嫂!”
谢瑾其实前两日回来也就?是在?家呆了一晚上,谢夫人都没来得及好好安抚他,这会儿?却?完全将他忘了,只顾着?经历生死浩劫的儿?媳妇。
谢瑛激动道:“嫂嫂,听?说你立了大功是么?”
“算是吧。”
“危不危险,刺不刺激啊?”
“这……”
沈兰棠还没来得及回答,谢恒也在?后面悠悠到了家。
“谢瑾,兰棠,到我书房来。”
论功行赏
一柱香后, 沈兰棠和谢瑾站在了谢恒的书房里。
谢恒:“别客气,你们都累了,坐啊。”
“……”
谢夫人端着茶盘进来, 狠狠瞪了眼谢恒,才转身温柔地对儿子儿媳道:“都坐下说。”
沈兰棠和谢瑾这才坐下, 这事还是沈兰棠最了解整个来龙去脉,她整理了一下思绪, 从她七月五号傍晚发现北门守卫异样开始讲述。
这一整个故事, 谢瑾也是头一次听, 他听得十分专注,在听到八号晚上她们彻夜难眠等待顿珠儿回来却始终等不?到时也不?由皱了皱眉, 至于十号晚上她引着北戎兵进朝阳殿的事,他几次欲言又止,又是无可奈何,最终眼里只余下欣慰。
“那之?后, 就是谢瑾带着军队抵达救援了, 这期间的事情我不?清楚,再出来事情已经结束了。”
谢瑾朝她笑?了笑?,伸手?拉住她的手?指。
谢恒缓缓开口?:“这整桩事情的确是惊心动魄, 也亏得你们几个女娃娃能?临危不?乱, 澄思寂虑,最终保全行宫立下大功。”
“亏得四皇妃处变不?惊, 和惠妃娘娘一同协助, 方能?安全度过?。”
谢恒点点头,又问道:“按你刚才这么说, 你是第?一个察觉异常,这整件事里出了不?少力?是吧?”
沈兰棠仔细想了想, 虽然最后武打戏都没她什么事,但“智斗”剧情她还是很有参与的,包括减少敌方战斗力?的下药和火烧都是她一起想出来的,应该算吧。
沈兰棠点点头:“是。”
谢恒沉默少许,他起身在窗边打转了两圈,回首看?向屋中几人。
“明日行赏,陛下肯定会问第?一个发觉不?对劲的人是谁,兰棠,我若是让你让出这个荣誉,你可愿意?”
沈兰棠怔了怔,道:“为?什么?”
她隐约知?道一点原因,但她能?顾虑到的面肯定比不?上谢恒,她想听谢恒具体解释一下。
谢恒:“你既不?是朝廷中人,这事又是个机密,我本不?应该告诉你,但你和北戎接触甚多,几次下来可以说已身在局中,再瞒着你反而对你不?利。”
“谢瑾,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专门刺探北戎消息的玄甲兵指挥使,他这回出去,也是去了北戎。”
沈兰棠早有预感谢瑾有别的身份,加上他对北戎异于常人的了解,应该是跟北戎密切相关,不?过?——
“那指挥使是玄甲兵最高头衔还是只是一个小官?”沈兰棠诚心发问,这个真的对她很重要。
谢恒的表情有瞬间无语。
谢瑾:“是最高头衔,玄甲兵只是一个密探机构,在朝廷之?中也不?属于正规组织,不?需要头衔,玄甲兵所有人只有职位区别没有上下之?分,唯只设立了一个指挥使,统筹所有玄甲兵机密信息。”
“虽然是最高头衔,但其实并无官职。”
沈兰棠:我懂了,这就是一个不?被承认但极其重要且能?够调动许多资源的情报机构。所以你虽然没有官职但是个很酷的情报头子?!
哇那可太棒了!
“父亲,您继续说,我听着。”
谢恒暗暗摇了摇头:“我让你让出功劳,有两个原因,一来是北戎知?道是你毁了他们整个计划,恐怕日后你的日子?要不?安稳,另一方面是若北戎盯着你,难保不?会注意到谢瑾,到时候他想秘密动作就麻烦了。”
“还记得此前?你们去桐乡被暗杀的那次么?”
沈兰棠点点头。
“那次暗杀也是因为?北戎怀疑谢瑾跟玄甲兵有关,但也只是怀疑,你们回来以后,谢瑾身边就有人盯着他,只是没有发现异常,加上他时常在军营难以盯梢就放弃了。可若是出了你这事,难保他们不?会又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
沈兰棠打断谢恒:“我明白了,我愿意让出功劳。”
谢恒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他只是欣慰道:“委屈你了。”
沈兰棠苦笑?道:“其实,我也不?想被北戎盯上。”
这些北戎人都是疯的,难保不?会狗急跳墙,直接跟她同归于尽,而她也不?想时时刻刻被束缚在家里。
“那好,那行宫整桩事情就需要再商议过?。”
沈兰棠:“我明白,趁今天还有时间,我去找公主她们核对一下信息。”
沈兰棠起身就要走,谢瑾自然是陪着她,沈兰棠才踏出书房门,又想起一事。
“父亲,那之?后我可以向谢瑾问更多有关玄甲兵还有北戎的事么?我也很好奇。”
谢恒望着她那张灵动的脸,点了点头。
沈兰棠立刻露出笑?颜,抓住谢瑾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走吧,走吧,我们先去找公主!”
阿依 朵正在齐王府休息,这齐王府如今已是这姐妹俩的天下,更别说阿依曼添了小皇孙,而阿依朵又立下了大功,如今阿依朵在这是愈发自由了,就跟在家一样。
沈兰棠很快见到了阿依朵。
阿依朵换了身衣裳,好奇地走出:“才刚刚回家,你就来找我了,是有什么要紧事?”
“还真有一件。”
沈兰棠目光一撇,阿依朵就屏退所有侍女。
“你说吧。”
“公主,我有个不?情之?请,明日面圣,能?否将我们发现北戎兵的来龙去脉稍作修改,将由我发现了异样改成是你发现的?”
阿依朵表情疑惑:“为?什么,这可是个大功劳?”
第?一个发现者和此后跟随想办法的意义当然是不?一样的,这就是一等功和二等功的区别,数字上只差了一,却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我当然有我的原因。”
“你想想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若是被北戎知?道我坏了他们的大事,说不?得就要报复我,我虽然可以带侍卫出来,可暗箭难防,北戎若真心想对付我肯定有办法,我也不?能?时时刻刻提防,所以,比起功劳,我还是更想要安稳的生活。”
“原来如此。”阿依朵点点头:“也有道理,北戎都是疯子?,沈姐姐你又不?会武功,难免着了他们的道。”
“那我没有意见啊,你愿意把?功劳让给?我,我当然很开心!”
“那好,那我们把?口?供对一下!”
两个女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对了口?供。
阿依朵:“没问题了!”
沈兰棠:“谢谢你,公主!”
“不?用客气,我们可是经历过?生死的患难之?交!”
看?着爽利豪迈的阿依朵,沈兰棠心情也很开阔,她道:“那我再去跟戚姐姐核对口?供。”
“去吧。”
沈兰棠起身,向阿依朵行了个礼,扭头往门口?走去,她刚踏出一步就想到了个事,匆匆把?坐在边上喝茶的谢瑾拉起来。
“公主,我们走了!”
阿依朵挥挥手?。
沈兰棠:“哎呀,差点把?你忘了。”
谢瑾无奈苦笑?:“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
“这一个多月都没见你,我习惯了身边只有公主,戚姐姐她们的日子?,抱歉抱歉,下回一定不?会忘记你!”
谢瑾由她拉着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停在了谈府,戚桐君从院子?里迎出来,谈绍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谢公子?,兰棠,你们怎么来了?”
“我有事和姐姐说。”
谢瑾:“绍远兄,请。”
谈绍远:“请。”
两人自觉离开。
沈兰棠和戚桐君在一旁花廊坐下,沈兰棠道:“戚姐姐,我刚刚去找了公主……”
“原来如此,倒也可以理解,你们两个既已说好,我当然也没有异议。”
“好,那我们把?明日对陛下的说辞再核对一遍。”
两人说完话时,谢谈二人正好喝完一壶茶。
“那戚姐姐,我们先走了,明日见。”
“明日见。”
看?着沈谢二人离开,谈绍远走近:“谢夫人来跟你说什么?”
戚桐君微微一笑?。
第?二日,沈兰棠戚桐君进宫面圣,地点还是在太和殿,皇帝一身明黄色常服,两旁侍卫太监宫女依次排开,威严隆重,还有一旁坐着太后,她虽然面容慈爱,但穿着比在行宫时更为?华丽肃穆,朝阳穿过?宫殿两旁窗户,但还未抵达殿中央,整个宫殿充斥着一种凝重冷肃的气氛,不?管经历过?多少回,沈兰棠都觉得自己适应不?了。
沈兰棠随众人下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沈兰棠目不?斜视,随流站在边上。
“朕已听太后说行宫危机能?安全度过?都是众位齐心协力?力?挽狂澜,只是还不?知?晓经过?,今日时间管够,你们细细讲来。”
按照昨日约定,沈兰棠吸了口?气,出列道:“皇上,公主汉语不?好唯恐讲不?清楚,由臣妇代?为?讲述。”
“事情起源是七月五日,阿依朵公主偶然经过?北门,时厨房正在收拾晚饭……”
沈兰棠将自己的名字替换为?“公主”,直到杨晋试探剧情结束,故事才回到正轨。
因阿依朵身为?塔得尔公主,了解北戎习惯,沈兰棠如此讲述皇帝并没有感到异样,太后那头也是头一回听过?具体经过?,自然也提不?出意见。杨晋耳朵动了动,没有说穿。
五日经历,由沈兰棠口?中说出,惊心动魄,听到谢瑾最终率人剿灭北戎贼兵,皇帝大掌在桌上一拍,激动道:
“好好好,你们都做的很好,该赏!”
激动完又笑?眯眯道:“你们想要什么赏赐啊?”
阿依朵功劳最大,自然是她先提。
“皇上对阿依朵很好,我什么都不?缺,就赏给?我姐姐的孩子?吧,听说皇室的孩子?只有成年了才能?给?爵位,现在给?可以么?”
“好!”
“朕就封小皇孙为?长乐王,享一等亲王俸禄,等成年后开设王府!”
阿依朵喜出望外:“谢皇上!”
赏赐完了阿依朵,皇帝继续看?向戚桐君:
“你父亲从前?时常夸赞你机智多谋,善通人意,说惭愧生你为?女儿,但依朕看?,你是巾帼不?让须眉!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戚桐君盈盈一拜,婉柔道:“桐君深受皇恩衣食无缺,但陛下若是赏赐金银,桐君也是欢喜的。”
“兰棠你呢?”
“兰棠亦如是,只要是陛下赏赐便都喜爱。”
“好,好!”
皇帝之?前?还以为?沈兰棠会为?谢瑾求情,如今一看?,很是满意。
“赏赐金银不?足以表彰你二人功勋,既然赐了小皇孙爵位,便封你二人为?二品淑夫人,俸禄同二品大臣。”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爵位,沈兰棠倒也不?觊觎这个夫人名号,但是有嘛肯定比没有好,至少比普通金银财宝贵重多了,沈兰棠和戚桐君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满意,两人齐齐谢恩。
“杨晋你护卫有功,你本就是六品羽翎侍卫,现封你为?四品侍卫使统领,随驾御前?!”
杨晋是正经朝廷武将,跟沈兰棠这样走个名誉过?场的二品夫人不?同,从六品到四品可谓是跨越了天阶,且能?随驾御前?,也就是以后皇帝有事出门,他都会跟着去,真正地进入了权利核心范围。这也就是他救的是皇帝母亲,哪怕是皇帝儿子?都不?一定能?给?到这么优越的待遇了。
杨晋心中一喜,忙跪谢圣恩。
如此一来,行宫主要功臣就奖励好了,阿依曼的功劳已经在孩子?那了,估计回来以后也就是赏赐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还有一位惠妃,那就是他们皇家自己的事情了。
因皇帝还有事情与朝臣商议,沈兰棠她们再次谢恩后就离开了皇宫,走出宫门后,几人都松了口?气。
“杨大人。”
沈兰棠看?向杨晋:“感谢大人没有当面指出我们的错误。”
杨晋颔首道:“末将只知?道是三?位发现了北戎兵,至于具体是哪一位,只要三?位确定即可,末将无话可说。”
“不?管如何,也谢过?杨大人了。”
昨天她们讨论时就提到了杨晋,不?过?她们都认为?杨晋不?会这么不?识趣,果然如此。
“末将还要统计此次伤亡的兄弟名单,还有事情要忙就先走了。”
“大人慢走,也代?我们向各位将士致谢。”
杨晋抱拳离开。
阿依朵:“好了,这边事情结束了,我要去找姐姐了。”
“代?我们向皇妃问好。”
阿依朵很快策马离开。
戚桐君:“那我们也……”
沈兰棠:“我知?道戚姐姐才回来,谈大人舍不?得跟姐姐分开,你只能?回家。”
戚桐君好笑?道:“你呢,你不?也是?”
昨日来家里都带着郎君的人怎么好意思说她。
沈兰棠吐舌道:“我就是这么一说。”
“好了,我先走了。”
戚桐君走出几步,来到早已等候在路边的一辆马车里,谈绍远的身影在马车里若隐若现。
“小姐,我们也回去吧。”
“嗯。”
看?着空荡荡的接头,沈兰棠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小姐,我早上回了老爷夫人家里,告诉她们小姐平安无事归来了。”
“那就好,我也该回家一趟,看?下明天能?不?能?回去。”
“嗯。”
沈兰棠回了谢府,没想到有个客人早就在府上等她了。
“谢姐姐!”
“明月?你怎么来了?”
刘明月上前?道:“我听说今日皇上要给?你们封赏,就想过?来凑个热闹,怎么样?皇上给?了你们什么赏赐?”
沈兰棠老实道:“公主给?小皇孙求了赏,皇帝封小皇孙为?王爷,因此也给?我和戚姐姐封了二 品淑夫人。”
“淑夫人?!”刘明月惊讶地捂住嘴:“那你跟戚姐姐以后就是有品阶的夫人了,太好了!”
沈兰棠看?她为?自己高兴的模样,心中也有几分歉意,虽说当初是怕刘明月藏不?住秘密露出端倪,但好歹大家都是一块玩耍的,如今只有她们得赏偏偏漏了她一个,总觉得……
“抱歉啊,明月,没能?事先通知?你……”
“哎。”刘明月摆摆手?,道:“这事情我跟母亲说过?了,她说幸好你们没提前?告知?我,否则要我这性子?,日日吓唬自己不?说,要是坏了你们大事就不?好了,要是我母亲,她也不?告诉我!”
沈兰棠松了口?气:“谢谢你能?这么想。”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救了我,还有好多人。”
“好了,我就是来问问你得了什么赏赐,你也才回来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我送你。”
沈兰棠送她出了大门,返回府里后她奇怪地发现自己除了早上起来时候,还没见到过?谢瑾。
“母亲,郎君呢?”
“瑾儿啊,他出门了,还没回来呢。”
什么事啊,比她的赏赐还重要?
这个疑惑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才得以解答。
看?着回来的谢瑾,沈兰棠问:
“你去哪了?”
“几个活捉的北戎兵开口?了,但是他们不?会汉语,又受了伤口?中喃喃不?清,我就去了趟刑部?。”
沈兰棠对这事还是很关心的,立刻问:“他们说了什么么?”
“这几个也都是小兵,不?知?道更多情况,但是有一个说他们在事发前?几日拦截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因为?可能?还要派上用场就全都扔在了一个地方,我已经安排人去找了。”
沈兰棠脸上露出狂喜神色:“可能?是顿珠儿,她当时给?我们传信出去,一直没有回来!”
“可能?就是她,只不?过?两人当时伤得都很重……”
沈兰棠又沉默了。
“不?管怎么样,至少还有生还的可能?。”
谢瑾抚着她的眉眼,温柔道:“我们都尽力?了。”
“是,都尽力?了。”
“好了,今天你们进宫面圣了吧,皇帝赏了你什么?”谢瑾岔开话题。
说到这个,沈兰棠得意道:“你猜?”
“金银财宝。”
“俗气。”
“奇珍异宝。”
“有区别么?”
“那……”鉴于沈兰棠什么都不?缺,谢瑾只能?大胆猜测:“皇上封了你一个夫人爵位。”
沈兰棠惊诧地看?着他:“你怎么猜到的?”
“陛下赏赐类型就那几个,你又不?是当官的,便只能?赐你爵位。”
“猜对了,皇上封了我和戚姐姐一个淑夫人的二品爵位。”
谢瑾惊叹道:“我都才六品,你都已经二品了。”
沈兰棠无情道:“不?,你的六品指挥使已被革职罢免。”
“……”
无所事事的谢前?指挥使只能?在家陪夫人玩耍,他们第?二日回了沈家,向沈父沈母报了平安。
又过?了两日,谢瑾收到消息,外城司在城外找到了顿珠儿和另一个信使,两人都是身受重伤,互相扶持着从北戎兵那儿逃了出来,因为?受了伤没有跑多远,目前?已经被转移到军营治疗。
都已经坚持了这么久,沈兰棠相信他们能?够活下来,当日,沈兰棠就写了信让人送到行宫阿依朵手?上。
行宫时间的热度正在慢慢消退,主要也是因为?沈兰棠不?爱交际,好些个贵人请她参加宴会她都拒绝了,渐渐的,她的夫人身份也抵不?住她在兆京贵妇们的恶评,也就没人再请她了,毕竟这兆京也不?缺一个二品夫人你说是吧。
这些日子?,沈兰棠过?了一段清净日子?,或许是因为?经历过?灾难,所以才显得平淡的日子?也格外美好。
又过?五日,朝廷有了一项大动静,皇帝派大皇子?亲征北戎,又从边关增派了十万大军,看?来这一次皇帝是铁了心要还以颜面。
此时靖朝国力?旺盛,而百姓对皇室依旧是万分信仰,行宫事件流入民间后,兆京街头都在议论,百姓主战意识高昂,可谓是群情激愤。大皇子?出征当日,兆京街头充满了送行的百姓。
与此相对的,是仍然被命令在家中思过?的太子?。
沈兰棠:“如果,我是说如果,大皇子?在对战北戎时表现优异立下赫赫战功,那他是不?是皇位一号人选了?”
谢瑾淡定挥洒笔墨:“不?可妄议国事。”
沈兰棠拽拽他腰上的玉环。
“但我对你的猜想没有异议。”
你们当官的真麻烦。
太子?宫殿,一间四面封闭的房间里。
“殿下,殿下!”
一儒生打扮的白面中年男人跪伏在地,声声如泣:“殿下当真要放弃了么?!”
太子?被关数月,一身装扮潦草至极,长袖掩面,形容枯槁,若是此刻有人进屋,只会认为?此人是一个贫寒潦倒,怀才不?遇的文人。
“我还能?如何,还能?如何?如今我连这太子?宫殿都出不?去,还能?如何?”
“殿下!殿下一日在太子?宫,就一日还是太子?,既是太子?,如何会无能?为?力??”
“太子?,为?今之?计,一是要想办法让我们的人出头,让皇上重新想起太子?。二是不?能?让大皇子?继续立功。殿下,想立功难,想让一个人不?立功还不?简单么?”
太子?一愣:“你的意思是?”
“殿下,当断则断啊!”
太子?握着酒杯的手?指一颤,目光幽幽望着紧闭的房门,仿佛要透过?它望向远方。
新的浪潮已经来临
距离大皇子出征北戎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日, 沈兰棠过上了平静安宁的?生活,而谢瑾依旧被革职在家,不过自从?沈兰棠知道他的第二个隐藏身?份后, 她就觉得这个“革职”就是谢瑾和皇帝的?一个play,因为谢瑾经常突然消失好几日, 然后再突然出现。
他的失踪都是伴随成效的?,这一个多月来, 兆京抓获了许多北戎奸细, 好几个被安插进兵部户部的?都被拔了出来, 这些人或许原本是放下的诱饵,但因两国交战, 皇帝害怕诱饵没下成功,反倒真被窃去机密信息,还是决定先拔除隐患。
“走,走, 快跟上去别让人跑了!”
一队官兵匆匆从巷子里两头跑来, 一路严格把控各处入口,防止人偷偷跑了。
“就是这家!”
官兵踢开大门冲进院子,然而院子早已空空荡荡无?一人身?影。
“又被他们跑了!”
“大人!”一个官兵快步走向张玉林:“大人, 清水巷王秀才一家在我们到之前就已经逃跑了, 我们找不到他们的?人!”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继续搜查下一家。”
“是!”
待属下离开, 张玉林才重新执起棋子:“如大人所言,那个王秀才果然已经事前得到消息跑了。”
谢瑾手执黑子, 封住了张玉林的?去路。
“他秀才的?身?份是真的?,既然在兆京潜伏多年, 又识文习字,北戎再是大方也不舍得丢掉这么好的?棋子。”
“大人远见。”
张玉林却知道他眼前男子并没有?他表现出来得这么镇定,外人只看到他们这段时日抓捕了许多北戎奸细,但其实有?不少逃脱的?,除去逃脱的?,还有?部分在牢里因为各种原因“自杀”的?或者被杀的?。
这些人,刑部都还没来得及审问却提前被灭了口,说明他们嘴里是有?重要东西的?,如今在兆京的?北戎奸细各个犹如惊弓之鸟,逃都来不及,肯定不可能策划这么精确快速的?灭口行动,唯一的?可能就是朝中有?人和北戎勾结,里应外合一个提供名单一个执行任务。
而这个人,或者说这个组织,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
“张大人,时间不早了,在下先回去了。”
张玉林起身?道:“大人慢走。”
谢瑾无?奈地笑了笑,他跟张玉林说了好几回他现在是革职状态别叫他大人,不过既然张玉林坚持,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谢瑾回了府中,问:“夫人呢?”
“夫人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好,夫人若是回来了,就说我在书房。”
“是。”
谢瑾到了书房,他铺开纸墨在图上书写大字,才写了几个,发?现自己静不下心来,就扔下笔从?书柜中抽出一本书,书中夹着一张牛皮纸,是外城司六月和七月的?巡逻路线图,上面详述了外城司每个路线的?巡逻时间和人数。
这是杨晋从?北戎兵尸体里搜出来的?,以?后就交给了他。
谢瑾目光在沾了血的?图纸上扫过,又将它放了回去,从?柜子暗格里拿出几封信。
沈兰棠从?外头回来,她才 踏进院子,下人就禀报道:“夫人,少爷回来了,站在在书房呢。”
“哦,知道了。”
沈兰棠让两个丫鬟先回去休息,自己踏入了书房。
八月的?天?,谢瑾身?着一件鸦青色窄修长衫,腰间系着一条灰色宽带,一身?从?简,唯有?头顶戴着镀金镶宝石玉冠,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了进去,可见也是个怕热的?主。
他手中执笔正在纸上比划,沈兰棠走上前看了两眼。
谢瑾写的?是北戎文字,自从?知道谢瑾身?份后,沈兰棠就开始学习北戎文字和需要语言,她目前粗粗认识了几个,看出谢瑾写的?是“有?敌”,“速退”。
单单说这几个字的?信息量加上北戎文字的?既定事实,沈兰棠现在去举报谢瑾是北戎奸细,说不得都能拿到赏钱。
“你写这些字做什么?”
“这是我收缴到的?北戎和藏在朝中的?奸细的?密信,我想试试看感?受那个人写信时的?心情,从?而推测此人性格。”
谢瑾放下笔,谢瑾本身?字迹与他的?人相似,简洁而不失锋芒,从?笔锋中无?端感?受几分杀气,但是他模仿北戎字的?时候,或许是文字不同?原因,总觉得甚是圆滑。
沈兰棠端详了许久,道:“那你感?受出来什么了么?”
谢瑾摇摇头:“我只感?受到,写这封信时,那人心中定然没有?一丝一毫对?故土的?眷恋。”
若是有?爱,缘何叛变?
沈兰棠:“我实在看不懂北戎文字,若是汉字,我或许还能从?中看出点什么。”
这就像中国人看外国人的?书,往往只能看懂故事,看不出更多情绪表达,而看中文书籍时,除了故事本身?,还能从?不同?文字运用中看出作者的?情感?,或是怜悯或是冷酷或是事不关己……
谢瑾顿了顿,他的?表情露出几分复杂。
“其实,的?确有?一封汉字书信。”
他从?书柜中打开暗格,取出其中一封,沈兰棠一目十行看了两眼,也是一怔。
这么多的?信息,足以?证明那个人和北戎关系密切。想到靖朝有?这么多机密流到北戎,沈兰棠心中也很是不适。
抛开里面的?信息,沈兰棠单看这封信。
“此人性格应是十分严谨,或许生活中也是一丝不苟。”
书信用词严谨,笔迹工整,可用字对?照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北戎文字和汉字有?所不同?,但也共通之处,可以?看出写这封信的?人和我们之前拿到的?密信不同?,说明同?姓人已经换了一个。”
“此人若是朝廷大官,那这信十有?八九是他的?心腹写的?吧?”这样就可以?避免被拿到证据,适当时候还能推卸责任。
谢瑾点头:“应该是,我对?照过所有?给皇上上过折子的?官员笔迹,都找不出一样的?,想来,该是府中幕僚。”
沈兰棠又低头看信,她胸口忽地闪过一道莫名其妙的?东西,然而再追又找不到了。
这个字迹……
“瑾儿,兰棠。”
“父亲?”
谢瑾很快收拾好东西,和沈兰棠走出书房:“父亲。”
“嗯。”谢恒才从?衙门回来,连官服都还没换下,他道:“四皇妃从?行宫回来了,正值小皇孙满月酒,皇帝想要热闹办一办,虽说宫里嬷嬷会帮着操办,不过好歹也是头一回,兰棠你要是有?空,也多去看看。”
阿依朵在行宫时也跟沈兰棠通过两回信,她们姐妹地位虽高,但却没有?亲戚朋友,那四皇子如今看来就是个借精工具人,不管在皇帝面前还是阿依曼面前都没有?了地位,要说起来,这偌大兆京,确实只有?两姐妹相互依靠。
“我明白了,父亲。”
“那好,顺便?你们母亲让我通知你们,晚上一起吃饭。”
“呃,好。”
看着谢恒回去背影,沈兰棠吐了吐舌头,看来多大的?官,也免不了要被使唤跑腿。
晚上一家子吃饭自然不必多说,第二天?一早,沈兰棠去了齐王府。
距离小皇孙满月酒还有?两日,齐王府上上下下都开始布置了起来。
一般兆京贵人做月子至少得做满一个月,但阿依曼底子好,也耐不住寂寞,按阿依朵的?来信,阿依曼在休息了七八天?之后就出门在草地上跑起了马,人家可是自怀孕起就没跑过,可不是憋得慌。
这么一说,她在行宫修养也好,没有?宫里这么多规矩,自由自在。
阿依曼对?皇室规矩不喜爱,但对?自己孩子很上心,这两日也是跟着宫里派下来的?人关心满月酒的?事。
见沈兰棠来了,她笑道:“阿依朵正念叨你呢。”
人家虽然热情,但沈兰棠该行的?礼还是得行的?。
“一月不见,皇妃身?子可好?”
“我很好,行宫这么多人伺候我一个,怎么会不好。对?了,你还没见过孩子吧,奶娘,把孩子抱出来。”
太?客气了太?客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什么普通人家的?亲戚呢。
不过,沈兰棠也对?这个混血儿充满了好奇,之前在行宫时孩子还太?小,刚出生的?婴儿都丑,沈兰棠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好看。
不一会,奶娘就把小皇孙抱了出来,同?时出来得还有?阿依朵,阿依朵兴高采烈地说:
“沈姐姐,快来看看我的?小外甥!”
沈兰棠走上前,襁褓里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这小娃娃皮肤白嫩得像芝麻馅的?团子,眼睛又大又亮,瞳孔眼色是棕色带着一点褐,没有?他母亲那么翠绿明艳,但五官绝对?遗传到了母亲,一看将来就是个帅气宝宝!
“好可爱!”
阿依朵:“是吧是吧?!”
两人逗了小皇孙一会,因为孩子又哭闹要吃奶,就把孩子还给了奶娘,沈兰棠和阿依朵则是到后院说话?。
沈兰棠:“孩子有?名字了么?”
“塔得尔的?名字是阿贝图尔,意?思就是勇士,至于汉人名字,皇帝说满月的?时候起。”
“也好,陛下赐名,又出生就是亲王,将来一定平安顺达,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希望吧。”阿依朵还没有?想过太?以?后的?事,她也不想想。
话?题聊到这里暂且告一段落,沈兰棠:“最近你和左秋实相处得怎么样?”
阿依朵翻了个白眼。
沈兰棠:?
你刚从?行宫回来,俗话?说的?好小别胜新婚,你们二人不是应该相处的?很好吗?
“我觉得,最近和他相处都好无?聊,他的?脸,他那副文雅稳重的?姿态也不再如当初那么吸引我了,我好像找不到刚开始时心动的?感?觉。”
沈兰棠拍了拍手,语气笃定地说:“你们这是进入感?情倦怠期了。”
“这么快的?么?”阿依朵疑惑的?说:“我们才认识两三?个月呢。”
“这就是小懈怠期。”沈兰棠依旧表现得笃定坚信:“毕竟这两三?个月里你已经了解到他的?性格他的?爱好,他的?身?上渐渐不再有?你未知的?谜团。所以?你对?他的?好奇程度减少,他对?你不够新鲜了。”
阿依朵努力一想,好像,也对?。
“是是是,就是你说的?这样!那我要怎么保持对?他的?新鲜感?呢?你和谢瑾也有?这个过程么?你们是怎么度过的??”
沈兰棠心想,我们就没谈恋爱哪来的?倦怠期。不过作为一个情感?大师她自然不能够这么回答,她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你要明白平淡才是一段感?情的?终点,学会习惯相濡以?沫的?感?情。”
偏偏阿依朵没有?接受过传统婚姻生活的?教导,她虚心问道:“那如果我不想接受平淡呢?”
沈兰棠37度恒温的?的?嘴唇吐出冰冷的?词汇:“分手,重新找一个。”
阿依朵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之前劝我不要贸然决定成婚,原来是成亲以?后不好分手啊。”
“呃……”
我这话?是这么理解的?么?
也行吧,毕竟你是公主,沈兰棠心中默念,左秋实啊左秋实,要是公主跟你闹脾气闹分手你可别怪我,毕竟“获得公主欢心”本就是个高难度的?活,你自己选的?工作不要怪别人。
沈兰棠对?阿依朵进行了一番“开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愉快地离开了齐王府。
“哎,那个是不是谢瑾?”
阿依朵指着一辆马车边上的?人道。
不是谢瑾又是谁?
“公主,我先回去了!”沈兰棠用力挥了挥手,跑向马车。
“你怎么来接我了?”
“上午没有?事情就过来了。”
“那你进去好了嘛,不用在外面。”
“进里头还要寒暄,我都不知道要不要 拜访四皇子,还是不进去了。”
“可怜。”
沈兰棠钻进马车,八月天?气按理来说应该凉了下来,但昨日突然反暑,沈兰棠被闷得晚上睡不着,今早起来在头疼。
她嘀嘀咕咕地说:“我想睡觉了。”
“好,睡吧。”
沈兰棠靠在他肩膀上阖上了眼睛,马车颠簸,不一会儿她就开始昏昏沉沉,脑袋往边上撞了过去,谢瑾把她的?脑袋拨过来,一只手贴着她的?腰扶住。
沈兰棠这一觉睡到午后,还是肚子饿了才起来的?。
小皇孙的?满月酒办的?甚是隆重,当日,不仅满城权贵都过来恭贺,就是皇上也亲自到场,并亲赐小皇孙名字为“梁睿”。
如此恩宠却都是因为母族身?份,与四皇子无?关,当日,四皇子甚至只是露了个面,他虽强颜欢笑,但从?骨子里发?出的?颓丧气息让人知道他如今处境,不由也令人感?慨万千。
满月酒过后,兆京又安稳了两日,一通急报直接掀翻了整个朝廷乃至整个兆京:
五日前,大靖军队和富顿亲王激战,富顿亲王损失惨重带着一万残兵溃逃哒哒山,大皇子率三?万大军追击残部,反被围困在哒哒山腰,三?万将士损兵折将,损失近半,还被富顿亲王趁机逃了出去。
这是大靖和北戎开战之后损失最严重,败得最惨的?一次战役!
皇帝震怒,连夜召回大皇子。
而就在大皇子战败事件还没冷下来时,江南那边又出了一个惊天?大案,江南五个最为富裕的?州官商勾结,贪污受贿,构陷打压其他商贾以?及为冤民做主的?官员,这个案件涉及上百官员,涉事银两有?五百万两,因抄家和收回脏款所得银两约莫有?八百万两,足足是国库一年收入的?八分之一,也是北征战事半年所预估的?军事费用,也就是说,单这一件事,就足以?将半年打仗花费的?费用都补上!
这一下,也是朝野震动。
而查出这件大案的?官员是九年前殿试探花孙巩彬,他因一只脚略有?残缺不受皇帝喜爱,因此虽是探花却直接被下放到地方做县官,和大多数探花入翰林院而后留任兆京不同?。
九年时间,孙巩斌也只是从?一个县官做到六品同?知,这次能查出案件,全是他卧薪尝胆,日夜煎熬了整整两年,才收集了众多证据,由心腹直接上京交给刑部和大理寺,才由此破了这个大案。
朝野震动,先不提兆京里头有?没有?人也牵扯进了这个案子,孙巩斌的?名声?是一下子打响了,而他上京时枯瘦沧桑的?面容,拖着的?半瘸的?腿都成了他不畏强权卧薪尝胆的?证明,民间称他为当代孙铖,孙铖是百来年前著名宰相,也是致力于惩治贪官污吏的?大清官,人们乐于讲述他的?故事,直至今日,民间都有?不少关于孙相的?戏曲传播。
这么一桩大案,这么一个名声?,孙巩彬赫然成了京中最热门最有?话?题度的?名字,甚至隐隐压过了大皇子,因为人们并不喜欢悲剧。
而孙巩彬进京面圣当日,当着众臣的?面,提出“国不可一日无?储君,正值战时,陛下更该委以?太?子重任,君臣一心,方能稳固后方使我大靖军民齐心协力共战胡蛮”。
据说当时文武百官都噤声?了,而随着他这个话?,被关禁闭半年的?太?子终于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
听说完整桩事件后,沈兰棠:“这个孙大人,跟太?子有?什么关系?”
“他若是跟太?子有?关系,也不至于当了九年官还是一个小小的?同?知。”
孙巩彬也就三?十出头,六品官员也不小了,但是你要知道他可是探花出身?,且还是地方的?六品官,跟京官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毕竟翰林侍读也就六品,能说它们一样么?
“孙巩彬的?确是靠着自己跟几个朋友卧薪尝胆两面才搜集了众多证据,但仅仅靠着他自己,就算有?证据也做不了什么,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他到京城后先是拜访了一个还算要好的?同?学,隐约提及了这件事,他这个同?学就是太?子党羽,太?子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将他层层往上推,多番施压才让朝廷派了人下去彻查此事。所以?说,孙巩彬和太?子应该是互相合作的?关系,毕竟……”
毕竟,如果没有?太?子帮忙,也许这个惊天?大案就跟许多历史一样,淹没在洪流之中了。
沈兰棠静默了片刻,道:“那这桩案件跟太?子毫无?关系么?还是里面的?官员是大皇子的?人?”
“据我所知,这里面既有?太?子党也有?大皇子党,但都不是核心人物,或许太?子也曾受过好处,但以?太?子目前处境,钱财帮不了他,只有?一个好名声?才能帮他脱离泥沼。”
所以?必要时刻,他也可以?自断一臂只为求生。
沈兰棠:跟她在电视里看到的?差不多。
沈兰棠揉揉眼睛,困了,累了。
“那太?子这次应该能出来了吧?”
“这该是他计划许久的?时机。”
“……困了,我想睡觉。”
谢瑾从?榻上起来,把沈兰棠抱下来道:“走吧,我们去洗漱。”
皇权争斗也就听个一耳朵,如谢恒谢瑾这般还能起作用,沈兰棠又影响不了什么,洗洗睡了得了。
这两件事情都发?生在八月,八月,注定是震荡的?一个月。
不过,这两件事除了给兆京茶余饭后增添话?题外,对?普通人的?生活产生不了影响,沈兰棠从?家里回来,手上还拿着个没啃完的?果子。
谢瑾今日在家没出去,正规规矩矩地在书房练字。
沈兰棠跨入门槛道:“今天?有?什么最新消息么?”
谢瑾头也不抬地道:“太?子出宫了算么?”
算,怎么不算!
沈兰棠好奇道:“他是正式结束禁闭生涯,重新回到官场和大皇子斗了么?”
谢瑾:“嗯。”
“今年夏天?,陕北三?月未下过雨,土地大旱,按照惯常,皇帝应到天?台山求雨,只皇帝年事已高,恐经不得连日祭祀求雨,太?子自请代皇帝求雨,皇帝同?意?了。”
沈兰棠细细琢磨了番:“好主意?,好借口啊!”
能代替皇帝求雨的?也只有?太?子了,这事又是大事又是孝顺,连反对?的?官员都找不到理由,实在是聪明的?一招。
“那大皇子启不是要气晕了?”
最令人难过的?不是自己的?失败,而是对?手的?成功,当然两者叠加伤害更高。
谢瑾闲闲道:“身?为皇子,要心胸开阔。”
沈兰棠认为很有?道理,他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这事情到这并没有?结束,谢恒晚上回来,吃饭的?时候说起了求雨的?事。
“对?了,今日早朝,陛下命你重回朝廷任职,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在外城司,而是当太?子近身?侍卫,随同?求雨期间保护他。”
沈兰棠:啊。
是他!
沈兰棠默默看向谢瑾, 好消息,你复职了,坏消息, 你被调去当打杂了。
谢瑾:“既是陛下旨意,我自然从?命。”
谢恒赞许地点点头:“不管如何, 既是陛下分派的?任务,那就?好好干。”
求雨的?地方在天?台山, 在天台上顶有一祭台专门用来祭祀求雨, 从?山下到山顶共有三千台阶, 求雨者需徒步上山,也怪不得说皇帝年迈不能干了呢, 而最后一段通往祭台的?地方有个平台,可供百姓围观,一般重?要皇家祭祀时是封山不准寻常人进出的,而如求雨此类, 就可以根据求雨者本人意愿, 或者朝廷目的?适当开放。
沈兰棠:“那,太子这次求雨要开放么?”
谢瑾点了点头:“会。”
“太子是为造势,需要百姓传播他如何虔诚求雨, 巩固他太子地位, 所以他肯定会开放。”
沈兰棠:“那我要一个视野极佳的?围观位置!”
谢瑾:“交给我。”
太好了,朝中有人好办事这么快就?体现出来了。
沈兰棠对政治斗争, 皇子夺嫡之类的?没有兴趣, 但求雨秋猎之类现代没有的?却颇感兴致,她觉得这个就?像集卡, 名场面总不能错过的?吧。
听说了这件事,阿依朵也很有兴趣。
“你们的?神会保佑你们下雨么?我们的?溪流女神是会保佑我们的?。”
这个神不神的?我们先不说, 民族信仰自由嘛。
“那你也要去看么?”
“要!”
“行,那我跟谢瑾说,要两个观众席。”
“好啊好啊。”
阿依朵也是天?真无邪,有人帮她办好事,她都不用动用自己的?公主身份了。
“沈姐姐,这个是我们从?塔得尔带来的?牛产的?牛乳,你喝喝看。”
“真的?么? ”沈兰棠好奇地灌了一口?:“哇,味道真不错!”
“你喜欢就?好,我可以送你一瓶。”
“好啊。”
两个女孩在秋千上玩耍了一会,又说起了一个堪称老生常谈的?话题。
“你和左大人怎么样了?”
阿依朵:“我想再?给他一个机会,所以我跟他吵架了。”
“……啊?”
“不是你们汉人说的?么?小别胜新婚,我想分开一段时间看我会不会想他,也看看他能不能再?给我惊喜。”
“……”
可怜的?左大人已经完全?成为公主的?掌上玩物了。
沈兰棠很不走心地给左秋实默哀了三秒,就?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从?齐王府出来还早,宝珠问:“小姐,我们回去了么?”
“先,看下店再?回去吧。”
“好嘞。”
沈兰棠刚刚看完金玉楼,因?此这次去的?是明面上挂在她名下的?几?家首饰铺。按着路线,她先去的?是金枝楼,金枝楼里?有一位大咖,就?是昔日不畏强权告发科举舞弊案,间接引发太子被关禁闭的?孙书扬。
孙书扬本就?性子乖戾,喉咙伤了后,性子愈发孤僻不爱说话,幸好郑清宇时常来看望他,没让他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孙书扬呢?”沈兰棠没见着他人,问掌柜的?。
“孙公子在后头画画呢。”
孙书扬属于幕后职业者,所以他不出现在前面也正常,反正他喉咙也发不出声音。
“孙书扬,我来看你了。”沈兰棠跨进后院,在院子石桌让发现了他。
孙书杨抬眸看了眼他,在纸上刷刷写下几?笔,转正了给沈兰棠看。
“速涨工资。”
沈兰棠无语,这人啊不管遭遇了多大的?灾难,想涨工资的?心是古今相通。
“你要涨工资也要有正常理由的?啊,最近有什么出色发挥么?”
孙书扬开始打手?势。
“不不不,你用唇语吧,宝珠会念给我听得。”
孙书扬正要开口?,掌柜的?也跟着出来了。
“小姐,是这样的?,前不久我们店不是新进了一批簪子嘛,孙公子画了好几?幅画,都是女客戴上簪子后如何出尘脱俗的?画面,我把画挂在店里?,好几?个客人看了画后都买了簪子,而且已经供不应求,如今预订都有十来支了!”
金枝楼定位是中高?档首饰铺,价格虽然没有金玉楼这么夸张,但也要几?十上百两,若掌柜的?说的?是真的?,那的?确可以适当加工资,或者给他算奖金。
“那画还在么?”
“在,在!”
掌柜把画拿出来,孙书扬一共画了三幅,一幅是少女身穿彩色舞裙在花树下跳舞,落花缤纷,少女宛若蝴蝶在林中自由舞蹈;
一幅是少女穿着一件还算朴素的?衣裳,在河边浣纱,清澈的?溪水倒映着少女轻盈灵动的?身姿,风吹起她的?裙裾,她好似河中的?仙女幻化而成;
至于第三幅则是少女与同伴在郊外玩游,天?空碧蓝而空旷,几?个身影在画纸边缘若隐若现,淡得几?乎融入远处的?山中,这中间只有一个少女轻侧着脑袋,修长皓颈边上是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发上一支簪子在日光下反射出泠泠光芒。
这三幅画没有一个女孩露出正脸,也就?给了人无边的?遐想,但是她们的?自由快乐即使隔着画纸也能悠然映入眼帘,这种?快乐让画纸外的?女孩子感同身受,因?为看不到脸,也就?更容易注意她们的?发饰,尤其孙书扬还将高?光都放在了簪子上。
戴上这个簪子后她们也会像画中人一样变得快乐美丽,这就?是这三幅画灌输给她们的?感觉,也是现代美妆广告想要呈现的?效果。
这家伙,有点东西啊。
沈兰棠把画收起来,道:“好吧,给你涨工资,具体多少我回头想想。”
孙书扬这才傲娇地收回视线。
这家伙,以后说不定真能干出一番事业,沈兰棠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好干,保持住这样的?工作?热情。”
孙书扬的?表情又变得嫌弃。
从?金枝楼出来,既然已经看望了孙书扬,那沈兰棠也不能厚此薄彼,她又去看望了另一个人。
“媛媛。”
“小姐?”方媛媛放下手?上东西,匆匆跑过来。
“上回过来的?时候你请假,正好过来看看你,最近如何?”
从?行宫回来后,沈兰棠来过这一次,恰巧方媛媛不在。
“我什么都很好,没有不好的?,小姐你就?放心吧。”方媛媛笑?容甜美,好似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彻底翻篇了。
不过也是这样,她今年过年是跟同乡的?二伯一家一起过的?,现在也几?乎不会梦到那段时间了,还跟隔壁摆摊卖烧饼的?小哥熟了起来,那小哥天?天?过来送早饭。
只是她还不确定未来如何,毕竟她老家还有双亲在,且再?看看吧。
“小姐,你来了?”掌柜的?送完客人走上来,笑?着说:
“媛媛最近新发明了一种?编辫子的?方法?,特别适合店里?的?钗子,客人们都很喜欢呢!”
“真的?么,那太好了!媛媛好好干,年底的?时候评个职称,职称上去了工资也就?上去了!”
“我会的?,小姐,我会努力的?。”
……
看完了几?家店时间不早了,沈兰棠望着天?边道:“再?去买几?样熟食就?回去了吧。”
“是。”
熟食店就?在这条街上,几?人没有坐马车徒步走过去,路上经过几?家茶楼饭馆,还能听到里?头人在闲聊。
“听闻太子今次求雨,要连求三日。”
“就?一直住在山上么?”
“是啊是啊,听说太子这几?日除了喝水只有少量进食,求雨开始后更是只能进水。”
“真不容易啊,你要过去看看不?”
“看啊!当然要去看!”
“……”
沈兰棠低头浅笑?,这个太子,造势造得可真大,希望这回他真能翻盘吧。
——
很快,到了求雨当日。
求雨,又称雩祭,自古以来就?是华夏大地的?一项重?大工程。
雩祭前三日,主持祭祀者需忌入秽食,只能喝水和吃少量谷物蔬菜,不可入荤腥。祭祀前一日,祭祀者需沐浴更衣,焚香洗礼。
于第二日清晨着祭祀华服,脚步不能直接接触地面以免受到污秽,于布匹之上上轿,由轿夫抬往天?台山。天?台山在几?日之前已经封山,三千台阶经由雨水或者洁净井水洗涤,方可脚尖沾地,祭祀者由礼部祭祀主官陪同,同行祀人端着祭品,一阶一阶行至祭祀台。
祭祀台空无一物,由祭祀主官高?声喝唱,才将祭品,焚香叩拜等环节一一完成。
求雨有一套完整的?求雨祭词,祭祀人也就?是太子需将有千字长的?祭文完全?记住并且当众背诵,一边背诵还要一边行礼叩拜。这还不算,他必须背诵的?有感情有层次,而且这个环节还要每日重?复一次,在背诵完祭文后,若是老天?爷不给面子不立刻下雨,太子就?要毫无遮拦地曝晒于山顶日光之下,双膝跪在软垫上整整一日,期间只能少许饮水不能进食。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折磨啊。
沈兰棠和阿依朵有内部票,都不急着占位置,天?亮以后悠哉悠哉吃了早饭,坐马车到了山脚下,此时山脚下已经挤满了人,官道的?台阶由朝廷占了,是不许人踏入的?,但边上还有人走出来的?路,一步一步,丝毫不逊于三千步,沈兰棠眼中露出退缩神色。
“夫人。”此前见过一面的?女侍卫上前道:“大人让我带您上山。”
沈兰棠内心尖叫鸡,不愧是你,谢瑾,老谋深算!
沈兰棠趴在小姐姐背上,由小姐姐两步跨作?一步地上了山,再?一看旁边阿依朵,那叫一个步履从?容,气定神闲啊。
沈兰棠暗暗在心里?发誓,从?明天?起我就?开始运动,对,就?从?明天?起!
这约莫一个时辰的?路,沈兰棠靠自己走了一刻钟左右,其余时间都在侍卫小姐姐背上,小姐姐的?背,很宽阔让人很安心。
她们到时太子正在祭祀官的?主持下叩拜祭台,纵他身份如何高?贵,到了这儿也只能俯首跪拜,这就?是神的?力量。
沈兰棠看向祭台,祭台上有猪牛羊肉,还有一条长约一尺半的?鱼。据说前朝还有用活人祭祀的?时期,但高?祖对此深恶痛绝,下了明令禁止朝廷或者民间祭祀以活人为祭品,但凡发现以谋杀而论。
阿依朵看着台上振振有词的?祭祀官,道:“这个祭祀庆典要持续多久啊?”
“啊,一整天?吧,我听说要三天?呢。”
阿依朵惊讶道:“三天?都要在山上么?”
“应该是的?吧。”难道太阳 落山了就?下班回去,第二天?早上再?来么?
阿依朵愈发惊讶:“三天?一直要这样跪着么?”
沈兰棠:?我们不是听得同一场祭祀科普么?
她点点头:“应该是吧。”
阿依朵倒吸了口?气。
这下轮到沈兰棠好奇了:“你不是说你们那也有祭祀么?那是怎么样的??”
“我们那带我父王带着子民将礼物供奉给女神后,大家就?会围起来唱歌跳舞,一起歌颂女神的?慷慨馈赠,直到第二天?才结束。
沈兰棠倒吸了口?气:你们这也很让人惊讶啊!
“我们这的?祭祀都是很隆重?的?,不可以唱歌跳舞大家一起欢唱。”最多就?是祭司跳专门的?舞蹈。
“那多无聊啊!”
“是吧,祭祀本来就?不是为了好玩啊。”
阿依朵可能真以为是有好玩的?才来了,听她这么说顿时无趣。
“那真无趣,我要回去了!”
“你等下,我再?看下接下来有什么流程就?走了。”
沈兰棠也不想久待,她就?是来集卡的?,集卡就?是打卡,最多拍个照片就?走了,不可能真心融入的?。
叩拜过后是太子慷慨激昂的?祭文演讲,所谓祭文,用的?都是古语,和普通人的?白话大不一样,别说阿依朵听不懂,就?是沈兰棠也听得头大。
阿依朵不耐烦地说:“可以走了吧?”
“走了走了。”
沈兰棠也受不住这找罪受的?感觉,趁着大家都将目光投在上方的?太子身上,和阿依朵悄悄溜了出去。
下山的?路,她倒是自己走的?。
这一来一回,也算是做了锻炼,虽然身体疲倦,但沈兰棠心情大好,此时正值午后,她请阿依朵还有侍卫小姐姐吃了饭,这才回去歇息。
求雨需要三日,第二天?的?晚上,沈兰棠夜里?隐隐听到响雷的?声音,到了第二天?早上,乌云密布,整个天?地仿佛被黑云环绕,当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气势汹汹的?暴雨之兆持续了两个时辰,中午时候,瓢泼大雨以毁天?灭地般的?气势倾盆而下!
沈兰棠躲在家里?,望着外头密密麻麻的?雨,心不在焉地想,谢瑾这会儿干嘛呢,是不是被雨淋了个正着,还像只落汤鸡一样跑上跑下收拾东西走人?
想到这个画面,沈兰棠不由笑?了起来。
“小姐,你想什么呢?外面雨都飘进来了,你再?坐进来些。”
“哦。”
沈兰棠搬进来小凳子,支着脑袋望着外面雨帘。
——
雨下了整整一个下午,雨后初霁,却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兆京的?下水道系统或许在现今世?界名列前茅,但跟磅礴的?大自然比起来还是不够看。但些许的?脏污依旧掩盖不住人们激动的?心情。
街上,人们处处在传说:
“下雨了下雨了真的?下雨了,天?怜见太子!”
“听说太子跪了两日多,膝盖都站不起来了!”
“昨日天?太热了,太子差点晕厥了过去,还是喂了水之后才醒来的?。”
“本来礼部都提议盖着华盖了,太子义正辞严地拒绝,说上苍知晓他诚不诚心,为天?下黎民他受点苦算什么,万不可敷衍了事,使上苍误以为他靖朝非诚意国朝。”
“太子真是心怀天?下啊!”
“……”
种?种?言论,遍布大街小巷,沈兰棠随意进入一家酒楼就?能听到。就?目前来看,太子的?确造势成功,借求雨这个机会翻身了。
沈兰棠手?执一把油伞,挡住偶尔飘下的?雨丝,慢悠悠回了家中。
——
“这个太子真是会搞事!”
武威王府,王爷寝宫中,大皇子一把扫开桌上茶具,发火地吼。
屋中下人早已瑟瑟发抖地被屏退,窗户遮掩的?昏暗空间里?,慕斯容缓步走出。
“天?欲其亡,必先其狂,这不就?在殿下的?计划当中么?”
“哈哈哈哈哈!”大皇子大笑?:“还是斯容懂我,我就?发了发火,其他人全?都跑了,生怕我会打他们似的?。”
慕斯容没有理会他自以为是的?幽默发言,继续道:“太子如今正在得意当中,他越是得意,灾难来临的?时候就?越是癫狂,殿下,你一定要走好接下来几?步棋。”
“放心,我们合作?这么久,你还不相信我么?”
“对了,殿下,你该告诉我当日随皇帝同往祁川的?官员名字了。”
大皇子目光一定:“好,我告诉你——”
……
……
自求雨之后,太子春风得意,他从?前走的?是高?高?在上的?嫡皇子路线,在百姓心里?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形象,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到了民声的?红利,知晓民情重?要,改变路线开始亲近百姓。
他体察下情,连着去了好些农民家,又亲自走访农村,体贴询问他们难处,是否有官吏为难他们,一时间,太子的?名声在民间就?像沸腾的?油一样,炸了开来。
对太子这样的?举动,朝廷官员们自然肚里?门清,可是他们又不能说太子走访百姓有错,哪怕是最苛刻的?御史?也只是弹劾太子不顾国家储君安危,太子还谦逊受领了,让御史?也不好说什么。
对沈兰棠来说,太子做什么都跟她没有关系,唯一有联系的?就?是他们家那个啥,谢瑾由原来的?固定十四天?休息一回变成了无固定休息,但凡太子出门他都要陪同。
但俗话说的?好,上有上策,下有下策,太子身边侍卫大多是他的?心腹,只有谢瑾一个外人,也不知道皇帝存的?什么心,偏生谢瑾家世?在这,其他人不敢霸凌他,所以谢瑾决定自我放逐,他白天?守护在太子身边,等到了晚上就?调班到外院,外院是轮休机制,一夜分为三班,自戌时,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班,谢瑾通常是第一班,相当于亥时可以回来。
沈兰棠:“那太子都没有意见么?”
谢瑾眨眨眼:“我在的?时候,太子不好跟心腹商议事宜才更麻烦吧。”
总不能要商量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了,就?把谢瑾赶出去,这也太明显了。
沈兰棠想到这个画面,不由吃吃地笑?了起来。
然而不管怎么样,太子的?名声是彻底打出去了,这一日沈兰棠约了刘明月吃饭,两人才靠近酒楼,就?难道酒楼在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
“怎么回事?”
一打听,原来是今日太子在酒楼和儒生议经讲学,兆京身为国都,文化气息浓,时而有学生在酒楼或是某处空旷场所坐下就?开始讲学,往往能吸引来不同意见的?人,但太子讲学毕竟和其他人不同,这不外面就?都是围观群众了。
沈兰棠:“……”
看来今天?这饭是吃不了了。
“明月,我们换一家……哎,媛媛你怎么在这?”
在人群外蹦蹦跳跳努力仰起头来看的?不是方媛媛又是谁?
方媛媛上班摸鱼被抓,忍不住红了脸。
“我,我……”她支支吾吾地说:“我听说今日太子在此……”
沈兰棠也猜到了,太子是大明星,想见一次大明星这个心情她还是能理解的?。
“看到了么?”
方媛媛默默摇头。
一旁刘明月好奇道:“这是沈姐姐你朋友么?”
方媛媛连忙道:“不是,我是小姐店里?的?员工。”
“嗯?”若是从?前的?刘明月自然是对一个小小的?员工不屑一顾的?,但和沈兰棠,戚桐君在一起久了,她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变化,至少不会再?明目张胆地看不起人了。
“你是来看太子的?么?”
方媛媛红着脸点头。
“那就?进去看吧,我带你进去。”
“可以么?!”方媛媛激动道。
“怎么不可以,我可是预订了位置的?。”
刘明月大大方方走进,太子为了博取名声,并没有包下整个店,饭店掌柜也知道刘明月身份,不敢怠慢连忙上前。
刘明月:“给我找个离太子近的?位置。”
掌柜的?:“这……”
刘明月狠狠瞪着他:“太子是我表哥,我平日里?想见他都能见他,怎么今日坐近些都不行?!”
“是,是!”掌柜的?不敢得罪她,太子的?位置靠近窗口?,掌柜就?安排了一个距离太子两桌外的?位置,刘明月还算满意。
太子在二楼,从?饭店门口?到楼上都布满了侍卫,沈兰棠走上楼时目光跟站在太子身后的?谢瑾对上。
沈兰棠朝他意味深长地一笑?,看吧,就?算没有你,我也能拿到vip席位。
谢瑾:佩服佩服。
哼!
几?人入座,方媛媛原本还在踌躇,被刘明月一把拉着坐了下来。
“别说我欺负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你一个小姑娘吃顿饭还是做的?到的?。”
沈兰 棠:“感谢五姑娘慷慨,那我就?不客气了。”
对面,太子侧对着几?人望着对面书生,从?沈兰棠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矜持的?坐姿和宛如羊脂膏玉般的?侧脸,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
方媛媛来都来了,只看到个侧脸算怎么回事,沈兰棠疯狂给谢瑾打眼色,让他别挡着人,谢瑾无奈,只好悄悄往后退一些,这样,哪次太子扭头的?时候就?能看清他的?脸了,沈兰棠满意,低头点菜。
“清平先生所言亦有道理,齐先生可还有高?见?”
太子眸光含笑?,语气柔和地开口?。
只那一个瞬间,就?好像有道闪电劈过方媛媛的?身体,让她痛不欲生!
——“不要动,小美人,我会让你快乐的?。”
——“别动,别动!我让你别动听到了么?!”
随着一声怒吼,剧痛从?方媛媛的?脸蛋迅速蔓延到全?身。
——是他,是他!
是那个男人!!
暗杀太子
恐惧犹如深夜里的蛇, 悄无声息的从脚底一路缠绕上来,方媛媛又好似回到?了?那个深夜,她被?毫无尊严地包裹在袋子里, 就像货物一般运送到?一个地方,在冰冷冷的黑暗中等待着脚步声不断的接近。
那是她人生最恐惧, 最寒冷,最离死亡最接近的时刻。
现实?和回忆交叠, 方媛媛抱着手臂, 不自觉的发出战栗, 她恐惧地将自己缩在角落,唯恐窗口的男人扭头瞧见了她。
刘明?月点完了?菜, 回首看到?方媛媛脸色苍白,连嘴唇都突然发紫,奇怪道:“你怎么了?沈姐姐,你这?位朋友怎么了??”
沈兰棠回头一看, 也是惊讶:“媛媛, 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我,我……”破碎的声音从方媛媛的喉咙里面被?挤出,她惊惧地喘着气:
“我好像感冒了?, 突然浑身发冷。”
方媛媛眼神不敢四处乱看, 紧紧的盯着桌上?的一处污渍,道:“我要回去了?!”
刘明?月奇怪道:“诶, 你不是来看太子的呢, 才见到?就要回去了?吗?”
“不用了?,我已经见过他了?!”
“哦。”
刘明?月似懂非懂, 这?个人还真是乖巧,真的才见过一面就满足了?。
“小姐, 我先走了?!”方媛媛腾地起身,脑袋死死地低着,僵硬着身体飞快地从饭店跑了?出去。
“哎!”沈兰棠叫住她的手才刚伸到?一半,她心中有几分疑惑,但又说不上?来,只?能默默的把手收了?回去。
还是刘明?月赞叹道:“沈姐姐,你这?个朋友说见一面就见一面,一点都不留恋,到?是颇有自制力。”
沈兰棠无言以对,只?能微微一笑。
方媛媛冲出饭店之后,就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她一口气走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太阳光毫无遮掩的笼罩在她身上?,将他身体的寒气慢慢的驱散,她才恍然醒悟。
她已经自由?了?,她不在那个阴暗狭小寒冷的地牢里,小姐已经把她救出来了?。
方媛媛心中默念着这?几句话,慢慢的往着店铺方向走去。
“媛媛,你回来了??”
掌柜的见到?她,笑着跟她打了?打招呼,他知道方媛媛是去看太子去了?,这?几日人人都往太子在的地方跑。
方媛媛木木上?前:“掌柜的,我今天身子不舒服,想请假休息半日。”
“哦,好。”掌柜的爽朗道:“那你今天就休息吧。”
“谢谢掌柜的。”
方媛媛道完谢后就出了?店,掌柜的看着她拖着双脚僵硬的背影,不由?道:“她怎么突然生了?病,还生的这?么重?”
方媛媛出了?店,对面烧饼铺的小哥见着她,立刻向她招手:“媛媛,媛媛!”
方媛媛呆呆地走着路,好似没有听见。
那小哥见她没有回应,急了?,抱起刚刚烤好的两个饼冲她跑了?过来。
“媛媛,你要回去了?么?我给你做了?……”
他人走到?方媛媛的正前方,一张憨厚的脸上?端满了?笑,要把手上?的烧饼递给方媛媛。
男人的脸庞和那一夜的男人重合在了?一起。
“别靠近我!”
方媛媛忽然发出一声凄厉尖叫。
“媛媛?”小哥怔了?怔,又朝她走了?半步。
“别靠近我!滚啊滚啊!!”
方媛媛尖叫着用力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小哥被?推开半步,伸出的烧饼掉落在地上?,他怔怔地望着方媛媛跑走的身影,一脸的不明?所以。
……
太子以文会友,直至夜深才回去,回到?太子宫后,太子稍稍洗漱了?一番才出来,对着还未回去的谢瑾道:“让谢大人等了?这?么久,夜已深了?,恐怕谢大人不好回去了?吧?”
太子今夜喝了?酒,醉意?惺忪,又因为意?气风发,长袖挥舞,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文人醉酒的姿态。他对着谢瑾语气亲近自然,眼中含笑,好似将他当做了?朋友。
谢瑾退后半步,恭恭敬敬地道:“多谢太子关心,微臣无碍。只?是太子毕竟一国储君,日常出行需以安危为重,万不可再这?么晚才回来了?。”
“哎。”太子摆摆手,醉醺醺地说:“大家也是开心嘛,你放心,我一定会注意?的,啊,除了?明?日晚上?,明?日晚上?,孤还有一场酒宴!”
说罢,太子就痴痴笑了?起来,他站在窗边望着天上?月亮,一幅享受酒后余韵姿态。
谢瑾对他只?是出于臣子对主上?的劝告,并无私心,见太子并未把话放在心上?,也就没有再说。
他能够理解太子的做法?,太子这?些日子一方面在拉拢人心,一方面在洗白自己?科举时的名声,打造出自己?不过是被?人污蔑的模样。有些事情?真相如何不重要,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也就成了?人们口中的真相。
“那殿下?臣先出去了?。”
“好,你陪了?孤一日也累了?,回去好好歇息吧。”
谢瑾退出房间。
高祖创立玄甲兵之时,有一条规定就是不准玄甲兵干涉朝中事,尤其是皇室之间的争夺,换句话说,就是皇位之争。
只?因玄甲兵身份敏感,历代玄甲兵指挥使,除非卸任从不中途更改,而?玄甲兵又是皇帝私兵,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大脑和手脚的关系,纵可以砍了?手脚,但难道对本人就不是伤害了?么?
若最后上?位的是他们支持交好的皇子也就罢了?,若不是,皇帝与臣子之间心怀纠葛,又偏偏换不了?人,难免产生嫌隙,因此,为了?让二者能和平相处,共同抵御外敌,高祖严禁玄甲兵干涉朝中政事。
如果将这?条原则发散来思?考,那皇帝让原本跟太子没有往来的谢瑾来当太子的侍卫,意?图让两人交好,是否也证明?在皇帝的心里,还是看重太子的?
谢瑾不愿深思?,很快离开了?太子寝宫,然而?他才走出去没多久,就又被?人叫住了?。
“谢大人,太子妃有请。”
——
此时夜深,太子妃寝宫里却是灯火通明?,明?亮宛若白昼。
太子妃是功勋后人,其祖父被?封卫国大将军,母亲是京城第一皇商,富甲天下?,家财万贯不足以形容她的富有,因此日常生活之中,不免有奢侈之态。
只?她用的都是娘家的钱,母亲一族更是国库的重要贡献者,因此哪怕她再是奢侈,便是最严苛的御史,也只?能象征性的指责她一两句。
太子妃宫殿,比皇帝宫殿,太后宫殿还要富丽堂皇,谢瑾不敢多看,抱拳道:“太子妃唤微臣前来是有何事?”
太子妃轻轻一笑,她已年过三十,脸上?也已经有了?岁月痕迹,只?她保养得?好,如这?一笑,反而?显得?她身上?充满了?国富民强的富贵感。
“今日请大人前来,不为公事,只?为私事。”
“前些日子,本宫的母亲送了?本宫许多南海采来的珠子,有些个品相不错的让我做了?珠串子,本宫这?的珠子实?在是太多了?,留着也用不完,就想着送些朋友。正好,少夫人与你成亲许久,本宫都还未送她过什么礼物,你来看看她会喜欢哪一个?”
谢瑾轻轻皱眉,颔首道:“多谢太子妃好意?,只?是不必了?,臣妻深受皇恩,前不久刚受了?陛下?赏赐,还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赏赐,东西多得?用不完,怎好再让太子妃破费。”
此前行宫仪式,除却夫人名号外,皇帝和太后以及各宫涉事妃子都送了?沈兰棠不少礼物,要说这?首饰是真的用不完了?。
只?是大家都知道,谢瑾这?话不过说辞。
太子妃笑笑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送 的和我送的怎么能一样?莫非大人是嫌弃我这?儿的东西不够好?”
“微臣不敢。”
“说笑罢了?,你若选不好,我就自己?看着选一两串送给少夫人,少夫人这?个年纪,我也是过来过的,该是喜欢花哨的时候,你看这?一串如何?”
太子妃命下?人捧着一串珠子上?前,谢瑾粗粗看了?一眼,是一串粉色珍珠,看品相是极好的。
谢瑾知道拒绝无用,只?好接受:“那就谢过太子妃了?。”
“不必,此前少夫人立了?那么大功,该是本宫表达心意?,再配上?几只?簪子,少夫人一定喜欢。”
“如此,臣代臣妻谢过太子妃。”
从太子妃寝宫出来后,谢瑾摇了?摇头。
这?当太子的侍卫可真是太麻烦了?。
这?一日,因为夜已深了?,谢瑾便没有回去。
——
咚咚咚——
被?遮住了?眼睛,听觉变得?异常敏感。
脚步声一声一声在黑暗之中缓缓地,缓缓地靠近,随着脚步的靠近,她的心脏化作脚步声,变得?同样的沉重而?又缓慢。
咚咚咚。
方媛媛第一次清晰地听到?死亡接近的声音,她能活过这?个夜晚吗?她会被?撕碎吗?未知的恐惧,像深夜中张大的怪物的嘴,快要将她吞噬。
越来越近了?。
咚咚咚——
——
次日一早,谢瑾按时起了?床,太子早上?要参加早朝,早朝结束后,按照惯例,他会被?留在皇帝身边随同商议政事,这?是他作为太子的特权,也是隆宠。
一般午饭皇帝会叫太子一起吃,又或者太子提前出来到?皇后宫殿去吃。
到?了?午后,太子才会出宫。
这?一日也如往常,太子直至未时才出来,此后,太子回到?太子宫,又有臣子晋见,这?时他们商议的都是早朝时提到?的一些事情?,不必避讳谢瑾。
处理完公务,便到?了?傍晚时分,想起晚上?宴席,太子方才起身。
“来人,备车,去隆兴阁。”
与太子今日共赴宴席的是名震天下?的大儒林松子,也是松林学宫的院长,如此,这?个宴席就不涉及朝廷官员,太子不必被?御史参一个太子与臣子私下?联络的折子,又彰显了?他重视天下?学子,重视学问的态度,正好为他洗清此前的名声做铺垫。
种种算计,暂且不提。
太子虽未有言明?今日要包下?整个酒楼,但他给的钱却远远超过他们几人吃饭所需,老板亦是识趣,从下?午开始就不再接客。
黄昏时刻,红日在缓慢地往下?坠落,云霞好似一幅画,被?随意?几笔涂抹上?不同色彩。
落日余晖下?,是归巢的鸟儿,是还家的舍邻。
大街上?,方媛媛宛若一具行尸走肉,呆呆的走在路上?。
她今日去了?店铺,只?是因为精神不佳,出错了?好几次。掌柜的见她脸色难看就让她先回去休息。
然而?,方媛媛只?觉得?那个家也让她心生恐惧,她现在没有办法?待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于是她就慢吞吞的走在路上?,这?一走就不知不觉到?了?黄昏时刻。
看着路上?匆匆回家的行人,方媛媛抱了?抱手臂,她经过一家饭店,听到?里头小二在欢天喜地的说今日太子要来他们店里吃饭。
太子。
她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
方媛媛看了?看店铺,脚尖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不自觉的往里面走了?进去。
今日闭店,店里头没有客人,因此方媛媛的身影就显得?非常明?显。一个小二走近,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方媛媛嗫嚅着开口,她眼睛撇到?放在柜台下?方的菜,下?意?识道:“我是洗菜工。”
因为太子要来,店里头人手不够,的确是叫了?帮工,又或许是方媛媛外貌纯善,那小二没多想,道:“进去吧。”
方媛媛心脏扑腾扑腾跳,自己?也说不出来她在干什么。
进去之后,那小二又扔给她一件衣服:“把衣服换了?。”
“换衣服,哦,好。”
方媛媛换上?衣服,走到?边上?,规规矩矩地开始洗菜。
不多时,厨房里渐渐有个烟火气息,这?是客人已经来了?的证明?,掌柜的走进里头:“上?菜上?菜了?,你们都在干什么,东西这?么慢?”
“来了?来了?!”
一个胖大婶连忙上?前。
“你?”掌柜的眯了?眯眼睛:“没别人了??”
“别人都在忙。”
“……”
“你,就你。”掌柜的指着蹲在角落的方媛媛道:“你去上?菜。”
“我,我只?是洗菜的……”
“上?个菜都不会,就把菜端上?去就行,里头有人。”要不是小二在屋里伺候,他能找不着人么?
“就你了?,你去把菜端上?去。”
“让个中年胖婶,大叔上?菜,怎么想的,好歹也得?是个干净的小姑娘。”
其他人嘿嘿傻笑。
方媛媛被?迫端着菜盘子走出厨房,出去的时候她还在想,她在做什么,她到?底在做什么?
她心脏咚咚咚地跳动,默默把头上?簪子收进袖子里。
在那一刻,她心底涌出汹涌的恨意?,凭什么,凭什么他是太子?
他既已是太子,要什么没有,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女孩的脚步一步步向前,慢慢地就要踏上?楼梯。
“你不该这?样。”
一个姑娘的声音突兀地从旁响起,方媛媛蓦然回首,从黑暗的街道里出现一个容貌清丽少女,她带着忧愁的双眸轻柔地看着自己?,白皙温润的手指轻轻地搭在她的腕上?。
“放下?吧,这?不该是你做的事情?。”
少女指尖划过她的袖口,方媛媛这?才如梦初醒,她慌忙的把盘子递给少女,慌慌张张地从门口跑走了?。
女子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将餐盘重新放到?厨房门口,很快就离开了?。
她走出饭店之后,没有走多久,而?是到?了?饭店对面的一个酒楼,熟门熟路地进入了?其中一个包厢。
大皇子穿着常服,嘻嘻哈哈地看着她:
“怎么突然想到?当好人了??”
慕斯容脸色淡漠:“她过去了?又有什么用,对我们的计划毫无帮助。”
“我还以为,你是心软了?。”
“我是心软了?又如何,殿下?,我从未说过我是个坏人,我也不这?么认为。”
“哦,那我看你对付孙书扬的时候可没有心软。”
“那是因为他是必要的牺牲,殿下?——”慕斯容扭过头,冷冷道:“别在这?说一些无聊的话了?,你那儿有进展了?么?”
……
……
“说,说那个人到?底是谁?又从太子那偷了?什么东西?快说!”
地牢里,鞭笞声声音响起,伴随着男人沉痛的闷哼,是飞沫飞溅的声音。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还敢嘴硬,给我继续打!”
鞭子再次挥舞起来。
“啊!!!”
牢房门打开,有人进来,站在一旁旁观的男人连忙走出去。
“殿下?!”
“嗯。”大皇子淡淡道:“他招了?没?”
“还没有。”
“啧,这?老匹夫。”
大皇子走上?前,被?捆绑在木架上?的是一个鲜血淋漓的男人,大皇子一把抓起他的头发。
“伯爷,太子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忠心耿耿?我看你失了?势,他也没扶你一把嘛。”
那木架子上?的,赫然是宁乐伯赵远程。
只?见他身上?没有一处好肉,被?鞭打破的衣衫下?不断渗出血,地上?也是汇聚了?一滩血流。
“伯爷。”大皇子苦口婆心地说:
“您再想想,为了?一个太子,值得?么?您可是都已经因为他被?贬为庶人了?!”
宁乐伯嗓音喑哑,说出的话需大皇子倾耳去听。
“我……”
“你说什么?”大皇子凑上?去。
宁乐伯缓慢开口:“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咳咳咳……”
大皇子的脸色蓦然冷了?下?来:“伯爷,我可是给了?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要,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我倒要看看,你在不在乎你儿子,你那几个可爱的孙子孙女的性命!”
“不不要!!”宁乐伯猛地挣扎起来。
“太晚了?,老匹夫。”大皇子目光冷冷地说: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我们只?能当着你孙子孙女的面再说话了?。”
大皇子甩袖走出地牢,门吱呀一声关上?了?,也关住了?里面撕裂般的嚎叫。
……
……
“孩子们快走,快走,过了?城门我们就安全了?!”
……
一大早,城门刚开不久,几个官兵正在例行检查,一辆牛车进来,上?面还坐着一个老婆婆和好几个小娃娃。
“进城做什么?”
那老婆子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官话道:“侄媳妇生娃娃了?,我带孩子们进 去看看,顺道赶集。”
官兵看了?眼后头素面朝天,穿着朴素却一个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们,摆摆手:“过去吧。”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牛车悠悠地进了?城。
中午时分,谢恒才从皇宫出来,今日早朝过后皇帝又拉着他商议政事,这?一说话没两个时辰停不住,要不是他决意?要回家吃饭,说不得?午饭都要被?留在宫中,就宫里那吃饭的气氛,吃得?下?么?
谢恒坐着马车快要到?了?家,忽然从街道上?窜出来一群人。
“吁!”
“怎么了??”谢恒警觉地问。
“大人,有人拦在路中央,是……是一个老婆婆带着一群孩子。”
“……”
谢恒将这?群老妇小儿带进府里。
“大人,谢夫人救命之恩!”兰妇人作势要拜。
谢恒连忙上?前:“伯夫人不必如此!”
宁乐伯夫人苦笑着道:“哪里还有伯夫人啊。”
谢夫人端着杯子进来,伯夫人朝她点点头。
要说这?宁乐伯夫人,其实?和谢夫人年岁差不大多,只?是但凡谁见了?,都会觉得?两人差了?一辈,可其实?就在不久前,宁乐伯夫人虽说比谢夫人苍老了?些,却也绝对不是如今这?般白发苍苍模样。
谢夫人不由?道:“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伯夫人叹息道:“都是我那老不死的造孽啊!”
宁乐伯的事,众人当然都知道。当日宁乐伯被?剥夺爵位贬为庶民后,伯夫人就带着孙子孙女们回了?自己?娘家,这?一是为了?孩子们的名声,虽说不能入朝为官,但有家里帮衬,还能有别的出路,至于下?一辈的儿子们,这?是万万没可能起来了?,因此几个儿子都就在老父亲身边照顾父亲。
“二来……”伯夫人低着头道:
“他回来后当晚,把我跟老大叫进房里,跟我们说,若是有一天他失踪了?,就叫我带着孩子们来向谢大人求救。谢大人宽容仁厚,是万万不会见死不救的,老头子让我们任凭大人做主,只?给个容身之处即可。”
谢恒和夫人对视一眼,无奈苦笑,你说,这?当个好人有什么好处呢?
谢恒:“我虽不知为何如此,但想来和他当日被?贬之事脱不了?干系,夫人,你当真是不知道他当日是为何人顶罪吗?”
伯夫人并不惊讶谢恒看出宁乐伯是为人顶罪,她苦笑道:“那日事后我也问过他,哪怕我以合离相逼,他也不肯告知,官场上?的事我也不知道,老头子他认了?,那也只?能是认了?,只?是没想到?此事还涉及几个孩子安危,若是早知道,便是死也要逼他把那人名字说出来!”
这?个回答在谢恒的预料之中,他没有再问,而?是换了?个话题道:“如此说来,伯爷他是失踪了??”
“是。”
伯夫人点点头道:“我们两人虽然分开,但一直有联络,三日之前我派过去的人跟我说,找不到?老头子,我心里便觉得?不对,又过了?一日,还迟迟没有消息,我就想起了?老头子当时说的话,这?就赶忙让孩子们乔装打扮,速速的进了?城里。”
“大人看在你和老头子从前同朝为官的份上?,你务必要救救几个孩子呐,老头子是罪有应得?,你也不必救他了?。”
伯夫人指着几个孩子,道:“他们以后也不能当官,只?要平平安安地长大,老婆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理解夫人的心情?,这?几个孩子……”
谢恒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目光,顿了?顿,道:“这?几个孩子先留在府中,等过段时间事情?过去了?再安排。”
“谢谢大人,谢谢夫人!”
将伯夫人和几个孩子都安置好之后,谢夫人再次回了?书房。
“这?事情?……”
谢恒摇摇头:“这?事情?我也说不好,这?宁乐伯也不知道从哪犯的事,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活没活着也不清楚。”
谢夫人还是不放心,问:“这?事你就不管了?吧?”
“我管什么管,什么都不知道让我怎么管,只?是孩子无辜,且先留在家中吧。”
“好!”听到?他这?么说,谢夫人也就放下?了?心。
方媛媛离开
谢夫人将伯夫人一家安排在?一个空院子, 只是因为她?们身份特殊,往常轻易不出来,吃饭也是下?人送进去, 因此这个事,还是沈兰棠回来的时候, 谢恒告诉她?的。
听到说宁乐伯失踪了,沈兰棠立刻想起了当时方媛媛说的, 绑架她?的是一个年轻人。
至那时开始, 沈兰棠就对这个事情怀有质疑, 只是她也知道事情查到那一步就查不下?去了,而且能够让宁乐伯顶罪的人想来来头?不小, 靠她?一个人是没有能力让事件真相大白的。
如今,听到父亲说宁乐伯失踪,连带着宁乐伯的几个孙子孙女都有生命危险,她?才知晓这哪里是来头?不小, 还是个法外狂徒呢。
“不对呀……”
沈兰棠细思了一下?, 宁乐伯都顶罪了,这事情到这结束了,那这幕后之人为什么还要重新?闹事, 将事情翻上来呢?
她?不自觉将心中疑惑吐露了出来。
谢恒淡淡地看着她?:“你说是为什么?”
沈兰棠一边慢慢踱步, 一边细想。
“或许,导致宁乐伯失踪和想要抓这些?孩子们的并非是宁乐伯当?初顶罪之人, 而是那个人的敌人, 那个人想要知道些?什么,所以想要抓走孙子孙女们逼迫宁乐伯开口!”
谢恒目露赞许, 他点点头?道:“你的猜测很有道理?。”
沈兰棠沉默少许,道:“总之, 这事情父亲是不管的是吧?”
谢恒摇摇头?:“我只管这几个孩子们的安全,至于大人们的事情,我不想掺和。”
这个答案在?沈兰棠预料之中,谢恒总体来说是个好人,但他不是滥好人,什么都管。若是天下?不平之事他都要插一手,恐怕本职工作都做不好了。
只因这事情与沈兰堂也有关系,谢恒才知会她?一声,也只是知会一声。
这事情就像一摊烂泥,谁陷进去就会溅得?满身的泥,谢恒是不想掺和,沈兰棠是无力掺和。
不过因为说到了这件事,沈兰棠又想起了方媛媛。次日一早,沈兰棠用了早饭就去了店里,她?到了店里却?没见到方媛媛。
沈兰棠招来掌柜,问:“媛媛呢?”
“哦,媛媛生病了,我让她?回家休息去了。”
“怎么突然就生病了呢?”
沈兰棠带了些?吃的,到了方媛媛住的院子里,张媛媛果真生了病,她?脸色苍白,咳嗽不停,沈兰棠到时她?正在?院子里面烧火。
“媛媛。”她?跨进院子。
“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听掌柜的说你生病了就过来看看你。”
“你怎么突然生病了?”
沈兰棠想起上回见面时,方媛媛脸色似乎就不大好。
突然生病?
方媛媛心底涌出一股强烈欲望,她?心口瘙痒难耐,下?意识的张开口:
“小姐,我……”
“你?你怎么了?”见她?只说了一半就不说了,沈兰棠追问道。
方媛媛看着眼前的女子,小姐给了她?工作,救了她?的命,又对她?那么好,在?她?的心里,小姐就跟仙女一样。
可?是,可?是就算是仙女又怎么样呢?
那是太子,是至高无上的国之储君,除了皇帝,谁都没有办法对付他。
想要不顾一切说出的欲望被她?渐渐压了下?来。
“小姐,我没事,我就是夜里着了凉,很快就会好的!”
生病是常有的事,何况现在?这个换季的季节,听她?这么说,沈兰棠也就没有放在?心上,道:
“那你好好休息,别太操心,等?病好了再去店里。”
“谢谢小姐。”
沈兰棠原以为这事情到这就结束了,没想到又过了两日,她?忽然得?到消息,方媛媛说是做到这个月底,就要回老家去了。
回去?
“怎么这么突然?”
方媛媛低着头?不说话,对她?来说,这个决定不算突然,那是太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离得?近还是远总归有区别的。
从前她?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觉得?兆京那么大,自己不会再遇见他,自己是安全的。可?现在?呢,有什么地方能够瞒过太子的眼睛,只要一想到自己所在?的土地是那个人的“家”,自己无时不刻不在?那个人视野当?中,方媛媛就感?到莫名的恐惧,每一个夜晚,脚步声都在?她?耳边回响。
她?想要离开,远远地离开这个令她?恐惧的地方。
“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想家了。小姐,谢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小姐的恩情的!”
沈兰棠 看着低着头?的方媛媛,她?心里有一丝异样又说不上来,而且这个时代,女孩子一人在?外面是辛苦,自己是想帮她?,可?自己能帮她?一辈子么?往深处说了,自己现在?的自在?不也是有家里和夫家的支持。
“那好,你既已决定了,我也不留你了,这个月你还是好好干,最后一日,我们大家一块吃个饭。”
“嗯,谢谢小姐。”
离开店铺之后,宝珠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不舍得?媛媛离开吗?”
“我有什么好不舍得?,又不是小姐,我离了谁都没有不舍得?。”
宝珠撇着嘴说:“我只是感?叹那卖烧饼的朱老二,对媛媛也算痴心一片,我还以为这两人能成了呢。”
“不过的确。媛媛的家不在?这里,要是离家太远,确实不方便?,要是我以后要离开小姐,我也是不愿意的。”
“你呀。”沈兰棠点了点宝珠的脑袋,这小丫头?,有事没事就向自己表一下?真心,是真怕自己把她?嫁给一个外乡人嘛?
且不说她?不觉得?嫁人有什么好,她?的两个丫头?没有家人催促,最亲的就是自己,那就没有结婚的道德捆绑,若是她?们自己想也就罢了,若是她?们不想,难道自己还养不起她?们二人么?
什么到年纪就要成亲,没有的事。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对面街道一个男人向她?们走来。
“朱老二。”
“唉。”长得?一脸憨厚的男人应了声,讨好地道:“小姐,媛媛是要回老家了吗?”
沈兰棠点了点头?。
朱老二叹息着说:“算了算了,媛媛老家不在?这,想回去也是很自然的事。”
“不过小姐,媛媛她?没别的事吧?”
沈兰棠好奇道:“她?能有什么事?”
“就是上回,上回她?出去回来以后就变得?好奇怪,跟中了邪似的,我就怕她?是不是有别的事情才不得?不回去?”
“上回?上回是哪天?”
“就是四天前,外面都在?说太子在?旁边的饭店讲学,媛媛也过去看热闹了,回来之后就变得?怪怪的。”
是那一天。
那一日沈兰棠也见着了方媛媛,还带她?上了二楼坐在?离太子两桌开外的地方,的确,那一天的媛媛是好奇怪,突然脸色发白,才刚刚见到太子就要走……
一个荒谬的,不可?思议的推测骤然印在?沈兰棠大脑中。
沈兰棠被自己的猜测吓得?猛地退了半步。
“小姐?”
“啊。”朱老二道:“那天媛媛也跟你差不多?。”
沈兰棠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媛媛她?还说了什么?”
“她?没说什么啊,对了,她?还叫我滚。”朱老二委委屈屈地说:“我给她?送烧饼,我叫我滚,让我别靠近她?。”
创伤后应激障碍。
沈兰棠的脑中冒出这几个字。
“可?能,媛媛是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才不得?不回去,你也别太操心,你们缘分不到,往前看吧。”
抛下?这句话,沈兰棠快速回了家,回去之后,沈兰棠坐在?院子里阵阵发呆,这一发呆就是一个下?午,还是要吃晚饭了,宝珠叫她?她?才醒来。
“小姐,你怎么了?一下?午都在?发呆。”
“嗯,没有,没什么。”
晚饭是在?自己院子里吃的,谢弘文到外祖母那儿去了,今日就只她?一人吃饭,沈兰棠心中有事吃的也慢,颇有些?食不下?咽。
这时一个下?人跑进院子里,大声道:“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谢瑾身上还穿着侍卫服,腰间佩刀,大步流星的走进院子。沈兰棠站起来:“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今日太子没事,我就提前回来了。”
“哦,这样,那你应该还没吃过饭吧,一起吃吧。”
“嗯。”
谢瑾就是赶着晚饭回来的,他吃的多?,厨房里做的不够,又赶紧多?做了些?。
平日里见到谢瑾,沈兰棠也是高兴的,只她?今日心里有事,不由?面上就有些?冷淡。
谢瑾自认近来两人感?情十分和谐,要谢瑾来说,他觉得?他们都有些?蜜里调油的滋味了,至少他单方面这样认为。
因此,见沈兰棠饭中始终无精打采,他不由?问道:“怎么了?你有心事吗?”
“我。”
沈兰棠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这副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谢瑾也没有催促,静静的等?待着她?开口。
半晌,沈兰棠终于开口:“你能跟我说说太子和太子妃的事吗?”
太子和太子妃?
谢瑾愣了愣,但还是道:“好。”
“太子和太子妃是少年夫妻,太子妃的祖父是卫国大将军徐楷,祖母是江南世家出身,虽没有直系亲属在?朝当?官,但在?江南文人圈子中十分有名。”
“而太子妃母亲是第一皇商,富甲天下?,太子妃出身尊贵,和太子的婚姻可?谓是强强联合。”
“那,他二人感?情如何?”
感?情?
太子和太子妃二人之间的关系,若是以“感?情”来论,未免太过狭隘。在?此之前,谢瑾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既然沈兰棠提到了……
“太子和太子妃感?情还算和谐,但和谐二字本就是给外人看的,太子妃性格强硬,不许太子有妾室,这么些?年,太子妃虽然育有二子二女,在?子嗣方面不算单薄,但世间男子终归花心,加上他又是太子,要说毫无怨言,那也是不可?能的。”
让一个男人评价男人的花心还挺奇妙的,沈兰棠抽空了谢瑾一眼,心道原来你也知道男人花心啊。
谢瑾满脸无辜,世间男人花心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可?是“门风纯笃”,“有史?可?考”。
不过……
“原来太子也只有太子妃一个妻子,这倒是和宁乐伯一模一样。”
谢瑾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意图:“你想说什么?”
沈兰棠目光幽深地凝视着他:“你记不记得?,当?时宁乐伯的借口就是他夫人不许他纳妾,故才一时冲动?……”
“如果这个借口是真的,那符合这个理?由?的,又何止宁乐伯一个人?”
谢瑾还不知道宁乐伯失踪的事情,也不清楚方媛媛的异样,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却?又说不好。
或许是他,也不敢深入探究。
沈兰棠做了个深呼吸,定了定心。
“你知道宁乐伯失踪了么?”
“宁乐伯失踪了,而伯夫人带着孙子孙女们来向父亲求救,前几日,方媛媛见了太子,今日,她?就提出要离开兆京。”
太多?的信息让谢瑾一时捕捉不急。
“你一个个说。”
“好。”
沈兰棠坐下?来,跟他细细讲述这几日发生的事。
一番陈述后,谢瑾也陷入了深思。
“你的推测不无道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太子的名声是不可?随意玷污的。”
他还名声呢,沈兰棠竭力忍耐才让自己没有翻白眼。
名声这东西不就是被你们这些?当?权者随意玩弄的吗?
“其实,我也没有想怎么样。”
沈兰棠嘟着嘴道:“我能怎么样呢?他可?是太子,科举舞弊难道不严重么,太子又怎么样了?不是该出来就出来了。”
“要说跟太子作对,别说是我了,就算是你也做不到,好歹也得?是父亲这个级别,但父亲无缘无故的,何必去跟太子争斗,要说是为了天下?良心,不说你,我自己也觉得?可?笑。”
冠冕堂皇的话说说也就罢了,真正实施起来是吃力不讨好。
这也是整桩事情里最让沈兰棠感?到沮丧的。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就是一句笑话,从科举事件之后,她?就知道,人的命跟命是不能相提并论的。皇帝就算知道了,他会生气吗?会。
但是他会惩罚太子吗?沈兰棠觉得?他不会,她?觉得?皇帝更可?能试图掩盖太子的罪行,以保全他们皇室的名声。
她?可?没有拖着一家老小脑袋的能力去赌,皇帝是一个明?君的可?能。
——而且在?沈兰棠心里,他就不是。
“方媛媛她?要回去了,我原来还不理?解她?为什么说走就走,如果是因为她?发现了伤害她?的人,其实是太子,那我就能完全能够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思了。”
是害怕,是沮丧,是失望。
谢瑾静静地看着一脸沮丧模样的沈兰棠,他的妻子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她?有一颗至纯至真的心,她?善于思考,知晓这个世界的残酷,却?依然没有忘记保持本心。虽然不合时宜,但谢瑾还是为了这样的她?心动?了。
“是不是太子还不知道,而且就算是太子,那宁乐伯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展开新?的话题,沈兰棠也振作起来。
“如果幕后人是太子,那宁乐伯的失踪估计就是大皇子 手笔了。”
谢瑾:“可?是,大皇子应该知道这件事是太子做的,以他的能力,只要知道了结局,没有证据可?以伪装证据,为什么还要绑架宁乐伯和他的孩子?需要证据的话,直接找方媛媛不是更好么?”
“是啊?”
沈兰棠也陷入深思,她?努力地去分析这件事。
“又或者,大皇子也同我一样认为,就算知道了这件事,皇帝也不会惩罚太子,毕竟,只是一两个民间女子是吧。”沈兰棠皮笑肉不笑地讽刺了一下?。
谢瑾果断略过最后一句。
“那么宁乐伯手里,肯定有更加不利于太子的东西,至少,大皇子是这么认为的。”
“那会是什么东西?”沈兰棠发散思维:“传国玉玺?”
谢瑾差点被她?的脑洞震撼住,他轻声道:
“这也太大了。”
沈兰棠撇撇嘴:“说不定呢,这谁知道太子还做了什么。”
看她?一脸愤慨模样,谢瑾不由?失笑。
“不管怎么样,这肯定是不利于太子的东西。”
“……你这么说,我心情好一点了。”沈兰棠举起桌上的杯子,一口气干了里面的茶水。
“我是拿太子没办法,可?太子也是有政敌的,大皇子的手段可?狠着呢,够太子受的。他们两个神仙打架,我们小鬼就别参与了,媛媛走了也好,远离是非之地,免得?哪天两尊大神又想起了她?。”
“好了好了。”沈兰棠重新?振作道:“吃饭吃饭。”
谢瑾:“……”
这饭还怎么咽下?去。
……
……
正值午后时分,用过午饭,闲来无事,大皇子就在?殿中逗留,陪伴他的是府里新?进的一位歌女,此歌女容貌娟秀,声若黄莺,性子又极其温婉,加上在?外面涉事经验多?,说话既风趣又能讨人欢喜,是以这阵子深得?大皇子宠爱。
两人正在?情浓,一个家仆匆匆忙忙走进,
“殿下?。”
大皇子看了眼他,摆了摆手,歌女顺势走出宫殿,仆人附在?大皇子耳边轻声道:
“殿下?,伯夫人和几个孩子都不见了,听府里人说,他们早两日就离开了府上。”
大皇子方才还有几分笑的面容立刻冷了下?来,那家仆畏畏缩缩,不敢看他。
“宁乐伯这个老匹夫,你要说他没有本事,他也有几分谋划,算的到我会找他麻烦。我现在?倒是好奇,太子当?初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能让他这么死心塌。”
“走,我们去会会那个老匹夫!”
“是!”家仆连忙起身。
“哦,对了,去把慕斯容叫来。”
慕斯容身份特殊,她?在?王府有自己的一个院子,但院子里除了她?和她?带来的人外,无一人是王府原有的仆人。
她?既不是妾室,也不是主子,却?可?以在?王府自由?出入,除王妃寝宫等?几个特殊地方外,无人敢拦。
仆人通知了慕斯容后,慕斯容很快出现在?大皇子面前,她?还是一贯冷漠的表情,淡淡道:“殿下?有什么事?”
“我想带你去见宁乐伯。”
“殿下?还没能让宁乐伯开口么?”
大皇子苦笑一声:“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要是做的到,何苦要去抓他的孙子孙女,万一被人知道了,我的名声都难听。”
慕斯容显然对他们这些?皇家人的“名声”没有兴趣。
“那殿下?是找不到可?以威胁他的东西了?”
大皇子高深莫测的摇摇头?。
“我从不相信有人能真的抗住严刑拷打,如果他抗住了,只能说明?我们得?手段还不够,斯容,我可?否说过宁乐伯的父亲,也是当?时陪父皇去你家的臣子之一。”
慕斯容目光颤了颤,冷冷地看向他:“殿下?,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他父亲早已去世多?年了。”
“父债子偿,我知道斯容你性情良善,不欲加罪于无辜,可?难道宁乐府一脉通过加害你父亲,你族人获得?的荣耀,跟宁乐伯就一点关系都没有吗?你敢说他们的荣耀不是踩在?你家人的尸体上?”
“你不忍心伤害孩子,可?他们可?曾对你的家人不忍心过?”
“够了!”慕斯容怒喝一声,厉声道:“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大皇子微微一笑:“很简单,我要你……”
……
……
墙壁两边火把映照着地上一滩血迹,血的味道,人体臭味还有不可?言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狭隘的空间里充满了腥臭味。
大皇子再次踏入地牢,这地牢和他上回来时一样,还是阴气森森,宛若地狱。
宁乐伯被人拉了出来,他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早已看不出当?时风光模样。
大皇子微笑着上前:“伯爷,你真是好算计,知道我会找你麻烦,提前给自己的老妻和孩子们做了交待,人人都说你远离朝廷,不通政事,我看也未必,单就这份独到远见,若是在?朝中好好谋个职位,又何必落到今日下?场呢?”
宁乐伯闭着眼睛喘着气,没有任何回应。
“对了,伯爷,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个朋友,你看看她?是谁?”
宁乐伯艰难睁开眼睛,看到大皇子身边站着一个妙龄少女,看她?气质不像是什么普通女子。
“你,你是……”
慕斯容望着宁乐伯,冷冷开口:“我听闻十七年前,你父亲曾与皇帝一起到一个叫祁川的地方,离开祁川的时候,皇帝获得?了赫赫战功,所有随行臣子都记上了一功,唯有当?地百姓遭受了灭顶之灾。这件事情伯爷听说过吗?”
宁乐伯眼中瞬间迸射出强烈的光芒,他摇摇头?,回答道:“没有,我没有听说过。”
慕斯容讥笑一声:“你们靖朝的皇帝,臣子都是这么虚伪怯弱的吗?”
慕斯容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宁乐伯的头?发,她?字字句句咬牙切齿,恨不得?吞其骨食其肉。
“当?初你的父亲没有想过放过别人的老弱妇孺,现在?该是你的孩子来还债了,我会找到你的孩子们,让他们跟当?时的祁川百姓一样,在?深渊中品尝死亡的味道!”
“不!!”
宁乐伯发出一声嘶吼,身体剧烈的颤动?起来:“不不,不要,他们是无辜的!”
慕斯容眼底瞬间爆发出恨意:“他们无辜,我的族人难道就不无辜?!”
“不——”
正当?这时,一枚银针直直地插入宁乐伯的头?顶,一旁男人尖锐地问:“说,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名字……”
宁乐伯两眼发昏,浑浑噩噩地说:“钱,钱玉娘。”
“哈哈,得?手了!”
慕斯容冷淡地看了大皇子一眼,转身朝牢房外面走去。
“殿下?,以后这种?无聊的事情不要叫我。”
大皇子嬉笑着跟上:“那也没办法,谁叫宁乐伯这老匹夫心性如此坚韧,如何逼迫他都不肯说,我只好用你对他的恨意来打破他心中防线。”
“如今,殿下?拿到了名字,接下?来要怎么做?”
“那当?然是——”
钱玉娘
日头?才刚刚出来, 天际呈现苍白的铅灰色,柳树巷子?里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 渐渐有了人气。
两个看着面色纯朴憨厚的男人穿过巷子?,来过其中一户人家前。
“咚咚咚。”男人敲门。
“咚咚咚。”见里面没人响应, 男人又敲了几下。
“别敲了。”隔壁一个大叔探出脑袋:“老钱家出门?去他?儿子?家了,还没回来呢!”
“这?位大叔, 你认识这?户人家啊?”
“多少年的邻居了, 怎么会不?认识。”
“那正好。”男人憨憨地笑:“我听说这?户人家家里头?走丢了一个女儿是不?是真的?”
“我们家主子?是走南闯北的商人, 也?是个大善人,专门?给人找走丢了的孩子?, 给不?少人家找到了。”
“我家主子?听闻这?里有户人家也?走丢了个女孩,就想过来问问长?什么样,要是以后在?哪里见到了也?好知道原来是这?家的女儿。”
“真的?”
邻居大叔狐疑的看着男人。
“真有这?么好的人?”
“真的真的,要不?你说我们来问一个失踪多年的姑娘长?什么模样有什么意思呢?咱们又不?是官府的人, 是吧?”
“说的也?有道理。”
后头?男人妻子?也?出来了, 道:“哎,老钱不?是找女儿找了很多年吗?死马当做活马医呗,多告诉个人, 指不?定人家走南闯北的就在?哪里见到了呢。”
“也?好也?好, 那你想知道什么?”
“这?女儿叫什么名字啊?”
“玉娘!”
大婶抢先说道:“叫做钱玉娘,那可是个标志的娃, 我们这?巷子?里数她长?的最?水灵。”
“长?得好有什么用, 就是因为长?得好才招了这?祸事。”大叔闷声道。
“话?是这?么说,可谁能想得 到呢?”
“钱玉娘是吧?”男人默默把名字记在?纸上?:“她长?什么样啊?”
“大叔大婶, 你们告诉我那姑娘长?什么样,我画下来你们看长?得像不?像, 这?样才好找人。”
“对对!”大婶回忆起来:“玉娘啊,她生的是真标致,鹅蛋脸……”
“画好了,大叔大婶,你们看下是不?是就长?这?样?”
男人递出一张纸。
“哎哎哎,就这?样,有七八分像了!”
“果然?是个漂亮的姑娘。”那男人也?赞叹道。
“只可惜命途多舛啊。”
“你们放心?,我家主子?要是能找到这?位姑娘,一定会给你们传信的。”
“好好好,那就拜托你们家主子?了。”
等到男人离开,那大叔大婶还在?说道:“要是真能找到就好了,唉,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怜这?老钱和钱嫂啊。”
两人说着就进了屋。
过了午饭时候,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妻从巷子?一头?走来,打开了门?。
“老钱钱嫂子?!”隔壁大婶喊住他?们:
“王嫂啊,什么事啊?”
“今天来了个人,说是他?家主人走南闯北各地做生意,也?时常帮忙找走丢的孩子?,向我们要了你家姑娘的名字和相貌,说帮你们找人。”
“真的!”钱嫂惊喜道:“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好人?”
“是啊,这?世上?还是好人多,所以老钱你们也?别操心?,你们家姑娘一定能找到的。”
“是是是,一定能找到的,我家玉娘肯定能回来的!”
怀揣着多年的梦想,老钱和钱嫂进了门?。
钱嫂放下东西后,还觉得疑惑:“这?到底谁呀?这?么好心?。要不?咱们也?跟张大人说一声,这?些年他?也?为我们家孩子?操了不?少心?。”
“是啊,是该给张大人说一声。”
傍晚时分,张玉林结束了一日的差事,正打算回去。他?刚出内城司大门?,就被人拦住了:“张大人。”
“钱叔钱婶啊,你们怎么来了,是有事么?”
“是这?样的,今早邻居跟我们说,有人过来问我们家玉娘的消息,说是外面做生意的大善人,专门?帮人找丢失的人。我想着,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就来跟张大人您说一声。”
大善人?
张玉林眯了眯眼,道:“我知道了,多一个人找也?是好事,钱叔钱婶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放弃找玉娘的。”
“好,好,谢谢张大人了。”
说完,两个老人相互扶持着往回走。张玉林看着他?们的背影,眸子?中的光芒逐渐深沉。
……
……
又过了两日。
这?一日,谢瑾随同太子?回府,此时已经夜深,谢瑾今日工作结束,正打算到就近到太子?府给侍卫配备的房间休息,一人拦住他?的去路。
“张大人?”
谢瑾微微惊讶:“张大人找我有事么?”
“是有点事。”
两人边走边说。
“这?事本来不?应该找谢大人,不?过,我也?的确不?知道该和谁说,想来想去只能来找谢大人。”
“大人但?说无妨。”
“大人听说过钱玉娘这?个名字么?”
谢瑾稍作回忆,摇头?。
“钱玉娘是柳树巷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她如今该是有二十三了,她是在?十七岁那年失踪的。”
谢瑾顿下脚步。
“钱玉娘生的十分标致,是她父母的心?尖宠,自她失踪后,她父母就一直在?找她,两日前,她父母突然?找到我,说有人到他?们那问失踪的钱玉娘的相貌,我觉得疑惑,便让人留意,果真,近日有人那些钱玉娘的画像在?坊间找人。”
若是事情只到这?,该是没有特意来寻谢瑾的缘由。
果不?其然?,张玉林接下来道:“我查到,找钱玉娘的人,是大皇子?的人。”
谢瑾看向张玉林。
失踪的少女,大皇子?突然?的动作,这?两个信息让谢瑾飞快地锁定了一件事。
“有钱玉娘的画像么?”
“有,衙门?有一幅,我明日给你送到府上?。”
“好。”
两人说完了话?就分开了。
谢瑾回到自己的房间,原本他?们侍卫是四人或者六人一个房间的。但?他?毕竟身份特殊,好歹也?占了个侍卫长?的名号,故此拥有自己单独的一个房间,只是里头?十分简陋,也?亏得谢瑾从军多年,早已习惯了朴素简洁的生活。
谢瑾慢慢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回顾方才张玉林的话?,一边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兰棠想的是对的,大皇子?的确在?找一样能够对付太子?的东西,但?这?样东西不?在?宁乐伯手上?,而是在?那个女子?手中。
钱玉娘。
他?有种感觉,只要找到那位女子?,那么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可以得到解释。
谢瑾缓缓敛下眼睑,明天,他?得找个时机回趟家。
翌日清晨,沈兰棠如往常起了床。
如今已经到了九月,早晨天气凉爽,沈兰棠肩上?披着一个披帛,乌发垂面,并不?浓妆艳抹,却又清新脱俗。
要知道她的年纪,要是在?21世纪还是个读大学?的女大学?生。
“小姐。”兰心?进屋:“太子?府来人了。”
“太子??”
想到此前推测,沈兰棠对“太子?”二字并无好感,但?只要他?一日是太子?,沈兰棠便不?能有所怠慢。
沈兰棠梳了妆走出院子?,令她意外的是,来人并非代表太子?,而是太子?妃。
“少夫人。”来人恭恭敬敬地向沈兰棠行了个礼,温声说道:“太子?妃命我拿几样首饰给少夫人,望少夫人能够喜爱。”
沈兰棠垂眸,揭开盖在?盘子?上?的绸缎布,只见里头?摆放着一串极其珍贵漂亮的粉红珍珠项链,还有几样以珍珠为主题的发簪。
“兰棠无缘无故,怎敢受太子?妃如此大礼?”
那宫人继续柔声说道:“少夫人此前为救太后立下大功,如今谢大人又在?府上?任职,如何是无缘无故?”
“几样东西不?过太子?妃聊表心?意,只盼少夫人能喜欢。”
话?说到这?,沈兰棠也?不?好再拒绝:“既如此,代我谢过太子?妃了。”
宝珠收下礼物,兰心?拿出钱袋,往宫人手上?塞了过去,这?便是跑腿费了,宫人含笑收下。
等人离开了,宝珠才问:“太子?妃怎么无缘无故送礼给小姐?”
“只是场面上?的往来罢了,想来是为了拉拢谢瑾吧,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夫人外交?”
兰心?和宝珠对“外交”这?两个字似懂非懂,但?不?影响她们理解沈兰棠的意思。
“这?太子?真有意思,事情过了这?么久了才想起来和小姐交好。”
“从前也?是没机会吧。”
沈兰棠随意敷衍了两句,开始心?烦:“这?真是的,她送了我礼物,我这?不?是还要给他?她回礼吗?真是烦人!”
兰心?:“回礼倒是简单,前些日子?宫里赠送的几样东西都很不?错。”
沈兰棠叹息:“烦的不?是礼物,而是人情啊。”
算了,这?就是她这?个身份该做的事。
收起礼物,沈兰棠又想起一个事:“对了,昨天谢瑾没回来吧?”
“没呢。”
“嗯,他?该是回来一趟了,我也?得问问他?,太子?妃突然?的行动是为了什么?”
仿佛是知晓她心?中所想,谢瑾在?下午吃过饭时候就回来了。
倒是沈兰棠吓了一跳:“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谢瑾一边解开腰上?佩刀一边道:“今日太子?没有出门?,我就向他?告了假。”
“也?好。哦,对了,你知道吗,太子?妃今日派人送了几样首饰给我。”
谢瑾点头?:“我知道这?个事,她之前跟我提过。”
“她怎么这?么突然??”
谢瑾坐下来,接过兰心?递上?来的毛巾,道:“太子?此前端方持正,明面上?也?不?和哪个臣子?走得特别亲近,就仿若天上?月,水中花,但?经过被关禁闭的事后,他?就开始走亲民路线,或许对待我们这?些臣子?也?是同个道理。”
沈兰棠笑道:“意思就是说,他?觉得高高在?上?,由臣民追捧的路线不?再适合他?,一旦失势就没人愿意为他?说话?,所以改变路线了?”
人果然?就是这?样,被爱的时候娇纵,感到威胁的时候就会下意识讨好别人,过去高高在?上?的太子?,如今也?不?过凡人了。
从理性角度,沈兰棠也?能够理解他?。
不?过——她还是不?喜欢这?个太子?。
“对了。”谢瑾回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他?说道:“昨天张玉林来找我,跟我说了一件事。”
谢瑾便告诉了沈兰棠钱玉 娘的事情。
沈兰棠跟他?想的一样。
“你是觉得钱玉娘也?跟媛媛一样,都是当初被太子?掳走的人,如今,大皇子?要对付太子?,就在?找她?”
谢瑾点点头?。
沈兰棠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个推测和我们之前想的一样,大皇子?既然?找她,就说明她也?逃了出来!”
“确是这?个道理。”
“可是都是逃出来的人,为什么她这?么特殊呢?是她的长?相么?她长?得很像皇帝的哪个宠妃,太子?暗恋自己老子?的小妾?”
谢瑾:呃,从未想过的思路。
沈兰棠脑洞大开:“又或者她身上?还带了龙种?可太子?不?是已经有孩子?了么?而且看太子?也?不?像会在?意孩子?的人啊。”
她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推测太子?。
谢瑾:“在?看到结局之前,我们谁都不?知道。”
“的确如此。”想了想,沈兰棠又道:“那我们能看到结局么?”
谢瑾偏头?看着她,反问道:“为什么不?能?”
“可是,那个”沈兰棠对手指:“父亲不?是说他?不?管这?个事么?靠我们两个人能承担得起这?么大的重任么?”
那可是太子?,不?是什么歪瓜裂枣的尚书啊内阁学?士,翰林之类的,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子?!
国之储君!
谢瑾慢慢措辞着道:“我认为,父亲说他?不?管这?个事,只是他?不?管这?个事,并非说我们不?能管这?个事。”
沈兰棠眨眨眼:“我们管得了这?个事么?”
“我们管不?了么?”谢瑾仿佛认真思索了会,一本正经地道:“我们好像的确有点难管,要不?这?样吧,如果我们拿到了什么证据就把它交给大皇子?,让他?们互相争斗,这?样可好?”
这?么正经的关头?,沈兰棠都被他?逗笑了。
“你别闹了啦!”
跟太子?作对是一回事,可如果把证据交给大皇子?,就等同于站队大皇子?,对于从来不?干涉党政的谢家来说,这?个事的性质比跟太子?,跟皇帝作对还要严重,甚至可能失去谢家如今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谢瑾等着她一脸无语地笑完,才继续方才的话?题。
他?目光温柔凝视着沈兰棠:“如果让你不?管,你甘心?么?”
“”
沈兰棠默默摇头?。
“那不?就得了,既然?不?甘心?,那就管,一直管到管不?了为止。谢府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压垮的地方,太子?的怒火,我谢瑾也?能承担一二。”
沈兰棠看向谢瑾,他?虽然?嘴上?说着什么“怒火”,但?心?情应该不?错,因为就连他?的眼底都闪烁着柔和而坚定的光芒。
他?的确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他?的俊美不?知在?外表,还在?于他?从锦衣玉食里养出来的矜贵气质,以及在?军营摸爬打滚货真价实的硬朗姿态,从前,她偶尔还会觉得谢瑾作,但?如今他?对自己态度越来越自在?,越来越游刃有余后,连那几分作也?没有了。若是脱去军装看着他?,还真有几分浊世佳公?子?模样。
“谢瑾。”
“嗯?”
沈兰棠鼓起勇气大声道:“你真的是个有勇有谋还善良的人,我觉得我自己嫁给我真是嫁对了!”
说罢,她还竖起了大拇指,表示对他?的肯定。
谢瑾:“”
兰心?默默把冷掉的茶水拿出房间,走到院子?后她默默地摇了摇头?。
她家小姐真是有时候,她也?会同情一下姑爷
沈兰棠一番慷慨激昂的“示爱”引发了一炷香左右的沉默,等屋内说不?出的气氛都散了后,两人才继续往下说。
谢瑾:“说起来,宁乐伯夫人来之后,你有跟她说过话?么?”
沈兰棠:“没有。”
“既闲着无聊,我们去找她说会话?吧,说不?定她知道什么。”
“有道理,我们走!”
宁乐伯夫人被安排在?一处僻静的院子?,几个孩子?都住在?一起,日常除了下人来送吃食外,鲜少有人踏入此地,门?口也?安置了几个守卫。
“少爷,少夫人。”
谢瑾道:“我们想进去看看。”
守卫顿了顿,还是让开了,院子?里头?,伯夫人正在?教几个孩子?念书。见二人进来,伯夫人连忙起身。
“谢公?子?,少夫人。”
“伯夫人不?必行礼。”
谢瑾上?前扶起她。
“夫人,我们前来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你当真对伯爷掳掠女子?一事一无所知吗?”
伯夫人苦笑一声:“老头?子?的确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
“那你听说过钱玉娘这?么名字么?”
伯夫人继续摇头?。
“不?过……不?过,我想起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与此有关。”
“夫人请说。”
“那大概是五六年前吧……”伯夫人望着前头?孩子?们玩耍身影,慢慢陷入回忆。
“有一日,老头?子?半夜里匆匆忙忙出去,直到天亮才回来,一回来就把管家叫进书房说话?,我心?中好奇,就借着上?茶的名义进去听了听,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偷了大人的东西,大人很生气,务必找到那个女子?之类的。”
“我问他?是找什么东西,他?冲我发了好大一通火,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要打听太多。我一时心?中生气,也?就没有再问。”
“后来我回过神来,这?老头?子?就沾了他?父亲的光,继承了一个伯爷名头?,本身在?朝廷里既不?当职,也?没有权利。他?既没有和朝中哪派势力交好,那他?口中说的大人又是谁呢?”
“这?事情我想了两个晚上?都没有想通,直到后来你们说他?淫掠良家妇女,我心?中十分失望,质问他?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只摆着一张脸说我们家要完了,让我带着几个孩子?回娘家。我心?中愤懑,只问他?是否真的做了那奸淫掳掠的恶事,或许是基于几十年的夫妻之情,他?跟我说他?没有。”
“我就知道他?是替人顶了罪,可就是顶罪又如何?难道他?就不?是帮凶了?所以在?我心?中,这?老头?子?确是罪有应得。我那几日天天睡不?着,就又想到了这?件事。”
五六年前的话?,时间对的上?。
谢瑾:“那伯爷有没有和您说过,那个女子?是什么人?又偷走了那位大人什么东西?”
伯夫人摇摇头?。
“我明白了,多谢夫人,你就在?府上?好生休息吧。”
伯夫人弯着腰说:“多谢大人,多谢夫人。”
看着满头?银发的伯夫人,谢瑾和沈兰堂对视一眼,默默退出院子?。
两人慢悠悠在?石子?路上?散步。
伯夫人的话?越发证实了二人到目前为止的猜测,看来那个钱玉娘不?是“带”走了机密,而是“偷”走了机密。
现在?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就差找到那个女子?。问出当时她到底拿了太子?的什么东西了。
沈兰棠歪了歪脑袋,好奇道:“我当真好奇她到底拿捏了太子?什么证据?不?会真的是传国玉玺吧?”
谢瑾无奈地说:“传国玉玺在?陛下手中。”
“这?谁说得准呢,说不?定皇帝担心?只有一枚传国玉玺,万一哪天不?见了就麻烦了,多做了一枚交给太子?保管了呢。”
然?后太子?把他?搞丢了,皇帝知道后震怒:你连传国玉玺都搞丢,我看你皇帝也?别当了,废太子?今天就废太子?!!
谢瑾从她的眼中看完了一整个故事。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但?是说不?准根本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就是太子?给钱玉娘的情诗,但?是因为写得太难看了,太子?害怕传出去后影响他?的名声,所以决定杀人灭口。”
“”
谢瑾为沈兰棠的创意感到佩服,如果是他?,绝对想不?出这?么“精彩绝伦”的推测。
午后秋日娴静,两人慢悠悠走在?院子?里头?,阳光穿透疏落有致的叶子?,斑驳地点缀在?这?对年轻夫妻的脸上?。
沈兰棠神情闲适,放空一切让自己享受一大堆麻烦到来前的最?后一个悠闲午后。耳边忽然?没了声音,谢瑾扭过头?,浅金的光芒下,沈兰棠绯色的脸蛋浮着一层细腻的光晕,朦胧的双眸下是一双柔软的唇瓣。
谢瑾胸腔被渐渐填满,纵然?前路艰险,但?他?并非一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两人到了前院, 就听下?人通传,说是内城司张大人派人过来了。
“好,这就过去。”
张玉林让人带来的是一卷画筒 , 谢瑾没有当即打?开,而是道?:“这画可以暂存我这吗?还是看完就得拿回?去?”
“张大人说了, 可以暂时放在大人处。”
“那好,替我谢谢张大人。”
送走客人, 谢瑾几人回?到院子里。
沈兰棠小心打?开画卷, 里面是一个女?子画像, 笔墨都是新鲜的,还透着墨香, 显然是新画不久。想来也是,许多失踪案卷都要?被封存数年甚至数十年之久,如果?不时常临摹画像,时间一久, 脸都看不清了。
谢瑾和两个丫头都上来, 仔细端详。
画中少女?明?眸皓齿,五官端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确是一位清丽秀美的姑娘。
“这就是钱玉娘。”
沈兰棠目光缓慢地扫过画中人五官, 像是要?将她印在脑子里。
这是一个奇女?子,一个孤身从太子手上逃离, 又将太子耍了五年的女?子。
现在的情形很是奇妙, 钱玉娘已经失踪了五年,太子和内城司的人找了五年都找不到, 如今又加了一个大皇子,这么多人, 真的能找到人吗?
又或者,也许这个多方?心系的少女?已经在许多年前就遭遇了不测,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可只?要?她一日没有露面,没有确认她的死亡,那么人们就不会停止寻找她。
沈兰棠自己都说不出来是希望她被找到,还是不希望。
“我们的底线是不是在太子之前找到她?”
要?是被大皇子抓到,说不定?玉娘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可若是太子的人先找到了她,她绝无?可能活。
谢瑾点点头。
沈兰棠吸了口气:“好了,找人的事我不擅长,还会暴露踪迹,这事就交给你了,这个画像你要?么?”
“暂时不用,太多人找一个人反而会让人生?疑,我的人只?要?盯着找她的人就好。”
“好,既如此,兰心,帮我把画收起来,就放在我的衣柜里。”
“是。”兰心快步上前收起画卷,只?是她目光扫过画中女?子时,眼中有几分若有所思。
正事结束,沈兰棠也放下?心头大石跟他闲话家常。
“明?日,我要?去太子府向太子妃致谢。”
谢瑾:“明?日我要?出去,不在府中。”
“你在太子府也没用吧。”沈兰棠吐槽:“好像你在就能跟我一起进?去道?谢似的。你在里头,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而我,是高贵的二品夫人,名门谢家儿媳,别乱攀关系。”
工作中称职务,你的职务就是比我低。
谢瑾:“……”
沈兰棠当天就准备好了礼物,要?说准备礼物,那还真是简单。她如今也从小富婆晋升为了中级富婆。小金库里好东西一堆一堆的,她又不是特别爱秀的人,好东西也就放在那里吃灰而已。
现如今拿来当做礼物,被不同的人转手,也算是实现了它奢侈品的价值。
带好礼物,沈兰棠在第?二日早上出了门。
两个阶级差不多的人,一方?在收到礼物后是应该登门道?谢的。因此,太子妃早有准备,沈兰棠一到太子府就有人请她进?去。
“参见?太子妃。”
沈兰棠盈盈行礼。
“少夫人不必客气,啊,你今日便戴了我送的珍珠,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沈兰棠婉步走上前。
太子妃容貌秀美,气质温婉,确实有未来,一国之母的气势。单从外表上来说,是非常平易近人的。
沈兰棠坐下?后,太子妃温柔注视着她,脸庞盈着笑意,道?:“当真是年轻才好,戴什么都漂亮。”
沈兰棠低着头做羞赧状:“太子妃过誉了,还是太子妃送的珠子好看,才显得臣妇气质也贵气了起来。”
“不必谦虚,本就是兰棠你生?的好。”
两人寒暄了一番。
沈兰棠对这位太子妃了解不深,要?说交情那是更没有的。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但上门做客,总不能道?完谢就回?去,该支撑的时间还是要?支撑的,因此沈兰棠选了一个万能话题。
“对了,太子妃,我还带了一些小孩的玩具,小皇孙还在睡觉么?他如今也五岁了吧?”
一听到孩子,太子妃脸上笑容也多了几分真挚:“是啊,前两个月刚过了四周岁生?日。”
“孩子四五岁的时候正是可爱之时,也不会跟我们说什么之乎者也,不会和母亲拉开距离。”
“是啊。”
说到这个太子妃也感触颇深,她自己已育有二子二人。此前几个孩子到了年纪就要?开蒙,这一开蒙就会叫着要?独立,也就不能再在她面前撒娇了。
太子妃心中骄傲之余,不免有些失落。
“没想到少夫人对孩子也这么了解。”
沈兰棠故作俏皮状:“谁叫家中有三个孩子呢。”
“是啊是啊。”想到谢家也有三个孙子孙女?,而眼前还未到双十年华的女?子一进?门就当了继母,还要?做出一副贤妻良母姿态,一时间太子妃看向她的目光都带上了复杂。
沈兰棠可不管她复不复杂,她让宝珠拿出给皇孙的玩具,有折纸,蹴鞠,还有几块木板,可以用来搭建房子,除此以外,她还叫人手工缝制了四个娃娃,二男二女?,分别给它们穿上了衣服,妥妥的盗版,希望某些企业不要?跨时空来查她。
这些新鲜物让太子妃也很新奇,她让奶娘抱来了皇孙,沈兰棠对大人那是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对待孩子却是得心应手,也没有心理负担。
再怎么说也是小孩子嘛,不要?把大人的恩怨放在他们身上。
沈兰棠一面逗孩子玩,一面称赞孩子,将她活了将近二十年所有夸人的词汇都运用了出来,哄得大人小孩都乐开了怀。
时间就如流水般哗哗过去,终于?撑过了半个多时辰,这会儿她要?回?去就没有问题了。
正好,小皇孙也搭建出来了一个城堡,沈兰棠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又是鼓掌又是称赞。
她饮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时间也不早了,太子妃,那我也不打?扰您跟小皇孙了。”
“怎么这会要?回?去,不如留下?吃了午饭再走?”这句留饭词,太子妃也有几分真心,毕竟自己孩子玩得很开心。
“不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母亲叫住我,说让我中午过去一趟,这就不留下?了。”
“既如此,我也就不强留了。”
二人起身,几个嬷嬷也抱着小皇孙起来了。
“妗芸,送少夫人。”
“是。”
一个宫女?从太子妃身后走出几步,来到沈兰棠面前,正是昨日前来送礼的那位宫女?。
“夫人这边请。”
寝宫太大,方?才沈兰棠注意力只?在太子妃和小皇孙身上,没注意到她,如今看着她俯首帖耳模样,心中有几分难言的感觉,她心中瘙痒,但近些日子事情太多,像线团纠缠不清,沈兰棠大脑都有些麻木了。
沈兰棠跟着这个叫妗芸的宫女?一路出了太子府,几人都未发一言,兰心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这个宫女?,眼中神采逐渐坚定?。
上了马车后,沈兰堂还在试图琢磨自己心中那股难言的感觉,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直到身边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小姐,刚才送我们出来的宫女?,不就是昨日画中那人吗?”
沈兰棠猛然抬头!
兰心这一句话就好像一个大钟被迎面撞了个着,心里头脑子里嗡嗡发响,她迷迷糊糊地开口: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兰心早料到沈兰棠有此反应,她一脸从容,有理有据地分析:
“虽然她的发饰妆容变了,跟画中时比起来也成熟了许多,胖了一些也黑了一些,但整体五官脸型是一样的。小姐,你再想想她的眼睛是不是跟画中女?子一模一样?”
两张面脸庞在沈兰棠眼前交叠。
的确,虽然和画中单纯清丽的少女?相?比,方?才女?子明?显成熟稳重许多,气质上有也有较大出入,可仔细看的话,她们五官特质是一样的!
怪不得她方?才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就好像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这真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却不费工夫。柳暗花明?又一村,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沈兰棠瞳孔闪烁着愕然,压低了嗓音蹦出几个字:
“她怎么敢的?”
太子找了她这么久,她怎么敢就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待着,她当真是不怕死么?
而且她哪里来的身份?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沈兰棠迷惑了。
不行,这么惊人的消息不能单就她一个人知道?,得赶快告诉谢瑾。
沈兰棠也不回?去了,她叫车夫返回?太子府。就停在去太子府路上必经的一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
午时三刻,一辆马车从皇宫方?向过来,赶往 太子府,想来应该是太子回?来了。
“兰心,宝珠,我们走!”
沈兰棠坐车再次返回?太子府:“劳烦通传一声,就说我有事找谢大人。”
门口守卫还记得沈兰棠,不敢怠慢。
谢瑾回?来之后就守在太子身边当值,一个下?人走进?殿中,附在太子耳边说了几句。
太子望向谢瑾,笑出了声:“谢大人,你夫人来找你了。”
谢瑾心中微微惊讶,沈兰棠最是谨慎,若无?重要?事件,是不会主动找他的。他心中也担心是出了什么事,便道?:“殿下?,请容微臣出去片刻。”
太子笑着道?:“快去吧,别让少夫人久等了。”
谢瑾出了太子府,果?不其然,在门口见?到了沈兰棠。
“你怎么过来了?”
沈兰棠看了眼里面,将谢瑾拉到边上,拔高嗓音,不轻不重地道?:
“母亲说晚上想跟你一块吃饭,你今晚回?来吗?”
谢瑾了然,回?道?:“我会尽可能回?来的。”
“那就好。”沈兰棠伸手为谢瑾整理衣领,温柔说道?:“工作别太辛苦。小心身体。”
“多谢夫人关怀。”
谢瑾很快回?了太子身边,太子笑着问:“是什么要?事,特意把你叫出去?”
“不是什么大事,她本来就是来拜访太子妃的,路上想起来母亲晚上想喊我一起吃饭,就等了等我。”
“殿下?,微臣今日下?午可否提前回?去?”
“当然可以,我下?午也没什么事。”
“多谢殿下?!”
谢瑾站岗站到下?午,等过了未时才走。
他径直回?了谢府,走进?院子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过来。”沈兰棠向他招了招手,从柜子里拿出画筒展开画卷,问道?:
“你看看她跟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像不像?”
谢瑾愕然。
谢瑾睁大眼睛看着画中人,脑中回?忆着此前在太子妃宫殿见?到的几个宫女?长相?,其中一个宫女?的模样缓缓浮现在他脑海。
“啊——”
谢瑾脸上表情出现了片刻的茫然。
沈兰棠默默地朝他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谢瑾震惊了,他也颇有些语无?伦次。
“她怎么,她怎么敢的?”
沈兰棠替他回?答:“她不仅敢,而且做的很好,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怀疑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老祖宗这一套是被她学到手了。
谢瑾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反倒理解了她,还为她说话:“她既然能从太子手上逃出来,就说明?她胆大心细,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从前我们查案也是一样,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被忽略的角落,那就是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人们会下?意识的以为那儿是安全的,是以太子也没有想到,更加没有搜过他自己的太子府,这才让她安全度过了五年时光。”
沈兰棠:“是不是五年还另说呢,不过她的确大胆。”
沈兰棠倒了杯水,谢瑾上前,默默拿起来一饮而尽,开始坐下?来平复心情。沈兰棠见?自己的水杯抢了,只?能无?语地又倒了一杯。
平静的饮水声中,两人心跳逐渐缓和。
沈兰棠放下?空了的茶杯。
“如果?她真的是钱玉娘,你觉得她知道?太子就是那个人吗?”
谢瑾思索片刻,道?:“我觉得她知道?,一来是按你的说法,当初方?媛媛那种情况都能认得出太子,那位女?子或许也不会忘记,二是她若不知道?,为何要?把自己模样装扮的和从前完全不一样呢?”
“女?子总是爱俏,我记得那位宫人可说不出好看,甚至于?,有故意把自己弄丑的迹象。”
不合适的发型,黝黑的皮肤,发胖的身材,要?知道?,她如今也才二十三岁。
沈兰棠点点头:“有道?理。”
“不管怎么样,如果?她真的是钱玉娘,那她也算是位奇女?子了。”
“不过,她待在太子府还是太危险了。如今,大皇子也在找她,大皇子可没有太子那样的“心理安全地点”,说不得会将整个兆京翻过来,她总是要?出门的吧,只?要?有可能暴露在大众视野内,她的危险性就高一分。”
谢瑾点点头: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确定?她到底是不是钱玉娘,这件事情交给我了。”
沈兰棠看向他:“你可以么?”
不是她信不过谢瑾,而是你一个大男人要?找机会跟太子妃宫女?单独相?处,怎么看都很怪异吧,别人家还没想到这,你自己把敌人引过去了。
谢瑾也思索了片刻,道?:“在太子府的确不方?便,得想个办法跟她在外面见?面。”
沈兰棠沉思片刻,道?:“如果?是这个的话,我有个法子。”
……
……
次日,太子从皇宫回?来,谢瑾照例守在太子身边,直等到入了夜,谢瑾按常出了太子书房,到外面值夜班。
“姑姑,能否帮我通传一声,就说谢瑾想见?太子妃。”
过了两刻钟左右。有下?人来找谢瑾,道?:“太子妃有请。”
谢瑾随着她进?了太子妃所在寝宫。
“臣,谢瑾,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一身常服,因卸了满头珠翠,在略显华丽的宫灯下?显得有几分寂寥,她望着谢瑾道?:“难得谢大人主动提出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让太子妃见?笑了,是这样的,昨日我夫人回?了一趟娘家,正好被岳母看到了她头上所戴的珠子,甚是喜欢。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夫人却想着既然母亲喜欢,就送她几样,想来想去,还是太子妃您殿里的珍珠最好,若是方?便,臣和臣妻愿按市价买下?。”
太子妃轻笑一声:“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少夫人最是孝顺,不过几串珠子,说一声就行了,哪用得着买什么的。”
“殿下?……”
“不必说了,这样可好,我明?日叫人带几串珠子到你府上,让少夫人好好挑选。”
谢瑾垂首:“臣,代臣妻谢太子妃。”
“好了,不必这么客气。”
……
从太子妃宫殿走出,谢瑾又去了趟书房。
“殿下?。”
太子正在看书,见?他返回?,奇道?:“有什么事么?”
“此前太子妃送了珍珠首饰给臣妻,臣妻母亲很是喜欢,太子妃仁厚大度,明?日又会送几样到臣府上,臣想跟臣妻明?日一道?去岳母府上,是以想向殿下?您请假一日。”
“原来如此。”太子微微一笑道?:
“我还道?是什么,原来是要?去尽孝,应该的,孤准你明?日一日假期。”
“谢殿下?。”
谢瑾俯着腰背,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才走出书房。
次日一早,谢瑾和太子妃派去的宫女?一同出了门,还是上回?那人。
两人到谢府时,沈兰棠早已等候多时。
“来了,可算是来人。”
沈兰棠目光扫过模样拘谨的宫女?,从她手上接过盘子。
“这几串珠子都好看,倒是让我难以选择了。”
谢瑾直男地说道?:“那就都要?了。”
“若是太子妃愿意收钱也就罢了,既是送的,如何好如此奢侈。”
谢瑾:“是我唐突了。”
两位主子说话,宫女?也不好插嘴,只?温顺地等候在边上。
沈兰棠又装模作样地挑了一回?,还是挑不出。
“哎,母亲今日也在,不如,去问问母亲。”
谢瑾:“好主意。”
“走。”沈兰棠拿起盘子,对宫女?笑道?:“姐姐再等等,我马上就好。”
“夫人不急。”
沈兰棠便拉着谢瑾匆匆离开了,二人走后,宫女?还站在屋内等候,一旁只?有一个兰心陪着她。
“小心些,小心些。”
“哎,好好。”
伴着娇俏的女?声,一个男人挑着两担子用以装盛点心的饭笼子走进?。
听到男子声音,屋内宫女?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
宝珠擦了擦汗,道?:“你可要?小心些,我是听厨房王婆说你们家米糕做得好,才选了你的,要?是真好吃,以后府里办宴席都会用你家的,你要?好生?伺候知道?么?”
“知道?,知道?,若不是得了姐姐青睐,小人哪有这个机会给府上送糕点。”
“你知道?就好,你家虽然不是兆京最大的,但我们也不看牌子,只?看味道?好不好,服务好不好。”
“小人一定?给姐姐做好了,绝不辜负姐姐信赖!”
“嗯,先来一块,我给小姐尝尝味道?。”宝珠这才罢休。
“好嘞!”
男人从食笼里拿糕点的间隙,宝珠跟他闲聊。
“我听王婆说,你有个姐姐失踪了?”
男人苦笑一声,低着头说:“是啊。”
“真可怜,失踪多久了?”
“有五年了。”
“啊,五年了啊,那你爹娘一定?担心坏了。”
“那是肯定?的,我娘她… …她那阵子天天晚上哭,眼睛都哭伤了,到了晚上就看不清东西。”
“啊……”
屋子里,宫女?的眼眶慢慢红肿了起来,一双手握成拳头,仿佛竭力遏制着心中的痛苦。
兰心在边上看着,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宝珠端着糕点正要?拿去给小姐,兰心走上前:“我去吧。”
“啊,好。”宝珠转交了糕点,两人说话时,院子里男人下?意识往屋里看了看,宫女?拧开了脸。
兰心不动声色地将眼前种种收进?眼底,到了后院找到沈兰棠和谢瑾。
沈兰棠:“如何?”
兰心一五一十地回?答:“方?才见?到院中男子时,这位姑娘情绪非常激动,眼眶也红了,我认为她就是钱玉娘。”
沈兰棠吸了口气。
“那就不会有错了。”
不多时,沈兰棠和谢瑾回?来了。
沈兰棠满面笑容,对院子里的男人道?:“糕点很好吃,帮我搬进?厨房吧。”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那男人欢天喜地地挑着担子进?去了。
沈兰棠又走进?屋里,将盘子还给宫女?:
“挑了两样,替我谢谢太子妃。”
“少夫人不必客气。”
宝珠拿出银子,宫女?收了银子正打?算回?去,谢瑾在旁看着,冷不丁开口:
“不和你弟弟见?一面么?”
玉箫
那宫女?猛地扭头。
她脸上强装镇定, 俯首恭顺道:“大人在说什么?”
谢瑾沉默少许,道:“我知道你是谁,钱玉娘。”
钱玉娘瞳孔震颤。
因为事态紧急, 不能再拖,所以他们才打算开门见山, 沈兰棠见她惊惶,插入道:“如果我们?要害你, 又何必做这番戏单独把你叫出来。”
这话?稍稍安抚了钱玉娘。
“你跟我们?过来。”
沈兰棠把她领到自己?院子?, 让宝珠给她倒了杯水。
“大致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说来也巧,自你失踪后, 你母亲就报了官,我家郎君和内城司张大人?是朋友,时隔多年,张大人?发现太子?的人?在找你, 觉得蹊跷就告诉了夫君。”
沈兰棠偷天换日, 将大皇子?换成了太子?,一是为了诈她,二是眼前情?况已经够复杂了, 二人?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我们?好?奇一个平民女?子?如何值得太子?费心寻找, 就从张大人?那拿了一副你的画像,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 画中女?子?不就是昨日来送礼的那个姑姑吗?”
“你也真是艺高人?胆大,就藏在太子?的眼皮底底下, 却没有被发现,你说若是将这件事告诉太子?, 我们?能得到什么赏赐?”
钱玉娘慌忙跪了下来:“求夫人?不要!”
沈兰棠:“我方才也说了,我们?若是想害你,直接将你交给太子?不是更好?。我们?既没有直接告诉太子?,就是好?奇太子?为什么找你这么一个平民女?子?,你若是做了什么坏事,我自然是要将你交给太子?的,可若不是,你且说说原因,我们?听了再决定。”
沈兰棠坐了下来。
钱玉娘目光流动?,似乎还在思索沈兰棠的话?。
沈兰棠也不催她,只是慢腾腾地等?着。
良久之后,钱玉娘终于?开口:“我……”
“你只有一次机会?,若是让我们?发现你骗我们?,那你下次跪着的就是太子?了。”
钱玉娘浑身一颤。
她绷紧了身体,咬着牙道:“可,可若是此事事关重大,你们?不相信,或者害怕惹怒了太子?呢?”
沈兰棠发出一声轻笑。
“你应该知道让太子?被关禁闭的科举事件吧?”
“那件事,就是我们?做的。”
钱玉娘猛地抬起?头。
沈兰棠做出一番洋洋得意,居高临下,盛气凌人?模样。
所谓话?要说得半真半假,沈兰棠虽然同情?她,但还不能相信她,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因此,她要做的就是让她相信,自己?并不畏惧太子?,甚至在和太子?作对。
“我……”
钱玉娘嘴唇干涩,眼下地面在轻轻旋转。
沈兰棠向兰心使了个眼色,兰心将钱玉娘扶起?来坐到边上,又给她倒了杯水。
温吞吞的水流滋润了钱玉娘的胸腔。
她其实,也不是很害怕说出来,她曾经无?数次梦到过自己?被太子?发现,与他鱼死网破的场景。她夜夜恐慌,而如今真的被发现,她除了最初的恐惧震动?外,竟然很快接受了这个噩耗,或许在她内心深处,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临。
只是当她开口的时候,她却发觉,过往种种,犹如沉石压在她心头,让她稍一回想就心如刀绞。
钱玉娘喑哑着嗓子?开口:“五年之前,我还是兆京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一日和小姐妹玩耍归去,回家途中,我被人?打晕劫走?。”
沈兰棠专注听着。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身处一处宅邸之中,一个气质宛若朗月清风的男子?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做他的外室。我起?初不懂,也反抗过,他倒是不打我,只把我关起?来每日给供少少的水和饭食,如此循环了两个月后,我终于?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那人?很是奇怪,我看他,气质脱俗,出手阔绰,宅中一应下人?都很听他的话?,偏偏他非要劫掠我一个良家女?子?,还不许我出去。我想着反抗他是没有用的,就试着迎合他,他果真开怀,对我在钱财吃食上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可是我要钱财首饰有什么用呢?我根本就出不去,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钱玉娘情?绪激烈,在场几人?都很能理解她,人?是需要对比需要条件才能获得幸福的,给一个被困在沙漠里的人?万贯家财又有什么用?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激怒他,所以我便捧着他,顺从他,有一阵子?,我二人?亲昵宛若新婚夫妇,他对我更是体贴备至,我一直观察着府里出入,后来,大约是被关了七八个月的时候吧,我终于?找到了机会?,我,我钻进一辆马车底下,用布绑住身子?逃出了那个地方。”
“我不敢出声,就跟着马车一路走?啊一路走?啊,然后……”
钱玉娘从被发现身份开始都还算沉着的脸庞忽然癫狂了起?来,她忽笑忽抽搐,一张脸狰狞地说:
“然后我发现那里竟然是太子?府,我听那几人?的话?里听出绑架我逼迫我的竟然是太子?,是太子?!”
钱玉娘终于?忍不住狂笑起?来,伴随她的笑声,她瞳孔里泪珠子?一颗颗落下。
“他是太子?!!”
“他既是太子?,要什么没有?为什么要来伤害我?!!”
“我宁愿他光明正大说纳我为妾,又或是通房,什么都行,如果我反抗他,他用太子?身份责罚我,都可以!可是他既是太子?,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为什么,凭什么?他都是太子?了!!”
钱玉娘边哭边喊,这是一种很难说清的情?绪,她被关起?来的八个月里,日日都在想象这个人?的身份,他会?是高官之子?么,不会?是王侯将相的儿子?吧?她畏惧她恐慌,可是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
当她知道他是太子?时,或是绝望至极,又或是感到可笑至极,她的情?绪一如今日激动?,不过那时候她还有着极大的生命危险。
“太子?府都是人?,还有官兵巡逻,我根本不敢出去,我只敢缩在我最初躲藏的柴房里,幸而那里离厨房很近,我每日就偷一点吃食,只敢偷一点点,怕别人?发现。”
她没有发现,随着她的讲述还有哭泣,她脸上妆容逐渐化了,被刻意改变的轮廓经由水珠冲刷后,慢慢露出本来的神采。
宝珠又往她杯子?里加了水。
“直到七天以后,府里又来了新人?,好?像是太子?妃有了身孕,需要一批新的侍女?,我想着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在侍女?们?过来的时候,我偷偷往柴房放了火,等?人?混乱的时候跑出来一起?救火,还刻意和几个嬷嬷说了话?,等?救完火,我谎称我的符牌丢了,急得哭了出来,那几个嬷嬷见过我救火时的模样,就好?心出来为我作证,我才留了下来。之后我被调去照顾太子?妃,起?初我也很害怕太子?认出我,可是我发现,他很少来太子?妃寝宫,每次过来也是面色怏怏,根本不会?关注里面有什么人?。就这样过了五年,我害怕我一旦离开,就会?有人?查我的身份从而暴露,所以一直不敢离开。”
听完了她的讲述,沈兰棠内心充满了感慨,不愧是能够有勇气有谋略从太子?手上逃走?的人?,这份心志决断当真胜过世上过半的人?。
她心中当然同情?她,只是,还不到时间——
“只是如此 么?”
“什么?”钱玉娘惊愕地抬头看向她。
沈兰棠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说:“只是如此么?若只是如此,为什么太子?突然过了这么多年再次兴师动?众要找你?而且,我们?听到的,可是你偷了太子?的东西?。”
钱玉娘仿佛知道底牌被透尽,眼底流过慌张。
“我很同情?你的故事,但也有可能,只是你编造的,你偷了太子?的东西?,可能是无?价宝玉之类的,所以太子?才找你。”
“我没有!”钱玉娘激动?反驳。
“那根本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当时逃跑之前从他衣服上匆匆拿走?了一样东西?,我只是为了报复,那根本不是什么无?价之宝!”
沈兰棠知道真相就在眼前,也顾不上当什么好?人?了,逼问道:“那是什么?!”
“那是……”钱玉娘神情?混乱:“那是一截玉箫一样的东西?,虽然是玉做的,可不是什么无?价之宝!”
玉箫?
沈兰棠保持着气势:“证明给我看。”
钱玉娘崩溃:“我没带在身上,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随身携带!”
沈兰棠看了眼谢瑾,谢瑾站出:
“今日午后,我会?回去太子?府,你提前准备好?,到时把那样东西?给我。”
“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上回科举事件惹怒了太子?,如果你说的都是谎话?,我会?把你交给太子?。”
钱玉娘仿佛知道自己?退无?可退,苦笑着说:“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我还能骗你们?什么?”
“你知道就好?。”谢瑾冷声道:“兰心,宝珠,给钱姑娘化妆,她该回去了。”
“钱姑娘,这边来。”
兰心宝珠将她引到沈兰棠的梳妆台,钱玉娘仿佛一座石像般一动?不动?,任由二人?在她脸上描绘。
兰心和宝珠动?作很快,不到一柱香时间,钱玉娘就恢复了来时妆容。
“钱姑娘,我送你出去吧。”
直到钱玉娘离开了院子?,沈兰棠和谢瑾才重新坐下,两人?不约而同地倒了杯水,谢瑾手臂伸了伸,见沈兰棠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也默默端起?了杯子?。
清水缓缓流淌过干涩的嗓子?,沈兰棠才从方才紧张压迫的氛围中走?出。
“这真是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虽然钱玉娘概括地很简短,但是任谁都可以听出,她的经历是那般坎坷,为了费心逃脱太子?追踪又是如何费劲心力,难以想象此后每日,她都面临着被太子?发现身份的危机。
沈兰棠只要稍微一想到这,肾就隐隐作痛。
谢瑾也赞同道:“她的确很艰辛。”
“既然已经坚持到了这儿,我们?没理由不帮她一把。也因此,我们?必须得加快步伐,我们?能找出来的,大皇子?也能找出来。”
为了让场面看起?来更真实,沈兰棠和谢瑾下午去了沈家,因为得知谢瑾晚上还要值班,便没有挽留他们?吃饭。
谢瑾按照计划回了太子?府,他率先到了太子?妃宫殿答谢太子?妃。
“岳母极其喜爱太子?妃送的珍珠项链,叫我回来之后务必向您道谢,这里有岳母做的几样点心,聊表谢意。”
“沈夫人?实在太客气了,几串珠子?的事。”
站在太子?妃身后的宫女?妗芸上前,接过谢瑾手上糕点,手指穿过食盒底部时,她飞快将一样东西?塞给了他。
谢瑾收手,抱拳道:“那太子?妃,臣先告退了。”
“大人?请自便。”
谢瑾走?出宫殿,这时候已经入夜了,谢瑾没有低头,他指点轻轻摸索,手底下是温润柔腻的玉质手感,凭着触感,的确是手指粗细的玉箫。
谢瑾回了自己?屋子?,遇见其他休息的侍卫,他和他们?简单打了声招呼,回到屋子?后他关上门,拿出玉箫细细观察。
这是一截以翠绿为主色的独山玉,质地细腻柔和,从表面望进去,时而有种半透明质感。
这玉成色极好?,做成箫的雕工也很是精巧,谢瑾虽然对物价不甚了解,但也知道,这东西?在市面上能有成千上万两的价格,绝不是一个普通宫女?负担得起?的。
谢瑾心里对她信了几分。
确认要了玉箫,谢瑾又起?身换好?衣服,等?时间到了一如往常开始守夜巡逻。
他这日是巡到凌晨时分结束,交接完成后,他寻了个机会?离开队伍,此时夜深,大半个太子?府已经陷入沉睡,除了来往巡逻守卫,连守在小皇孙身边的嬷嬷都头搭在床柱子?上打起?了瞌睡。
钱玉娘因为心中有事,还没有睡着,她房间是四个宫女?一起?睡,有两个今晚守夜,还有一个已经睡着了,为了不惊动?她,钱玉娘只能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借着月色,她隐隐约约能看到梁上柱子?的一角。
一个身影忽然从月光中闪过,钱玉娘正要尖叫出来,谢瑾及时捂住她的嘴。
“冒犯了。”
知晓来人?身份,钱玉娘慢慢地冷静下来。
“谢,谢大人??”
谢瑾放下手,钱玉娘火速看了眼躺在对面的床铺。
谢瑾的声音落在黑夜里,很轻,也很冷。
“我点了她的穴道,她暂时不会?醒。”
“大人?今夜,为何而来?”钱玉娘急切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东西?我也给了,我真的一句都没有说谎!”
“我知道。”谢瑾姑且以他的方式安抚道:
“我们?说了很多话?,但是有件事情?还没说。”
“什么?”
“我们?还没有说,你今后该怎么办?”
谢瑾天生带着几分凉意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慢慢传播开来:
“太子?府并非安稳之地,太子?过去几年是逐渐忘了你,可近来他重新找你,难保不会?发现你,到时候你恐怕九死方有一生。最好?的方法?还是在没有人?发觉前送你离开,而且你不想见你父母亲么?我会?安排人?送你们?分别离开,等?过了风头再让你们?相见。”
钱玉娘怔怔地望着面前男子?,窗口一点月色只能让她瞧见他半边侧脸,钱玉娘眼中泪珠不自觉而往下掉,眨眼间已泪流满面。
她想象过无?数次有天神下凡拯救他的情?景,到后来,她连想都不敢想了。
现在她日思夜想的场景终于?出现了么?
腥咸的眼泪流过嘴角,钱玉娘下意识张开口:“我……”
可惜谢瑾没有时间等?她情?绪过渡完,他快速问道:“你想走?么?”
“想,我想!”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命运的抉择时刻,钱玉娘飞快道:“我想离开,你能带着我爹我娘还有我弟弟一起?离开么?!”
“我会?想办法?的。”谢瑾镇定道:“你再等?两日,事不宜迟,这两日就要送你们?走?。”
“谢谢大人?!”
“好?了,我要走?了,你这两日尽量稳住,表现得和往常一样。”
“我会?的!”
谢瑾转身正要离开,钱玉娘忽然叫住他。
“大人?——”
黑暗中,钱玉娘咬了咬唇,轻声道:“那个玉箫有个机关,里面有一张纸条。”
谢瑾一愣,朝她点了点头,飞快离开。
钱玉娘阖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才抹掉泪珠回到床上。
她回忆着过去在家时美好?的时光,这才慢慢入了睡。
……
……
谢瑾回到自己?屋子?,借着月色重新打量手上玉箫,忽而,他看到玉箫中间部位似有交接痕迹,他手上没有细针,到最后只能拔了自己?一根头发,用内力将它撸直,抵着一头轻轻地刺过去。
针眼大小的玉柱被挪开,谢瑾又用头发丝往里头探了探,勾出一卷同样有些?泛黄的白纸。
谢瑾展开白纸,看清纸上内容后,他脸上出现震动?神色。
……
……
收起?白纸,谢瑾侧耳倾听,旁边屋子?里的侍卫也基本睡着了,他这才出了门,用轻功快速经过屋顶,到了一处空地,马匹已经备好?,他骑上马很快回了谢府。
沈兰棠这个时候也还没有睡着,因为她和谢瑾之前约好?,如无?意外,谢瑾在拿到东西?后会?回来谢府。
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东西?,终于?到了揭晓谜底的这一刻,这让沈兰棠如何睡得着?
她迷迷糊糊睡着,又迷迷糊糊醒来,第一次这么想念,期待谢瑾的回来。
“嗯……谢,瑾……”
她在半寐半醒间呼唤谢瑾的名字。
“叫我?”
沈兰棠一下醒了。
“你回来了?”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你总算回来了,东西?呢?”她一点都没有表现得想他的样子?。
谢瑾早已知晓她的性格,只能无?奈将玉箫和纸条都给她看。
“这是钱玉娘交给我的,这张纸条被藏在玉箫里面,重要的应该是纸条上的东西?。”
“那纸条上的是什么东西??”
谢 瑾展开纸条。
沈兰棠:“我对子?应识,思此灵山期。舒圭叶翦桐,晴雪玉楼重。”
“……”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她文?学白痴,只会?看话?本和账本的。
谢瑾善意提示道:“皇后娘娘闺名就叫舒晴。”
“……”
“……”!!!!!
“我思舒晴!这是写给皇后娘娘的情?诗!!”
我的天,这是她该知道的事情?么?!
不不,让她缓一缓。沈兰棠一阵头晕目眩,忍不住扶住床头柱子?。
谢瑾:“我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
不,这换了谁都想不到啊,她连皇帝都涉及其中都想到了,也没想到真正涉及的是皇后啊!
——
“等?等?,写给皇后的情?诗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她的cpu干烧了。
“从情?理上来说,皇后应该跟钱玉娘事件干系不大,皇后再是荒谬,也不可能帮着儿子?在外面强抢囚禁良家妇女?当外室,何况皇后从不荒谬。”
沈兰棠点点头,当今皇后的确不是什么特别贤明的皇后,但也算得上尽职尽责,不失为母仪天下的典范。
谢瑾继续推测:“所以我觉得,钱玉娘事件跟皇后无?关,她只是碰巧偷走?了跟皇后有关的东西?,以至于?太子?大皇子?都在找她。”
沈兰棠感觉自己?明白了。
“你是说,皇后与她被囚禁那段遭遇无?关,却引发了这数年间以及现在大皇子?找她的事件。”
谢瑾点头。
沈兰棠:“的确,这可是皇后的情?诗,就算现在没有用,指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普通人?都对自己?伴侣还和前情?人?有往来耿耿于?怀,何况帝王家。哪怕皇后只是顾念旧情?或者出于?其他原因留下了这首诗,但在皇帝眼中,这就是不可原谅的背叛行为。要是大皇子?再拨弄几下,让皇帝怀疑太子?的身世……
想到这,沈兰棠不由地打了个冷颤:“这要是被大皇子?发现了……”
谢瑾:“无?论如何,现在大皇子?还没找到钱玉娘,既然他找不到,我们?也不会?把她交出来,就当不知道,我们?做我们?的。”
沈兰棠点点头。
“我会?安排钱玉娘和她家人?离开,至于?这个东西?……就暂且放在你身边。”
沈兰棠点点头:“我会?小心保管的。”
将东西?收进柜子?里,沈兰棠和谢瑾暂且休息了一会?。
两人?同时端起?茶水。
“……”
“我现在有两个疑问。”
“你说。”
沈兰棠扭头看向谢瑾,一脸认真地说:“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父亲,毕竟万一天真塌下来了,我们?需要他顶的嘛。”
谢瑾点头。
“还有一个就是……皇后的那首情?书,到底是谁写的?”
谢瑾:“我觉得这两个疑问都很重要,所以我觉得,要不,你明早起?来问下父亲吧。”
沈兰棠:“好?。”
笔迹,通敌之人
谢瑾因为有事, 当晚就回了太子府。
第二天?,谢恒从早朝回来?,正在家里慢悠悠的吃早点, 沈兰棠忽然进门:“父亲。”
她简单地行了个礼。
“啊,兰棠啊, 怎么?了?,找我有事?”
“兰棠心中有几件事想请教父亲。”
“你说?吧。”
屋内除了?谢恒谢夫人外, 还有一个下?人在, 沈兰棠左右看了?两眼。
谢夫人摆摆手, 那?下?人便下?去了?。
“父亲,母亲。”沈兰棠走到桌边坐下?。
“兰心吃过早饭没?要没吃也吃点吧。”
“谢谢母亲。”
沈兰棠手中拿捏着一个馒头, 开始措辞。
“父亲,是这样的,前几日内城司的张大人找到郎君,说?大皇子近日在坊街找一名女子。后来?我们无意得?知?那?名女子跟方媛媛经历相似, 也是曾经被太子强行掳走的少女。”
谢夫人本来?还在为沈兰棠盛汤, 听到这手都停了?下?来?,默默地坐下?。
谢恒正往咸菜方向伸的筷子一顿,无声地叹了?口?气, 放下?筷子。
沈兰堂在心中吐了?吐舌, 继续道:“也是碰巧我们无意之?间找到了?那?名女子,她?给了?我们她?从太子那?里偷走的一个玉箫, 里面有一张白纸。”
谢恒已经放弃了?安心吃早餐的打算, 他?道:“那?纸呢?”
“在这。”
沈兰棠飞快的呈上纸张,谢恒目光快速扫过纸上苍蝇大小的字。果不?其然?, 他?眼角也眯了?眯。
谢夫人一边擦嘴,一边假装无意地凑上去看了?眼。
下?一秒,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无比惊愕。
沈兰棠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坐姿无比端正地等待着谢恒的回复。
良久之?后,谢瑾终于开口?:“这张纸还有谁见过?”
“只?有我和郎君还有父亲母亲。”
“很好,这东西不?要再给旁人看了?。”
沈兰棠连连点头:“儿媳明白。”
“那?父亲,写这首诗的人究竟是谁啊?”
谢恒像是陷入了?回忆。
“皇后是先帝下?旨为皇上选的太子妃,当时刘家名声并不?显赫,不?过是兆京众多官宦家族之?中普普通通的一个。但当时先帝意在打击世家门阀,刘家虽不?显赫,家族之?中也没有格外醒目的人才,但胜在对皇室忠心耿耿,刘家女亦温柔贤惠,故此先帝才下?旨赐婚。不?过——”
谢恒话头一转,沈兰棠知?道重点来?了?,认真?听着:“皇后在此之?前的确有一门亲事,先帝赐婚之?后这门亲事就自然?而然?地没有了?。”
“那?个人是谁呀?”
“那?人?那?人此后在官途上也是一路高歌猛进,或许先帝心中也有些补偿心理,对他?格外恩宠。不?过他?也确有几分本事,每逢战时异常勇猛,才能够坐到威猛大将军的位置,统帅西南地区拢共十万大军。”
沈兰棠:哇哦,大人物。
“原来?如此。”沈兰棠点点头,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那?,大皇子要找那?名女子,不?知?道是针对太子,还是为了?这一封信,想来?如此机密物件,大皇子也无从得?知?吧?”
谢恒瞅了?她?一眼,对她?的拙劣演技并不?十分满意。
“不?管是为了?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国家大事,哪里能让这种东西搅了?局面,这个东西你就好好收着吧,别让让人看见了?。”
“兰棠知?晓。”
谢恒显然?也不?知?道该拿这东西怎么?办,最后用“这种东西”来?概括。
说?完了?八卦,谢恒终于开始关注正事。
“你方才说?,有一名女子也和方媛媛一样被太子……”
他?顿了?顿,道:“她?如今在哪?”
沈兰棠:“……呃,在太子府。”
别说?谢夫人,就是谢恒也一脸震惊,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沈兰棠心中暗爽,看,没见过世面的不?止我一人吧?
沈兰棠便将从张玉林找上谢瑾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一一讲述给了?谢恒。
听完这段陈述,谢恒还没发表什么?意见,谢夫人就道:“那?这女子当真?是艺高人胆大,此番谋略心性,也称得?上一位奇女子了?。”
“是啊。”
沈兰棠怕谢瑾一个人不?够给力,连忙在谢恒面前为钱玉娘说?好话。
“这位姑娘原本也是可以逃走的,但是她?害怕连累了?自己的家人,才只?能无奈待在太子府中。”
“所以,我和郎君就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她?和她?的家人送出兆京,此后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沈兰棠这点心里,谢瑾哪里会看不?出来?,他?理也没理,既然?谢瑾已经动手操办了?,那?就等出了?问题再说?。
他?现在心中,感叹的依旧是太子做的事情。
太子他?,缘何如此?!!
以谢恒阅历,这位当朝太子自然?有许多不?够成?熟不?够稳健不?够好的地方,但哪个皇帝没有毛病,没有错事,就说?当今皇帝吧,祁川一事难道他?心中就没有怨言没有失望么??
可也是如今这位皇帝,接过了?先帝手上不?算十全十美的大靖,打压北戎,打击世家,发展民生,让这个国家持续兴盛繁荣。
要说?怨言不?是没有,几十年君臣之?间龃龉也不?少,可要说?当今皇帝是个昏庸无能残暴不?仁的皇帝,谢恒也是不?认的。
祁川一事纵皇帝有千错万错,能够谴责他?报复他?的也只?有祁川的人,他?身为臣子,只?能跟皇帝一同担负这份罪孽。
但这不?是说?谢恒心中就没有一杆评价的尺子,在他?看来?,皇帝跟臣子之?间是君臣, 亦是上下?级,既是上下?级就是同僚,某种程度上都是属于官僚机构,“朝廷”内部的一份子。他?们之?间的争斗都是一窝子人在内斗,而百姓,百姓则不?同。
若以父子为例,皇帝是一家大家长?,朝臣包括皇子都是叔叔伯伯,而百姓,是孩子,而且,是才牙牙学语的孩子。
一个父亲,缘何能在毫无利益纠葛之?下?,仅凭一时喜好伤害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此非君子所为。
谢恒缓缓闭上眼睛。
“谢瑾要救,就让他?救吧。一个平民女子,本不?该被牵扯进党争。”
沈兰棠心中一喜,用力道:“嗯。”
虽然?谢恒还什么?都没做,道他?的支持本身就是强有力的资助。
谢恒:“你还有什么?事么??”
“没有了?没有了?。”沈兰棠连连摇头:“父亲好好吃饭。”
谢恒心中一梗:都这样了?,你让我怎么?好好吃饭!
两边都对沈兰棠说?收好东西,沈兰棠也就只?能把东西放进她?的宝库锁了?起来?。她?有心关注拯救钱玉娘的事,但又害怕打草惊蛇,便想找些别的事分散注意力。
这日,她?回家挼了?娃娃,晚上回来?,下?人告诉她?,阿依朵公主过来?了?一趟,见沈兰棠不?在家就回去了?。
也有些时日没见着阿依朵了?,第二日,沈兰棠就去了?齐王府。
阿依朵一身华丽汉装从里面出来?:“沈姐姐,你来?了?啊。”
“你心情不?错。”
阿依朵神采飞扬,脸颊生晕,一幅身体精神都很饱满的模样。
“嗯哼。”
阿依朵抿了?抿唇,故作矜持,不?过她?的矜持维持不?了?三秒,就破了?功。
她?拉着沈兰棠道:“我又找到刚开始和左秋实相恋时的心情了?!”
沈兰棠大概也猜到了?,闲来?无事,她?八卦道:“那?真?是太好了?,你怎么?做的?”
“之?前我不?是说?无聊,想冷着他?几日么?,我就冷着他?不?去找他?,他?来?找我我都没理,这样过了?十来?日,左秋实忽然?在一个夜晚从墙上跳下?来?找到我……”
沈兰棠:玩挺花,他?懂你的爱好。
阿依朵满脸兴奋地说?:“他?拿起喝了?一点酒,满脸失落地说?既然?公主已经腻烦了?他?,他?也不?会继续纠缠,你我二人就此别过,从此天?高海阔再无纠葛。”
“我听到他?这么?说?,心中也是不?舍。”
沈兰棠:欲擒故纵,很高端。
“后来?,我听说?他?受了?伤,就借着这个机会去看他?,他?一脸伤心地问我是不?是真?的要分手,他?那?可怜模样看的我心都碎了?,然?后我们就和好了?!”
“他?现在时不?时地就会低落害怕,跟从前比黏人了?很多,真?的非常可爱!!”阿依朵兴奋道。
沈兰棠内心啧啧赞叹,这个左秋实,也是一个人才,怪不?得?大皇子选中了?他?,实在是有些东西。
她?是看出来?了?,阿依朵呢,就是玩,而左秋实因为心中有谋划,陪着阿依朵玩。这两人,一个不?动真?心一个假意哄着,谈个恋爱倒也甜蜜,还狗血酸爽呢。
“对了?,他?还写了?首诗给我,你要看看么??”
沈兰棠如今听到“诗”有点应激反应,但也不?好驳了?阿依朵兴致,就道:“看看。”
“嗯!”
阿依朵很快从房里拿来?了?一封信,展开信纸,里面是一首诗,考虑到阿依朵的汉语水平,这首诗不?是很复杂,整体思想就是表达了?他?对公主的思念。
还有在他?心目中,阿依朵公主是多么?多么?纯洁无暇,美丽动人,仿若溪流女神,又如草原上的精灵,天?空自由飞翔的鹰,不?得?不?说?,这左秋实是将汉克族文化琢磨的一清二楚,这份心,比普通的爱人要认真?许多倍!
沈兰棠眼中看着这首情诗,心中却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她?好似在迷雾之?中行走,眼前就要见到光明,眨眼却又是同一片天?地。
“他?这会儿写的信,跟上回的好像不?大一样。”
大脑还在迷茫,嘴巴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
阿依朵顺口?接道:“哦,因为上回他?受伤了?,所以他?是用左手写的信,这回是右手。”
左手,左手!
一张晕染着黑墨的白纸在沈兰棠眼前若隐若现,缓缓展开,她?心口?猛跳了?一下?。
“公主,你还留着那?首情诗吗?!”
“那?是当然?的。”
“能给我看下?吗?!”
看着突然?激动的沈兰棠,阿依朵不?明所以。不?过——
既然?是朋友的要求,这点小事她?当然?会满足。
“你等着,我拿来?给你。”
阿依朵回了?自己房间,不?多时,她?手上就捏着一张纸条走了?出来?。
“喏,给你。”
沈兰棠来?不?及道谢,快速展开白纸,这个字迹很熟悉,记忆中,又一张写满黑字的白纸徐徐展开,这上面的字迹和他?前不?久才看到的一封信上的字迹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可是这两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加上最近压力大,沈兰棠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印象。
她?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将纸还给阿依朵,在快要将纸递回到阿依朵手上时,她?手又收了?回来?。
阿依朵:?
“那?个……”
沈兰棠厚着脸皮道:“可以让我抄摹一份这首诗吗?”
这个要求太奇怪了?,阿依朵果不?其然?茫然?道:“啊?为什么??”
“因为……”沈兰棠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自己抄一首情诗的理由,可是,她?又不?方便将事情说?出来?。
“我想确认一件事情,等确定了?这件事,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会告诉你好吗?”
沈兰棠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点过分,毕竟是情诗。就是在现代也没有将别人送的情诗交给他?人的,这要是被公布出去了?,还不?妥妥的社死。
“好。”阿依朵果断道。
沈兰棠惊喜地望着她?。
“不?用抄写一份了?,你直接拿走吧。”
“公主你……”
阿依朵展露笑颜,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我相信沈姐姐,你肯定不?会害我的,不?过事后你可是要告诉我原因哦。”
“一定!”
沈兰棠飞快收起情书,真?心道:“谢谢你,公主。”
“不?客气,沈姐姐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显然?是一样重要的东西吧。若是左秋实当真?做了?什么?事情,你也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手下?留情,毕竟我也不?希望我未来?的夫君是个坏人。”
“嗯,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发生了?这么?大一个事,沈兰棠很快回了?谢府。到家之?后,她?径直走向谢瑾的书房。
谢瑾的书房里面自然?也是有暗格的,平日里,沈兰堂也不?会过问,因此她?也不?知?道开启暗格的机关。但她?想这个秘密不?可能只?有谢瑾一个人知?道,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好歹要有个能为他?办事的人。
沈兰棠很快将目光锁定了?一个人。
午后时分,谢夫人正和周氏坐在亭子里讨论给各家夫人送礼的事。沈兰棠忽然?上前:
“母亲,二婶好。”
“兰棠来?了?啊。”周氏笑道:“感觉这些日子都没见着你,是在忙什么?啊?”
“就是瞎忙。”
“母亲……”沈兰棠看向谢夫人
谢夫人因为昨天?早饭的事,现在看到沈兰棠就有种莫名的不?好预感,她?心说?,她?的儿媳妇也不?可能一天?到晚都有要紧事,说?不?得?就是一件家常小事,便微笑着说?:
“怎么?了??兰棠有事找我吗?”
“嗯,母亲,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单独。
谢夫人被触及关键字,眼皮子又跳了?一下?。
周氏起身道:“那?好,你们婆媳二人先说?会话,我去找下?瑛瑛。”
“谢二婶。”
周氏离开后,沈兰棠才转向谢夫人。
“好了?,你说?吧。”
“是。母亲,其实我是想问你,你知?道郎君书房的暗格怎么?打开吗?”
“你要看他?暗格?”
“嗯,我有个重要的事情想要确认。”
谢夫人想了?想,如今,这儿子跟儿媳都已经共享皇家机密,晚上被窝里一起讨论太子了?,谢夫人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秘密,值得?瞒着她?。
两人到了?谢瑾书房,谢夫人也许久不?来?这里了?,她?目光在书房打量了?几,走到书柜前,抽出从左往右第二个格子里面的一本书,然?后拧了?拧里头一个石狮子机关,书柜蓦然?发出响动 ,有个格子自动往右挪动,露出里头一个空格。
谢夫人:“你自己看吧,看完把格子推回去就行。”
“谢谢母亲。”
沈兰堂走上前,循着记忆从里面取出一封书信。打开信封,展开书信,沈兰棠看到上面熟悉的汉字。
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
两张纸一左一右并排放在了?一起。
一样的字迹。
一模一样的字迹。
沈兰棠回来?确认了?好几遍,才深深吸了?口?气。
她?一只?手扶着桌面,呼吸呼吸,平静自己内心情绪。
太子那?边妥妥的伪君子,令人不?齿,愧为国君。
正当她?稍稍觉得?大皇子虽然?做事手段狠辣,却或许能当好一个皇帝,内心都开始默默倒向他?时,让她?知?道了?大皇子极有可能通敌叛国。
……
……
这大靖的未来?,为什么?都是这种人才啊?!!
沈兰棠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也要忧愁国家的未来?。
这就不?该是她?这种等级该操心的事!
心中无声尖叫了?一番,沈兰棠快速将信件放回暗格,推上格子将书放了?回去。
这事情当然?要尽快通知?谢瑾,可她?才找过谢瑾,若是几次三番走出不?同寻常的动作,难保不?引起他?人怀疑。
沈兰棠不?想坏了?大事,只?能按捺下?来?,等谢瑾这两日回来?,反正一般来?说?,谢瑾每过两三日都会回来?一趟的。
另一头,谢瑾将拯救钱玉娘和她?家人的计划交给了?几个手下?,几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直接带走钱玉娘最为妥当。无论什么?理由都会引起怀疑,那?倒不?如直接带走,还能打一个时间差,方便将人送出兆京。
至于钱玉娘家里,前段时间,大皇子派人盯得?紧,但发现钱玉娘始终没有跟钱家父母联络后,已经减少了?盯梢的人,很好解决。
正好两日之?后,太子妃要进宫去,可让钱玉娘假装身体不?适,留在太子府,就在那?时将她?带走。
确认好计划后,谢瑾又潜入了?钱玉娘住的屋子,将他?们的计划简单告知?了?她?。
“后天?太子妃离开后,你找机会出府,我们的人会立刻带你走,你父母亲提前一天?离开,前面两三个月,暂时不?能在一起,等风头过了?,再到外地相聚。”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钱玉娘跪地感恩:“玉娘这辈子无力报答大人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大人恩情。”
“不?必如此。”谢瑾将钱玉娘扶起来?,很快离开了?。
定好了?计划,谢瑾也按着他?往常规律回了?家。
他?今晚值的夜班,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却看到屋子还亮着灯,一个身影在屋中来?回踱步,似是还在等他?。
谢瑾胸中涌起一股暖流,推开门道:“我回来?了?。”
屋里沈兰棠飞快扭头:“你可就总算是回来?了?,快过来?!”
谢瑾失笑道:“有这么?急,很想念我……”
沈兰棠一把将谢瑾按到椅子上,然?后快速拿起一张纸:“看!”
谢瑾展开纸条。
下?一刻,他?神色凝重起来?。
这个字迹……
“这张纸,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这是左秋实写给阿依朵的情书。”
“……”
谢瑾沉默着走到书柜之?前,打开暗格,暗格开启的瞬间,他?顿了?顿,道:“你开过暗格了??”
“嗯,你知?道?”
谢瑾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拿出其中一封信,展开。
两封信再次比较,依旧是一模一样。
从运笔习惯,到笔力都是一模一样,这世上没有两个人的字迹能一模一样,就连双胞胎都会有微妙差别。
谢瑾放下?了?纸。
“左秋实的字。”
沈兰棠:“阿依朵说?,这封信是左秋实受伤的时候用左手写的。”
“左手写的?怪不?得?。”
他?比对了?所有官员的笔迹记录,都找不?到,当时想的是对方可能是某个人的幕僚,没有在台前展露过自己,却没算到他?用了?左手,难道他?还能逼迫别人用左手写奏章么??
沈兰棠抿了?抿唇,小声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左秋实个人行为,和大皇子无关?”
谢瑾默默摇头。
沈兰棠:很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哎。”沈兰棠无力地坐了?下?来?,这几日,事情一样接着一样,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被扔进了?搅拌缸,被螺旋桨无情地搅打着。
“我们的太子已经这样了?,大皇子又那?样,我们大靖的未来?在哪里!!!”
谢瑾十分感同身受地看向她?。
他?曾经也推测过这个私通北戎的间隙该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但是他?最高也只?能想到是某位王爷,至于皇子,他?不?想想,也不?敢想,就像沈兰棠说?的,如若皇子私通北戎,那?靖朝的未来?又在何处?
可是没想到,不?仅是个皇子,还是目前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联想到此前查出的种种有关打击北戎方面的军事信息,谢瑾眼中光芒闪烁。
好一会后,两人逐渐消化这个信息,谢瑾压下?心底复杂情绪,问道:“这件事,你告诉父亲了?么??”
“还没有,没有确切证实,我不?敢说?。”
“那?好,我跟你一起去找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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