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Sweetie
花生在幼稚园度过了忧心忡忡的一周,直到周末,他总算得到了Augustin的消息。
一位女士电话联系了霍峋,称她是Augustin的母亲,为那天医院里发生的事情表达歉意。
Cora是个拎得清的新时代潮流妈妈,孩子住院那天她在海市筹办艺术展,第二天才赶回来。
见家里的管家和佣人那般兴师动众,讨伐着要她把Augustin送回国接受家庭教育后,她就知道,这些古板的老头子一定给了另一方孩子家长不小的脸色看。
毕竟就连她,都要被甩几下脸子。
可孩子过敏这种事又不怪她这个妈妈,她吃花生不过敏,真要怪,只能怪爸爸家的基因遗传。
Augustin的两个哥哥对坚果都过敏,其中老二因为Cora在他小时候喂了一点杏仁挞,差点死过去。
不过也从那次治疗结束之后,老二对杏仁就就不过敏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可以品尝美味的杏仁挞了。
所以Cora觉得过敏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她还掏出了海市买回来的花生酥,准备叫Augustin再试试。
反正家庭医生都在,出不了大事。
Augustin对母亲说的美味兴趣缺缺,也不想再豁出命去尝试。
他只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再去上学,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的洋娃娃同桌。
那天他晕倒的时候,似乎把小洋娃娃吓坏了,这可有点不绅士了。
Cora对儿子很纵容,[宝贝,你随时可以回到学校上学。]
老管家听到小主人的要求,只会翻来覆去大叫:[小主人,请恕我无礼,您差点死在哪个充斥平民的学校,怎么还能想着回去呢?如果您真的出了事情,上帝也救不回您!]
[那只是意外。]Augustin知道,小洋娃娃没有坏心眼儿,再说了,他也有错,是他不知道自己吃坚果会过敏,连花生粒都不行,[妈妈,我吓坏他了,我想联系他。]
母子俩都已经习惯了对管家的提议一只耳进一只耳出,Cora当即点头,称会为儿子打听同桌的联系方式。
[放心,这次的事情,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
Cora打给家长的态度很好,霍峋也听得出来女人不同于那天医院里‘撒野’的外国佬。
可他不大乐意叫儿子再和那个小洋人交朋友,总觉得这家人家里实在是奇怪。
小洋人是家族的王子,那他家花生还是这两家唯一一个‘嫡子’呢。
郑秋白打断爱人的喋喋不休,“要不要继续一起玩,是花生的事情,我们做家长的,不该干涉。”
本来上幼稚园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花生融入儿童的小社会,人处在社会大环境里,难免会遇到些奇葩的存在。
“更何况你难道不知道,你儿子到底有多挂心Augustin。”
郑爷每天都要被花生追着问一句,‘Augustin好了吗?’。
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没有手拉手做游戏的同桌,是很寂寞的。
就这样,在花生仔对Augustin的期待下,霍峋‘勉强’同意了Cora带着Augustin在周末上门拜访。
郑爷觉得这样有些没礼貌,按照两个孩子之间的小情况,应该是他们带着花生登门道歉才对。
霍峋说:“我也知道,只是对方非要这样,说是为了医院里的不愉快表达歉意。”
Cora是个华国话很流利的女人,根本不给霍峋辩驳的机会。
于是Augustin来前一天,花生掏出了自己压岁钱的存折交给Asha帮忙去购买招待客人的水果。
零食吃之前要细细研究配料表,水果应当不需要。
记得同桌收下他不少莓果软糖,花生仔特意告诉Asha多买一些草莓树莓和蓝莓,这是Augustin喜欢吃的。
“瞧瞧,他还记得那小子喜欢吃什么!”霍爸爸的脸上满是‘开心’,花生仔估计都不记得他这个爸爸爱吃什么水果。
Cora带着儿子上门,手上还拎着礼品,将拜访的礼仪做的很到位。
Augustin捧着扎了红绸带的白葡萄酒,穿着立整的咖色衬衣和同色西装短裤,珀金色的卷发还用摩丝定了个型,背头,临出门前他妈妈给他抓的,现学了几句华国话,一见到人就唤‘苏苏好’。郑爷见到这精致小朋友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花生,人家Augustin的发色不叫白色,而是珀金色。
大人们的话题从那天吓人的风波转移到了今天那瓶白葡萄酒上,郑秋白对酒颇有见解,Cora也是个好品酒的收藏家,两人交谈甚欢。
很少喝酒,对酒水也没什么‘好感’的霍爸爸只能给二楼玩具房的孩子们送水果。
霍峋一推门,就见他儿子泪眼婆娑地抓着小洋人的手摩挲,“还好你还活着,不然我就要没同桌了。”
Augustin笑笑,他听得懂洋娃娃的意思,但是他不太会说对方的语言,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情,他牵着花生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一吻,眼睛亮闪闪道:“Sweetie,Don''t cry.”
Augustin这个小洋人的品种,骨子里天生刻入了撩人的浪漫。
但出生于‘古板世家’的花生仔有些僵硬,他也不敢哭了,轻轻抽回了小爪子,背过手,在屁股上蹭了蹭自己的手背。
干嘛呀,怪肉麻的。
这个反应,恰到好处打断了门口即将爆发的霍爸爸读技能点。
很好,儿子,这么嫌弃就对了!
除却小插曲,这是场充满愉快和温馨的碰面。
Augustin松了一口气,他和花生的感情真的没有被影响,且为了早日和花生顺利沟通,他回去就要好好学习语言了。
大人那边,Cora和郑秋白从葡萄酒聊到了艺术品,得知郑爷的会所有不少精美瓷器藏品,Cora非常感兴趣,提议下次两人在燕城见面。
“燕城,这个城市我还真的没去过呢!”
“如果你是对华国的历史感兴趣,那里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如果你来,我会好好招待你。”郑秋白许多年没接待过客人了,不过魅力不减当年,给Cora讲得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相比之下,始终插不上嘴的霍峋嘴角已经落到了地板上,倘若怨气能够穿越地板,那此刻地心都能听到他憋屈的心声。
在霍峋的怨念下,这场碰面在晚餐后结束了,一家三口礼貌地把这对母子送出门,对方家里派来的司机和车已经候在别墅区外。
Cora临别前给了郑秋白一个拥抱,“没想到,我还能因为Augustin认识郑这么有趣的人,真是不虚此行。”
“我也是。”郑爷礼节性地虚虚环抱。
小气白赖的霍爸爸挺胸抬头,大声:“咳咳!”
Cora玩笑道:“看来你丈夫很清楚,你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郑爷但笑不语。
回到家后,花生被育婴师带走洗澡睡觉,霍峋缠着郑秋白,讲起他上楼送水果的见闻,“还是得让花生和那个小洋人保持距离。”
“亲吻手背就是一种安慰的形式。”都还是小不点呢,能懂什么?
“那也不行。”这次亲手,下次亲他儿子小脸蛋怎么办?
养个儿子养出闺女式操心的霍爸爸,眼睛里是半粒沙子都容不得。
一周后,Augustin成了花生在幼稚园最亲近的朋友,朋友和朋友之间的亲密程度是有区分的,比如前桌的小姑娘,花生是不可能和她一起手拉手去上卫生间的。
Augustin其实也不太理解为什么要一起去上厕所,但花生喜欢,他就陪着了。
断断续续的,Augustin也可以讲一些华国话了,他叫花生“华生”,这个口音问题,花生仔纠正许多次了,但无果。
花生只好把这当做是独特的昵称,他觉得自己也要给Augustin取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才合适。
于是‘阿奥’这个名字横空出世。
Augustin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是在呼唤他,“Ao?”
“阿奥。”
“嗷?”
“阿—奥—”
Augustin虽然没听懂,但还是弯起眼睛,“Cute.”
黑头发黑眼睛的古典洋娃娃,cute!
其实花生在看Augustin时,同样觉得对方很像邻居家养的那只小小的可卡布,都是大眼睛,一头打点卷儿的浅色毛发。
花生仔也很想养只小狗狗,但是郑秋白暂时不许,Asha和育婴师平时照顾孩子就够忙了,弄只小狗来,给狗狗遛弯铲屎的人肯定不会是花生。
花生养狗的小心愿只能暂时搁置,偶尔摸摸他同桌的脑袋,移情一下。
每天按时按点去幼儿园的花生从来都没有让两个爸爸操心过上学的问题。
有些小孩子,被家长送到幼儿园门口还要哭鼻子,花生仔直接背着小书包,雄赳赳气昂昂跳下保姆车,昂首挺胸就走过去和老师们say hello了。
司机每天和霍总与郑爷汇报时,都要把花生少爷从头到尾夸一番。
这么乖的孩子,的确是少见。
不过正因为花生足够乖,两个爸爸才能放心拼事业,郑秋白是努力把自己的连锁产业做大做强,霍峋是着急干活争取早点退休享受生活。
因为郑秋白平时不在港湾,晚上陪儿子的亲子时刻就落在了霍峋身上,大部分时候,是霍爸爸处理完工作,在花生睡前那一段时间,听儿子复盘今天在学校里得到的新知。
偶尔花生也会讲一些和朋友相处的趣事,霍爸爸每次都会追问,这个朋友到底是谁,不会是那个卷头发的小洋人吧?
从儿子的言谈中,霍爸爸发现孩子在学校朋友还是不少的,并不是只和小洋人一起玩。
“我有十几个朋友呢!”花生仔掰着手指头,把和他关系不错的人头都数了一遍,十□□际花。
和他Daddy一样。
霍爸爸松了口气,这也不算是坏事,多个朋友多条路。
“爸爸,我其实还有个问题,我可以问吗?”
“当然,什么问题,你说。”霍爸爸担负起百科全书的职责。
花生眨巴着眼睛,小声问:“为什么我没有妈咪呢?”
这个问题,埋在花生仔心里许久了。
从前在燕城的时候,身边的很多小伙伴都是妈妈带着去的广场上玩。
那时候,花生还以为,这世界上有人和他一样是两个爸爸,或许也有人和他的朋友们一样是两个妈妈。
这很正常。
但到了港湾,事情似乎就不太正常了。
身边的小朋友都是一个爹地一个妈咪。
可妈咪是什么,在花生的世界里很模糊,他从小就没有这个概念,他只知道妈咪是女性,也只有两个爸爸。
别人唱世上只有妈妈好,花生仔唱的是世上只有爸爸好。难道,“Asha或者阿姨,是我的妈咪吗?”
霍峋原本还在措辞给儿子解释这个深奥的问题,闻言眼睛都瞪大了,“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
童言无忌可以,但也不能太吓人。
“我的后桌说,只有一个爹地和一个妈咪,才能生出宝宝来。”花生噘嘴,“是他骗我了,对吗?我是Daddy生的,对吧?”
花生记得,漂亮爸爸的肚皮上有一道长长的疤,Daddy告诉他,那是他通往这个世界的门,现在已经关上了,所以他也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
这种骗小孩子的童话,可骗不到聪明的花生仔,那明明就是生下他的手术疤。
他就是Daddy生下来的宝宝。
可后桌一直说他在讲假话,有小鸟的男孩子是不可能生宝宝的。
后桌信誓旦旦的样子,叫花生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他又去问Augustin,男孩子是不是真的不能生宝宝,Augustin肯定不会捉弄他,没想到对方还真点头了。
顿时,花生仔觉得自己的天有点塌了。
他怎么会不是Daddy生的宝宝呢?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花生,你放心,你就是我和你Daddy的孩子。”霍峋不会郑蝴蝶那种对待小孩子的循循善诱,他只能尽量陈述事实,“但你的同学,说的也没问题,因为像你这样的小男孩,的确是生不出宝宝。”
霍峋停顿片刻,严谨道:“暂时生不出,说不定等你长大了,科技更发达了,男孩子也就可以了。”
“那Daddy呢——”
“你Daddy很特殊,他和一般的男孩子不一样,所以,他为了生下你,付出了很多,很辛苦,也很伟大。”
不过郑爷也曾承认,辛苦是一方面,能生下来也的确是他该有花生这个孩子,毕竟就他孕早期那顿折腾,命里要是和花生没有缘分,估计早就流干净了。
霍峋也是后来才知道,郑蝴蝶先前住院,是因为出了几次血,有一次还是被霍嵘气得,这下搞得霍峋又差点回家和亲哥上演全武行。
花生从爸爸那得到了自己的出生认证,小脸上那一点点忧愁烟消云散。
霍峋原本还想着安慰下儿子,毕竟他的确是‘特殊’,和班里其他小朋友不太一样,没想到花生全然不觉得自己有值得难过的地方。
看他说什么来着,他就是Daddy生的,他才没有说谎。
后桌的Daddy生不出他,只能代表后桌的Daddy还不够伟大。
拥有一个伟大的Daddy,也是看运气的事呢。
第二天,花生再去上学,遇上找茬的后桌都是仰着下巴看人的,那鄙夷的神情和他霍爸爸如出一辙。
可怜呦,他的Daddy,没有花生仔的Daddy好。
就这样,从燕城飞过来陪儿子度过周末的郑爷得到了花生仔第二个问题。
“Daddy,我的同学们都说,生宝宝的人应该叫妈咪才对,为什么你要让我叫你Daddy呢?”聪明的花生仔觉得这样好像才合理。
郑爷对儿子的‘无礼要求’并不恼,“花生,你想叫我妈咪吗?”
“想。”这样一来的话,他也就有一个妈咪,一个爹地了。
“可你已经叫了我好几年Daddy了,现在改叫妈咪,怕你会反应不过来。”
“我可以叫一叫试试吗?”花生撅起小嘴,他也想知道,叫人妈咪是什么感觉。
郑秋白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他只有一个要求,“只能在家里叫。”
出门还是叫他Daddy的好,不然花生在大街上喊他妈咪,万一让外人以为他有什么独特癖好就不好了。
郑爷从外形看,还是活生生的英俊潇洒美男子呢。
“妈咪。”花生仔细声细气道。
“乖儿子。”
竖着耳朵听到儿子改口如此顺利的霍峋,也大着胆子动起了歪脑筋,当天晚上,他抱着郑蝴蝶的腰,尝试小声喊:“老婆——”
原本就跨在对方身上的郑爷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到了霍峋的下巴上。
是轻轻的巴掌,打的根本不疼,但极有训诫感。
“你叫我什么?”郑爷挑眉,霍峋可不是花生,叫他只有心软和退让。
霍峋讨好偏头咬住郑蝴蝶的小拇指,仰视的眼神里满是浓情与餍足,以及一点点,希望改口的祈祷。
祈祷良久,霍总还是认栽道:“老公。”
第 122 章 三十三
就读于教育集团下的国际私立学校,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只要足够有钱,就能在学校里一路稳扎稳打从幼儿园读到高中,甚至可以在其中任何一个阶段,和老师沟通交流规划出国。
不过花生仔大概不会出国,因为他大伯不情愿,没瞧见他小姑死活要出国念书,结果现在落个被洋人‘扣下压榨’的境地,想回都回不来。
两个爸爸也觉得当下热门的出国潮不适合花生,他们可以趁各式各样的假期,带着花生出门去增长阅历,而不是把小小只的孩子孤零零抛到国外去读书。
忙碌的爸爸们实在是没空去陪读。
五岁半已经上大班的花生仔对于自己的未来暂且没有任何规划,他觉得幼儿园很有趣,要是能上一辈子的幼儿园就最好了。
不过花生仔的幼儿园之旅,还是在大班小朋友们集体的毕业典礼中,充斥仪式感地结束了。
毕业典礼当天,很多小萝卜头都哭唧唧的了,花生仔也有点难过。
从出生到现在还没经历过彻彻底底分别的小花生被上了一课,纵使是朝夕相处的朋友,也有可能在人生步入下一个阶段前走散。
能一直走下去,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Augustin暑假就要回国了,这次回国,大概率不会再回来,因为按照家族的惯例,能容许他母亲带他到异国他乡念完幼儿园,已经是一种破天荒了。
现在他必须像他两个哥哥一样,回去接受家族教育,再大一点按部就班进入贵族公学读书。
“什么?”花生仔的天塌了,他还想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上小学呢。
Augustin从椅子下面提出一个礼品袋子,这是他送给花生的友谊纪念品,“想你的,我会。”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当然。”Augustin点头,他“My mum and your dad就像我和你,见面,会的。”
花生仔泪眼婆娑,捧着礼品袋子,被同桌半生不熟的华国话逗乐了。
Augustin赠给花生的临别礼,是一小捧固定在玻璃盒子里的永生黄玫瑰,这是花生仔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收到玫瑰花,他这个同桌搞浪漫总是很有一套。
到家之后的花生仔珍惜地把永生花摆在了自己的书桌上,并嘱咐全家人,谁也不许碰他的黄玫瑰,护食的很。
其实可能等他升入小学,再长大一些,这一小捧花代表着什么,他自己都记不得了;又或者依旧记得,只是到那时,这份感情已经很淡很淡了,不再把它摆在桌子上也是情理之中。
谁叫那时候他已经是成熟的花生了。
但现在,花生仔仍旧是会趴在桌子上,对着一小捧花默默红了眼睛,在听到爸爸叫他下楼吃饭的呼唤声时,用手掌心擦掉眼泪的花生。
霍爸爸看出儿子的郁郁寡欢,提出让他暑假跟着郑蝴蝶飞回燕城去生活,那地方亲朋好友多,能排解小孩子失去朋友的悲伤。
这一年,霍家也有些好事发生。
比如花生总算不是家里唯一一个幼崽,他即将得到一个妹妹或者一个弟弟,不过不是郑爷生,是霍源的妻子,那位定居在国外、与霍老二分居已久的二嫂。
这件事霍峋提起时,郑秋白还有点纳闷,“你二哥不是一直在闹离婚吗?”
“他说是在闹离婚,谁知道怎么去国外协商离婚还协商出个孩子。”霍峋也不理解他二哥的感情生活,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俩人之间肯定有点藕断丝连的感情。
不然那个婚,也不至于僵持了七八年都没离下来。
其次是霍淳有了男朋友,一个洋人,还是她在项目里带的研究生,比她小了七八岁,家里目前反对的声音高过赞成的声音。
霍老大尤其恼火,“你还想嫁到外国去?不可能!我不允许!”
霍峋倒是坚定支持霍淳,因为霍峋认得这个洋姐夫,上辈子,就是这小子,所以家里目前反不反对,也没什么意义。
霍淳拥有着超越时代的婚恋观,“谁说我要领证了?我可不嫁给他,就这么处着呗。”
霍老大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气爆炸,这口气也是发泄在了上不如老下不如小的霍老三身上。
“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不找个对象!你等什么呢?”
霍嵘很无辜,“大哥,骂我干嘛,谁说我没有对象了?”
“在哪?带回家来看看。”“那您一个月见三十个,不累吗?”
“霍嵘!”
对于三哥,霍峋只有一句话想说,“小心点,别得病。”
比起霍家把小辈婚姻大事看得如此重要,叶家在叶聿风的婚事上,反倒没有太多的要求。
叶聿风早就和赵淑梅约定好,等他成熟些了,上年纪了,就从赵家小辈中挑一个孩子过继到膝下,当做继承人来抚养。
对于上下都是由姻亲关系构成的立人集团,血缘的确是尤为重要的东西。
叶少爷也想得开,背地里和郑爷讲,“反正我也生不出一个姓赵的娃,还不如过继一个省心,也省的奶奶再一直盼着我给他弄个曾孙子出来。”
郑秋白知道叶聿风的顾虑,站在他的立场上,也没什么好劝的,只能支持。
“哎对,星星今年开学就大四了吧?大四实习的岗位,我给他看好了,就让他到公司来。”叶聿风还惦着这茬呢,光一个赵秉丞给他使唤还不够。
“星星想去哪实习,是他的事。”再说了,按照郑星星的专业,到霍峋的公司去可比去叶聿风手底下合适对口。
不过郑星星暂时都婉拒了,他还是想靠他自己的能力,在这个社会上打拼看看,不然他进入自家人的公司,也就是个没经验的小白,说不定只能拖后腿。
这年头还不流行大学生们削尖脑袋去考研考公,对口且待遇不错的工作也还好找,郑星星这种名牌大学的学生,光校园春招,就能收到不少面试邀请。
真是不愁没班上。
花生仔也想招聘小舅舅呢,他觉得舅舅出去打工实在是屈才,在家和他一起研究美味小零食,将来一定可以做大做强。
不过小孩子的建议压根没有大人放在心上。
花生九岁时,霍峋的公司顺利敲钟上市,上市前,霍峋把原本的红江创投更名为长策资本,这名儿起得实在直白,就怕外人不知道他有一个好儿子。
二十八岁的霍总如今在投资界是青云直上,谁都知道,他一出手从无败绩,杂志采访没少问他的投资心得,这哪里是三言两语能总结出来的。
每次采访,霍峋说的感想也都不太一样,但相似的,是他次次都记得在末尾感谢他的丈夫与孩子。
中央台转播霍总的海外采访,讲的是‘husband’,滚动字幕却要翻译成‘爱人’,而霍峋拉着郑秋白的手,敲钟后在众目睽睽下拥抱亲吻的画面,更是被导播直接截掉,半点都没转播进内陆。
不过这一画面在港湾报纸上是没少印,快卖脱销了。
“我说他现在飞黄腾达成这样,你怎么还半点不着急呢。”叶聿风‘啪’一下子丢开手上的报纸,他之前还觉得郑秋白和霍峋两地分居,迟早有一天要闹七年之痒。
毕竟男人就是有劣根性的玩意,孩子又已经那么大了。
但这么一看,七年之痒根本不可能,谁家的老夫老妻,亲嘴还伸舌头啊?
“你俩可真是,啧啧。”那摄像头都怼脸上了,还舌吻呢,亲这么深,真正的老夫老妻都得连着做好几宿噩梦!
“我也没想到。”郑秋白当时也被霍峋的大胆吓到了,下意识狠狠咬了对方一口,以至于霍总接下来几天的采访说话都有点大舌头。
不过霍峋也是活该,郑爷人到而立之年,还要被身边好友拎着报纸揶揄,面子都丢光了。
“不过他这么对你,你也能安心点了。”就霍峋目前的身价,那别说他只有一个老公一个儿子了,就算他有十个老公,也防不住外面那些小蜜蜂往他身上飞,再来几个合作方推波助澜,男人,难管的很。
“我没有什么可不安心的。”郑秋白对霍峋一直是百分百信任,这同样是他对自己眼光和魅力的肯定。
郑秋白看得清楚,也明白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像霍峋爱他一般来爱他,哪怕是他自己。
霍总做生意这些年,也不是没遇上过那些乱七八糟的场合,只是他脸够臭,往他身边推什么人,那也是把猫薄荷给狗尝,只会讨嫌。
渐渐的,这样的事也少之又少了,谁都知道,霍峋是个十足爱家顾家的好丈夫典范。
在这个婚姻结合往往充斥考量和凑合的年代,霍峋可以大大方方讲:“我和我爱人,是真爱。”
不过,在外人面前信誓旦旦英俊成熟的霍总回到家,还是会黏黏糊糊又幼稚地抱住郑蝴蝶的腰,反复确认这个人是他的。
谁叫郑秋白在燕城做的是实体生意,基本上都是粘连人情的,加上三十几岁的郑爷实在愈发风度翩翩,心思玲珑,待人接物比二十几岁时更加妖精,人还在燕城。
霍峋真怕他一个看不住,家里妖精被别人占便宜。
坦白讲,就是大马路上别人多看郑秋白一眼,霍峋都觉得这是在占他郑蝴蝶的便宜。
他的心眼子就是小到了这个地步。
郑秋白对霍峋的小心眼子总是诸多包容,不厌其烦地讲‘我爱你’。
他的这种心情,如果没有一个英俊到举世无双的爱人,大概是无法体会到的。
二十九岁的霍峋如郑秋白预测那般,有阅历有事业,岁月与成功在他本就卓越的外貌上锦上添花,可谁都知道,他如今的辉煌不过如日方升,远不到登顶的时候。
郑秋白总算是亲眼看清了二十九岁的霍峋。
爆竹声中一岁除,又一年悄然溜过,新年期间的燕城被暴雪席卷,整个城市银装素裹,不过这也没拦住人们过大年的喜庆心情,窗外的空气弥漫着硫磺味,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红艳艳的炮仗渣和烟花箱子,都是昨天的战果,那鞭炮声足足响到凌晨四点。
花生昨晚上也下去玩仙女棒了,降雪后的夜晚气温极低,地面上的积雪还没过了他的小腿肚,穿的再厚也顶不住,玩完回来就开始低烧,现在还搁床上躺着,要他小舅舅熬姜汤敷湿帕子照顾。
郑秋白一早上给花生重新量了体温,温度降了一点。
郑星星和花生躺在一张床上还在睡觉,郑爷便轻手轻脚离开儿童房。
客厅的真皮沙发上倒着个新年假期非要过来蹭吃蹭住的叶少爷,他昨晚上也下去和外甥一起堆雪人来着,但大人身体好,足够抗造,也没发烧。
他疯玩到凌晨回来,是真累了,倒头在大沙发上就睡了,现在还打呼呢。
要不是赵秉丞回赵家过年了,郑爷真想打电话叫对方把这货弄走,眼不见心不烦。
伸手把毯子给叶聿风拉到胸口处,郑秋白闻到了厨房传来的早餐香味。
家里的佣人过年都放假回家,站在厨房里操持灶台煮早饭的人是霍峋,这几年,霍峋那南瓜小米粥熬的是愈发出神入化,已经能赶上外面粥铺卖的了。
不过早餐里的包子面点,还是郑星星做的,霍峋实在是学不会捏包子上面的褶,他做的总露馅,还没花生捏的漂亮端庄。
郑爷靠着门框,默不作声欣赏霍峋忙碌的身影,突然意识到,新的一年开始了,他迎来了自己的三十三岁。
时间过得真是又快又慢,他已经三十三岁了,可眼下上辈子的事情,对郑秋白来说,又好像上个世纪的古老历史了。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三十三岁的他是如何度过当下这个新年的了。
不过,一定没有如今这个热闹,又叫他心生幸福与温暖。
“你醒了?”霍峋注意到门边的人,放下锅盖走过去,动作自然地搂住了郑蝴蝶的腰,“我起床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是自然醒过来的。”郑秋白现在的生物钟和霍峋差不多的健康。
“花生怎么样了?”
“已经不烧了,估计就是昨天晚上凉到了。”
“那就好。”霍爸爸放心,扭头介绍起早餐来。
灶台上的小砂锅里咕嘟的是喷香的南瓜小米粥,蒸笼里是郑星星包的三鲜馅包子和鲜虾蒸饺,过年期间大鱼大肉没少吃,早餐简简单单也没什么不好。
郑爷点头赞同,他和霍峋的对话始终围绕质朴的家常,霍峋偶尔会提几句国际金融局势,郑秋白也会接话,他养成了看金融新闻的习惯。
有一搭没一搭聊完,早餐好了,赖床的贪睡包们也醒了,清晨有点安静的房子一瞬热闹起来。
还在流鼻涕的花生要下楼继续去堆雪人,这样大的雪实在是少见,可以堆一个和他一样高的雪人;
霍爸爸觉得儿子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疼,寒假作业都还没写完吧;
大舅舅觉得没啥,小孩子病一病也有好处,能增强自身免疫力,这歪理被他哥夫凶巴巴瞪了一眼;
小舅舅看到桌上的早点数量,琢磨着要不要中午再包一些蒸饺,因为冰箱里的库存好像不多了。
郑爷淡定喝粥,不掺和。
今天这个早上,是郑秋白从前无数个早晨与未来无数个早晨的幸福缩影。
迈过郑秋白的三十三岁与霍峋的二十九岁,他们的这辈子,才将将开始。
【完】
第 123 章 01郑公子x霍小狗
【01】
**03年,八月末,初秋,燕城进入秋天后的天气不够宜人,白天大太阳烤着,夜里也不够凉爽,十足潮闷,出去遛个弯儿都要挂一身汗。
天气预报说这样的高温天气还会持续一阵,今年的夏天,就是比往年热。
郑秋白不抗热,一连几天,那圈狐朋狗友打进来求约会的电话都被郑公子挂断了,他避暑的行程格外单调,除了上班,就是下班回家,活生生的乖孩子。
叶长流夸了许多次,郑秋白比远在港湾、动不动就失联的叶聿风叫人省心多了。
可偏偏舒澜知道,她一年到头,只有天最热和天最冷时,能在正常下班点见到出现在家里的亲儿子,换个天气松快些的时候,不一定又要奔哪去野。
就是整日在外面野,二十五六了,身边也没个傍家儿。
这儿子的婚姻大事,舒澜想不关心都不行,家里老人开始催了,郑秋白的姥姥姥爷退休后,就好做媒牵线。
餐桌上,貌美的贵妇人提起了相亲的话题,“这不是我为你安排的,是你姥爷,为你选的还是从前相熟的玩伴,你们俩小时候见过面的,秋白,其实你不妨去见一见——”
郑秋白长得是招女人喜欢那一挂,风度翩翩,腰细腿长,样貌一等一的好,真去相亲,不会有姑娘瞧不上他。
“妈,我这辈子,就算要找对象,那应该找的也是男人。”郑秋白并不是对男性有多大的偏好,准确的说,他到目前为止,还没对任何一个同性或异性产生欲.望。
他只是对自己的身体上的问题有自知之明,和女人结婚,他未必能履行一个丈夫的义务,谁叫除却身体上的缺陷,他还是个性冷淡。
年少时,郑秋白对自己的身体曾有过些许好奇又蓄意的探索,最终得出的结果是‘怪怪的’‘有点痛’,遂敬而远之。
因为没有快感,性在他眼里就是传宗接代的必要行为,不过他这辈子不会给人生孩子,也不会叫人生下他的孩子,所以,这档子事没有也没关系,于是他一直以来连晨.勃和自.慰都稀少。
至于想要和男人在一起,这不过是郑公子随口胡诌出的借口,一个有效制止舒澜催他相亲的借口。
郑秋白礼貌抽出餐巾擦拭嘴角,起身告别僵硬的母亲和继父,轻轻勾唇,“妈,叔叔,我吃好了,先上楼了。”
这话题,放在一般家庭,恐怕父母早就要炸锅了。
但郑秋白这个家实在是特殊,是拼起来的。
早年间郑公子出生在京市,舒家是京市的高门贵府。
只可惜舒澜这个小女儿的婚事是被‘包办’的,听父母的话相亲选了勉强门当户对、两家均是从政的郑家小子,将虽是大学情人但只有俩臭钱的富小伙叶长流拒之门外。
不过不合适的人硬凑在一起也是不合适,结婚一年,郑秋白的出生,也无法挽回父母之间濒危的感情,他是个天生的残疾,在郑家受长辈排挤;
他爹也算不上个有担当好男人,见娶回家的舒澜并不似外表那般温良柔顺,对他小意温柔,就从外面找归属去了,险些闹出私生子。
这出轨的事情一落实,舒澜爆发了,直接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哭天抢地,她哭的比怀里一岁大的儿子还响亮,总算撼动了父母的心。
两家彻底决裂,官场上也是撕破脸了,那场离婚官司一连打了好几年,舒澜这才完完全全将郑秋白的抚养权拿到手。
恰好这时,富小子叶长流又卷土重来了。
对于舒澜的再婚,郑秋白没有意见,他举双手赞成母亲得到幸福,哪怕他和那个姓叶的小子关系其实不太好。
因为是继父,叶长流对郑秋白总是和蔼温柔的。
加上郑秋白从小到大都是个极优秀的孩子,根本不像叶聿风一样是只泼猴,郑公子身上,压根没什么需要长辈指教的坏毛病。
舒澜对儿子心有愧疚,她总觉得孩子身上的残缺,是她怀孕期间缺失了一些固定产检导致的。
因而在大事小事上,舒澜也极少逆着郑秋白的意愿和想法。
但这孩子的感情问题,实在叫人操心。
她忧心郑秋白是因为身体上的缺陷,才对感情上的事情有抵触情绪。
叶长流安慰妻子,“我瞧着不像,这有阴影的,不会像咱们秋白这样光明磊落,坦然大方。”
找个男人这种话,实在是惊世骇俗,郑秋白心里要是真有芥蒂,哪能说的这样轻松?
周末一场秋雨,气温总算是被打下了二十五度。
难约的郑公子总算是被朋友唤到了会所,这种声色犬马的场合约定俗成是不带伴儿的,带伴儿就放不开了,还要难为弟兄们一起打掩护。
这群公子哥,白天里个个衣冠楚楚,职业说出去都是增光添彩的,几杯黄汤下肚,那也都不是人样了,嘴里荤的素的齐刷刷往外冒。
郑秋白只听着,不掺和,他也没什么经验心得好分享,尤其是和小鸡小鸭子一起玩这种事。
要说这个话题实在是猎奇,保守些的少爷到现在还觉得,会所里的鸭子都是给富婆准备的。
“你这就目光短浅了,出来卖的鸭,只要你钱给的够多,他总归会服务你,可不管你公的母的。”
“再说了,和鸭子睡的确是刺激。”
弥勒佛一样的梁明成听不下去,嫌恶道:“看你这新鲜劲儿,可甭显摆了,那鸭子身上有的你啥没有,这也值得你夸上天去,好像哥几个都没见过男人似的。”
那位阔少环视一周,“就咱们这一波,还真比不过人家,那哪是男人,那是妖精,小蛮腰大长腿,又白又嫩,换你这个吨位的,白送我反倒还像我被piao了似的!”
梁明成眼一瞪,“可不,你梁哥上去,一屁股给你腰坐折了,还得倒贴笔医药费!”
这话一说,满座哄堂大笑。
郑秋白也当个笑话看过去了,他端着杯子专心品酒。
今天人到的齐,红酒开了瓶93年的DRC,Richebourg,味道很不错,一开瓶就有种独特的香气,醒好后入口更是丝滑醇厚。
郑公子越喝眼睛越亮,上头的微醺叫他深感今天还是来对了,好喝。
阔少持续分享心得,“就这家会所,所有的男侍应生,都可以带出去,只要你付的钱足够。”
“我说怎么今天过来看,这边的服务生都换了一波,问个话还掐着嗓子答,跟小鸭子似的,合着真都是鸭子。”
包间里吵闹的哄笑声与点燃的香烟味混淆一处,熏人,叫郑秋白的大脑隐隐作痛,他喜欢喝酒,却不爱香烟。
今天喝的有点多了。
包间里的空调开的很低,郑秋白有点冷,手脚冰凉,浑身跟要失温了一般。
和身侧的杜希打过招呼,郑秋白预备起身到会所外面缓缓。
前厅人多,还要穿过一群花花绿绿嗷嗷待哺的小鸡小鸭,难免被缠上,于是郑秋白沿着一层的走廊,进到消防通道,推开藏在会所角落的后门。
这扇后门通往一条小巷,算是员工的下班通道,少有客人走,但也会有些莫名其妙的醉鬼往这犄角旮旯钻,做点不雅的事儿。
霍峋如今儿的工作,就是站这后门当安保,哪怕路过的是条土狗,都不许它搁这片地儿上伸腿撒尿。
三急都不许,没钱开房的小情侣就更不准在这块儿撒野了,今天上班以来,人高马大的霍峋已经赶跑了三对儿野鸳鸯,其中一对还邀请他一起,给霍安保搞得满脑袋黑线,想报警。
潇洒离去的女人咧开红唇,“咦,真的是保安?我还以为帅哥你是这地方搞制服诱.惑的呢!”
身材挺拔的霍峋就是穿一身保安服,戴小帽戴白手套,瞧着也像是搞特殊play的,帽檐下的年轻面孔充斥桀骜,五官深邃,好高的鼻梁,搁会所里,怎么也能是个卖高价的鸭。
的确,原本霍峋是在前台当侍应生的,但因为面对调笑的客人脸太臭,被投诉了三次,第三次,领班找他谈话,他才知道自己找工作找到了什么淫.窝来,当即就不愿意干了。
“看你这话说的,要只是端端盘子擦擦桌子的服务生,能有这么高的工资?小弟,哥要不是看你着急赚钱,长得也不差,你这样的愣头青,都不用客人投诉三次,第一次就把你开了好不好?”
“既然是出来赚钱的,你这姿态就得放低点!”
领班的话说到了霍峋的心坎儿上,他的确是缺钱。
原本霍峋以为,为了钱他什么都愿意做,但事到临头才发现,他还是没办法为了钱出卖色相和身体。
给人随便乱摸,逢场作戏地卖笑,他真是膈应,也真干不来,宁可站后门当安保,和翻垃圾桶的野狗为伴,也不再愿意再到前厅去。
只是这样薪水也低了,不过没关系,大不了他白天的时候再找几份零工打,总能积少成多。
霍峋岔开腿坐在台阶上,背靠台阶上的石柱子,用一根狗尾巴草逗弄刚从外面跑进来的黄色土狗。
这狗定时定点来翻垃圾桶,就是今天晚上的垃圾桶没什么热食,都是些馊了的瓜果,它只能饿肚子了。
流浪狗似乎也习惯了,它们这行,就是三天饿五顿,于是往地上一趴,冲霍峋摇尾巴互动。
郑秋白推开门,还没来得及下台阶,就被听到动静窜起来吠叫的黄狗吓了一跳,他原本就喝多了,眼晕,被狗一吼,皮鞋底儿一滑,扑通一屁股坐地上——的人大腿窝里了。
这是怎么摔的,郑公子也没反应过味来,他摔得七荤八素,屁股痛,只听到一声沉重的闷哼,屁股下面软软的,两腿间的缝隙被什么填满了。
睁开眼对上一双黝黑锃亮的眼睛,郑公子才意识到自己跌进人家怀里了。
现状就是他被这人岔开的腿绊倒,公主抱似的跌坐在人家的胯间,背靠男人的大腿,膝窝搭在男人的另一条大腿上。
这姿势,实在是不雅。
两人一对视,都有点不好意思。
“抱歉。”
郑秋白想爬起来,但他喝多了,扑腾了好几下,屁股就像粘人家胯上了似的,死活挪不起来,渐渐,身下软绵绵的触感变得有些僵硬,是尤为鲜明的异物感。
枪上膛了。
地上的罪魁祸首大黄狗也一溜烟跑了。
霍峋已经要羞死了,他正和狗玩呢,不知道从哪飞过来个漂亮男人,坐在他怀里天鹅戏水似的扑腾,屁股蛋贴着他蹭,霍安保浑身的汗毛都蹭起立了。
霍峋一身的火气,想发作,怀里的漂亮男人却似乎放弃挣扎了,抬眸对他理直气壮道:“我起不来,你能起来吗?”
“你觉得呢?我被你坐着——”霍峋咬牙,能抱着男人起来他也不会动,这样叉着腿坐着,反倒还看不出他的尴尬。
“那先这么呆一会吧。”郑公子的眉头打结,“我喝多了,再动我好像要吐了,放我缓缓。”
霍峋:?
“你也缓缓吧。”郑秋白垂眸,意有所指,“有点硌人了。”
郑秋白听到了身下人倒吸气的声音,没由来觉得好笑,对方好笑,他也好笑,莫名其妙坐个陌生人身上,竟然还觉得挺舒服。
“你是这地方的员工?”
“嗯。”
“我给你钱,让我靠一会。”
“什么?这位先生,我和里面那些——”不一样!
霍峋辩解的话还没讲完,头晕眼花的郑秋白已经一偏头靠在了他肩膀上,伸手摸出钱夹,拍到了他怀里。
今天室外的气温也不高,喝多了就浑身发冷的郑公子很满意这个热乎乎的人肉坐垫。
如果不硌屁股就更好了。
第 124 章 02春梦
郑秋白是在一张一米二的单人铁丝床上醒过来的,他身上搭着条老式的红白毛巾被,带着洗衣粉的廉价香味,肯定已经用很久了,因为质地格外柔软,上面的毛线都已经呲出来不少根。
身下的床板很硬,硬到叫睡惯席梦思的郑公子觉得这张一动就吱嘎作响的床上压根就没有床垫。
他真是浑身酸痛,睡硬床板睡的。
地面上摆着一件儿整齐的竹块儿凉席,看样子这狭小单人房的主人,昨晚上睡的是地板。
不过郑公子依旧顾虑地伸手摸了把自己的腰带,隐藏式的弹簧扣没有打开过的迹象。
他猜那会所里的小鸭子,也不会开他的腰带扣。
屋里只有郑秋白一个,主人不在。
郑秋白下床穿上自己的皮鞋,从裤兜里摸到钱夹,抽出薄薄一叠钞票,环视一周没见到这屋子里有能称之为桌子的家具,只好把钱放在了铁丝床上,而后头也不回开门走了。
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郑秋白给的钱,依旧足够买会所一只小鸭子好几个晚上献殷勤了。
出了单人房,郑秋白才看清他当下的处境。
筒子楼,过道里堆就的灶台和洗手池都是共用的,没有卫生间,想上厕所,得去半条街外的公共旱厕。
养尊处优的郑公子几乎是踮着脚下楼的,地面上一块块斑驳的浓痰印和夏日垃圾滴答出的汤汁构出一幅共生蓝图,让郑秋白深感恶心。
接到老板电话的阿良开车赶到,不可置信道:“郑总,您昨晚上就住这儿了?”
“嗯。”当然,这肯定不是郑秋白主动的。
这年头还没有‘捡尸’这个词,郑秋白也不想承认是他喝到头脑不清,干了点丢脸缺魂事,于是无论阿良打听什么,他都敷衍了事。
而且,郑秋白对昨天晚上的事的确记忆模糊,最后的印象,是年轻男人灼热的体温和过于雄壮的躯体。
哪怕隔着衣服,郑公子也要承认这小鸭子相当有料,大概是专门伺候富婆那一款。
荒唐的夜晚被揭过,白日里,郑秋白是立人集团衣冠楚楚的郑总,要处理的事务不少,新地皮的标书放到他跟前,需要他来审阅。借着项目做由头,郑秋白拒绝了狐朋狗友再次邀约品酒的夜晚,那家会所,他只准备等丢脸事搁置到不再丢脸后,再去。
工作繁忙,家事也繁忙,叶长流的儿子从港湾回来,在家里闪亮登场。
这下换到舒澜这个做后妈的围着继子嘘寒问暖了,“秋白,你回来了,快来和弟弟打声招呼。”
继兄弟打了个照面,郑秋白居高临下鼻孔瞧人,叶聿风明着翻白眼,他俩对彼此的长辈都没有任何意见,但相处下来就是不大合适。
郑秋白嫌继弟实在愚笨,叶聿风嫌继兄太过聪明。
“聿风也读完书回来了,差不多该安排他进公司了。”叶长流说出打算。
“好。”郑秋白没意见,
“爸,我还没玩够呢!”叶聿风倒是不想上班,愁眉苦脸,被叶长流揪着耳朵拽进了书房进行父子间的谈话。
留在小客厅的母子二人对视一眼,舒澜摇头,为儿子剥了个山竹,“也不知道聿风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
郑公子低头用牙签挑白嫩的山竹肉吃,“胸无大志,不过我看他在叫您二位抱孙子孙女的任务上,一定能出色完成。”
舒澜脸色一变,郑重声明:“儿子,妈妈是希望你抓紧找个伴,但不希望你们弄个孩子出来,你妈妈我还没年轻够呢。”
舒澜还不着急升级奶奶辈呢。
郑秋白觉得,这份叮嘱,讲给叶聿风比讲给他有价值,揉了揉酸痛的肩颈,他道:“妈,我累了,上楼休息了。”
说是休息,郑秋白从浴室出来,还要靠在床头看一会项目书。
在继父的公司上班,郑总不得不事事卖力上心,加上叶聿风又不够聪明,郑秋白想把他视为假想敌,都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项目书翻过一页,郑公子端着睡前红酒抿了一口,工作压力大的时候,他睡前就会喝酒,喝一点,总能让梦更香。
当晚,郑秋白的确是做梦了,但那梦很奇怪,梦里出现了一个脸冒白光的人,身材修长,肌肉饱满,臀部也很翘,物件冲着他,像是怒张的弓,极有气势,沉甸甸,摇头晃脑,径直撞进他腿心——好吓人的噩梦!
从潮热中惊醒的郑公子惊慌失措,这才发现好像卧室中央空调失灵了,他盖着羽绒被,身上真丝的睡衣都已经湿透。
从热烘烘的被窝里挪出去,郑秋白才注意到他下身的潮湿,不是汗,他一起身,身体里滑动下坠的感觉格外鲜明。
一般男人梦遗洗裤子,搓搓前面就行了,郑公子洗裤子,要前面和中间一起搓。
脏掉底裤被郑秋白直接扔进了浴室垃圾桶,比起洗裤子,他更着急搓洗他自己。
直到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餐,郑秋白都是一副生人莫近的怨气磁场。
舒澜和叶长流都不知道儿子怎么了,问了,郑公子只说:“昨晚没睡好,我屋子里的空调好像坏了,叶伯叫人去修一下吧。”
叶聿风用餐刀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下碟子,立马被餐桌对面的继兄抬眸瞪了一眼,但他也不敢大声说话。
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他,不是有大事发生,郑秋白很少这么挂脸子。
一直都很有修养的人发起神经来,不是他能招架的。
毫无疑问,在这个家里,郑秋白高居食物链顶端。
板着脸来到公司的郑秋白一早上了都没想明白,那个噩梦值得他做出反应的道理在哪?
他也不是十五六的青少年了,怎么还会因为一个闪着白光的梦那样丢人!
两种梦的确不一样,因为青少年叫梦.遗,属于大脑皮层过度活跃,哪怕梦里的是一团白光或者超级赛亚人,也会导致的不由自主的生理现象,没有任何情感意义。
但郑秋白这个年纪的成年人,有特定人物的美梦,叫思春。
他在初秋,发大春了。
郑公子不信邪,他坚定认为是空调出故障,天太热的缘故,但事实证明,修好的空调夜夜正常工作,他的梦也是照做不误。
问题是,郑秋白就算想装作他不知道梦里的男人是谁都没用,因为那不讲道理的梦很快就把他拖进了狭窄的小巷和肮脏的筒子楼。
一觉醒来,直接发大水了。
郑公子愁眉苦脸将近一周,叶聿风都看不下去了,“你生病了?要不去医院看看吧?我看你不太正常啊!”
郑秋白没说话,但他眼神表达了一个中心思想——闭嘴,滚远点。
郑秋白的病,去医院也没得治,只能去会所。
坐在会所包间里的郑公子说明了来意,领班立刻把符合描述的高个鸭子都叫了进来。
郑秋白粗略扫了一眼,瘦的像螳螂的、嘴红的好似吃了死老鼠的、衣服蕾丝镂空扭着水蛇腰搔首弄姿的——“这些都不是,他穿的,好像是件黑色制服。”
“郑少,咱们这,没有穿制服那种的啊!”
“那估计是和别人客人刚结束,反正就是你们这的人。”郑秋白皱眉,“今天晚上我必须要见到他。”
“您上次在哪见到他的啊?”
“后门。”
领班福至心灵,一拍手,“我知道是谁了!”
领班健步如飞,一路钻到后门去,把和大黄狗交流感情的霍峋一把抓起来,“走!跟哥走!你小子发家致富的机会来了!”
霍峋被抓了个踉跄,看领班把他往包间带,一个劲往反向拉扯,“我不行,我做不来这个!”
“做不来,有什么做不来的?你知道他是谁吗?咱这立人集团的大公子!”领班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你要是做不来,今后就别想在燕城混了!你也是小地方来的吧?这些大集团,碾死一个人就像碾死一只黄蚂蚁!”
“那我宁可被碾死!”霍峋挣得脸红脖子粗。
“你傻啊!哥悄悄告诉你,那郑公子长得相当好,你根本不吃亏!”
“天仙也不成,我根本不喜欢男人!”
“那你去伺候女老总?”
“女人我也不行!我阳.痿!”霍峋也不要脸了,清白更重要。
“半个月不见,你就阳痿了?”站在走廊里,围观了全程的郑公子轻佻开口,“啧,是我来晚了?”
‘难舍难分’的两个人猛地撒开对方,领班噗通一下跌倒在地,连声‘哎呦’起来,身强力壮的霍峋倒退两步,盯着郑秋白瞪大了眼,“是你?”
霍峋记得这个男人,这个在他家睡了一夜,然后给他扔下八百块的漂亮男人!
最终,霍峋还是被领班塞进了包间,郑秋白摆手,叫领班出去,“我和他来沟通就行了。”
领班有点踌躇,郑公子眯起眼,“怎么,还怕我在这把他办了吗?看看他那大腿粗的,顶我俩了。”
“不是,不是您,我呀,是担心他不识抬举。”霍峋有和客人斗殴的前科。
郑秋白视线挪到霍峋脸上,偏头道:“怎么,你还想打我啊?这么凶?”
霍峋盯着他的脸,眼神游离,不知想起什么,尴尬道:“没想。”
确实是没有刺头犟种的样子了。
领班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妈的这邪门小子转性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他一声?
包间里的闲杂人等迅速撤离了个干净,只留下坐着的郑秋白和拘谨站着的霍峋。
郑公子举着冰球杯喝洋酒,设定成奢华氛围的包间氛围灯打在他身上,给人镀了层干净的金边。
那天晚上夜色朦胧,但霍峋视力好,依旧看清了这张脸,他想不明白,怎么一个男人能长成这样。
是天生的好看,和会所那些想尽法子折腾的男鸭子矫揉造作出的精致假脸完全没有可比性。
所以霍峋才会在这酒鬼似的男人靠在他怀里哼哼喊冷时,心一软,将人扛回家了,就是没想到早上出去买个早饭的功夫,再一回来,人就不见了,只剩下一床钞票。
提起这事,郑秋白还要谢谢他,不是他,郑公子这辈子和筒子楼无缘碰面,“你叫什么?”
“霍峋。”
“多大了?”
“二十二。”
“大学毕业了?”
霍峋抿唇,“休学了。”
“为什么?”不等霍峋答,郑秋白抬手,“算了,不用说了,穷,对吧?”
先前有个相熟的二代常说,这出来卖的,总有卖客人心软的一套说辞,生病的妈,好赌的爸,还在上学的妹妹,与辍学的他。
总之,是这世上的可怜事都叫他们遇上了,这样一来,买家也会觉得自己在做扶危济困的大善事。
不过郑秋白觉得霍峋是真穷,不穷,不至于住到一个月租金一百块的筒子楼单间去。
霍峋俊脸一红,他的确是穷。
霍峋是孤儿,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因为从小不太会讨好人,也不太爱笑,虽然是个男孩,也没人家要领养他,一路拿着社会补助在福利院生活。
好不容易考上了燕城大学,靠做家教攒下了点钱,他在福利院相依为命的好朋友又得了病,要一大笔钱去移植肾脏。
移植是一笔钱,在移植之前每月的透析也是一大笔钱,霍峋为了兄弟,把先前攒的学费都掏出来了,只能先休学,出来打工。
上学的事,可以缓一缓,等有余钱了再读不迟,但救命的事,不能缓。
“你朋友叫什么,现在在哪家医院?”
“李晌,人民医院。”霍峋什么都乖乖讲了,才反应过来,“你问我这些干什么?”
郑秋白没理他,掏出手机,给相熟的三院负责人打了个电话,“是我,我有个朋友在人民医院,肾脏的问题,看看能不能办下转院,你们这边我更放心点。还有就是费用的事情,你联系阿良吧,我朋友出院之前,所有的医药费和治疗费用,都从我这里出。”
霍峋瞠目结舌,男人的每句话他都听在耳朵里,但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郑秋白挂断电话,起身绕过茶几,站定在霍峋跟前,冲傻愣住的大小伙勾唇道:“你先去帮你朋友转院吧,明天晚上,我再来见你。”
郑秋白深谙驭人之术,他清楚像霍峋这样没见识又直愣愣的犟种,直接上来说要包他是不成的。
相反,像这样握住他一点把柄,帮他一点小忙之后再提自己的需求,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有所顾忌,不敢拒绝。
果然,第二天郑秋白来时,都不用领班去叫,霍峋自己就闻着味来了。
白天时,李晌真的已经住进了三院的加护病房,单人单间。
早上肾脏科室的主任专门带着一群医生护士过来探望,“放心,你们的病例我已经看过了,只要找到合适的肾源,术后痊愈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中午还来了个叫阿良的黄毛,提了两件营养品,“我是郑总的助理,叫我良哥就行,有什么需要打我电话,还有郑总给你们请了个护工,下午过来上班。”
病床上脸色煞白的李晌在阿良走后,不停追问霍峋,“这郑总到底是谁啊,不是,霍峋,你啥时候认识这么气派的人了?”
霍峋也纳闷他走了什么样的狗屎运,不过无论是因为什么,那漂亮男人总归是个好人就对了。
坐在包间里,霍峋看向郑秋白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从天而降的观音菩萨一般虔诚。
现在,郑秋白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恰好,这就是郑公子预计的效果,“也没别的,我只是喜欢你,为你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真的喜欢我?”霍峋脸上有点烧,他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被男人表白。
“真的。”这怎么不算喜欢呢?
郑秋白夜夜梦他,都快馋肾虚了,这口肥羊,他一定是要吃进嘴里。
“可能你理解不了,我也是第一次对人这么上心,吓到你了,不好意思。”郑秋白恰到好处垂下眼睑,他心底清楚,男人都喜欢看这种柔弱又伶仃的样子,外头的小鸭子也是这么卖的。
虽然有些本末倒置了,可只要结果好,郑秋白不介意多扮扮柔弱,他又开始许诺好处,“你跟了我,就不用在这地方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了,我还可以供你上大学,也能给你换大房子。”
霍峋被哄得晕头转向,可这话听起来,与叫他做二奶有什么区别,“你是想包.养我?”
“你怎么会这样想?”郑秋白抬眸,眼波流转,情深意切,“我只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而已。”
第 125 章 03 不是好鸟
郑秋白从前不懂怎么身边的朋友总有爱在夜场会所救风尘的。
当他看到霍峋原本迟疑的眼睛在听到他随口几句话,愈发明亮又充斥信赖时,郑公子渐渐明白这种建立在他人苦难之上,充当救世主的快感了。
有那么一瞬,郑秋白意识到,他说出口的‘喜欢’似乎和霍峋以为的‘喜欢’不大一样。
不过,郑公子终究是个自我又追求效率的人,只要结果如愿、目的达成,他不认为语言上的修饰有什么错。
这不能算作骗人,怪只怪对方太天真了。
郑秋白并不急着切入正题,他矜矜业业扮演一个合格的金.主,在解决霍峋朋友的住院问题后,他又给霍峋置办了一间临近立人集团的高级公寓。
这间公寓客厅有一扇落地窗,正对着立人集团三十五层的办公大楼。
霍峋问他:“你是在这家公司上班吗?”
“是呀。”郑秋白有心让霍峋住的离他公司近一些,这样方便他下班之后减少些通勤的时间。
“你的办公室在几层。”
“二十九层。”郑秋白随口道,扭头就发现,霍峋靠着落地窗,眼珠子从下至上一层一层数起立人集团大楼。
怪可爱的,但从上数不是更轻松吗?
不过郑秋白没告诉霍峋,他的办公室在南面,大楼后方,霍峋数到二十九层,也瞧不到他的办公室。
除了房子,郑秋白还给了霍峋一张副卡,“你不是休学了?去重新办理入学吧,这张卡是我的副卡,也是给你的生活费,没有密码,你用它做什么都好,只要你开心。”
霍峋看着那张薄薄的卡片,不敢接,“这里面有多少钱?”
“多少钱?想什么呢,这张副卡没有限额。”郑公子没包.养过小情人,但他绝对不是个吝啬的男人。
再说了,霍峋这样的,放开手脚去花,一个月又能花多少?
几万?十几万?那都是小钱。
霍峋拿到副卡的第一个月,除了交上新学年的学费,统共只花了九百块,用于买家庭用品和米面粮油蔬菜瓜果。
如果不是菜市场不能刷卡,霍峋绝不会去商超买这些玩意,蔬菜米面的价格比外面贵了许多。
坐在办公室里的郑秋白也是被他副卡的账单惊呆了,“一个月九百?”
郑公子的确是想不到霍峋这一个月,在燕城是怎么生活下来的?
这期间,郑秋白因为工作繁忙,有半个月在津海和京市出差,而他又想着徐徐图之,离开燕城前也没来得及把霍小羊扒皮下肚。
这不出差回来了,他在家歇了两天,第三天下班,立马开着车来公寓了。
郑秋白将从京市和津海带来的礼物递过去,霍峋还以为男人是刚刚从外地回来,一回来就来看他了,满心感动,“你辛苦了,要吃饭吗,我给你做点吃的。”
“不累,来的路上吃过了。”郑秋白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过茶几上的高中教材书,“这是什么?”
霍峋倒了杯热水,递给郑秋白,“我把会所的工作辞了,这学期的课不多,所以找了两个高中生的家教,教理综和数学。”
“你喜欢当老师?”郑公子翻了翻书本,随口问:“那要不要试试考你们学校的研,当上研究生,留校任教也比较轻松。”只要是在燕城,霍峋想做什么,郑秋白这里都有操作的空间。
霍峋这傻小子,哪知道留校任教这茬,不过,他不喜欢当老师。
“那你为什么要去教高中生?”
“因为我想赚点钱。”两家的家教,一个月霍峋能挣一千二百块,完全可以负担他的读书消费,这样他就不用花郑秋白的钱了,慢慢还可以攒一些,到时候还郑秋白治疗费用。
“?”
不知道是不是霍峋的错觉,他总觉得,郑秋白昳丽的脸似乎变得有点不耐烦。
“是我给你的钱不够用吗?”难道是霍峋不会用卡,还需要郑秋白取几叠现金给他扔家里?
“不是,够用,我只是——”
“只是什么?”
霍峋不说,郑秋白也明白,要么是那点穷人的自尊心作祟,要么在这故意拿乔装模作样,引起他注意呢。
“你挣钱也不容易,我是个男人,不能总花你的钱。”
哦,原来是大男子主义的自尊心在作祟。
郑秋白觉得自己如今实在是内心恶劣,只是因为霍峋不花他的钱,把明该乖乖等着他来的时间分给了两个高中生,就有点不爽。
他把霍峋看成了他的附属品。
攒了一肚子的刻薄话,却又不舍得对着这个人脱口而出。
郑公子把这种心软的情感,归咎于他还没吃到嘴。
于是他欺身,靠在了霍峋的胸前,又是一副软和的样子,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你不花我的钱,难道要我把钱留着给外面的人花吗?”
霍峋喉结滚动,眼神一瞬间的慌乱,他如坐针毡道:“你,你还有外面的人?”
“我没有。”郑秋白伸手摸他的喉结,指尖转圈,“但你要是这么为我省钱,就说不定了。你在会所那么久,没发现吗,男人在外面从不喜欢勤俭持家劝他们别喝酒的,就喜欢变着法撒娇从他口袋里掏钱的小妖精。”
这是男人的劣根性。
霍峋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心底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莫名其妙酸涩交杂。
他怀疑,郑秋白真的喜欢他吗?
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会提起会所的事,拿外面的人来同他对比?
他们难道,不是在处对象吗?
霍峋想不通,郑秋白也不许他再胡思乱想,一抬头吻了上来,霍峋被亲了个措不及防,下意识抱住这水蛇一般挂在他身上的人,僵硬的听话张嘴,被郑秋白为所欲为。
舌吻,霍峋是第一次。
之前郑秋白也亲过他,但那大多是蜻蜓点水,只亲了亲他的嘴唇外部或者额头。
正经的深吻,是有声音的,郑公子的舌尖在不属于他的领地开疆拓土,他的确有当浪荡子的天赋,很快把霍峋吻得晕头转向,红着脸喘息,“我好像缺氧了——”
霍峋觉得郑秋白的舌头快亲到他嗓子眼了,那好像不是人的舌头,是蛇的信子。
两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从沙发上滚到了地毯上,缠得难舍难分,就差钻进茶几底下了。
霍峋模模糊糊道:“我没有做过——”
郑秋白吻他的眉心,“我知道。”
但霍峋前段时间去网吧忍着恶心看了点片子,眼神闪烁,“你要在上面吗?”
“我确实要在上面,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我需要的,是这个。”郑秋白的手弹了下霍峋的腰带。
为了防止霍峋吓到,郑秋白起身骑在他腰上,解开了脖子上松垮的酒红色领带,“我怕你不喜欢,第一次先遮住眼吧。”
霍峋从没有经验,还以为这样是为他好,眼巴巴点头,被领带封闭了视线。
霍峋的一切都和郑秋白梦里见到的男人没有区别,不过现实到底不是梦,看似如鱼得水的郑公子也遇到了点麻烦。
他徐徐图之要吃进嘴儿的大羊羔,真不是那么好吞的,还好霍峋被捂住了眼睛,他看不到郑秋白额头跳动的青筋和因为疼痛和紧张轻颤的肩膀。
郑公子也不必担心丢面子,他还能咬着牙抽空哄一哄浑身僵硬的霍峋。
第一次结束,郑秋白实在是没力气再搞一次,艰难钻进浴室里,坐浴缸中嘶嘶喘气,疼的。
霍峋在地毯上解开脑袋上的领带,紧张跟到浴室前,询问郑秋白怎么样了,他没有来得及做安全措施,“对不起。”
这的确不是一个缺乏经验的处男能想起来的事儿。
郑秋白硬着头皮道:“没事,不打紧。”
而后第二天上班使唤阿良去买紧急避孕药。
郑公子年年的体检都没有缺席过,医生说他的雌性性腺也功能齐全,所以避孕药不吃不行。
舒澜还不知道她儿子已经和男大学生玩到了要吃避孕药的地步,在叶聿风美滋滋听长辈的话去相亲后,又来做郑秋白的工作。
郑公子正因为避孕药的副作用头疼,亲妈一念叨,他脑袋简直要炸了,“妈,这段时间我忙,先住酒店了。”
说是住酒店,郑秋白实际是提了个小行李箱住进了霍峋的公寓。
虽然痛,但那档子事实在是叫人食髓知味。
郑公子买了一行李箱大号小雨伞。
“我们住一起吗?”霍峋站在门前迎接他,又惊又喜。
“嗯,不愿意吗?那我去住酒店好了。”
“不要,我愿意。”
接下来,霍峋每次都配合郑秋白蒙住眼,郑秋白甚至买来了贴合皮肤的皮质眼罩。
不然每次他都要仔细确认,霍峋的高鼻梁会不会把眼罩顶起来,看到不该看的。
霍峋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这样,亲热时他像个瞎子,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只能攥紧床单。
其实他已经不害怕了,甚至,有点期待,他想看到郑秋白。
只是每次提起摘眼罩的事情,郑秋白的脸色都会有点冷,这点可能连郑秋白自己都没发现。
霍峋是个会看眼色的,不敢再提要求。
不过,这样他总觉得,他在床上就像匹套上缰绳的马,除了被骑,全无作用。
这份失落只能在日常中找补。
霍峋每周一到周四有课,这间公寓到燕城大学主校区需要半小时的通勤,于是早上八点半的课,霍峋七点就会起床,先给郑秋白做早餐,然后在他八点出门时,叫醒还在睡觉的郑公子。
郑秋白有吃早餐的习惯,也渐渐习惯了霍峋的好手艺,做的不比叶家的厨子差。
男大学生下午课结束,还会顺路买点菜,在家里给晚上下班的郑总烹饪晚饭。
这样平静温馨的生活在舒澜打电话叫儿子赶快回家住后终结了。
郑秋白许诺霍峋,会常来,还给霍峋买了一只摩托罗拉,叫对方有事就给他打电话。
霍峋被留在空荡荡的家里,攥着那只小小的电话,倍感失落,他总觉得,他和郑秋白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那层膜好像是他脸上的眼罩,也好像是他和郑秋白过大的身份差距,更好像是他对郑秋白缺失的了解。
他们上过床,霍峋却连对方的身体都没见过。
一连过去半个月,说常来的郑秋白压根没有造访,似乎忘记小公寓里的霍峋了。
哪怕知道郑秋白在对面高大的写字楼里上班,霍峋也只能坐在落地窗前,落寞地从第一层慢慢数到二十九层,企图‘二十九层’出现那一瞬间,能够从大企业的窗边,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过,他一次都没有看到。
郑秋白的确很忙,忙着处理集团的工作和他那愚笨弟弟的事。
因为叶聿风不肯进入立人集团,叶长流也不愿意看着儿子在家闲着,就把金玉庭交给了叶聿风去打理。
一个老牌VIP制会所,早就有自己的经营模式了,说白了,叶聿风只需要签签合同,把控一下每季度的流水就差不多了。前段时间,叶聿风不知道从哪个酒水供应商那里买了一批新洋酒,熟悉洋酒的销售都说闻所未闻,不过叶少爷坚称这是某个西洋小国家的小众牌子,他在港湾喝过,味道很好。
事实证明,这个牌子的确有,但它也的确进不来内陆,内陆能出现的,都是歪货。
几个看面子买了洋酒的VIP买来喝了都觉得头晕目眩,平时的酒量也不至于,一查,这玩意是勾兑的劣质酒精,伤身至极。
叶长流多年的老脸,差点让叶聿风这不肖子孙丢尽了。
郑秋白如今就是转着圈在给继弟擦屁股,他认识的朋友也有买的,不过还好没谁真喝的太多。
和梁明成他们组道歉局的间隙,郑秋白接到了霍峋打过来的电话。
要说霍峋真是安静,半个月过去,这还是第一通电话。
郑秋白借口有事,离开包间去接,“怎么了?”
包间里喧嚣的吵闹声和音乐,还是泄漏了一丝进入霍峋的听筒。
“这么晚了,你还在忙?”
“有点应酬。”借着赔罪的由头,这群狐朋狗友可要宰郑秋白一顿,“你打过来有事情?”
“没有,就是我,我有点——”
“你想我了?”
霍峋不吭声了,他的确想念郑秋白,可打电话也不单单是为了说这个。
“这一段时间太忙了,再过几天吧,我去找你。”
“那我等着你。”霍峋的生活里又出现了一些盼头。
不过,他打电话过来,是因为李晌明天要做手术了,换肾手术,在没见识的霍峋眼里,也是一台大手术了。
其实他想问郑秋白明天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和他一起去医院。
李晌总想感谢这位郑总,但是郑秋白从没抽出过时间,想着去见一见霍峋的朋友。
“他没来?”李晌也习惯了,他明白霍峋身后这位不是一般的大财主,“不过,你和他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啊?”
霍峋曾在李晌面前发誓保证,这不是李晌以为的那种肮脏金钱关系,李晌才没有挣扎着从三院爬出去。
不然李晌宁可病死,都不要好兄弟卖.身的脏钱。
“那你们是在谈恋爱了?”
好像是,但又好像不是。
“我喜欢他。”
霍峋对自己道:“我真喜欢他。”
"喜欢就喜欢,你哭啥啊,我还没死呢!"
李晌的手术很顺利,冬天的第一场雪下过后,郑秋白听到了霍峋讲这个消息。
郑公子端着红酒点头,“喜事,他养好身体后,要上学吗?我可以出资赞助他。”
“不用了。”李晌不是读书的料,生病之前在售楼处做销售,嘴皮子流利,提成不低,“但他想见你,感谢你,你——”
“这就没必要了吧,我做好事不留名。”郑秋白把酒杯放下,指尖去解霍峋睡衣的扣子,他原本也就是为了霍峋的身子。
霍峋轻轻捏住郑秋白的手,小声问:“今天可以不戴眼罩吗?”
“不可以,霍峋。”相处快半年,郑秋白说话少了许多糊弄的甜言蜜语,至少从前他会说‘我喜欢你戴眼罩的样子,很帅’。
“可我也想看看你。”
郑秋白的眉头轻轻皱起,收回手,“那今天就先算了吧。”
瞧郑秋白这抵触的样子,霍峋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恐怕他说自己不想戴小雨伞,郑秋白都不至于这样愠怒。
不过为了使郑秋白开心,霍峋还是自己摸来了眼罩戴上。
郑秋白对霍峋的识趣很满意,坦白而言,他现在是真的挺喜欢霍峋的,谁叫他们两个人在床事上简直是天作之合。
霍峋有仿佛为郑秋白量身定制的体貌与精力,郑公子有时候不需要太多言语,只用一个上扬的尾音,对方便能领略他的意思,听话地鸣金收兵亦或者继续冲锋陷阵。
郑秋白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年节前后,郑公子少不了人情应酬,他又不得不冷落霍峋,不过他给了霍峋一笔钱,现金,“大学生不是都喜欢假期去旅游吗,你带上你朋友去玩吧,去哪都行。”
“李晌找到工作了,他没空和我去玩。”
郑秋白脸上歉疚一闪而过,他明知道霍峋身边没有人能一起过年,但他的确留不下来。
哪有留在情人家里过年的,这传出去,郑秋白和那些拎不清的草包二代也没有区别了。
“霍峋,我很忙,很多年节聚会,不能不去。”
“我知道,但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见你的朋友。”
郑公子眨眨眼,好像听到了趣事儿,“别开玩笑了。”
霍峋也知道,他那句话说的相当不自量力,就像郑秋白不准备见他的朋友一样,他也没资格去见郑秋白的朋友。
他和郑秋白的交集仅限于这间房子和金钱肉.体。
这真的是恋爱吗?霍峋已经没法骗自己了。
他想发火,想吃醋,想大吵大闹,却因这不够平等的关系,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郑秋白总是有能耐来去自由,而霍峋连有情绪的自由都没有。
霍峋又开始做家教了。
因为郑秋白很忙,他又有心隐藏,这件事并没有被发现。
霍峋做家教打工的运气不错,新年期间,也有主顾雇佣他给孩子补习,因为是富贵人家,薪水给的也不低,还包括了新年的奖金。
一天上三小时加上辅导作业,霍峋能赚三百块。
有钱人家的孩子叫杜望,小男孩,长得浓眉大眼,今年上高一,由于成绩太差了,在燕城最好的高中,也只能排吊车尾。
家里想给他安排出国,杜望自己又不乐意吃学洋文的苦,只能看在他刚上高一的份上,请个家教救救他。
“老师,你说,大年初二,我在这刷题,你在这监督我,我成绩差没年过,但你这么优秀也不过年吗?”杜望愁眉苦脸。
霍峋合上没有消息的手机,答:“我不过年。”
“为啥啊,你就这么喜欢给人上课?年都不过了?”杜望没看出霍峋是个穷人,因为霍峋穿的用的,都是上档次的货,手里的摩托罗拉,大几千块呢,他哥也有一只这样的手机。
“我没有一起过年的人。”霍峋无动于衷道,抽过杜望的卷子,低头用红笔批改起来,“错太多了,再做一张。”
杜望只当霍峋的亲人在国外,嘀嘀咕咕道:“那咱俩一起过吧,老师,你真觉得我有能学会数学的潜力吗?”
“有,只要你好好学。”
“我倒是觉得我没有,你知道我哥吗,就是因为他上高中时候学习太好了,以至于父母对我抱有不该有的期待。”“那你就加油学。”
“咱们歇会儿吧,我给你看看我哥高中时候的领奖照片。”杜望是真想过个好年,从书架上翻出来了相册。
话里话外,这小子其实还挺以他哥高中时代的风光成绩为荣。
霍峋被迫一起看照片。
杜望的哥哥杜希,长得也挺帅,不过每张校园留念的照片,上面的另一个人都更吸引霍峋的视线,“他——”
“你说秋白哥?他是我哥是好朋友,高中时候天天来我家玩,长得好看吧,不过我觉得还是我哥更帅。”
命运实在奇怪,霍峋来杜家教杜望五天了,从没遇见过杜希,就好像老天爷也不愿意他碰到郑秋白的朋友。
“我好像从没见过你哥哥。”
“因为他根本不在家啊,他和朋友们趁年假一起去瑞士滑雪了。”
“郑秋白也去了吗?”
“你怎么知道秋白哥姓郑?肯定的呀,他和我哥是最好的朋友。”
霍峋静默一瞬,将攥在手心里的手机塞回了背包,又抽出一张卷子,“歇够了吧,继续做题。”
郑秋白的确在国外,这事来的突然,他也是被梁明成他们架着上飞机的,如果他留在燕城,难免要到京市去,接受姥姥姥爷舅舅舅妈一家长辈的催婚。
梁明成他们逃出国去,也是为了避相亲。
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过年团圆成了长辈为小辈拉红线的场合。
包机落地瑞士,郑秋白才意识到光顾着拿护照了,他连手机都没拿,在当地办了张能跨国通讯的电话卡,他琢磨着给霍峋打电话知会一声,可他记性太差,霍峋的电话号码都没背过。
郑秋白只能联系阿良,让阿良有空去公寓看看。
梁明成不满郑秋白拿着手机嘀嘀咕咕,“你这是干嘛,出来玩还抱着手机?工作的事?”
“私人事务,谢绝打听。”
“哎,秋白,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有情况啊?”郑秋白从会所带走一个男人的事,半年前也小范围传播过。
郑秋白含糊其辞,“差不多吧。”关于私生活,他不愿意多讲,就像他始终不敢叫霍峋摘下眼罩一般。
看他这样说,在座的心里也都清楚了,那就是个傍家小情儿,上不了台面。
不过大家都不是什么好鸟,谁也没必要说谁。
杜希坐过来,“叔叔阿姨不管你?”
“我妈和叶叔叔对我,只希望我抓紧找个伴,至于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老是少,他们不会干涉。”
这样开明的家长,实在是羡煞旁人。
阿良很快回了消息过来,他说他过去了,但霍峋不在公寓。
郑秋白要了霍峋的电话号,给对方打了过去,他这边是下午,霍峋那边是早上。
接到电话的霍峋说他在外面,和李晌一起回老家了,最近都不在燕城,郑秋白来找他不要跑空。
郑公子倒是挺高兴这小子能出门逛逛的,“注意安全,现金不够用了就刷卡。”
杜望问霍峋和谁打了电话,怎么还要撒谎。
霍峋答非所问:“再做一张物理卷子。”
他也不喜欢撒谎,可惜他不像郑秋白那样有权利,不想告诉他的事情,可以一直隐瞒。
他只有撒谎的伎俩,因为他也有不想告诉郑秋白的事情。
郑秋白从瑞士回来,给霍峋带了不少礼物,巧克力、军刀、小木马……杂七杂八哄小孩的玩意一堆,当然,也有高级的,一块劳力士的腕表。
考虑霍峋还是个学生,郑秋白买的入门款日志,蓝面钻刻,十万。
霍峋哪认得什么劳力士,但看那表盒子,很精致,表也沉甸甸的,和他在学校门口买的二十块的,不一样,“这个贵吗?”
“不贵。”
“要多少钱?”
发觉霍峋紧张的神态,郑秋白迟疑道:“八百。”
见对方眉头一皱,郑公子就知道,这个价格还是报高了,他赶忙扑过去,捧住霍峋的脑袋吻了一口,“我想你。”
霍峋闭眼,手揽住郑秋白的腰,“我也是。”
郑公子元宵假期,几乎都用来和霍峋玩蒙眼游戏。
就是莫名的,霍峋变得在床上话多起来,他总翻来覆去问郑秋白,喜不喜欢他。
郑秋白亦是一遍遍告诉他,“喜欢,当然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有时候情动,郑公子也会失神问:“你想不想让我怀上你的孩子?”
这是郑秋白本能的使然,可能因为太舒服了,他也会不要脸地胡言乱语。
“想。”霍峋这样说,可他心底却好悲哀。
在霍峋眼里,郑秋白说‘喜欢’时的想法,就和他说‘想’时一样,只是符合当下的情景,符合他们在做的事情,像逢场作戏一般,就这样顺水推舟讲出来了。
但谁都知道,这件事不可能。
男人在床上的话总是不可信。
霍峋却依旧期待郑秋白会爱他。
霍峋大四时在同学的带动下,接触了股市,霍峋用存款的两千当本金,试了几只股。
半个月过去,他的本金翻了三倍。
霍峋倒是没被横财砸晕,他谨慎,也是穷久了,哪怕赚钱的机会掉在眼前,也要斟酌一段时间,他没有挪用郑秋白卡里的钱,依旧是用本金加赚来的继续投。
大四下学期,要实习时,霍峋在股市里的小金库已经有了大五位数,差一点突破六位数。
但他仍安分待在郑秋白身边,郑秋白忙,他就去打工做家教。
大四下,该实习了,郑秋白知道霍峋不愿意考研,便想为他找个清闲的工作。
霍峋婉拒,“我自己找。”
他顺利找到了,在城南,做销售专员。
郑秋白听到这工作,都气乐了,“你去做销售?还是在城南。”
城南离市区,开车都要两小时,明摆着,霍峋无法再住在郑秋白的公寓里。
“已经签合同了,也就是个实习,三个月就结束了。”霍峋尽力安慰郑秋白。
“那就违约,违约金我给你交,换一家实习。”郑秋白自觉除了床事极少硬性要求霍峋做什么,但看样子是他太放纵霍峋了,才叫这人翅膀硬了,敢背着他签合同。
“要不你索性不要实习了,就留在家里,我养你一辈子。”
当初郑秋白说了,霍峋跟了他,他是要让霍峋过好日子的,这句话一直作数,他从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可霍峋心有芥蒂,因为“跟”这个字很灵活,它既不否认,却也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与爱情有关。
霍峋最终还是去城南租了房子,郑秋白和他也陷入了冷战,旷日持久。
霍峋搬家走人那天,郑秋白气得将后备箱买好的蕾丝内衣统统扔进了路边垃圾桶。
那些衣服都是郑秋白自己买的,他害怕霍峋看到他的身体会厌恶,所以给自己找了一身精美的包装。
但显然,这一阵这些玩意是用不上了。
和霍峋冷战,郑秋白自己也不好受,他是贵公子脾气,从小到大又都是家里捧着长大的,这是人生中头一次有人让他觉得气愤和委屈。
叶聿风撞见郑秋白坐在花园里一边喝酒一边抹眼泪,还以为他眼花了。
舒澜和叶长流也注意到了孩子的不对劲,可问题是,他俩也无从下手,因为这一看就是受了情伤。
从小到大,郑秋白所有的苦难长辈都可以替他挡去与分担,但独独这件事不成。
这是他自己的劫难。
霍峋这销售岗,其实很清闲,老板也不指望他们这群大学实习生真的卖出去多少货。
所以霍峋白天就四处跑腾,偶尔就跑进那交易大厅去了,可喜可贺,他股市户头里的钱总算突破六位数。
实习一个月,霍峋始终没收到郑秋白的信儿,他也习惯了。
趁假期,霍峋坐车回了市中心,公寓门一打开,里面已经被灰尘席卷,他不在这儿的时候,郑秋白也没来过。
霍峋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分手了,如果是,他也希望能再见郑秋白一面。
郑秋白其实也觉得他和霍峋要分开了,因为这一个月,霍峋没给他发短信打电话,也没用他的卡消费。
郑公子开着车去到过城南,见过霍峋在太阳下发传单,追着路人宣传产品,他心疼,可也生气霍峋不听他的话,一意孤行。
好日子放着不过,偏要吃苦,自己难道会害他不成?
郑秋白觉得,这事一定要霍峋先低头。
可他依旧未曾注意到,霍峋在他面前,压根就没有抬起过头。
冷战的第二个月,郑秋白出国办公,看样子是办公,其实是叶长流为了让继子出去放松一下,疗愈情伤,暂时不要待在燕城了;
霍峋依旧在做销售,顺带炒股,本金够多,收益翻倍时的数字就像滚雪球一般,大到吓人。霍峋在炒股上有些天赋,同学提议他一起去海市,哪怕去海市当个投资分析师,或者挂个股票专家的名头,赚的都比在燕城跑细腿要多。
霍峋有点心动。
他需要钱,需要钱去填平他和郑秋白之间的天埑。
于是他辞了销售的工作,再次回到市区,厚着脸皮住在公寓里,等郑秋白回来商量这件事。
空闲期间,从前的家教又有找上门的,霍峋原本想都推了,又受不了清闲日子,还是挑了几个去教书。
其中有老熟人杜望,这小子还是吊车尾,已经确定要出国,需要霍峋给他补一补洋文。
见到霍峋,杜望拿桌上的巧克力和他分享,金箔纸裹的巧克力,放在一个红色的盒子里,像喜糖,而喜糖外面挂着的白色标签上,有立人集团的公司标志。
“这是什么?”
“和请帖一起发的喜糖,还挺好吃的,老师一起沾沾喜气。”
“这标志是立人集团?”
“你认得呀老师,没错,就是叶叔、就是立人董事长的儿子,下个月订婚。”
霍峋闻言,如遭雷击。
他从杜家离开,掏出手机给郑秋白打三四个电话,可惜无人接听。
霍峋虽然习惯了,但希望彻底破碎这一刻,他还是难过。
他给郑秋白发了条信息——【我有事想说,在家里等你。】
不过,霍峋没等到。
因为郑秋白半个月后才落地京市机场,返回燕城,补办他在海外被洋鬼子抢走的手机卡。
那条和手机一起丢失的短信,他没来得及看到。
回到燕城的郑秋白抱着微妙的期待,试探着前往了公寓,这里的确出现了另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茶几上摆着他送给霍峋的手表,还有两张卡。
一张,是两年前他给霍峋的副卡,另一张则是储蓄卡,密码写在背后,六个零。
郑秋白傻眼,拿着储蓄卡到最近的银行查询余额,发现里面有二十五万六千六百七十五,是有零有整的数字。
这他能看不懂吗,霍峋是把这些年他花的钱都还回来了,要恩断义绝。
郑公子就这样在银行柜台前突发心绞痛,阿良赶过来时,郑总气到喘不上气,浑身发抖。
不过郑秋白没叫阿良送他去医院,他吃了点镇定药物,就要回公寓,并从后备箱拎出一条钢管,刻薄又冷静地将里面一切都砸了个稀碎。
包括那块搁在玻璃茶几上的日志表。
第 126 章 04 水泥封心
郑秋白在外界,一向是个端方雅正的君子模样,心思玲珑,做事手腕圆滑,和立人集团的对家董事都能和颜悦色言笑几句。
可以说,阿良从上任至今,就没见过郑秋白歇斯底里撕破脸的样子,今儿是真开眼了。
电视砸了,冰箱也砸了,玻璃制的桌子柜门儿就更完蛋了。
当实在看不下去的阿良从郑秋白手中夺过那只制造废墟的钢管时,郑总的手臂已经被飞溅的玻璃碴子擦出大大小小不少伤痕,两条胳膊也因为太过用力,不停颤抖。
阿良不敢耽搁,强硬把郑总拖离公寓带上车往医院赶,医生给郑秋白开了镇定剂和心脑血管的相关检查。
各项数值证明,郑秋白但凡不是个年年体检的健康成年人,又及时吃了药,今天直接气个口歪眼斜加脑梗都有可能。
护士给郑秋白包扎伤口,发现他虎口处都已经被钢管磨掉了一层皮,血肉模糊的,瞧着都很痛,“哎呀,看看这手,磨成这样,掌纹都要掉了,发生什么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呀。”
郑秋白默不作声,换做平时,他是个绅士,不会叫女士的话落在地上。
可他今天实在是没有力气讲话了,他只要张开嘴,就能感觉到喉头的哽咽和艰涩,从心底深处生出的无力和疲惫。
阿良想要通知叶家,却被郑秋白虚声拦住,“不需要,我没事。”
“郑总,您这——”这一身伤,压根也瞒不住。
“别告诉他们。”郑秋白闭上眼。
他不是没想过霍峋会和他断,但他没想到霍峋会用这样难堪的方式离开。
他甚至都不知道霍峋那笔扇他巴掌的钱是从哪来的。
“老板,要不咱派点人,去把那小兔崽子抓回来。”阿良就没见过这种骑主人脑袋上拉屎的鸭子,真要不是金盆洗手多年,他都要去把那小子办了。
看这给他家郑总气的。
“抓回来有用吗,他是铁了心要走。”郑秋白的眼眶始终是湿润的,像一汪泉水,但他没叫泪珠掉下来,“去帮我把那间房子卖了吧。”
如果不是那块地皮上的公寓新建不到五年,郑秋白会想把那栋楼一起夷为平地。
郑秋白到家又低烧了一段时间,对父母,他只说是从国外回来水土不服。
舒澜又问:“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秋白,你在外面做什么妈妈不管,但你不能伤害你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了,不会了。”
“秋白,你有什么事情就和我们说,我们都可以听你讲的,也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叶长流在小客厅里来回踱步。
这个继子,一直都是规矩又聪明,叶长流压根没想着在他身边留两个眼线,谁承想现在儿子成这样了,他和舒澜跟着上火,却对原因一无所知。
郑秋白也不知道他能怎么讲这件事,从头讲起那故事就太长了。
他想找个人聊一聊,却发现他身边没人认识霍峋。
如若提起,他的朋友们也只会说‘不值当’、‘不至于’‘一只鸭子而已’,可只有他知道,很至于。
因为郑秋白早就没有把霍峋看做是钱货两讫的交易了,他喜欢这个人,喜欢到会胡言乱语要给他生孩子,当了一十七八年的男人都不要做了。
杜希这个老好人上门了两次,次次陪着郑秋白养伤加聊点心事,“你是真上心了。”
他和郑秋白多年好友,这人身边压根没出现过多特殊的存在,因而那一点变化其实尤为明显。
“上心也没用,拦不住他要走。”
“他为什么走,是有了新金.主,还是你让他伤心了?”
“我让他伤心,我对他还不够好吗?”郑秋白火大,他都已经把霍峋当成金丝雀、当成国宝照顾着,要负责霍峋终生了,还要他怎样?
出去看看,甭说燕城了,就是京市津海的一代都拉出来遛遛,也没谁像郑秋白似的,又挨.草又往外拿钱,还掏心掏肺。
还要他怎么做才行,真的把心剜出来叫霍峋尝一口吗?
当局者迷,杜希摇头,说,可那个人又不是金丝雀或熊猫,他是人,不是你给点衣食住行就全盘笑纳撒娇摇尾的宠物。
只要是人,就有爱恨憎恶,就有心机揣度。
“你把他当人看了吗?”这话讲的有些冒犯了,不过杜希的本意,其实大差不差。
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全怨郑秋白。
有钱人骨子里都是傲慢的,哪怕平时装的再平等亲切也是如此,普通人家里掌握经济大权的男人尚且都把自己当太上皇帝呢。
这种真一代阔少,真正的家族继承人与掌权者,与生俱来拥有金钱和自信,要他们真和卑微贫穷的人共情,哪有那个闲空?
肯用钱擦去你的眼泪,都是恩赐了。
问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这样习惯性解决问题的效率法子,能够适用于真情吗?
不管富人穷人,在感情这件事上,只要动了真心,就都是平等的。
郑秋白如今被折腾成这样,不也恰如其分应证了这一点。
他现在被个穷小子甩了,还心如刀绞,人生头一遭被亲密的人捅了一刀。
所以杜希讲再多,郑秋白也半点听不进去,他恨死霍峋了。
不过说实在的,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一段付出真心的关系破裂后,多数人满腔的恨和怨恨不得将对方放上绞刑架处以极刑,这才能发泄被辜负的委屈和怨怼。
然而在时间溜走的缝隙里,总有那么分分秒秒,恨不再占据高地,自觉有理的苦主也会停下来自我反思:
是不是我也错了?是不是我太过分了?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好?是不是我也曾忽视了他的感受?
一瞬的心软和对过去幸福瞬间的回味,都是常见现象,可有人会为这一瞬低头,也有人死犟,昨日之日不可追,弃我去者不必留。
郑秋白,天之骄子,属于后者。
他从不会重蹈覆辙。
想要在生活中抹去一个人的痕迹并不困难的,郑秋白将一片狼藉的公寓出售后,除却那家会所,再没了值得他触景生情的场合。
郑公子身上的伤也花了天价的皮肤修复费用,白净的皮囊上一点疤都没留下,就是虎口处磨损的掌纹无法再生。
舒澜很心疼。
“只是掌纹而已,留着它也没用。”郑秋白笑一笑,安慰母亲,“没了,也顶多是不能叫大师看手相了。”
夏末,叶聿风订婚了,订婚对象是当年相亲那位赵家千金。
郑秋白在订婚前见过弟妹几面,那是位很精干又得体的女士,待人接物都面面俱到,正好治一治叶聿风那样的糊涂虫。这一年似乎是个适合定亲结婚的年份,从叶聿风的订婚宴开始,郑秋白身边的同学们似乎都急起来了,隔三差五郑公子就要收到封随份子的请柬。
有人是门当户对两姓联姻,有人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里面不乏年少时玩的野的一流货色,改头换面,走进婚姻里扮演良家子了。
新娘子和新郎官在台上说,他们这一桌做兄弟的就在台下说。
“啧,当初那小子可没少在夜/总会招猫逗狗,外面那些那么快就收拾干净了,不是有个都跟他五年了?还打过几个孩子吧?”
“男人不都这样,总要做做样子给亲家和新娘子看。”
“害,五年算个屁呀,那就是借着结婚做借口甩掉个尾巴。他跟新娘子签婚前协议了,孩子出生,就各玩各的,外面那个早腻味了,不愿意要了。”
那种关系就跟新陈代谢一样,有人代谢快,有人代谢慢。
不过唯一不变的,是总有人会在断掉关系时像个拎不清的赖皮膏药。
梁明成捅咕郑秋白,他们真是有段日子没好好聚一聚了,“你最近过的怎么样?可有日子没见你了。”
“挺好的。”郑秋白道:“就是工作有些忙,实在是抽不开身。”
郑总的事业一路长虹,立人集团的分公司开到了津海,两年间拍下多块居住用地,大摇大摆建起新楼盘。
叶长流本来不想叫继子驻派去津海,他深知妻子离不开儿子,但架不住郑秋白主意大,“分公司新成立,津海那边的关系网也要人去打通,总不能叫叶叔叔一把年纪了,还到津海酒桌上去和人攀谈吧。”
舒澜比起他这个儿子,也更需要丈夫。
能陪她相濡以沫度过岁月的,不会是郑秋白。
第一年春天,叶聿风结婚了,弟妹住进叶宅,郑秋白也收拾好了行李,带着他的下属和团队离开燕城来到了津海。
叶长流没有亏待继子,在津海市中心给他买了两层大平层,一层四百平,上下打通,还叫家里几个了解大少爷的习惯和口味的佣人一起过去,照顾继子的起居。
有熟面孔的人,合口味的饭菜,新城市的生活也不再难以适应。
就是这两层房子实在是太大,人也太少,佣人们总是很安静,所以郑秋白偶尔也会在忙碌的工作结束后,觉得孤独。
越孤独,他便越努力工作,人足够累的时间,孤独都成了一种奢侈。
房地产也属于一种投资生意,能不能赚钱,主要看拿下那块地皮周围的各式资源未来发展情况预测。
有关未来预测的规划,集团内部的发投部说不准,但津海的城规局说得准,人情就这样产生了。
再者,地产商要拿到地皮,就必须竞标,竞标会绝对公平公正吗?那必然不可能。
不说地皮,只要是金额高于一千万的项目,70%已经在多方交涉下内定了结果,竞标无非是把程序走一走,流程合理化。
如何内定,看得也是人情。
郑秋白酒量只能算中等,每次有这样拓宽关系的人情局,都要带着阿良和另一位酒量不错的助理。
阿良说,郑总喝多了也不耍酒疯,只喊冷,有点可怜样。
另一位助理道:“郑总这反应还挺少见。”越喝越热,越喝越上头不才正常?
阿良说:“这样也好,喝多了就裹被子上床睡觉,省得做错事,再惹乱子。”
“能少喝点才是最好的。”郑秋白一个爱酒人士,到津海后,都不得不借助些解酒养肝的药物了,不然第一天上班一定哪哪都不舒服。
郑公子觉得就是酒精和熬夜的问题,他不肯承认,是他现在已经有点上年纪了。
生意场上酒桌结束后,去潇洒的场合也就那么几个,KTV的国王间,夜.总会的皇帝套,陪酒的靓女都是列队进来的,又唱歌又跳舞,有的还会弹手琵琶古筝,没有才艺空有张脸,到不了这些包房来。
也有客人的喜好是靓仔,这样的人还要区分招待,郑秋白大多数也会在这第一个包间儿里,他不是自找乐趣,而是一种投诚,也能迅速与对方在共同的‘癖好’上拉近关系。
郑总这样的青年才俊,不少小男生暗中瞄准他,飞媚眼给他,进了包间陪谁喝酒戏耍都是陪,能陪个帅的,总归是赚。
郑秋白在生意场上很风趣也风流,来者不拒,从不扫兴。
可大概只有陪他的小男孩知道,那搭在肩膀或腰上的手永远是虚虚的,没有摸实,衔去喂食的水果,也从不会趁机揩油他们的指尖。
小男孩里有个叫Q.Q的,一头打薄的碎发刘海,大大眼睛,唇红齿白,笑起来有酒窝和小虎牙,是很可人的长相。
第一次听他自我介绍时,有大佬笑出声,问他是不是企鹅变得,当下可有个比会所小Q更出名的Q.Q。
小Q眨巴着大眼睛实话实说,“老板,我没读过多少书,领班要我们起英文名,我只知道Q.Q,我想着,这听起来不也很可爱,正好合适我。”
郑秋白在应酬场合,很少发自真心的笑,那天也是被逗乐了。
有人问他为什么不读书,没文化可不是好事。
小Q说:“我是孤儿,也没读书那根筋,社会救济供我去念书,太亏本啦,不划算。”
小Q十七岁就出来闯社会了,一开始还老实洗盘子端碟子,后来因为长得不错,挨过点欺负,一气之下,就做这行了。
与其给人白欺负,不如能换点真金白银的欺负。
“还是个孩子呢。”有人说。
郑秋白蹙眉,从听到‘孤儿’起,他的笑容就消失了,“你多大了。”
“放心,我出来混好多年了,长得显小,其实已经一十一了。”小Q抱住郑秋白的胳膊,笑出一个酒窝,“哥哥,你抱我太松了,换我抱你好啦。”
郑秋白如今没有救风尘的爱好了,不过他每次来,都会指名小Q,临走时,再多给他一笔小费。
久而久之,小Q也和郑秋白相熟了,“哥,你对我这么好干嘛?我看你好像也不太想上我。”为了勾搭郑秋白,小Q已经把浑身解数都使出来了。
郑秋白是小Q喜欢的类型,小Q也不求名分,只想跟郑秋白一阵子,小情小蜜,他都能当。
“跟了我是这个意思吗?”郑秋白举着酒杯皱眉。
“不是这个意思还有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是一辈子的意思。”郑总是燕城人,不是京市和津海人。
他印象中的‘跟’,还是小时候和舒澜一起看的电视剧,山大王把脸红的新娘子盖头掀开,粗声粗气说:‘跟了老子,老子指定对你好一辈子’。
郑秋白突然就不讲话了,小Q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什么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哀伤的氛围。
良久,从酒杯前抬起头的郑总道:“你跟不了我,但我看你要是不想做这行了,不如到我公司面试试试。”
有文化需求的岗位,小Q做不成,可端茶倒水,站在前台当门面或去售楼处迎宾,都是他做得来的。
小Q当然要给郑秋白端茶倒水。
卸了妆,没了包间里暧昧的灯,小Q,不,应该是齐朗,也就是一张大学生青涩稚嫩的脸,勉强有点校草的小帅。
他还能喝酒,一晚上对瓶吹一箱不是问题,出门给郑秋白挡酒也是一把好手。
原本齐朗还怕自己没文化,融入不了秘书室,阿良率先站出来做表率,“别怕,既然郑总收你了,那你就是一家人,你哥我当年还是道上混的呢。”
“那郑总有爱人吗?”
“不是,你还想当老板娘啊?”阿良的脸板起来,用企鹅空间流行的词汇道:“别YY了,郑总早就水泥封心了。”
“为什么啊,受过情伤?他那么帅,还那么温柔,人那样好,谁这么不长眼?”齐朗磨牙。
“那人跟从前的你也算是同行。”
“啧!”那同行也忒没职业道德了。
冬天,郑秋白年假返回燕城。
叶聿风趁全家都在,在宴席厅公布了喜讯,“我要当爸爸了!”
弟妹怀孕三个月,胎像稳定了,这才向家里人公布。
从小到大都没干过继兄的叶少爷,也终于有能比郑秋白强的事儿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舒澜又向亲儿子絮叨起来,“你看你弟弟马上就要一家三口了,秋白,你就从没想过成家生子的事儿吗?”
郑秋白连声叹气,承认他的不孝。
舒澜破罐儿破摔,“儿子,哪怕是你想生一个,在妈这里都可以接受。”
“?”
年假结束,郑秋白赶紧打包行李回了津海,再留在家里,他会被妈妈唠叨死。
这一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热衷于拿炒股票做副业了,连阿良,都被郑秋白抓到过几次在秘书室偷偷用电脑看股市阴阳线。
不过郑秋白身边,还是赔的、被套牢的比赚的多。郑秋白自己不玩这个,他做生意够忙了,压根没时间像那些有清闲时间的股民一般,日日琢磨行情与涨幅。
“老板,您不知道,这东西真上瘾。”
“我知道,和赌.博差不多的东西。”郑秋白支着下巴道。
“这怎么能是赌博呢?”阿良不认同,只是确实看运气,有人赔,也有人好挣。
阿良经常逛海角论坛里,就有位股票大神,三年不到的时间,赚了上千万,好几家证券公司都出百万年薪想聘请他做首席分析师。
“真的假的。”比起那个所谓的股神是真的天赋异禀好运缠身,郑秋白更相信,这一切都是资本炒作出的噱头,就是为了多吸引点儿进股市的韭菜。
阿良一听这,也有点怀疑,但论坛上不少海市的证券从业者都披着匿名马甲,保证确有其人,阿良又觉得是真的。
他这种迷弟的心态,郑总是理解不了,“月底去海市出差,你和小齐跟我去。”
“好。”
郑秋白是去替叶长流参加地产行业峰会,为期一周,有高校讲座,也有行业分享,还有慈善晚宴。
第一天下午的讲座安排在海市大学,不是主要发言人,只算与会成员,郑秋白固定时间去签个到,中途实在是昏昏欲睡坐不下去了,他选择带齐朗溜走。
“哥,咱们就这么走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郑秋白阔步走出礼堂,向迎面而来的组织方会议秘书道:“我下午有个视频会议,快到点了。”
秘书笑吟吟的,“那郑总您路上慢点。”
齐朗跟着郑秋白走出一里地,才敢大喘气,“哥,你撒谎啊。”
“听他们讲的我都要困了。”这些讲座,说的都是场面话,给那些凑人头的学生听听还显得高大上,业内人士在现场,就是如坐针毡。
“那咱们现在回酒店休息吗?我去叫车?”齐朗话是这样说的,目光却忍不住在海市大学的校园里来回巡睃,“原来这就是大学呀,还可以开车子上学呢,哇塞,还是奔驰!”
海市大学里遍地的高富帅,白富美,上学开的都是八十万的奔驰,齐朗站路边看得口水都该流下来了。
差不多的年纪,却是完全不同的命运呢。
“这么贵的车,出生的时候没有,未来也很难有吧。”
郑总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齐朗,因为他上大学的时候,开的是有些骚包的保时捷。
郑秋白低头回手机上阿良请假去听股票讲座的消息,叮嘱对方别被骗了,就听齐朗倒吸一口凉气,那声音活像见到鬼。
原来是奔驰车停在步道旁划线的车位里,下来了一个男学生。
齐朗见状惊叫,“我日,哥你快看,这小子好他妈帅啊。”
有帅哥路过,郑秋白笑着抬眼看去,“能有多帅。”
他以为最多就是大学里装杯的小鬼头,骗骗齐朗这样的就算了,可骗不到他。
因为郑秋白大学时候也是那样清楚自己长得帅还有钱的小鬼头。
视线锁定目标的瞬间,郑秋白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在蒸腾上涌,气的。
时隔两年,有些事还是没能放到云淡风轻。
有些人,哪怕只有一个后脑勺在那,郑秋白也能一秒认出来。
今天,真是见鬼了。
*
霍峋从车上下来,李晌则从副驾驶下来,兜个圈子绕到他眼前,“你听我说啊,你今天下午六点,有成云大酒店的宴会厅讲座,千万不能迟到,还有讲座结束后,应该会有一点点应酬——”
“应酬不去,我明天还早上要去找导师看论文。”
霍峋目前在海市大学金融系读研,闲暇时间就是炒股,做一些金融预测和分析,论坛随手写的记录帖子去年莫名其妙被转载了上千次,而后他就被业内传成了专家大师,行业风向标。
又是讲座会议,又是报刊约稿。
霍峋一个人忙不过来,李晌便辞职跟着他当助理,抱着这貔貅发小的大腿,吃香的喝辣的。
用李晌的话说,那就是他俩现在已经野鸡变凤凰了,在海市这种大都市被金钱滋养透彻,哪还有当初燕城穷小子的样。
每次霍峋到学校上课,明里暗里都有一圈妹子盯他,要他手机号呢,相当风云人物啦!
这样的生活,霍峋也渐渐习惯了,可今天路边的注视实在太过强烈,有些不太礼貌了,他下意识扭头看了过去。
而后,他见到了这两年间,出现他梦中的常客。
郑秋白也一定看清他了!
霍峋脸上瞬间卸下了冷冰冰的厌惧,下意识向前迈步,他在妄想,是不是他和郑秋白两个人还可以像异地重逢的熟人那样,放下过去,只面对面讲讲话。
哪怕不是走心的真心话。
哪怕就一会也好。
站在人行道上的郑秋白与霍峋同步动作,不过那动作是往后退了一步,继而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他拒绝。
第 127 章 05拆吃入腹
郑秋白决绝的背影使霍峋愣在原地,双腿仿佛变得有千斤重,李晌拍了他两下,才唤回好兄弟的神志,“你怎么了?傻了?这是看见谁了?”
“没怎么,谁也没看到。”霍峋垂下眼睑,不愿意叫李晌看清他的神态。
倘若李晌知道霍峋是在为凭空出现的郑秋白难过,他大概要指着霍峋的鼻子破口大骂。
一个旧日金.主,也值得他这么惦记?
李晌说霍峋这人怎么就这么下贱胚子?苦恋已婚渣男!大好年华还在背地里做梦当小三!简直就是自甘堕落!
不是李晌胳膊肘往外拐,是他不骂霍峋也没法儿。
要是骂郑秋白,霍峋会瞪他,跟那护食的大狼狗似的,好一个忠心耿耿,好一个旧情难忘。
每次提起当年那点破事,李晌都来气,要知道霍峋从燕城到海市的车票钱都是问他借的。
李晌一开始还纳闷,这是怎么了,霍峋那位有钱的男朋友还会不给他买一张硬卧车票吗?该买贵宾室头等座才对吧!
一打听才知道,霍峋分手了,还不是分手,是‘断了’。
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存到了卡里,留给了郑秋白,自己裤兜里连一个坐公交的钢镚都没了。
就这,霍峋还觉得他还的少了,比起郑秋白对他的付出和好,他这点钱,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当时的他身上的确也没有更多的钱了。
那二十几万,还是他把股票全抛后,加上攒的一些家教费,零散凑在一起的。
霍峋不清楚郑秋白两年给他花了多少,如果他能在公寓里等到郑秋白,他大概还会给对方打一张欠条,他的确不想欠郑秋白,想两人间清清白白。
因为郑秋白要结婚了。
因为他们要分开了。
因为霍峋不认可他和郑秋白的关系只和金钱有关。
把钱还清,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当那两年是郑秋白在和他谈恋爱,只是他这个男朋友有点窝囊,没什么能给郑秋白的好东西。
只是两年过去,现在的霍峋只觉得那时候的他实在是愚蠢又天真,怎么会觉得,那么点钱,就能叫郑秋白心里多挂念他一点呢?
又怎么会觉得,他有那个本事和郑秋白置气,敢大摇大摆一走了之呢?
霍峋那时候实在是没看清自己几斤几两,才会胆大的臆想,郑秋白离不开他。
*
郑秋白大步流星离开了才后悔,凭什么是他落荒而逃?他又没有做错事。
该逃的人是霍峋才对。
可惜郑总到海市来没有开车,不然一定要撞掉对方一条胳膊一条腿才算解气。
这赌气似的念头也没叫郑秋白畅快,他反而觉得自己幼稚,快三十的人了,这样一来,好像显得他胸襟度量多小,多念念不忘似的。
他就该站在原地,挤出笑和对方打招呼:真是好久没见了,具体多久来着?记不大清了,上年纪了,记性不好。
还必须要提一句,身边没了你,也就像是瘸子失去了自行车,不足挂齿。
“哥,你怎么了?”齐朗发觉郑秋白神情不对劲,“不舒服?要不我们改道儿去医院?”
“没有。”郑秋白闭上眼,“我脸色很不好看吗?”
“有点。”何止不好看,简直像齐朗急性肠胃炎发作时那样煎熬,“哥,你是认识刚刚那个学生?”
“你看我像认识他吗?”
“像,他也像认识你,看见你眼睛都直了,不过他是不是得罪过你呀?”齐朗这小子,会看人脸色,不到五秒钟的对视交锋,也能被他捕捉到。
郑秋白冷哼,“我不认识他。”
他的确不认识现在这个开上奔驰,从头到脚改头换面的霍峋。
瞧那小子现在过得多好。
虽然郑秋白自己也不差,但其实表面风光的人,多少背地里都咬着牙坚持呢。
回到组织方给定的酒店,郑总刚遇上这么一遭,也没什么心思出门逛街看看海市著名地标,只想静静。
给呆不住的齐朗放了假,让这小子放开了去玩,郑秋白自己留在酒店里,泡了个澡,喝了杯酒店送的迎宾香槟,裹着浴袍上床睡觉。
这一觉睡得,等郑秋白睁开眼,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主卧里一片漆黑,外面的客厅没有动静,阿良和齐朗都没回来。
可能是突然碰面的缘故,郑秋白少有的梦见霍峋了,不过那梦没什么温情瞬间,他也没和霍峋拳脚相向,而是直白地把霍峋当马骑。
说句不要脸的真心话,霍峋的身体大约是郑秋白至今唯一无法弃之敝履的东西,午夜梦回总会偷偷回味。
那小子长得实在是契合郑总的品味和取向,两年不见也还是那么大块头,一点没有臃肿与缩水。
想起梦里的瞬间,郑秋白浴袍下两条滑溜溜的长腿忍不住紧了紧,相互磨蹭,自给自足。
谁叫两年里,郑秋白都没有尝试过约其它的对象,一是忙碌没有时间,二是不想再经营相似的关系,三是他也很挑剔,这档子事就不存在吃惯了山珍海味还要吃清粥小菜换口味的可能。
再次泡进浴缸里,郑秋白抬起自己的手,泡沫沿着他修长干净的指尖向下滑,五指合拢,郑总眯眼,回忆往昔,“有多长来着——”
好像要他两只手,指尖对指尖抵在一起,才差不多。
“啧。”
也不知道死小子小时候吃什么长大的,孤儿院伙食这么好吗,喂出个马物件。
还是祖上有洋人血统?这样好像才合理些。
越想越歪,年近三十如狼似虎的郑总掬起一捧水给自己洗了把脸,清醒一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霍峋身边都有了坐副驾驶转着圈围着他绕的小男生了,自己还在这孤家寡人岂不是很可笑。
再说了,他堂堂郑秋白,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要钱还有钱,性格好又绅士风趣,找什么样的没有,还能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了?
大不了,从明儿起,他也学着那些不着调的二代,今天约小鲜肉,明天叫男模,广撒网,总能捞到一个更合拍的。
郑总这决心立的是气壮山河,可当在外面浪的齐朗打电话来约他去酒吧玩的时候,他先一步心生抵触了,好像养成习惯了似的。
谈恋爱和调情也是一种技术活,太久不干,或从来没干过的人,总会心生怯意。
“哥,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好地方,这酒吧里全都是男的呀。”在燕城,哪有这种全是男人的酒吧,还是男女搭配的多,齐朗今天可真是开眼了。
齐朗是个没大没小的,工作结束,私底下的场合,死缠烂打喊郑秋白哥,亲近非常,还敢约老板一起逛同志酒吧。
“哥,你就出来吧,我们一起玩,你也散散心。”
这种场合郑秋白上大学时候去过,那时候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不过他这种款式,在酒吧里吸引的都是齐朗这种类型的。
纯在上面的在这种场合都被捧惯了,不屑于主动上来试探郑秋白到底是上是下;对丰满和圆头圆脑有要求的,郑秋白这样的精致范儿,一开始就不在他们的食谱之中。
唯有些俏皮可爱,诱人妖气的小零,又飞吻又抛媚眼的,笃定郑秋白是TOP。
在吧台坐下还没喝完一杯鸡尾酒,齐朗眼睛就要往外喷火了,小嘴撅上天,“哥,他们都看你!”
郑秋白冲向他摇摇举杯的漂亮男孩弯弯眼睛,扭头又惯着呷醋的齐朗,很有绅士风度道:“那要不换个卡座?”
“哥,你怎么还冲他笑啊!”齐朗现在素面朝天的,比起这些贴了长睫毛,画了红嘴唇的小男孩,实在寡淡,“快换卡座,不叫他们看你。”
齐朗这会所出身的,还是不了解酒吧的尿性,卡座一开,帝王套一抬,销售蜂拥而至,谁都知道这个卡座的主人有钱了。
郑秋白长得还足够招蜂引蝶,这下更完蛋,多的是小男孩过来敬酒搭讪,厚脸皮的还直接坐下,笑嘻嘻地贴着郑总的身侧摸胳膊。
齐朗就快气厥过去了,他约郑秋白出来,是给他自己制造机会的,不是给这些不要脸的小骚狐狸们制造机会的!
赶跑俩狐狸精,一口气干了两杯威士忌的齐朗气鼓鼓坐到郑秋白身边,“瞧他穿的那是什么玩意,跟块抹布似的,胸前俩点都漏出来了,也不怕明天一早上窜稀。”
同类总是相斥。
“是不是有点喝多了?”郑秋白低头看了眼表,晚上九点了,虽然夜生活刚开始,但他也觉得实在没意思,“要回去吗?明天上午你可还要跟着我早起。”
回酒店的路上,齐朗借着撒酒疯的由头,勾着郑秋白的脖子,一个劲追问:“哥,你到底喜欢啥样的?难道你喜欢那种大号的?胖的,有大肚子的?”
“不喜欢。”郑秋白确实喜欢大的,但也不至于那么重口。
“哥,你既然身边没别人,不如和我试试,喜欢喜欢我呗?”齐朗实在是喜欢郑秋白,出来混这些年,遇到郑秋白,跟他终于苦尽甘来了似的,“只有你对我好,我没遇到过比你对我更好的人——”
说完这句话,齐朗一脑袋扎在郑秋白的大腿上,睡着了。
郑秋白把齐朗碎碎念的梦呓听了大半,他自觉没有对齐朗多好,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竟然就能让对方这么喜欢他。
这小孩就跟那缺失安全感的流浪猫似的,怪不得都说吃过苦又穷养的孩子好骗。
联想到和齐朗相似的另一个人,郑总又咬牙了,也不是所有的都好骗。
齐朗身形比郑秋白矮小,下了出租车,郑秋白半搂半抱也能把人弄回酒店,就是齐朗总间歇性耍酒疯,小爪子在郑秋白身上摸。
隔着衣服摸到郑总的四块腹肌,齐朗眼里直冒星星,“我现在就是死了,都值了。”
“不许胡讲。”招架不住的郑秋白只能打电话,企图让已经回来的阿良赶到酒店外面接一把。
*
夜里十点钟,讲座和应酬结束的霍峋坐在酒店大厅休息,等李晌开车来接他。
平时有这样的场合,霍峋基本上滴酒不沾,他本身酒量就不太好,喝多了,脑袋会不清醒。
不过今天,他心头实在是太苦涩了,于是来者不拒,连着喝了不少白酒。
但那玩意真的是好难喝,难喝到霍峋想哭。
霍峋伸手搓了把脸,模糊的视线里却出现了熟悉的身影,他抬手飞快把眼眶里的泪揉出去,不可置信地盯紧了来人——那是郑秋白。
但不是孤零零的郑秋白,是抱着一只狗皮膏药的郑秋白,齐朗笑嘻嘻揩油的动作,刺地霍峋双目发红,胸口憋闷。
霍峋当下被酒精蒙蔽,智商直线下滑的脑袋,下意识以为,这铁定是什么出轨现场,当然,不是出他的轨,是郑秋白在出远在燕城郑夫人的轨。
而让他撞见,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
酒壮怂人胆,霍峋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怒红着脸阔步追至电梯前,一把拉住了焦头烂额的郑总,“你站住!”
他力气太大,郑秋白被他扯了个踉跄,扶着的齐朗噗通一下跌倒在酒店铺了软和地毯的地板上,晕头转向,分不清状况,爬起来抱郑秋白大腿哼哼。
郑秋白原本就被折腾烦了,扭头认清这突然窜出来的‘神经病’,更是怒火中烧,横眉竖目,“霍峋?你发疯吗?松开我!”
霍峋盯着郑秋白张合的嘴,根本听不到对方是在骂他,他像个匡扶正义的大侠又或者扫.黄警.察似的,声声质问:“你这是在干什么?我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霍峋身上的白酒味证明他也是个醉鬼,今晚上,郑总真是和醉鬼犯冲了,“松手!”
霍峋不松,他也不听郑秋白讲话,光眼眶通红盯着郑秋白的脸,义正辞严,激愤道:“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
这能对得起甩掉他也要娶的老婆吗?
霍峋凶神恶煞,好像一位娘家大舅哥。
“你说什么呢?”什么对得起谁?
两年不见,这小子还是变了,变得神叨叨,说话都叫人听不懂。
郑秋白需要对得起谁?他做扶醉鬼回家的善事又能对不起谁?
他俩动静太大,又在大厅拉拉扯扯,很难没有探头探脑的好事者,前台和保安都就位了,就怕打起来。
郑总丢不起这被围观的人,冷声道:“霍峋,你要是非要在这说话,就说点我听得懂的,继续胡言乱语说疯话,就给我滚远点,别再让我见着你!别忘了,我和你,也不是在大街上碰面还能好好打招呼的关系。”
霍峋呼吸粗重,他依旧听不懂郑秋白在讲什么,对方语速太快了,他脑子处理不过来。
但霍峋这种听不懂的感觉随着郑秋白表情中的怒意愈发高涨而逐渐焦躁,他着急自己喝多的脑子不清醒,着急想和郑秋白清清楚楚的沟通,他想尽快找到解决这个麻烦的法子。
奈何霍峋短时间内改变不了他被酒精麻痹的脑袋,于是他选择解决郑秋白喋喋不休的嘴巴。
他闷头堵住了郑秋白的嘴,用他的嘴。
这个行为的初衷相当简单,醉鬼的脑回路就是那么不同寻常。
可当郑秋白柔软的触感和熟悉的气味侵入霍峋的五感后,简单的行为慢慢被他赋予了暧昧的意味,他想要一个更加深入的吻,一个许久不见的吻。
他逐渐贪婪,吻得愈发深入,疯狂掠夺郑秋白肺部的氧气,他察觉到对方在用手砸他的胸口,用脚踢他的小腿,可这些都无所谓,他只想把郑秋白拆吃入腹。
大脑被酒精蒙蔽的霍峋还记得他冲过来的初心,他想,郑秋白这样的有钱还帅气的男人,要求他们忠心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们之间两年没见,一见面就是被他抓到出轨,那在他看不到的时间里,这人指不定都已经出轨多少次了。
甩下他结了婚,却还不知道珍惜,郑秋白就是个坏男人。
既然怎么样都还是会出轨,那凭什么,出轨对象不能是自己?
两年,霍峋早变了,他变有钱了,也见到了太多有钱人对感情的轻视,对婚姻的不忠,他如今也可以抛下那点天真自尊和道德,甘愿无名无姓跟着郑秋白了。
霍峋明白他这叫自甘堕落,叫下贱。
可人都是自私的,霍峋也想自私一把。
如果悖德的人都要下地狱。
那么他在无法忘记郑秋白的两年间,早已经做好下地狱的准备了。
第 128 章 06我爱你
活了三十年,郑秋白在显赫的家世和出尘的外貌两者加持下,素来是人群中的焦点,在今天之前,这份瞩目一直是个褒义词。
也就是,郑总从没有如当下一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失去了教养和礼仪,焦急又丢人的瞬间。
两年了,霍峋的吻技还是烂的掉渣,也对,从前都是郑秋白在主导,霍峋这傻大个除了一身蛮力,什么技巧都不会。
和他接吻,郑秋白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火罐儿吸住了嘴,还是个白酒味火罐儿,吸力强悍。
这样的想法,好像显得霍峋多可爱似的。
实则被强吻的郑总已经在狂躁的边缘了,他甚至能听到周围有人在不断窃窃私语,看他热闹。
是啊,谁能想到两个剑拔弩张,好似娘家舅与不忠渣男的大男人组合,上一秒还像要互殴,下一秒嘴就被强力胶粘起来了,本以为是捉奸打小三,结果是基佬三角恋,真是好戏剧。
郑秋白都想拔腿就跑了,奈何他的左腿被齐朗靠着,右手被霍峋攥着,余下的手和脚已经是火力全开在攻击这大号火罐了,很快,他殴打人的左手也被霍峋一把拉住,强势反扣在背后。
郑秋白只好一味踹霍峋的小腿腿骨,踹到他自己的脚趾都被皮鞋鞋尖顶得钝痛,霍峋就好像打了麻醉,一点事儿没有,皮糙肉厚。
时至今日,郑秋白才意识到,从前在床上,霍峋到底有多惯着他、多逆来顺受,这人真的动起真格来,一个吻他都招架不住。
叮——郑秋白身后的电梯门打开,阿良从里面走出来,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惊讶的大小能够吞下一只电灯泡,“郑总?您这是——”
郑秋白被阿良吓得一个激灵,终于是狠下心,一口咬住了霍峋作乱的舌头,血腥气弥漫在他的舌尖。
吃痛的醉鬼总算是闷哼出声,退开了些,眼神也清明了许多,那下垂的视线泛起泪光,卖可怜样。
郑秋白气急败坏道:“阿良!”
“郑总!”阿良已经撸起袖子上来了,他今天就要把这不识抬举的疯鸭子打回娘胎去。
郑秋白气得面若桃花,胸膛不断起伏,命令道:“把齐朗从我腿上扒开!”
“啊?”不该先把鸭子打倒吗?
虽然阿良很不服气,但还是要全面贯彻老板指令,于是醉成个树袋熊的齐朗被阿良一手就拎起来,像拎野猫似的。
郑秋白活动了一下解放的左腿,目光锐利地盯着霍峋,“你还不准备松手吗?”
“必须要松手吗?”霍峋闷闷出声,眼泪总算从他的下眼皮中间溢了出来,像一颗珍珠。
他委屈极了。
“我好痛。”霍峋又道。
“哪里痛?”郑秋白蹙眉,资本家还是有人情关怀的。
“这里。”霍峋松开了一只手,然后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心口痛。
从见到郑秋白就一直在痛。
一日夫妻百日恩,郑秋白和霍峋有着两年乘以一百的恩情,于是郑总还是退了一步,“要哭就上楼去哭,别在这装模作样丢人现眼。”
霍峋乖乖跟在郑秋白身后上了电梯,阿良原本还想拦一把,不过郑总表示没事,一个喝醉了的霍峋,有什么可怕的?
阿良也算是看出来,什么叫周瑜打黄盖了。
他只能提溜着醉醺醺不省人事的齐朗,回到他俩下属住的双床房,老板的心思实在是难以捉摸,尊重祝福吧。
郑秋白一路走到客厅,连客厅的灯都没来得及开,他知道霍峋跟在他身后,哪怕对方的脚步声很安静,可那从旧情人身上溢出那堆儿紧绷又难过的情绪,还是吵到郑秋白了。
他不懂霍峋现在是在装什么,借酒发疯也要有个限度。
两年前被甩掉的是他,两年后被迫转圈儿丢人的也是他,霍峋有什么资格像个受害者一样胆怯又可怜,好像他才是感情里的暴.行犯。
郑秋白憋不住了,他准备质问,可霍峋似乎总能抢先他一步。
这次,是霍峋从身后拥住了郑秋白,手脚都很轻,甚至他环抱郑秋白的手也只敢抓紧自己的手腕,“对不起。”
霍峋突然就道歉了,为此郑秋白有一瞬卡壳。
这个拥抱这句话但凡放在两年前,他和霍峋可能根本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但是现在马后炮有什么用?
“松开我。”郑秋白绷着一张脸,抗拒霍峋的肢体接触,“你越界了。”
“我爱你。”
“笑话,你当我是八岁小孩吗?霍峋,我不知道你搞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但如果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疯话——”
“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让我留下。”霍峋不止话说的像个鸭子,行为举止也像,他的手已经伸到了郑秋白的腰带上。
像从前伺候郑秋白一样,手指灵活勾开了腰带上的暗扣。
事情的发展超乎了郑秋白的理解和认知,他‘啪’一巴掌打掉了霍峋的手,“霍峋,你在这干什么,要和我睡?你也太一厢情愿了,你觉得我会想和一个大摇大摆甩了我之后音讯全无,到海市过好日子的人滚上床吗?”
“还是说,你是找不到新金.主了,才又回头惦记起我来了?我告诉你,别人碰过的东西我不要,我嫌脏!”郑秋白恶声恶气,可他心口也在痛。
刺耳的话就像是针一样,用力扎在对方身上的同时,也顶得自己生疼。
“没有。”霍峋摇头,急切道:“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别人,只有你,我只跟过你。”霍峋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说出了连李晌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回过燕城,我想去找你,可公寓已经被卖掉了,你的电话也不是原来的,我也去过你的公司,我知道,你已经结婚了,婚礼都办完了——”
那一刻,霍峋才意识到,他彻底成为了一条流浪狗,没有意外,他的人设再也不会和郑秋白有所交集。
霍峋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窝囊,可除了哭,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郑秋白不愿意和他上床。
霍峋一长段话带着浓重的鼻音,不过郑总还是捕捉到了重点,“结婚?你听谁说我结婚了?”
“你不要瞒我了,我早就知道了,那年夏天,你就已经订婚了。我那时候在公寓里等了你一个月,就是想和你谈这件事,可你没回来,我当时太伤心了,也不想做婚外情的小三,才会离开,但现在,我、我能理解你,如果你还有一点点喜欢我,可不可以和我——”
事情太过魔幻,郑秋白的表情已经从痛恨化作了茫然,霍峋说的这些事,他一点都不清楚,“我什么时候要你做婚外情的小三了?我根本没结婚。”
“立人集团董事长的儿子不是你吗?”霍峋眼底有不信任,他见过太多有家室的男人在外故意装单身。
郑秋白也明白了这个叫人抓狂的误会,咬牙道:“是我,但他还有一个儿子,是我的继弟,订婚结婚的都是他,如果你今年再去打听一下,还能打听到‘董事长抱孙子’的最新消息。”
霍峋的眼泪不掉了。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
未知全貌的流言是一个他从未了解过的版本。
“霍峋,我和你在一起两年,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有数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
郑秋白如果结婚,就绝对不会在外面包什么小三小四、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婚外恋。
同理,“我都说了,我养你一辈子。你怎么就会觉得,我还能背着你去找别人订婚结婚?”
‘养你一辈子’这样的话在会所实在是太常见了,因而霍峋一直不觉得这样的话有多高的含金量。
对大多数靠脸吃饭的男女来说,这本就是别人喜欢他们时会讲的好听话,等不喜欢没感情了,这句话就连同金钱一起原封不动收回了,和爱半点关系都没有。
知道郑秋白口味喜好穿衣风格床上性癖的霍峋在某些方面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对方,就像他压根不知道,郑秋白的家庭原来是重组的,还有一个继弟一样。
曾经两年积攒下的卑微和埋怨在此刻又翻涌了上来,霍峋抿唇,“我根本不知道你有一个弟弟,你从来没对我讲过这些事。”
郑总听出了这幽怨语气里的埋怨,他好像的确忽视了这部分,可霍峋也没问过啊。
“我问了你就会告诉我吗?我对你而言,又算个什么东西。”
霍峋发泄的话说的很小声,可这自我嘲弄的话还是像一根刺,扎在郑秋白的心肝上。
一开始,郑秋白的确是轻看又随意地接近了霍峋,他的家人、朋友和霍峋扯不上半点关系,一个小情儿,够不到郑总身边抛头露面的程度,不至于。
再后来,郑秋白又觉得他们都是男人,他还是在下面那个,说出去有损他的面子。
为了那一点点自尊心,他说服了自己,觉得只要他和霍峋两个人过好日子就成,却忽视了霍峋因地位和处境而敏感的心。
原来他们之间的矛盾远不在于匮乏的沟通和互不知晓的心意,而在于一开始就错位的碰面。
两个人的相处从最开始就有大问题,而这些问题压根儿没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化,反而是在压抑的沟通中爆发。
郑秋白觉得细水长流、岁月静好又金屋藏娇的生活,对霍峋来说,是忍痛吞下来一口又一口的玻璃渣。
阴差阳错,霍峋因为误会伤心跑了,郑秋白因为那点儿自尊心不愿意去找人,宁可自毁八百,于是就这样,他们两个人白白蹉跎了两年。
“霍峋,我——”这种时候,好像说什么都很无力,郑秋白整个人露出一种颓势,再没了方才的尖锐,“对不起。”
郑秋白知道,他有错,错的占比还比较多,他还是没能让霍峋在跟他的两年间过上好日子。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霍峋固执道:“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是爱,不是廉价的喜欢,更不是在床上受荷尔蒙与性激素支配说出来的喜欢。
白天还恨不得咬死霍峋的郑总,夜里选择坦荡面对内心,他轻轻点了下头,“我爱你。”
不是爱过,是爱。
虽然郑秋白恨死霍峋了,但他也不争气地爱死霍峋了,只是他下意识回避后者,不想在这场一直由他主导的关系里落于下风。
可人有时候就是会因为嘴硬和固执失去很多东西。
郑秋白就失去了霍峋。
霍峋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你,还要我吗?”
第 129 章 07宝宝
李晌没见过霍峋这么没出息的人,如今他这兄弟也是身价不菲的青年才俊,竟然还要走老路回头去当小情儿,还要脸不要?
“那郑秋白是给你下迷魂汤了吗?你知道我在酒店找不到你有多担心吗,我还以为你喝多了被人下.药迷走了,谁能想到是你自己没脸没皮跟上去的!”
“你不要说话了。”霍峋都把让李晌来接他这档子事忘到脑后了,“你不懂。”
“想我不说话,你倒是做点人样事儿呐!我要不把门拍开,你嘴巴是不是就要伸他裤.裆里了!”
霍峋不吭声,他头疼。
方才李晌一路风驰电掣驱车赶到酒店大堂,却没看到霍峋的人影,四处搜罗无果,打电话也没人接,他吓得都快报警了。
还是大堂经理及时赶到,并带着李晌去看监控。
而后李晌就在监控里看见了霍峋‘惊为天人’的一番表演,随即气势汹汹一路杀到了行政套房门前,用震天响的敲门声,打断了门内两个人破镜重圆即将勾天雷动地火的故事发展。
在李晌雷厉风行的逼视下,郑秋白一边整理被霍峋从裤子里抽出来的衬衣,一边劝和叫霍峋先跟李晌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我们再谈。”
这样发展,好像的确是太快了。
于是霍峋只能‘忍气吞声’跟李晌离开,一路上还在忍受李晌的念叨。
“你忘了他结婚了?他还把你甩了!”
“他没结婚,是我误会了。”霍峋靠在副驾驶上,嘴角轻轻扬起。
两年间,他的心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轻快。
“哈?又没结婚了,不是诓你的吧?”
“当然不是!他也喜欢我,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晌无语地转着车把,“那又怎样,你们已经分开两年了,你不是从前的你了,他也不是从前的他了,以前你受那些委屈你都忘了。”
作为霍峋的朋友,李晌只亲眼见到过霍峋的难过和委屈。
对于郑秋白,他从前脑补的是一只印钞机一样往外吐钱的金蛤蟆,不过今天匆匆一瞥,他好像也理解霍峋惦记这么多年是为什么了。
英俊潇洒的花美男,还一个劲儿往外吐金币,谁能不惦记?
要是早点认识郑秋白,两年前穷日子过够的李晌都得骂霍峋一句不识抬举,闹什么闹,把郑秋白伺候好才是正经事。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金钱在李晌这儿已经买不来感情了。
“我知道。”霍峋道:“我也不图他的钱。”他就图郑秋白这个人。
两颗从未偏移的心想要重新贴近,是水到渠成又轻松容易的一件事。
郑秋白又再次有了情人,说情人不准确,应该是爱人,是男朋友。
不过郑总很苦恼,他没有谈过正常状态的恋爱,而对从前的他和霍峋来说,他们之间做的事情也很单调,基本就是在公寓里,进行各种各样的蒙眼游戏。
甚至分开两年重逢,做的第一件事依旧是触碰彼此的肉.体,实在猴急。
这下郑秋白都觉得,他们俩实在缺乏基础的、增进感情的情侣活动,重来一次,还是应该慢慢来,而不是操之过急。
正经谈恋爱这档子事,郑秋白身边的狐朋狗友里实在没有太好的范例给他求学。
郑总去问阿良,阿良也不知道咋叫正经谈恋爱,“我就是把我的钱都给我对象管了,工资卡上交,她挺高兴的。”钱比阿良靠谱。
郑秋白可不敢用钱打发霍峋,再说了,他把手上的钱都给霍峋也不现实,因为郑秋白的资产有很大一部分是股份和家族信托。
郑总又转头问齐朗,齐朗的小嘴巴撅的能栓油瓶,他只是喝多了一晚上而已。
怎么这一晚上过去,他看上的好男人就成为别的男人的男人了?
“哥,你还喜欢他干嘛,他那么没有职业素质!”齐朗不甘,俗话说得好,“好马不吃回头草啊——”
郑秋白也不恼,他心平气和对齐朗道:“那我还是当劣马好。”
齐朗眼睛红红,恨他入行太晚,要是四年前是他遇到的郑秋白,打死他他也不会分手。
这样好的男人,白白便宜了别人,连吃都没吃到嘴过一次,齐朗做梦都要流泪。
“齐朗,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郑总笑笑,至少他从前不是个合格的爱人,亲和也只是表面。
郑秋白对谁都这般绅士又体贴,真处起来,恐怕又要觉得他敷衍了事又不够深情了。
“哼,我才不会像他那么贪心,既要又要呢,你对我这么好,我已经很知足了。”
“那就是你还不够喜欢我。”真正的喜欢,就是会萌生占有欲,就是会希望那个人所有的好都仅限于自己,“你只是喜欢我对你的好。”
“既然如此,你就该去找一个,对待你比我对你还要好一百倍的人,那才是你该得到的爱。”
齐朗没文化,有点听不懂郑秋白讲的话,但郑总讲他总有一天会能听懂的。
因为在郑秋白遇到霍峋之前,他也不懂喜欢和爱的区别。
没人能给郑总贡献谈恋爱的绝招,郑秋白只好自己琢磨,从网络论坛上找些独门技巧。
网友比郑秋白身边的活人靠谱不少,提出诸多建设性意见。
例如:两个人需要单独出去约会,看电影,吃西餐,逛大街,逛公园,做什么都行,只要是两个人;
见不到面的日子要煲电话粥,一日三次,但要比三餐准时,要嘘寒问暖,要真诚关切;
关系进展些了,再称呼彼此可以用昵称,要二人之间独有的,才能彰显独特和关系的亲密……
在海市出差的一周,郑秋白请霍峋吃过几次高级餐厅,吃过饭后又去逛商场,适合霍峋的时装大买特买,
怕霍峋误会,郑秋白强调,“这是以男朋友名义送给你的,下次再见面,你要穿我送的衣服。”
“好。”霍峋听话,比起买衣服,他更期待郑秋白带他回酒店。
两人逛完商场,大包小包拎上了霍峋的车,郑秋白看了眼表,道:“我晚上还有个应酬,你开车回家吧,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今天就这么结束了吗?”霍峋今天特意换了条新内裤,结果好像又派不上用场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是呀,我也舍不得你,但对不起,宝宝,晚上的应酬实在是推不掉,不过结束的早,我会给你打电话。”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霍峋被郑秋白叫的耳朵滴血,他好大一个人,被叫‘宝宝’,很难不害羞。
“好的宝宝,路上开车注意安全。”副驾驶上的郑总给了霍宝宝一个脸颊吻,就下车去叫的士了。
夜里十一点半,郑秋白的电话按时打过来了,霍峋一秒接起,对面问,“睡了吗?”
如果是早上,郑秋白会问‘起了吗’,中午则是‘吃了吗’,这三个开场白相当固定,霍峋都已经摸出规律了。
“还没睡,你呢?”
“刚结束,到酒店了,正准备冲个澡休息,明天下午的飞机。”
霍峋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你就要走了?”
“得回津海分公司了,我是过来出差的,不过你放心,有空我飞过来看你,再说你不是也可以等放假飞到津海来吗?明天上午你到酒店来找我,我给你一把家门钥匙。”
“家门钥匙,是你的家吗?”霍峋小心翼翼问。
“不是我的家,你也说说你想住到谁家里去,我帮你去拿钥匙。”郑秋白开玩笑。
“我当然住你家,我的意思是——”不会再像养二奶一样,让他总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孤零零等待吧。
“我在津海只有那一套房子。”
霍峋放心了。
“你还要在海市上学对吧?什么时候能毕业?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按照郑总从前的习惯,真差一点就问霍峋毕业后要不要来津海了,不过他现在正在学着尊重自己的爱人,尊重对方的一切决定。
作为另一半,郑秋白应该是霍峋人生路上的同伴、战友而不是操盘者、独.裁者。
“我还没想好。”霍峋明年这个时间才能毕业,他读研,本质上是为了充实自己。
股市赚钱实在是太快了,叫他有种不真实感,霍峋把这种不真实归结为他觉得自己目前的才能还不足以匹配这样巨额的财富,于是才一心进修,目前他也只想好好学习。
这样未来,说不定能去做真正的投资。
“这个想法挺好的。”郑秋白鼓励式教育,不过比起让霍峋去上班,郑总这还有其他的人生大事需要他们两个人商量安排,比如什么时候见家长,什么时候要孩子。
郑秋白今年三十了,他的身体虽然能生,但肯定不像是正常孕妇那样一切都顺其自然。
再等两三年,说不定要难上加难,能早生,郑秋白觉得还是要早点生。
放在以前,郑总肯定把生孩子当成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才不会考虑要配合霍峋的规划,因为本来就是他大肚子他来生,谁大肚子谁才该有话语权。
现在,还是得尊重孩子爸爸。
不过有关孩子的事,郑秋白决定还是先等等,等他看约会进度差不多,到能合适上床的时候,再坦诚告诉霍峋他身体的‘缺陷’。
郑总预计,快也得谈至少三个月,才能到那一步。
霍峋还不知道郑秋白那边掐着点算日子呢,他只是觉得有点慌,虽然郑秋白对他越来越好,哪怕两人异地,也时时电话关心报备,寄些礼物,飞过来看他陪他上大课。
但,郑秋白不碰他啊!
霍峋每次约会,都记得穿新内裤,不过,他连露个内裤边的机会都没有,每次都是这样。
“我的哥啊,我还以为你咋了呢?就因为他不愿意和你上床?你这也太——”李晌都不知道说啥了,他没见过这么便宜的男人。
“你根本不懂!”霍峋知道郑秋白喜欢的频率次数和时长,他俩现在重归于好一个多月了,郑秋白都不给他过夜的机会,这明显不正常。
“那你十月一去津海找他,住进他家里,这不就水到渠成了。”
十月一,兴冲冲飞到津海的霍峋顺理成章住进了郑秋白家里,但也没人告诉他,郑秋白在津海的新家这么大啊!
四百平一层,两层八百平,要是不爱出门,每天上下楼溜达溜达遛遛弯,运动量也就差不多了。
“你住一楼的大客房吧,已经提前叫阿姨给你收好了,床褥都是新的,床垫和枕头你睡睡看,如果觉得太软太硬不习惯,过两天我带你去家具店再买。”
“这屋子有独立浴室,洗漱用品是按我常用的置办的,你去看你喜欢吗,不喜欢家里有备用的,你去自己挑。”
霍峋拎着行李箱,身形僵硬,忍不住问:“那你住哪?”
“我住二楼。”
二楼一整层都是郑秋白的私人空间,房间的隔断全都打通了,空间的通透感很强,不过有艺术隔断,不同区域有不同区域的功能,卧室健身房书房衣帽间餐厅浴室,相当齐全。
没厨房,用餐时间,佣人会把制作好的餐食给他送到楼上。
所以一般情况下,郑秋白压根不怎么下一楼,反正二楼也能离开家出门。
“我就一个人住这里啊?”谁能想到住在男朋友家里,也跟单独住宾馆没差别啊。
“你想和我一起住?”郑总眉头一挑,但又忍下了色心,“这样还太早吧,不合适。”
网友都说,还是得相处一段时间彼此了解再决定同居与否,太早住一起,对他们的感情也没有帮助,反而会暴露不少生活习惯上的分歧,引发矛盾。
郑秋白觉得他之前就不了解霍峋,光顾着上床了,没来得及深入彼此习惯与内心。
“不过,你今晚要不要上楼和我一起看电影?”
去外面的影院,郑秋白嫌场地不干净,不如在家看。
楼上有影音室,投影幕布都是院线级别,音响也要十几万,装好就没怎么用过,现在正好拿出来亮相哄男朋友。
霍峋当然答应,他以为这是什么暗示,洗了个澡,换上新内裤就上楼了。
郑秋白掏出一堆影碟,有警匪悬疑片,也有爱情片和科幻片,当然还有动画片。
他想孤儿院长大的霍峋,小时候大概没什么机会静下心来看动画,“宝宝,你想看什么?”
“你呢?我看什么都好。”霍峋哪有心思看碟片。
“那看这个小猪动画片吧,一系列的,我听阿良说挺有意思的。”这还是阿良女朋友推荐的,说很感人。
霍峋看着碟片上的花斑猪,笑着点头,他觉得郑秋白好有童心,可爱。
两个人窝在宽大的毛呢沙发上,盖着同一张毯子,霍峋在大荧幕上的小猪用一口港湾腔卖萌时,伸手揽住了郑秋白的腰,和他贴近了一些。
郑秋白倒也不抗拒,顺势靠在霍峋怀里,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
霍峋一鼓作气,继续摸郑秋白的腰,试探勾引,下一秒,郑总小声抽了抽鼻子,是想流泪的鼻塞。
霍宝宝傻了,手忙脚乱给郑秋白递面巾纸。
屏幕里的小猪和猪妈妈一边品尝美味鸡肉,一边含泪高呼:“不再出卖自己的鸡!”
这幅母子温情,把小时候被舒澜养育很好的郑总感动的一塌糊涂,再大的人也会想妈妈。
但完全没看多少剧情的霍峋很僵硬,他真的很想出卖自己的鸡啊!
欢快的片尾曲响起,郑秋白红着眼睛看了眼落地钟,亲亲霍峋的脸颊道:“时间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晚安。”
后槽牙都快要咬碎的霍峋发誓,下次再看动画片他就是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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