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自己不会成为“他”
余鸿旭的车子将祁久念载到了一个破落的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门口连个路灯都没有,如果有幸经过时不仔细看的话,还真发现不了这里有这么一个连名字都早就糊掉了的小区!
勉强挂在两边墙上的两扇铁门连关都懒得关,只需用手轻轻一推就开了,发出“吱吱呀呀”让人心慌的声音。
旁边的保安亭里一个人也没有,显然已经放弃管理了。
站在门口从外面往里一望,还有两户人家微弱的灯光依稀可见,但并不妨碍整个小区荒芜得俨然一座无人的鬼城。
夜晚还有风在里面呼啸着,很明显四处漏风,听起来渗人得慌!
祁久念怀疑地皱着眉侧头望了一眼余鸿旭。他想带自己来见谁啊?
余鸿旭抬了下下巴,皮笑肉不笑地示意祁久念走进去。
见祁久念的脚步迟迟不动,他“好心”地告诉祁久念:“你放心,我不会在这里埋了你的,我没理由。至少,现在没理由。”
说完,余鸿旭自以为自己“幽默”地笑了下,还耸着肩膀一脸轻松地盯着祁久念。
祁久念被他看得心里更慌了,嘴角抽了抽,心想:也就是说,以后会……的意思?所以不管过去多少年,他还是觉得,我得是他一个人的“猫儿”吗?不听话就会采取手段吗?
祁久念摇了摇头,赶紧甩掉那些让自己不安的念头。
而目前对他来说最要紧的,是赶紧进去看看里面究竟是谁,值得余鸿旭大老远地将他带回来……
他和余鸿旭两个人走到了最里面那户亮着灯的人家门口。
在敲门前,余鸿旭望着祁久念似笑非笑地解释道:“先说好了,他可不是我招惹来的,是他自己指明认识你的,可不关我事。不过,虽然有些东西不是你说断就能断,但你也有权利选择——亲手‘斩断’它!这,可是我送你的一番‘好意’,不要辜负了哦~”
听着他熟悉的阴阳怪气的腔调和试图教化他的“好心好意”,祁久念发自内心地想作呕!
还好在最后关头,他硬生生忍住了喉头的那阵痉挛,而后咬着牙,主动敲响了房门。
当破败的老式木门被打开后,从里面探出一张枯槁灰败的脸时,祁久念顿时瞪大了眼珠。
不同于祁久念的惊讶,门内的人在看到祁久念的时候,原本无神警觉的眼神陡然回光返照般亮了起来,肉眼可见的欢喜!
只见对方激动地大开了房门,张开双手似乎想上前抱住祁久念,可最后还是胆怯地缩了回去,站在原地自顾自地搓着手犹豫了片刻,才尴尬地笑了下,鼓起勇气和祁久念说话。
“久念,我、我是你老子,你还,记得我不?”
【老子】——这两个字俨然一个开关,将那些尘封许久的往事,都一股脑地开启涌进了祁久念的脑海里。
祁久念逐渐冷了脸。
怎么是他?
他想过很多人很多种可能,唯独漏了这个人。
直到看见他,祁久念才反应起来——自己是有多久没想起过这个人了?
自从借贷还不上,他的老子将他交给高利贷的郭老大自行处置卖给『不野』后,祁久念早就断绝了和他这个所谓的“老子”的一切往来。
而郭老大果然是说话算话的。
郭老大听从了祁久念的诉求后,还真就告知了道上所有的兄弟,让这个人不要再去打扰祁久念,所以祁久念就再也没有过这个人的消息。
后来,祁久念也就慢慢淡忘了这个“一夜贪欢”过后,将自己带到这世上,带给自己前面二十一年痛苦生活的人的存在。
没想到时过境迁,重新来到国内,这个人,还是被余鸿旭揪了出来……
祁久念回过神之后,冷冷笑了一下。
他定定地望着余鸿旭,坦言:“如果你要拿他来威胁我的话, 抱歉哦,这个人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一听这话,余鸿旭都还没有给出反应,祁久念的老子率先不干了!
那具早就因为长期的东躲西藏而佝偻消瘦的身体立马站直了,而后双手并用地抓紧了祁久念的手臂,惊恐的眼泪鼻涕瞬间就出来了。
“久念久念!你不能不管我啊!我是你老子啊!连你也不管我的话,他们、他们说,要把我的器官卖了去抵债……我、我看到你不是拍戏了吗?你现在是‘大明星’了,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的!求你!救救我吧!只要你救我这一回,我、我马上消失!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听着对方的哀求,祁久念只感觉脑袋麻麻的,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
他的表情木然地望着面前这个哭得稀里哗啦,仰着头说得尤其诚恳的老子。可他却许久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忘了将手臂从对方的手底下挣脱,即便他心里十分痛恨对方的存在。
余鸿旭最喜欢看这样“煽情”的时刻了。
只是见祁久念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决定帮祁久念一把。
于是,他站到了祁久念的身后,将嘴唇贴近了祁久念的耳朵,用一贯“蛊惑”的方式告诉祁久念。
“是不是很恨他,不想看到他?其实,你还有另外一个方法可以永绝后患的,而且,我也再不会因为这个人找上门了……怎么样?想不想知道是什么方法?”
祁久念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听见了“恶魔”的声音。
他终于被勾着再度从失神中回魂,然后转过头,顺着余鸿旭的话问:“什么方法?”
下一秒,祁久念的掌心里忽然多出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余鸿旭抓着祁久念的手,掰扯着他的手指正确地抓握住那东西,然后很有耐心地在他耳边带着微笑调教道:“你只要扣动这个,‘砰’一声,就都结束了。怎么样?是个好办法吧?”
那手感实在太沉重太冰冷了!
不用低头看,祁久念都能猜到那东西是什么。
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本能地僵硬住了,脑子里是那唯一一次见过余鸿旭用这玩意儿的血腥场面的不断循环……
而他的老子,则是早在余鸿旭掏出来那东西之后直接就从祁久念的身前跳开了,却因为跳得太快,他的脚步趔趄了下,重心一下子不稳地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他脸上的惊恐,比刚刚听到祁久念说和他没有关系时还要多上几分!
甚至惊恐到让他忘记了哭喊求情,只知道浑身发颤着,表情呆呆地瞪着那个东西的洞口,被余鸿旭引导着,缓缓地对向了他……
“不、不要!”
声音是来自于祁久念的!
刚才,他在余鸿旭的蛊惑下差点失了理智真的扣动了扳机,却在最后一秒的时候,险险拉回了自己的理智,一边喊着,一边将压着自己手的余鸿旭的手往旁边甩开后,直接将那东西用力地甩落在了地上,然后转身,将紧贴着自己的余鸿旭推倒!
做完这些事几乎用尽了祁久念所有的力气。
祁久念喘着粗气瞪着地上仍然挂着假笑的余鸿旭,他朝余鸿旭吼道:“我不会再被你控制!我不是你!也不会成为你!绝对!不会!”
他不知道在余鸿旭的手底下究竟死过多少人,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余鸿旭,确实亲手杀死了他在血缘上最亲的人,也就是他的父亲!那个空有血缘关系,却在他少年时期猥亵QJ过他的人!
这件事,是祁久念在偶然的情况下听他的“干爹”元浦说的。
因为余鸿旭当年是“少年犯”,未成年,还有自首情节,酌情考虑下,余鸿旭以自卫的理由最终无罪释放了,连劳改都不用。
元浦还说过,余鸿旭这个人很复杂的一个点是,他的悲惨遭遇反而成为了他后来投靠黑木老大的一个“契机”,而且还是在他亲手杀了他的亲生父亲不久后,几乎一点消沉停歇的时间都没有过,高调而直接地转身投向了能给他更多生存和往上爬的机会的黑木老大。
而在之后的几年间,余鸿旭帮黑木老大做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丑事”,最后还被迫替黑木老大背了个“锅”,导致他在RB待不下去,只能退而回国发展他自己的“事业”……
元浦知道这么多事情,自然有他自己的手段,祁久念并没有多嘴追根到底。所以他能知道的关于余鸿旭背后的故事只有这么多,但已经足够让他震撼的了!
如今回到现在的场景中,祁久念明白余鸿旭只是想在自己的身上复刻一个“他”。
他们相似地有一个只会带给自己痛苦的“老子”,相似的悲惨童年悲惨生活,相似的对“生”的渴望。可是祁久念深知,自己不会成为“他”……
在沉默了不知道多久之后,祁久念的表情冷静了许多,语气也恢复平淡地告诉余鸿旭:“我有我活下去的方式,所以我……我会帮他还钱。他欠你多少,我都还你。”
原本还假笑着的余鸿旭,在听见祁久念的话之后,嘴角的笑意瞬间就耷拉了下来,眼神突然变得阴狠无比!
“你真是一只怎么也教不乖的猫儿!你确定,你还是要和我作对?”?
122.祁久念的内心忽然不平静了
“你还是要和我作对?”
听见余鸿旭这句陡然降了好几度的话,祁久念心里一凉,身体没来由地抖了下。在这初秋微凉的夜晚,他的冷汗居然一下子就下来了!
祁久念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余鸿旭的话,其实就算现在他说什么弥补的话也没用,因为余鸿旭——此刻是真的生气了!
骨子里对余鸿旭的恐惧短暂地主宰了祁久念的身体,让他又陷入到了头脑空白和身体的僵硬之中。
祁久念只知道呆愣着盯着余鸿旭慢慢地从地上站起,随后高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缓慢地朝着他靠近。
而越是靠近,那种恐慌就越是深刻。
可是越是这种时候,祁久念就越知道自己得自救,不能再被余鸿旭带着节奏跑!
于是下一秒,祁久念猛地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疼痛的感觉便瞬间代替了恐惧,让他停止了转动的思维再度运转了起来。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刚刚被他打落在地上,而此时,就在余鸿旭身后的手枪上!
开着门透出来的屋内微弱昏暗的灯光,将那东西身上的哑光折射出森冷的感觉,却反而,让祁久念看到了“生”的希望!
祁久念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心脏随着这想法立马“突突突”狂跳不止。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赤裸,余鸿旭很快就察觉到了祁久念的念头,他顿住了脚步,嗤笑了声,然后侧目,往身后瞟了一下。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确定你能做到?”
祁久念心里慌得一批,可他眼下只能嘴硬,便梗着脖子也冷笑了下,鼓起勇气硬怼:“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余鸿旭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突然捂着肚子放肆地笑出了声。
刚刚还很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样。
余鸿旭总是这样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祁久念才不想琢磨他想什么,他只知道——机会只有一次!
祁久念咬着牙,在余鸿旭放松警惕笑个不停的当下立马就做出了决定,身体猛地朝着余鸿旭的身后俯冲了过去!
余鸿旭也瞬间反应过来,转过身就去抓祁久念就要擦身而过的身体。
祁久念的一只手还真的被他抓住了,好在他的动作比余鸿旭快上那么一点,在被控制住之前,他已经捞到了那东西,然后直接一个扭转身体,将手枪的洞口强硬地抵在了余鸿旭的脑门上!
面对一直以来让他恐惧的余鸿旭,祁久念知道自己还不能松懈。
“放手!”
余鸿旭却也丝毫不惧,抓着祁久念的手反而更加用力了,甚至还一点点收紧,慢慢转动了下。
他挑衅道:“你倒是,开枪啊?不敢吧?还有,你知道怎么用吗?”
“别以为我不敢!”
祁久念紧紧咬着牙关低吼着。
从手臂上传来的勒紧的痛感让他险些忍耐不了松开拿着手枪的手,掌心里渗出的黏腻的汗液更加让他差点打滑将手枪掉落。
可最后只是洞口偏移了下,硬生生让他抗住了将手枪握得更紧了!
祁久念不想再跟余鸿旭拉扯,在余鸿旭掌心再度收紧的瞬间,直接就扣动了扳机。
随着“砰”一声巨响,子弹擦过了余鸿旭的侧脸。
没一会儿,余鸿旭的脸颊靠近耳垂的位置上,便多出了一道血痕……
余鸿旭愣了愣,狐狸的眸底染上了明显的怒意。
可就这,他还是没有松开手,反而微眯着眼睛,歪着头,笑意盈盈地盯着祁久念。
“希望你这次对准点,朝这里,打进去。”
说话间,余鸿旭将修长苍白的指尖指向了刚刚被祁久念的洞口抵过的那个痕迹,然后笑着笑着,眼神忽然又变得阴狠了起来。
“你要是不打进去,我不会再给你多一次机会,你会死得很惨……打啊!”
最后一声发疯的吼叫俨然一道“催命符”,似乎真的在期待祁久念将子弹打进去!
可就是这一声,顿时就吓得祁久念本能地肩膀瑟缩了一下。
祁久念想退缩了。
余鸿旭却不准备给他退缩的机会,伸着另一只手弯腰就要去够祁久念手里的枪,嘴里还嘲笑着:“给你机会你还不想用?你不会用的话,我教你!”
“你、你别动!”
祁久念声音颤抖了,身体本能躲闪着不让余鸿旭抓到他的手失去控制权,可他的眼中透着害怕挣扎。
即便他多想要从余鸿旭的手底下逃脱,可这要是真的打下去了,反倒是顺了余鸿旭的心意,被他拉扯着一起往地狱的方向越走越远……他不能!
祁久念继续咬着牙和余鸿旭纠缠着。
而一旁从刚才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祁久念的老子,这会儿终于勉强回过神。只见他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要逃跑。
幸好祁久念的余光立马就瞟到了老子那边的动静。
前一秒他还准备替对方还债而对方清醒过来之后只知道独善其身的憋屈,这会儿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朝对方咆哮着,将他的老子吼停下了脚步。
“你这个混蛋还不过来帮忙!找东西把余鸿旭打晕啊!快点!”
他的老子却在犹豫过后,反而更加往前跑着。
祁久念失望了,不再期待地转过头继续和余鸿旭争抢手枪的行使权。
余鸿旭这会儿的心情反而很好地笑了两声:“你看,你想帮他,他却自己跑了……老子信不过,我就说,你刚才就应该……”
“锵——”
余鸿旭的话还没说话,一声突兀的金属撞击的声音,陡然从他的头顶上方传来,随即一阵眩晕感侵袭而来,他的手劲顿时就弱了下来。
祁久念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接着这个时机赶紧从余鸿旭的手底下挣脱,然后跳开几步远了,才转过身去看发生了什么。
“!!”
祁久念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的老子在逃跑之后,仅存的一点良心忽然出现,指使着他折返了回来,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找到来一块厚重的铁板,暗戳戳地摸到了余鸿旭的后头,直接发狠地砸在了余鸿旭的后脑勺上!
此刻,老子还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瞪着眼珠子,粗气一直喘个没完。
而显然,除了惊慌之外,他的老子在抬眸望向祁久念的时候,眼底还闪过了疑惑。
祁久念猜想,他的老子也许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做出平常的他压根就不可能会做的事情吧?
俩人站在原地沉默地对视了好一会儿之后,就在老子缓过来气将手放下,刚松一口气的时候,祁久念却眼尖地看到本应该昏倒的余鸿旭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
祁久念赶紧朝他老子大声招呼道:“他还没晕!快跑!”
老子的身体顿了一下,却下意识赶紧弯下腰,又在余鸿旭的后脑上补了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对方彻底软掉没再动弹,老子终于意识到严重性了,手中的铁板被他慌张地丢在了地上。而后,他惊恐地发现——余鸿旭的后脑上在冒血!
即使是在乌漆嘛黑的光线下,也依然能看得到从余鸿旭身下流淌着浑浊的液体,在慢慢地往外漫延着……
老子的脚步往后踉跄了一下,随后目光惊恐地落在自己的手上和身上,发现上面都有刚才许多下敲击之后喷溅到的血液!
他的这副样子,在月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渗人!
可他的双眼,下一秒却无助地望向了祁久念。
他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到一句话也说不出。
而此时的祁久念,同样的,也被刚才发生在自己眼前的这一幕震惊到一句话也说不出!
祁久念不知道此时的余鸿旭是生是死。
可他知道,他的老子前半辈子一直在坑自己,却在这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反而回过头救了他的命!即便方式很惨烈……
祁久念的内心忽然不平静了!
站在原地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祁久念才咬着唇,朝他的老子点了下头。
“跟我走!余鸿旭的司机在小区外面等着,估计这会儿也听见声音了,我们动静这么大……总之!不能再待下去了!”
老子张嘴“啊啊”了几声,还是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虽然他确实是个不靠谱的人,可“杀人”这事他是第一次干,正常人都会害怕,他自然也不能幸免……
祁久念眼见他的老子已经吓傻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拉起老子的手,随后利落地往角落里躲闪着往前移动。
他们走了一段路之后,祁久念果然看见余鸿旭的司机出现在小区里的身影。好在一直是挑偏僻的有树丛或者其他遮挡物的路段走的,司机并没有发现祁久念和他老子的身影。
等躲了一会儿,直到司机的身影隐没在往里的破落建筑物里,祁久念再也顾不上许多,赶紧拉着老子全力奔跑了起来。
等他们终于安全跑到小区门口,刚停下弯下腰准备喘口气,忽然从不远处打过来的车头灯光吓得他们一个激灵又站直了身体……?
123.老子与儿子
光在车上下来的人的周遭,刺得祁久念的眼睛根本睁不开去看清楚对方是谁。
直到对方走近了,祁久念的戒备心才得以坠落,紧紧抓着手枪的手这会儿也终于放了下来。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
“元泽,你怎么找到……”
话说一半,祁久念忽然看见了元泽头顶上的绷带,心被什么揪了一下:“你的头怎么了?”
元泽摇了摇头:“这事我迟点告诉你。先上车吧!”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离开这里。元泽直接简明扼要地说了这两句后,抬手就牵着祁久念的手朝着车子的方向匆匆走去。
元泽的表情看起来很凝重,一眼就能瞧出来他已经知道了余鸿旭找上门的事情。
俩人心照不宣,彼此的手牵得更紧了。
而此时,祁久念的老子总算从怔愣中回过神,就在他俩的身后急切地大喊大叫着:“喂喂!还有我!不要丢下我!祁久念!我是你老子!余鸿旭万一还没死,又追出来找我算账怎么办?!”
喊完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语言能力回来了,他随即高兴地又疯叫了起来。
“我终于能说话了!我能说话了!”
“闭嘴!”祁久念受不了地回头低吼了一声。
他的老子在听见祁久念生气的吼声后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两眼紧紧地盯着他们俩的方向,却一副不敢上前一步的可怜样子。
祁久念看见他这副样子,此刻即使有满腔的愤懑也无处发泄,只剩无奈的叹气。
他侧头望了一眼元泽,元泽立马明白地点了下头。
将祁久念安置在前座之后,元泽转头望向祁久念的老子,朝他招手。
“祁叔,您也上来吧。”
总被人称为“老无赖”,连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本名的祁久念的老子,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呼为“祁叔”!
闻言,他立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而在坐上车之后,他一脸新奇地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压根就看不出这是一个刚刚经历了死里逃生,并且还伤了人的人!
他的老子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没心没肺。
也许上一秒还会害怕,下一秒却能很平淡地收拾东西跑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一向活得很洒脱。
可祁久念就是讨厌他这副德行!
他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这次的出现,也是他自以为是理所当然地,将“祁久念”的名字供了出来,还指望着早就被他抛弃的儿子,继续帮他填他那些怎么都填不完的窟窿。
他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他就像一块讨人厌的狗皮膏药,一辈子都甩不掉的枷锁,牢牢地定位在祁久念的身上,而他本人,却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祁久念越看越讨厌,越想越觉得烦躁窒息。
祁久念后悔了,他不该带他老子逃出来的!
即使他刚刚救了自己,祁久念也有说服自己让他老子自生自灭的理由……
此时的祁久念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勾着唇轻轻冷笑了一声,而后望着车窗外车子启动后不停往后退的沉闷夜色,许久都不吭一声。
……
已经开上一条相对平稳和车流稳定的道路,少了身后可能会被追车的危险,元泽总算松了口气,得空关心情绪明显很不对劲的祁久念。
“久念,你在想什么?从刚才开始就在生……”
元泽的“生气”还没说出口,祁久念直接摇了摇头,口是心非地抢着回答:“没想什么。”
一直坐在身后静静估摸车子的价值和元泽身价的“祁叔”,听到车厢内终于有人开了腔,他的兴致一上来,便不管对方有没有心情听他废话,扒拉着驾驶座的靠背就一连串好奇的问题抛出来。
“跟叔说说,你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你和我儿子是什么关系?朋友?还是恋人?恋人也没关系!我很开通的!就算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我也不介意……对了,你是不是很有钱啊?”
祁久念嗤笑了一声。
“说那么多,重点是他是不是很有钱吧?”
下一秒,他的老子摸着头笑了下,回答得倒是很实诚。
“害,你交到有钱朋友了,那你老子我之前欠下的债,可不就轻易就能还清了嘛?这样你的负担也不重了不是?”
“呵?负担?你也知道你是我的负担啊?”
祁久念冷着脸回头瞪着他老子。
“我的朋友是我的朋友,跟你没有关系!他没有义务帮你还你那些破债务!TMD你想都别想!还有,我也不会帮你还!这件事还没完,你TM自己想想到时候怎么脱身吧!哼!”
一听祁久念又要不管自己了,他老子急切地将扒拉在驾驶座后面的手转移到了副驾驶上:“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老……”
“够了!老子老子!你老是用‘老子’这层关系压榨我,这么多年了还没压榨够吗?!我不欠你什么!你去死吧!”
祁久念声嘶力竭地对着他老子咆哮着,毫无形象可言。
可说着说着,他的眼眶开始发红,那种怎么也掩藏不了的委屈,都在此刻一股脑地倾泻而出,几乎要将车厢里的三人一起淹埋……
“如果可以选,我真希望你不是我老子,我也不是你儿子!”
祁久念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之后,直接扭过头不愿意再开口了。
元泽知道祁久念此刻的感受有多么无奈无力。
那种日积月累的来自于“父亲”的“压迫”……虽然压迫的方式不同,却都是实实在在的,让他们作为“儿子”的这一方,感受到了无法摆脱的窒息。
他伸出手,将祁久念冰凉的手包裹在了他浑厚的掌心之中。
此刻,语言是苍白无力的,说什么话都安慰不了祁久念内心所受到的伤害,所以元泽只能用静默的方式陪伴着祁久念,试图让祁久念宽慰一些。
“……”
祁久念的老子低着头盯着他们俩十指紧扣的手,自己俨然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儿子刚刚还喊着“你去死吧”……此刻,他的心底,竟然生出了异样的难受?
这样类似的让他“去死”的话,祁久念其实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每次他老子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丝毫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因为他知道他的儿子恨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没想到今天,他居然有了触动?!
他心想:如果那时候,余鸿旭塞给久念手枪的时候,久念,能够果断地开枪将我毙了,我也不会怪我儿子的,毕竟,我似乎,真的从来没有尽过一个父亲应该尽的责任……死在儿子的枪下,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然而他的儿子,却并没有真的这么做!他拒绝了余鸿旭,并且在自身同样恐惧余鸿旭的情况下,竟然想方设法地为他争取到了“生”的希望?!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是他这辈子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
在他这个本该恨他恨到不止一次想让他死的儿子,忽然拼了命地将他从余鸿旭的手底下抢下他的时候,他那早八百年前已经挥霍一空的“良心”的位置,似乎一下子生了骨血长了心,让他再也无法对他儿子的命和感受坐视不理了……
可是,他的儿子……依然是恨他的吧?
祁久念的老子许久没有用过脑子,他绞尽脑汁想了许久,得出来的结论让他自己都沉默了。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回过神。
他讪讪笑了一下后,这会儿却不再乱说话了,规规矩矩地坐回到了后座上。
此刻佝偻的身躯俨然一具干瘪的人体骨骼模型,卑微渺小到只占了后座一点点的位置,也尽可能地让自己毫无存在感。
后座的人怎样一种想法,元泽无法理会。他开着车,心里想的都是祁久念如今的处境。
刚刚接他们上车之前,祁叔说过“余鸿旭万一还没死”,也就是说,祁叔对余鸿旭动了手,如今生日未卜?
要真的死了,祁叔会很麻烦。但余鸿旭这个后患没有了,也就不会对久念再有威胁,后面即便祁叔的事情会连累到久念,他也会想办法将久念摘出来,然后,给祁叔找最好的律师。
可,要是,余鸿旭没死呢?
想到这,元泽的双眼阴郁地眯了眯,掌控着方向盘的双手十指紧了紧。
他要是没死,就又会死心不息地在祁久念的身旁徘徊,就怕他还是不愿意放过久念……
其实,元泽比任何人都要害怕余鸿旭的出现。
他害怕余鸿旭又会将祁久念从自己手中抢走,害怕他又会用祁久念不能拒绝的“理由”逼迫祁久念离开他,害怕再分别,不知道又要经过多少年才能重逢……更甚至,会不会是生与死的别离?
不能再想了!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一定不会!
元泽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令人不安的事情,隐晦的情绪在他注视着前方的视线里影影绰绰。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余鸿旭是个“隐患”,他要是没死,得想办法……彻底解决他才行!】?
124.他觉得自己是元泽的“灾星”
知道季欢一家和小粒都在担心自己,祁久念给他们打去了电话。
他告诉他们,自己只是和朋友聚会喝了酒忘了时间,并没出什么事,他先回酒店休息了。说到最后,抱歉的话祁久念接连说了好几声。
季欢一家倒都是直爽好说话的人,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对面三人接连说了句“没关系”。
季欢爸爽朗的笑声透过手机听筒,清晰地传到祁久念的耳朵里:“害!碰巧朋友到访也是没办法!有机会再和叔喝酒聊天吧!就你这酒量可得多多练习哈,以后出名了难免应酬。呵呵……”
电话里头顿了下,紧接着季欢爸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地和祁久念说:“其实,是你阿姨平时不准你叔喝酒,我这不是逮着机会了嘛?你就当陪陪叔哈!好了好了,不能被她听见了,挂了吧!拜拜!”
“哎哎哎!”电话里的小粒抢过了电话,“叔叔,我还没和老师说几句呢!”
抢到电话的小粒清了清嗓子后,也学着季欢爸偷偷摸摸的。
“老师,我晚上,要和欢欢出去玩,我晚点再回去酒店收拾东西。你放心哈,一定赶得上明天搭飞机回去的。”
小粒是个心大的半大不小的孩子,加上祁久念压根就没跟他说过自己以前的事情,所以对于祁久念刚才在电话里头说的和朋友聚会的事情,他是一点儿也没起疑心!
说完这几句后,小粒很快就挂了电话。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急切,想要在临走前争取多一点时间和季欢相处。
祁久念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沉闷的心情反而好了许多。
劫后余生回来,对身边所拥有的可爱的人,祁久念忽然有了更多的宽容。只要听着他们的声音,就足够他欢喜的了!
放下手机后,祁久念发现元泽也是刚刚通完电话。
元泽不打算坐以待毙,所以干脆防患于未然,打电话给了一直合作的安保公司的朋友紧急召集一拨人在酒店周围和季欢家的附近守着。另外再有一拨人监视着余鸿旭那边的情况,余鸿旭是死是活,有什么动静,都要跟元泽汇报。
交代完这些事情,眼前还剩下祁久念老子何去何从这一件事。
元泽和祁久念对视了一眼,转头齐刷刷地,将视线落在坐在客厅沙发上旁若无人狼吞虎咽的祁爸。
祁久念撇了撇嘴,走过去踢了踢祁爸的脚,毫不客气地对他老子说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逃命,二是自首,你选吧!不过你TM都给我滚,不要来沾边!要是选择逃命,没有钱我给你,滚得远远的自生自灭去!要是选择自首,人民JC会保护你,我TM也不认识你,别提到我!”
祁爸却仍旧没听见一样,继续沉默地往嘴巴里塞东西。
祁久念抬脚还要去踹,被元泽阻止,拉到了一边。
元泽也看出来了——祁爸就是个油盐不进没心没肺的人。他不想再看着祁久念动怒而无处发泄,索性叹着气,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进去说。”
祁久念哼了声后,乖乖地被元泽牵着手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并且关上了房门。
直到俩人一起坐在床沿面对面了,祁久念才终于静下心来,去打量元泽头上的伤。
“你被谁打了?”
他问得很克制,手却下意识往元泽头上缠绕了许多圈的纱布摸去。此刻柔软心疼的眉眼,是和刚才在外面声色俱厉的他截然不同的!
元泽一开始是默默地由着祁久念一点点地在他的头上摸索着的。其实他一直都在忍着疼痛,在祁久念快要摸到后脑勺那块湿润的地方时,他突然抬手将祁久念的手轻轻拉下,随后一脸轻松地摇着头笑了下。
“早上准备回酒店的路上,遇上唐黎的车子抛锚了。我想着,她一个女孩子大清早在没什么车和人的马路上等拖车公司,始终不是很安全,就陪她一起在那里等着。只是没想到忽然蹿出一帮人拦路抢劫,寡不敌众,我被人打晕了,然后,就一直躺到晚上差不多九点。”
元泽在叙述整件事的时候语气很平静,祁久念反倒更担心了,脸色一点点地阴沉了下来。
祁久念皱着眉,生气道:“你没说实话。”
难道元泽看不出来,唐黎的出现太巧了吗?俩人大白天的在大马路上,碰巧在一起被打劫?说不出的违和!
如果说,这些真的都只是巧合的话,那只能说,元泽的运气点儿背得厉害。
可元泽聊起这些的时候明显表情太过平静,像是心中早有了想法而压着不说而已,反而让人越在意了。以他的性格,是完全有可能怕祁久念担心,而故意说得那么轻松的!
再加上祁久念后来微信上收到的那张照片,更加让他不得不多疑,将这些事都联系起来,然后得出结论——从元泽遇到唐黎,还有之后的“遇袭”,后来被拍“暧昧接吻照”,这些,都是人为设下的局,为的就是让元泽和祁久念都跳进圈套里!
可是,这手段未免凶残了些!只是想让他和元泽误会而已,至于把元泽的脑袋都敲破吗?!
祁久念越想越气,干脆甩开了元泽拉着自己的手,然后背过身,环着胸,微微侧着脸冷着表情,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他佯装生气:“你在替谁掩饰吗?我希望你和我坦白,而不是一个人闷着什么都不说!”
元泽叹了口气:“我应该怎么说呢……”
说他儿时的好友唐清变了,和自己的妹妹唐黎设了个局敲破了他的头?
可他尚且不知道他们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难道让他对久念说,唐清和唐黎做这些,也许只是为了,让唐黎看起来对身处险境的他很关心?让他们俩的关系突飞猛进?这更不合理了!“工业糖精”也不是把人往死里造的呀!
这边元泽还在纠结怎么说,那边的祁久念则是慢慢转身,拿出手机拉出了之前跟元泽微信聊天的页面。
“你的手机呢?相信你的手机里应该没有这个聊天记录了吧?你不知道,有人在你昏迷的期间,用你的手机给我发了这张暧昧的床照。你怕我担心所以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不过,既然人家那么狠设了这个准备让我们俩误会的‘出轨’的局,我就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还好我没有中计,没有歇斯底里找你吵架,也没有一言不发单方面生你气甚至和你闹分手,对方打错算盘了。我想着,也许你被谁弄晕了拍了这张照片,所以我故意发这几句话刺激他们,让他们以为我中计了,让他们赶紧放你走……
“不过我没想到他们会用这样的方式弄晕你,就算想让我们误会也不能这么做!下-药总好过敲晕你的头啊!元泽,我说的是唐黎,我觉得这件事一定和唐黎脱不了干系。这么看,床上那个女孩也应该是她,她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你完全不用替她掩饰。还有,她的哥哥唐清也没那么简单,他一直想撮合你和他妹妹,也许这个局,就是他们兄妹俩一起设的!总之,我告诉你这些,是要让你小心这些人!
“还有啊,以后遇到什么事情,请你一定!一定!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不想你再遇到这些事情了!如果说是我连累了你,我……”
说到这里,祁久念忽然顿了顿,刚刚越说越激动的情绪陡然滑铁卢似地坠落。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忧伤。
祁久念的心里忽然又有一个念头,在动摇他想和元泽在一起的想法。
他心想,好像自从遇到他之后,元泽的身边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觉得自己是元泽的“灾星”。
而今晚,他的身边还多了一个累赘的“老子”,还有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冤魂不散的“余鸿旭”……
等着他的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未来。无论如何,总不会是风平浪静的。
祁久念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跟元泽坦白自己此刻的感受。
“如果说是我连累了你,也请你记得告诉我,我会选择离开你,只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话题不知道怎么的又扯远了,现在是敏感脆弱的祁久念。只见他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
每每面对祁久念这副我见犹怜泫然欲泣的模样,元泽总是手足无措的。
元泽赶紧抽出纸巾擦了擦祁久念的眼角,再将祁久念轻柔地拥入怀中,像面对一个易碎的娃娃一样珍而重之地哄着劝着。
“不要胡思乱想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管是唐黎还是唐清,我都不打算替他们掩饰。我也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我不知道他们还在背后还搞了这个小动作,现在我知道了。你猜得很对,他们就是想让你误会我……很抱歉,是我的错,让你一个人想了这么多。下次一定不管知道什么猜测什么,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好不好?可是,以后都不要再说什么离开我的话,好吗?心脏受不了!”?
125.他好害怕连累元泽
听元泽这么一说,祁久念轻轻“嗯”了声,将不安暂时压下。
随后,元泽又将自己昏迷后看到的听到的情况都讲给了祁久念听。
其实“元泽遇袭”的这件事就目前来看逻辑很简单,主要是为了拍暧昧照搞出的一出比较异乎寻常的戏码,能想出这个办法的,确实是个狠人和“神人”!
而按照唐清前后的说辞和反应,应该不是他想出来的,甚至他是反对的,但他不能排除有参与。总归是知道这件事责任主要在唐黎就是了。
“唐黎那边,你能找到她指使人伤人的证据吗?”
祁久念心急,即便语气听起来很冷静了,架不住那双漂亮的眼眸底下满是担忧。
看得出他对唐黎这么凶狠的一招实在心有余悸,巴不得立马将她塞进警局里!
但唐黎那边还有元泽的“暧昧床照”,也不知她以后还会不会拿这张照片当把柄。疯批的她要是有一天突然将照片丢给媒体,制造一时的混乱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即使他们有证据,也还得想好该怎么做,才能让唐黎暂时不要乱来……
元泽拍了拍祁久念的手背,随后将他的手整个握在手心里。
沉吟片刻后,他轻轻摇了下头。
“那个路段没有监控,而我昏迷前听到的不能算作证据,得将那些人找出来,再看他们给什么口供吧。在出发找你之前,我已经让助理低调报警了,‘抢劫加恶意伤人’的罪行,加上元家在这里还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相信这件事,不会随随便便糊弄过去了才是。只是……”
说着说着,元泽的眉心皱了一下,垂眸盯着握住祁久念的那只手,手掌底下无意识地又紧了一分——他隐隐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报警到现在也有两个多小时了,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也是离谱。我都怀疑警方的办事效率了。那么多人,还能躲过天眼,凭空消失了?又或许,唐黎的背后有什么人物是我们不知道的,能够做到无声无息地在一天之内藏起那么多人?那也说不定。”
元泽的不安,祁久念立马就通过那只紧握的手感受到了。
他猛地反手握住了元泽的手,表情更紧张了!
“这件事很棘手对不对?所以她还会不会对你下手?其实,从始至终她的目标都很明确,她只是要你跟她结婚,如果不是因为我妨碍到她了,她不会想出这样的损招的,对吧?要不,我还是,我们还是……”
祁久念的话一听就是又有了退缩的苗头。
“久念,你不要害怕。”元泽从刚刚的沉思中回过神,在对上祁久念不安的眼神时,那双清澈而沉稳的眸眼随即定定地望向祁久念。
他冷静耐心地哄着祁久念,试图压住祁久念那时不时冒出来的念头。
“并不是你妨碍到她了,她要和我结婚这件事本身就很有问题。你还记得我怎么拒绝的她吗?你有没有想过,她大可以找别的联姻对象的,为什么非得是我?即使我清楚明白地表达了我不喜欢女人,有爱人了,她也不介意……如果不是心理有问题,那么,就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是我们不知道的。唐家这么些年一直在国外,低调到回国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漏出来,一回来就要和我们元家联姻,这其中有什么猫腻我也不知道。我得等查清楚了,才能下结论。”
其实元泽本可以不用说那么多的,可他既然说了要对祁久念百分百坦诚,便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将自己所有的猜测以及担忧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也是希望祁久念不要再没来由地自怨自艾了。
这是元泽一贯的真诚。
可眼下,祁久念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他的真诚。
他将惴惴不安的心情掩藏在了低垂着的眼眸里面,沉默地听着元泽说完后,只木讷地回了声“嗯”,然后,就没有其他话了。
元泽当然知道祁久念还是会不安,毕竟谁遇到了自己不能面对的人和事时,对未知的恐惧,是一个人正常的生理反应。
而元泽一向不怕事,遇上事情总是选择迎难而上。
即便知道不是那么好解决,可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够握着自己喜欢人的手,一路过关斩将下去的。只要祁久念信他,他便觉得自己拥有了一往无前的能力,什么都不会害怕了……
可是,祁久念和他真的很不同——他一向没什么安全感!
好不容易将祁久念拉回身边了,今晚他却见到了更加让他不安的余鸿旭,那种潜伏在心底的“不确定”,又不止一次地冒出头了。
他果然还是很害怕会给元泽带来不好的事情,哪怕这件事并不是他愿意的!
元泽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消除祁久念的不安。
也许此刻和祁久念一起面对,并不是什么理想的方式。
于是元泽决定,既然无法消除,那就先让祁久念回避不安吧。
“要不,我们先顺着她的步调走吧,我能保证自己不会再出什么事情的。久念,我知道你在担心。你要是信我的话,明天你照常回去X国,不过,这次先别那么快回来。我会对‘外’说我们分开了,免得唐黎这边又找你麻烦。余鸿旭那边我也会让人监视着,你回去之后尽量待在自己的住处,哪儿也别去,先暂停一阵子工作当是给自己放假,我会让人二十四小时在你附近守着保证你的安全。等这边事情处理好了,我就去看你。相信不会太久的。”
祁久念愣了下,等想清楚元泽说的话之后,他抬起头:“你要一个人面对吗?”
元泽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只说了两个字:“信我。”
祁久念不敢说自己要和他一起面对,因为他实在是不确定待在元泽身边会怎么样。
只见他低下头,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点着头,同意了元泽的建议。
俩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祁久念的表情不自然地开始没话找话。
“对了,你今晚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啊,这个啊。”
元泽说着就将裤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打开短信给祁久念看。
“我那时候正等助理去有关部门调查全程各个路口的监控,想找到余鸿旭车子行径的路线,结果手机里忽然收到了一个虚拟号码发来的地址,对方将余鸿旭和你的名字准确无误地报了出来,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直接就过来了。幸好找到了。”
元泽望着祁久念,祁久念也盯着他,心里莫名感动又莫名后怕。
当时元泽真是关心则乱了,完全就没时间去查真实性直接就单枪匹马赶去找了。
祁久念此时心里真的很复杂:万一那是另一个局呢?那元泽,岂不是又被我连累了?
而元泽说完之后就后悔了。他知道祁久念一定又在乱想了。
他无奈地将祁久念抱紧后,在祁久念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叹息着发誓:“唉,下次我一定小心安全,不会让你担心了。”
“……”祁久念什么都没说。
……
等他们从房间里商量完走出来的时候,祁爸却不见了!
祁久念愣愣地盯着茶几上一片狼藉的景象,第一反应却是——他不会被余鸿旭的人抓回去了吧?!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然而,等他扭头,看到门口的衣架上,自己脱下来的风衣外套口袋有被人翻出来的痕迹时,祁久念心底自认不应该对祁爸有的担忧,一瞬间又变成了冷冽的寒风在心间呼啸而过。
祁久念嗤笑了声,面无表情地心想:哦,他又跑了,还卷着我的钱包跑了。里面有现金还有银行卡,够他挥霍一阵的了!
祁爸这么做,祁久念反而习以为常。
那么想着之后,他表情冷漠地给客房服务部打了内线电话,让人上来收拾东西。
吩咐完挂了电话,祁久念转身,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对元泽说:“你看,他又跑了。还好我一点也没在担心他。还好。”
他们确实进房间之后,一直在谈论的都是唐黎和余鸿旭的事情。祁久念是这么劝自己想开的。
而元泽,却一眼就看出了祁久念的伤心。他的笑容太刻意了!平时的他即使是应酬,也不会笑得那么假!
元泽知道,其实祁久念并不是不担心,只是嘴上说着让祁爸滚,可内心柔软见不得身边人不好的祁久念,哪怕被他的亲爸坑了无数次了,他心里却没真的要让祁爸滚的意思。
他们私底下,连一句让祁爸走的话都没有!
可以想见,久念本来就做好了将祁爸的事情扛下去的准备,所以才老想着远离自己,想着不给他添麻烦什么的……
祁爸却一声不响地走了?!
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老子,搁谁都会伤心的吧!
元泽心疼地伸手环住祁久念的肩膀,将他圈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轻轻缓缓地,将他的脑袋压向自己的胸前。
祁久念所有的愤懑不满和委屈,都因为此刻元泽的体贴温柔,而化作眼眶里瞬间的湿润。
可他嘴上却还在说着:“我没事。他走了也挺好的。”?
126.海边情话
这一晚,祁久念一直没睡。元泽也是。
未来将有一段时间他们会见不了面,所以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却什么都没做,只是藉着对方的体温,去安慰彼此那颗不安的心。
这一整天发生在祁久念身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所以元泽并没有将“早上说去工作实际上是回家和父亲吵了一架”的事情跟他说。
毕竟,事情的导火索仍旧是祁久念,元泽知道自己不能说,免得祁久念又陷入自我怀疑的泥沼之中患得患失的。
隔壁的隔壁的房门,直到凌晨三点左右的时候,才有了开门的轻微声响。
想必短暂的别离前,小粒和季欢也是把今晚当成了最后一晚享受的。对于深陷各种事件中的元泽和祁久念,就更不用说了。
后来,在快要五点的时候,两个人左右是睡不着了。
元泽便提议:“久念,要不要一起去海边看日出?我还没跟你一起看过日出,五年前的时候没有,五年后也还没有……去吧,去嘛?”
说着说着就抱紧了祁久念,元泽最后的声音听起来像在撒娇。
祁久念觉得这样子的元泽有点好笑又有点可爱,于是很快欣然同意:“嗯,我要去。以后有机会,都要去。”
昨晚的他稍显脆弱,在元泽一整晚的陪伴下,祁久念的心情已经明显好了许多。
祁久念想通了,即使未来有很多不确定,但他拥有此刻的元泽,还能和元泽一起做那些情人间都会做的浪漫的事情,此刻的他已经足够幸福了,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
秋天已近半,白露也已过。
早晨的海边风很大,海水冰凉腥咸,沙滩边上的软沙被海水浸泡了一夜刚刚褪去,祁久念俯身摸了一把,还是冰的。在太阳还没升起之前,周围的一切包括空气都透着湿凉,让祁久念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
祁久念将风衣裹得严严实实的,还紧挨着元泽站着,架不住鼻子受不了这寒意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转过身,刚张嘴还没说什么,元泽已经将自己的风衣敞开了,直接将祁久念圈在了怀里,包紧包圆了。
身高174cm身材苗条匀称长腿笔直修长的祁久念,在身高186cm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元泽怀中,显得很是小鸟依人,刚刚好让元泽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磨蹭。
祁久念觉得很痒,想推开,又不忍打扰此刻的温情脉脉,于是在元泽的怀中憋得满脸通红的。
没过一会儿,元泽便发现了,然后松开他,毫不掩饰地嘲笑出声。
“久念,你有时候真的傻得可爱!要是我晚点发现,你是不是就要憋气憋到缺氧了?那我是不是还要给你人工呼吸啊?哈哈哈……”
“闭嘴!”
祁久念暴躁地抡起了拳头,猛地在元泽的一边肩上捶了好几下。
皮糙肉厚的元泽压根就不觉得痛,但他还是一边配合地“哎哎”叫唤着,一边往前跑着。
沙子太软,跑起来有些费劲。
元泽索性脱掉鞋子跑得更快了,边跑边扭过头去嘲笑祁久念“腿短”和“体力不行”。
祁久念的腿没他长,见他故意让自己追不上,一气之下,干脆坐在地上不追了,然后环着胸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瞪了几眼元泽后就扭过头不理他了。
元泽摸着脑袋,走过去坐在祁久念的身旁,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我的久念这是生气了?你怎么那么容易生气啊?不要气了,虽然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不过,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说着就要去揽祁久念的肩膀,被祁久念躲了一下没揽到。
祁久念头也没回,冷笑了一声,嘴硬道:“谁说我腿短的?我那是黄金比例!体力不行……你大爷的体力不行!我让你看谁体力不行!”
在元泽还反应过来的时候,祁久念忽然转过身,猛地将他扑倒在了沙滩上!
在晨曦微露的此刻,他的身上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显得通红的脸色越发光彩照人,更加水灵了!
即便祁久念冷着脸说着恶狠狠的话:“C!让你看看谁体力不行!”
可元泽依旧觉得他傲娇可爱得很。
在祁久念的吻落下之前,元泽反客为主地微微仰起了脖子,一只手在祁久念的后脑勺上轻轻往下压,试图让那个将落未落的吻更加深刻,势要一开始便吻进祁久念的骨髓里,将他牢牢地锁在自己的身体里……
长长的吻停止的时候,天边已经大亮,他们错过了亲眼目睹日出的壮观,却在日出的见证下,发自内心地对彼此说着那句最简短却最动人的情话。
“久念,我好爱你。”
“我也是,很爱你。”
这次,祁久念并没有扭捏,而是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表达着他最真实的感情。这是他第一次说爱他。
元泽反而愣住了。
等他回过神,追着祁久念要再听一次的时候,祁久念却不乐意了,傲娇地哼哼了两下之后,又俯下身献上自己的吻堵住了元泽的嘴。
回程的路上,元泽依旧死心不息地追着祁久念要听那句话。
坐在副驾驶上的祁久念索性两眼一闭就要假装睡觉。结果一晚上没睡的困意在眼睛闭上的瞬间席卷而来,没一会儿,祁久念真的睡着了!
元泽试探地拿手指轻轻戳了戳祁久念的手臂,几次过后,他终于灰心丧气地知道了“他睡着了”的这一事实,只好瘪着嘴委屈地回头,然后放慢了车速,继续平稳地开着车。
直到开车到达酒店地下车库里停好车,祁久念都还在熟睡中,均匀而轻微的呼噜声证明他不是在装睡。
元泽无奈地笑着摇了下头,下一秒便下了车拐过车头,动作极尽轻柔小心地将祁久念从副驾驶上抱了出来,哪怕他心里仍旧很迫切地想再听他说那句话,却也没有打扰祁久念美梦的打算。
离飞回X国的航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元泽打算就这么抱着祁久念睡觉。
可进了房间后,元泽才发现俩人头发上衣服上藏了好多在沙滩上亲吻时沾惹上的细沙,带着海水的潮气和腥咸,后知后觉的黏腻不舒服。
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祁久念的时候,他却自己醒了。
睁开眼就看见元泽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自己,还垂着眸失神地盯着自己,刚睡醒的祁久念脑袋里懵懵的,下意识就抬手环住元泽的脖子,仰着脖子给了元泽睡醒后的第一个吻。
祁久念亲完后脑子终于缓过来了,而脑子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开溜。他扭动了下身体。
“好了,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元泽却笑得不怀好意,手臂抓抱得更用力了。他盯着祁久念此刻湿润诱人的唇,喉咙里的干渴让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既然久念不愿意再开口,那他,就要想办法让他乖乖就范?
想了就要去做,被勾起的欲望再也不加掩饰,元泽二话不说径直朝着浴室走了进去。
祁久念用震惊的目光瞪着元泽:“你想干……”
话还没说完,浴室的门就被关上了。
他的声音,也随之被湮没在了即将春光无限的洗浴间里-
暂时忘却所有烦恼,肆意欢快的结果,就是两个人都不同程度地表现出了精神欠佳。
祁久念扶着酸痛的腰,姿势别扭地侧坐在机场的候机室里,表情麻木地接受来自于小粒贱兮兮的探究目光。
而同样一个晚上没睡之后还整理行李整理了几个小时的小粒,此刻却仍旧容光焕发的,跟打了鸡血似的!祁久念不由地感慨:年轻就是好啊!
这么想着,祁久念下一秒就将揶揄的目光落在了元泽的身上。
至少祁久念还有在车上眯了一会儿,苦了元泽这会儿却呵欠连连,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也是哈,谁家好人一晚上不睡觉,还要不知死活地和人大战三百回合不死不休的?更何况他头上还有伤,这不是纯纯地给自己找难受嘛?
祁久念看着扶着脑袋的元泽的可怜样qingtuan,冷笑了一声。
“活该。”
元泽闻言,顿时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到最后,他还是没能逼出祁久念再说一遍“我也爱你”。果然,他的久念还是那么嘴硬……
送走祁久念之后,元泽的手机好像自带监控功能,立马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口袋里有两只手机,一只是助理刚给他送来的,一只是被他接走的唐清的手机。此时响起电话的,是他的新手机,上面显示的号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元泽接起来一听,原来是唐清。
“阿泽,这个是我的备用号码。你昨天一声不响走了,我想着你应该是有急事回去了就没打扰你。不过哦,你头上的伤怎么样了?我就是打个电话来问一下的。这边医院,你看,要不要再过来检查一下?要的话我就在原来的病房等你哈。还是说你有自己习惯去的医院和医生?我挺担心你的,希望你也要注意休息哈。”
唐清的话语间满是关心,还有一丝丝小心翼翼生怕惹恼元泽的感觉。
许是儿时的好友滤镜的加持,元泽暂时还是没法对唐清的关心置之不理。
于是在犹豫片刻后,他佯装若无其事地告诉唐清:“嗯,抱歉,昨天确实有点急事先走了,借了你的手机也没还你。我头上的伤还好,没什么不舒服的。不过既然你这么说,还是先谢谢你的关心,那就,在原来的病房等一下我吧,正好手机也可以还你。还有……”
他顿了顿,紧接着说:“还有,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127.拙劣的演技
到了医院做完检查,在病房里等待结果的时候,元泽将手机交还给了唐清。而昨晚手机上留下的信息,早就被元泽清理干净了,他现在对唐清会下意识带着戒备。
而在将手机放到唐清手中的时候,元泽甚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阿清,你是怎么认识那个人的?”
唐清接过手机的手顿了一下,抬头望向元泽时的疑惑眼神不像是装的。
“谁?”
“你真不知道我在说谁?”
昨晚知道他拿了唐清的手机,能够准确无误发送祁久念位置的消息到唐清手机上的人,很难让人不怀疑是唐清。
元泽狐疑地再度打量确认了一下唐清的表情,暂时没看出其他异常后,他才短暂放松戒备地轻轻吁了口气。
“抱歉,没事了。今天谢谢你陪我过来检查。对了,我还没问你,画廊的事情筹备得怎么样了?”
唐清回过神,忽略掉因为元泽莫名其妙的怀疑而刚才从心底涌现的不高兴,脸上仍然挂着笑,认真地回答道:“合适的地方早就找好了,包办装修设计和后期宣传的公司也准备就绪,只等着人员到齐开工。我这几天一直在采买物资,也是七七八八快齐了。”
“都是你一个人在做吗?”
“嗯。”唐清推了下厚厚的眼镜框,乖巧地点了下头。
“阿清,你现在变得很厉害哦。”
元泽咧着嘴竖起了大拇指,发自内心地夸了唐清一句后,紧接着友情值和体面拉满:“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可以来找我,千万不要见外,知道吗?”
得到元泽的夸赞和允诺,唐清的脸颊立马微微红了,本就漂亮的桃花眼此刻闪闪亮着光,眉目含春,唇角的笑意看起来便真诚了几分。
“那你到时候可不要嫌我烦啊!”是少年气十足爽朗的声音。
“哈哈,怎么会?”
两个人相视而笑了一会儿,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时光。
此时,在唐清的脑海中,慢慢地浮现出那段悠远,对他来说却又像是昨日才发生的记忆——
小时候的唐清因为阴沉的性格,加上长得像女孩子,而经常受到周围人的排挤和欺负。
刚转学到元泽班上的头一两个星期,唐清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和谁说过话。别人问他事情,他也只会木讷地点头或者摇头,很快,就不再有人主动靠近,甚至背地里议论他是个“怪胎”。
元泽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男孩子很奇怪,但也没有分多少注意力给他,毕竟元泽那时候可是班上的“人气王”,围着元泽转的人多得数不清,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管唐清,但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参与到讨论“唐清的怪异”当中。
之后,唐清和父母一起上门做客,元泽这才知道,原来两家父亲竟然早早就认识!
元泽的妈妈当时还活着,温柔的妈妈特意嘱咐元泽:“阿泽,在学校一定要好好照顾阿清哦,他有些腼腆,怕会被人欺负,所以,我们家最富正义感的阿泽,一定会好好保护阿清的,对不对?”
元泽从小就很听妈妈的话,从此便记下了“要保护好唐清”的事情。
很快,他们的关系引来了转折。
在元泽家做客后不久的某一天,排挤霸凌他的孩子们终于将霸凌升级,说要看看唐清究竟是男是女,于是将唐清拉到了教学楼下某处偏僻的灌木丛里,一群人粗暴地将唐清的裤子扒拉了下来,还围着他嘲笑观看。
那时候,唐清简直羞愧到想死的心都有了,眼泪糊满了整张脸!
而就在他泪眼朦胧的时候,元泽直接从他们身后踹过来一脚,将其中一个笑得最欢快的小孩踢飞了出去,然后哐哐就是一通乱揍,把所有前一秒还在羞辱唐清的人都打哭赶跑了。
最后,只剩下元泽和唐清两个人。
唐清清楚地记得——元泽伸手过来拉他起身的那一瞬间,元泽的身后有光!
当时的元泽皱着眉,二话不说就将自己身上的校裤脱了下来,然后丢给唐清。而元泽则是直接露着里面的四角内裤,大咧咧地露出那双肌肉线条已经很明显的长腿,手里还吊着从垃圾桶里扒拉出来的唐清的裤子,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走在唐清的前面开路。
“以后谁敢欺负唐清,小心我揍扁你们!”
小小的元泽挥舞着拳头,朝着周围看热闹却不敢靠太近的同学们恶狠狠地放话:“唐清是我罩的!”
也就是从那一次开始,元泽就这么闯进了唐清的生活,在往后唐清的午夜梦回里都是元泽的身影。
从那以后,唐清的眼睛里只看得到元泽了,元泽在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如此。直到两年后他们全家出国才停止了这种黏黏糊糊却又乐在其中的生活……
从回忆里回到现实,唐清脸上的笑容渐渐停息,随后变得苦涩懊悔。
俩人安静了一会儿后,唐清忽然抬头,佯装不甚在意地问元泽:“阿泽,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的呢?小时候跟你一起玩的时候,倒没觉得你会喜欢男的,你简直直得就像根钢筋!”
元泽有被这比喻好笑到,他“哈哈”笑了下,下一秒便认真地告诉唐清。
“应该说,不是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只是刚好我喜欢的久念是男的而已,无关性别。”
他说得那样真诚那样幸福,以至于唐清心中的最后一点期待,都随着元泽的这句话而一下子崩坏了!
在得到这个答案之前,唐清心里想的是,如果元泽能大概说出个时间点的话,那么他还能捋一捋自己究竟还有没有机会。
可是,元泽却说,无关性别?!
那是不是代表着,元泽以前不喜欢的,以后也不可能会喜欢?
就像唐清这种长得像女孩子一样漂亮外表丝毫不输祁久念的类型,元泽要是喜欢的话,老早就应该喜欢了,哪还有祁久念什么事啊……
原本就因为同为男人却苦苦暗恋着元泽许多年不敢开口,自卑敏感的唐清,这会儿当真是灰心丧气到了极致!
虽然不想表现得太失落,可唐清眼底的光暗了几暗后,终究是归于无。
他苦笑着敷衍了句:“哈,是吗?”
元泽却将唐清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解释为“为妹妹唐黎感到惋惜难过”。
他压根就没怀疑过唐清对自己会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将一颗心都放在妹妹身上的唐清有点可怜。
想到这,元泽轻轻拍了下唐清的肩膀。
原本想着要安慰唐清的元泽,却在张了张嘴犹豫了三秒钟之后,反而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出口的一番话,瞬间就让唐清难以置信地抬头瞪大了眼珠。
只听元泽说:“可是,我和久念已经分开了。就在昨晚,我们发生了一点‘误会’,我们吵了一架,然后就……分手了。他早上已经坐飞机回X国了,也许,以后除了工作,都不会回来了吧!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我想,我是不可能再喜欢谁了,以后随便找个人结婚凑合着过也行,至少能让一部人高兴。所以,可能接下来,我会听从我爸的安排吧。哈。”
元泽越说越难过,说到最后,随着一声叹息落下,他的眼尾肉眼可见地红了,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随后,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似乎并不想让唐清看到他此刻的脆弱。
“你的意思是……”
唐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和看见的。可他认识的元泽并不是那种会说谎的人,元泽这样子,看着当真就像是伤心透了!
为了让唐清更好地相信自己说的话,元泽笃定地重重点了下头。
“对!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以后和谁结婚都听我爸的。我累了,如果喜欢一个人要和全世界为敌的话……那么,我选择放弃!”
元泽险些被自己拙劣的演技笑喷,可他凭借自己跟剧组一段时间后的那点浅薄的经验,愣是掐着自己的大腿将笑憋了回去。
而他眼尾的红,也只不过是掐疼了之后显出的正常反应罢了……
可即便他的演技很拙劣,奈何唐清,居然信得真真的!
听到元泽这么一说,唐清心中所有复杂的情绪都集中在了一起,而最后剩下的,是对受伤的元泽的心疼。
唐清抬手就给了元泽一个疼惜的拥抱。
“我懂你的无奈,懂你的爱而不得。但是阿泽,没关系的!有些事情不能勉强,那就随它去吧,时间很快会将一切冲淡,你值得拥有更轻松的人生!阿泽,我希望你幸福,这是我的真话!”
当然,唐清心里另外的更真实的想法是——元泽如果能和妹妹在一起,也许以后,他会有更多的跟元泽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总好过元泽和祁久念在一起,只属于祁久念一个人的好!
同样是同性之间的喜欢,却走向不同结局的感觉,真的很让唐清不爽。
于是他心理扭曲地想着:既然我不能拥有元泽,那,祁久念也别想拥有……?
128.放屁的没办法啊
没想到唐清会将自己抱得那么紧,看起来比他这个“当事人”的情绪还要激动。
有感于此,元泽心里便越发觉得唐黎做的所有的偏激的事情都跟唐清没有任何关系,唐清只是被自己的妹妹牵着鼻子走的“可怜哥哥”而已。
元泽抬手轻轻拍了下唐清的背,反而安慰道:“我没事的。”
浑厚温柔的声线夹杂着些微鼻音,像是真的难过到鼻子里酸酸的带出来的共鸣。唐清心疼得手下抱得更紧了!
“唉,我心疼你,阿泽……”
“靠靠靠!”
突兀的声音忽然在病房门口响起,病房里的俩人都被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各自往两边弹开,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齐齐瞪大了眼珠盯着门口发出声音的那人——赵伦。
元泽的表情倒是没有像唐清那么复杂精彩,在看清来人之后,惊吓到的表情立马变成了皱眉嫌弃。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声不吭就出现,是要吓死谁?”
赵伦闪身进来后,几大步就冲到了元泽的面前,手指戳到元泽的鼻头上,直接一通气都不带喘的输出。
“你还说呢!上上周的周六,不知道是陪分手的那个谁闹了一整夜,回去之后,害得我爸终于意识到我不能再不务正业了,直接给我买了机票去XX群岛搞什么实地考察两天,后来还逼着我跟着我哥去M国跑了好几天的什么商会展会酒会啥的,我都快参加吐了!但是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你们好上了我很开心,我相信爱情了!还以为你们真的能跨越世俗修成正果什么的,还想着赶紧结束行程回来,能够来得及见证你们见家长什么的……
“结果!我TM刚一回来就听到你的助理告诉我你出事了,然后我马不停蹄赶来病房,你倒好,直接给我丢了这么一个‘又分手了’的重磅炸弹!还一副再也不相信爱情准备认命的狗样子?!完了后还马上就跟唐清卿卿我我的?!我之前还被你和祁久念之间寻死觅活的爱情故事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和好才一个星期说分手就分手?!真是白瞎我浪费了这么多感情和时间在你们身上了!”
“……”
病房里静默了几分钟。后面的两分钟一直是赵伦一口气终于下去之后“吭哧吭哧”的喘气声。
被打扰了与元泽难得的亲密相处时光的唐清,此时他的表情是说不出的难看,眸眼间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在元泽看不见的角度里,对着赵伦散发着冰冷的死亡凝视。他心想:这是阿泽自己的选择,有你赵伦什么事!
赵伦没看到唐清的表情,但他似有所觉,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随后收起手抚上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所有的气愤填膺一瞬间灰飞烟灭!
只不过大脑短暂宕机一秒的时间而已,等他望过去唐清那边的时候,唐清却已经收起了阴冷的表情,挥舞着手一脸的无辜。
“阿伦,我只是在安慰阿泽,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分手了阿泽也很难过,但是你要体谅他,他也是没办法……”
“放屁的没办法啊!”赵伦忍不住撸起袖子狂怒道。
紧接着,他再度抬起手指,指着一言不发的元泽的鼻子。
“我可是被这家伙一把鼻涕一把泪感动到动摇了我的生存理念了!当初他说他放不下,不甘心还没争取就结束,抱着垃圾桶吐了一个晚上,可是到手后却不珍惜,我TM信了他的鬼了!”
说完,赵伦还瞪着眼睛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指被元泽无奈地拉了下来。
元泽不知道该怎么跟赵伦解释,犹豫间,眼角余光瞥见大开的病房门外,唐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框边上。此时她正歪着头环着胸地盯着他们这边,很明显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这个戏本来就是为了让唐黎放松警惕而导出来的,所以话到嘴边,自然是变成了顺着赵伦的话说下去。
“阿伦,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可是,我太累了,真的走不下去了!对不起,我早该听你的话的,是我太天真,自以为真爱能够战胜一切,可是只是一点点小‘误会’而已,就足够让我们之间的感情出现裂痕,然后是莫名其妙的争吵。我们之间的感情真的好脆弱……分手,真的只是迟早的事情。我到现在才明白,真爱并不无敌。”
说话间,元泽垂着眼眸,一副灰心丧气到了极致的模样下着最后的结论之后,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一副又要哭了的样子。
赵伦直接气炸,伸手就揪起了元泽的衣领,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骂什么好。
又是好一会儿的沉默过后,揪着衣领的那只手紧了紧之后,终于放开了。
然后,赵伦失望地将元泽用力地推开,眼睁睁看着元泽一个不稳就要跌坐地上,却被身旁的唐清手快地扶稳后,他冷笑了一声。
“阿泽,我不信你是这样的孬种,我也不认识你这样的孬种。本来我还挺佩服你的,但现在……算了,你就选择安稳地随便找个女孩子结婚生子好了,那样,才适合现在这样没心气的你。”
难得不再吊儿郎当的赵伦在冷冰冰地说完这番话之后,转身径直走向了门口,才发现门外站着唐黎。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压低了声音,阴阳怪气地恭喜唐黎。
“你如愿了高兴了吧?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让元泽所有的心气都没了,不过,总归这中间干坏事一定有你的一份,我说得对吧唐黎妹妹?不过你可要小心了,回旋镖总有一天会飞到你身上的。呵,祝你幸福。”
“谢谢。”唐黎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挥手,可可爱爱地歪着脑袋笑着和赵伦告别,“赵伦哥哥,再见。”
赵伦咬着牙从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后,随后目视前方直接越过唐黎,一身风尘仆仆而下巴上的青色胡须隐隐若现的样子,反而让他看起来沉稳了许多。
唐黎望着往电梯间疾步而去的背影,忽然“啧啧”了几声。
“果然’阅历’才是男人最好的医美!可惜了,我有我的‘追求’,要不然现在的赵伦哥哥也不错呢?哈哈。”
独自站在门口若有所思笑了几声后,唐黎总算想起来要进病房看望元泽这件事,于是拿出手包里的小镜子照了照。自觉这会儿的妆容很完美之后,她收起镜子,甜甜微笑着转身朝病房里走去。
她边走边说:“泽哥哥,今天好多了吗?我给你带了补品,对伤口很好的!我可是起了个大早炖了一整个早上的呢!”
她看起来像是刚刚到场的样子,微笑间,目光落在了唐清还紧紧抱着元泽的双手上。
下一秒,唐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暧昧,却很快又移开了视线,淡定地和她哥打着招呼。
“哎呀!哥,你也在啊?我就说一大早怎么不见人,原来是在这里!啊!你昨晚留下了,不会一直陪在这里没回家吧?怪我!昨天吓到精神不好,所以早早就睡着了……要不,今天换我来照顾泽哥哥,好吗哥?”
唐清一脸的“你自己不清楚搁这装糊涂装天真是吧”的阴郁表情。
可他撇了撇嘴顿了顿后,转头边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抱紧元泽的手,然后若无其事地回答唐黎。
“昨晚我们都回去了,你可以问阿泽。我们也是到了早上,才又回来医院继续做检查的。那……人我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他,知道吗?毕竟人家可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唐清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怪异,眉头甚至紧锁着,似乎有些生气和不愿意回想。然后,他扭过了头谁也不看。
唐黎却还笑得一派天真。
“那是当然!我会好好照顾泽哥哥的,哥你就不要操心啦!那你赶紧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元泽看着兄妹俩之间诡异的气氛,又想起了晕倒前唐清骂唐黎的那一幕,知道两兄妹这会儿还在闹别扭中,于是他偷偷扯了下嘴角无声地笑了下,随即接过了唐黎的话茬继续说。
“嗯,阿清,你辛苦了,我已经没什么事了,这边有唐黎妹妹一个人照顾我就够了,不需要那么多人的。你回去吧。”
闻言,唐清缓缓地抬起头,沉默地盯着元泽好一会儿。
心脏那块实在憋闷得慌!可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而他的妹妹,或许比他更适合待在这里照顾元泽吧?所以,他的“任务”,也差不多快完成了吧?那么剩下的,就看唐黎了……
想是这么想,唐清还是心有不甘。于是在沉默过后,他难得在元泽面前流露出了冷凝不爽的神色,只闷闷地“哦”了一声当是对元泽上一番话的回应后,连句“再见”都不说,直接就走出了病房,顺手头也不回地带上了病房门。
眼下,就剩下元泽和唐清两个人了。
看到哥哥也走了,唐清表现得很开心,举着手中装着炖盅的保温盒,朝元泽露出了少女的娇羞。
“泽哥哥,这是我第一次炖东西给男孩子,希望你不要嫌弃。我还有些话,想对泽哥哥你说——要不是昨天你那么保护着我,也许我,可能今天就不能完好无缺地站在你的面前了!真的很谢谢你!还有,我……”
她忽然顿了顿,害羞地低下头后,才继续说:“泽哥哥,我忽然发现,我、我其实对泽哥哥,真的挺喜欢的!所以之前说的想要和泽哥哥结婚的想法,我依然没有改变,甚至更加更加想要和你结婚了!你对我的想法,是不是也有些改变呢?”
说完这段之后,唐黎抬起头,仰着脖子,眼中满是期冀地望着元泽,似乎是真的很期待元泽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无所谓的态度。
她的表现真的太自然了,以至于元泽差点忘了她才是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
元泽紧紧盯着唐清,沉默了两秒后,忽然温柔地笑了:“唐黎妹妹,我还没怎么和你相处过,你能给我多一些时间,让我们先相处看看吗?这样对你才公平。”?
129.飙演技
“嗯!好啊!只要泽哥哥愿意让我跟着你,我能等的!”
唐黎一副小女孩得了糖果似的高兴。说完话就开始张罗着给元泽拿出她花了一个早上时间炖的补品,舀出来,端到了元泽的面前,一脸邀功讨好的笑。
“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喝,不过我可是完全按照我家厨师说的做的,什么花胶,鹿茸啦,都是选的上好,对伤口很有用的!”
透过面前炖品氤氲的热气,元泽静静地看着唐黎的笑脸,当真看不出有一丝一毫不情愿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真心爱慕自己的女孩捧着一颗心放到了自己的面前一样。
元泽接过了那一碗补品,淡定地看了一眼清润的汤色后,脸上随即扬起笑,温柔道:“谢谢唐黎妹妹。”
然后,他坐在床上,而唐黎坐在床边,在她炽热的目光下,他默默地将那一碗满满的补品都吃进了肚子里。
吃完后还不忘赞扬:“唐黎妹妹很有天赋,不像是第一次进厨房。 我想,以后要是谁能够娶到唐黎妹妹这样既漂亮又温柔还愿意进厨房的女孩,睡梦都会笑醒吧?”
“哪里呀!嘻~不过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好开心啊,你以前可是话都不跟我多讲的!”
“哈,是吗?那是我那时候还没发现,原来唐黎妹妹这么可爱。”
昧着良心一改往日冷淡的态度天花乱坠地夸赞着唐黎,元泽在心里不齿自己的同时,还感觉到了愧疚: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也会对着一个女孩子花言巧语胡说八道?唉?感觉有点对不起久念啊!
一想起祁久念,元泽就没来由地晃了一下神。
他的一颗心,忽然就都飞到了祁久念的身上:通知的那些保镖们早就乔装成了普通游客,坐上了和久念同一班回X国的航班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而且,余鸿旭要是能够将触手伸到X国的话,他早就在之前的五年间有无数次的下手机会,可他并没有,是不想,还是根本就没有办法?不过眼下既然有保镖跟着了,应该是万无一失的才对……好像赶紧处理完这边的事情,立马飞过去和他在一起啊……
而刚刚转头放回炖盅和碗的唐黎,回头就看到元泽失神的样子,她的唇角又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
她的这一笑,正正好和元泽回过神之后投过来的稍带着一丝暖意的眼神对上,下一秒,她立马无缝切换到了“人畜无害”的表情之中。
“泽哥哥在想什么呢?看起来很开心呢。我猜,泽哥哥是不是想起了你们剧组的元老师啊?啊对了,刚刚进门前,你和我哥是不是在聊元老师的事情啊?元老师怎么了吗?说起来……”
唐黎说着说着忽然不笑了,而是在叹了长长一口气之后,脸上显出了哀愁,眉头都皱了起来。
只见她将手支棱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撑着一张小巧的脸蛋,憋着嘴委屈巴巴地说:“说起来,自从发现我喜欢泽哥哥之后,一想起泽哥哥和元老师还是情侣关系,我就,这儿疼。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不可能和别人分享的,难怪元老师当时也不同意我加入你们,我终于,能理解他的感受了。”
唐黎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和唐清一样漂亮的桃花眼里,此刻,似乎还有泪花在打转,看起来简直我见犹怜。
一个因为爱慕一个人而有了小心思会吃醋的小女孩的表情,瞬间就被她拿捏得相当到位,让人忍不住佩服!
元泽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唐黎,要不要考虑拍戏?你这演技,一定分分钟碾压鱼圈一堆流量小花!”
可元泽很快就稳住了心态,也学着她开始“飙演技”。
“唐黎妹妹,我……我和他,分手了。”
元泽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将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也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哀怨。
“昨天晚上莫名其妙吵了一架,他说我不理他的感受那么晚才回复他,说我出轨,一句话也不愿意听我解释就和我提出了分手,连我受伤了也完全不在意。早上上飞机之前,他还将我联系方式拉黑了,我连他离开前最后一面都没看到,就这么被单方面分手了……本来昨天就因为他先和我爸吵了一架,他怎么能那么不信任我呢?算了不说了,最近老是吵架,别提心多累了,他要分手,我也由着他去了……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你面前说起这些的,真的很不好!”
元泽的话半真半假,最后甚至还假装烦躁地皱起了眉头,将一头早上刚洗的柔顺的头发上手这么一抓,瞬间就变成了乱七八糟的“鸡窝头”。
这一看就是那种被分手之后的颓废状态,压根就没有了之前元泽刻意塑造出来的冷静自持的成功人士的形象!
唐黎似乎信以为真地“啊?”了一声,然后下一秒就直接给出了回应,表情自然而心疼地抬手,轻柔地盖在了元泽的手背上,然后握住。
“泽哥哥,你不要难过,你还有我!他跟你分手那是他不懂得珍惜你!我要是他的话,一定会无条件相信泽哥哥说的话的!”
她笃定地点头说着这话,真诚的目光定定地望着元泽的双眼。
“唐黎……”
元泽忍住了想要抽出手的冲动,眼神始终温柔地回望着唐黎,嘴巴只呼唤了她的名字,而后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俨然一副为了唐黎的真心而动容的模样。
唐黎被元泽热烈的眼神盯着,她也装出了几分羞怯的表情,忽然低下了头不敢和元泽的目光对视。
扭扭捏捏了一会儿之后,唐黎猛地抬起了头,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而闭着眼一口气追问元泽:“既然泽哥哥和元老师分手了,那你现在,能不能考虑我了?要不,我们直接跳过交往,直接结婚好不好?”
元泽轻笑了声:“唐黎妹妹,我刚才不是说了,想跟你多点时间相处,这样对你才公平。而且,你不是也说了愿意等吗?为什么现在又等不及了?难道,你说你喜欢我,其实都不是真的?你这么急着和我结婚,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吗?”
随着话题的突然转换,低着头的唐黎下意识微微挑了下眉,唇角又悄悄现出了初见时的那种玩味而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的笑意。
很快,她切换自如地接过了元泽抛出来带着试探性的话题,反而抬起头气愤委屈地控诉元泽。
“泽哥哥,是我表现得不够好吗?你为什么怀疑我别有居心?我只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恨不能立马原地结婚而已!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可是,你也不能怀疑我对你的喜欢啊!”
唐黎边说边眼睛通红地盯着元泽,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将将在这句话话音刚落下的时候缓缓地从眼角滑落。
这一幕,直接看得元泽险些怀疑——他之前的猜测,是不是只是因为对唐黎的偏见而误会了?还有,昨天晕倒前看到的,不会真的只是他的幻觉吧?
在“飙演技”这条赛道上,元泽明显意识到自己输了。
而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元泽选择了沉默。
病房里只剩下唐黎委屈啜泣的声音。
眼看着唐黎没完没了地哭着,这样子的状况再这么持续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元泽只好暂时妥协,安抚性地抬手在唐黎的头上摸了下,然后快速收回手,轻声细语地向唐黎道歉。
“对不起,我刚才说话没有分寸。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我觉得结婚的事情还是太快了。至少得等我们彼此多了解一下,不再出现今天这样让你伤心的场面时,再来说吧。”
顿了下,元泽忽然转移话题。
“对了,唐叔叔和唐阿姨,他们不是说快回来了吗?很多事情我们说了不算,我也不敢随便许诺你什么,等到时候再说吧。”
闻言,前一秒还哭得伤心欲绝的唐黎立马止了哭,下一秒便抬起头,一边可怜兮兮地抹着眼角的眼泪,一边自顾自挑重点地就着最后一句话问他。
“泽哥哥的意思是,等我爸妈回来,就可以马上商量结婚的事情了吗?”
“……”
元泽再度沉默,心里忍不住吐槽:挺能抓重点的啊!
一会儿后,元泽揉了揉眉心,一副苦恼的样子。
“唐黎妹妹,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面对唐黎眼巴巴盯着等着他回答的样子,元泽就是打死不说“是”还是“不是”,然后忽然说自己“头好疼”,让唐黎去找医生进来。
唐黎犹豫了一下,再没什么伤心的表情,而是下意识撇了撇嘴又快速地收回唇角的嘲弄,表情瞬间切换到交集的模式,转头就跑出了病房去找医生。
直到这会儿,元泽才得以松一口气。
没想到第一次跟唐黎私底下的“较量”会这么难熬!
想到接下来不擅长“伪装”的自己还要再忍一段时间,直到确认所有的事情之后,才能撤回自己的“伪装”……
光是用想的,元泽的脸直接就绿了。?
130.信不信我和你绝交
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进来后,顺便检查了一下元泽刚才说的头疼的问题,虽然没发现什么问题,但医生的建议是继续在医院住上几天。
元泽直接谢绝了。
今天元泽来医院,本来只是为了试探唐清和唐黎,顺便向他们抛出“假消息”而已,如今目的达到了,他也就没有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
“后续有什么问题,我会告知我的家庭医生。元家其实是有自己的私人医院的。”在医生走后,元泽对唐黎微笑着说道。
唐黎闻言,也没再阻止,便一边笑着说着,一边顺手挽住了元泽的胳膊。
“哦,那是因为人家在国外待久了,不常和国内联系,就不知道元家的私人医院在哪里。”
元泽本能想抽出手,只动了一下又忍住了,心里想着“不知道的话可以上网搜一下”,嘴上却违心地说着:“啊是吗?是我没告诉你,不是你的问题。以后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是吗?”
唐黎甜笑着仰着头看了一眼元泽,随后将脑袋靠在了元泽的手臂处。
“……”
好不容易应付完唐黎,将她送到唐家的老宅子,元泽驱车先回了一趟『念念不忘』的工作室。刚一进门,头上的纱布立马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助理紧着走上前,体贴地建议道:“元总,您要不回去休息吧?后期那边已经剪好成片了,先行的一些用作宣传的片段和新品的推广也在同步顺利发布当中,开播前的准备工作目前都没有什么问题,您大可以放心休息几日。另外,您遇袭的事情目前还在跟进中,有眉目了会立马告知您的。”
“嗯。”助理一向做事情稳妥,元泽应了声,脚步下意识就要往里头之前拍短剧的屋子走去,在助理叫住他之前又折了回来。
助理的脸上顿时出现了揶揄的表情:“元总这是人家刚走,还不习惯吗?”
元泽尴尬地扯了个笑,对助理的开玩笑不置可否,只说了句“交给你了”,转头就出了工作室。
原本想着许久没有回总部大楼了,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似乎并不是很适合出现,元泽转念一想,便回了自己居住的小区。
没想到刚出电梯进了屋子,鞋子还没脱呢,元棠的电话就打来了。
昨天才跟他爸不欢而散的元泽犹豫了下,还是接了。
【听黎黎说,你和那个什么念的,分了?】
元泽无声一笑,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应了声:“嗯。”
电话里头的元棠明显高兴了,声音都放低了些。
【那就好,省得我回头还要找他。】
元泽并不想回应他这句话。
他知道自己争辩了也没用,即使昨天才那么吵过了,元棠内心里对祁久念的偏见不会变,而元泽自己的想法也不会变,父子俩在这件事上基本属于是隔了几十条横沟了没法沟通了的。
于是下一秒,元泽直接结束话题。
“爸,您打电话来,有其他事情吗?没事的话,我先休息了。”
元棠一听儿子懒得和自己多说,他的脾气瞬间就上来了。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
“您没其他事吗?”元泽依旧不为所动,冷着语调应付式地回答。
电话里,元棠沉默了许久,像是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又不受控制地发了火,似乎在反省。
当然,这只是元泽的期待,期待着他的父亲有所改变。
所以即使元泽嘴上说着不耐烦的话,可也没真的在元棠沉默的时候挂断电话,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等到元棠差不多消化完刚才的怒火之后,他才继续往下说。
【黎黎说你为了保护她受伤了,本来我是想着表扬一下你,不过,看来你不需要。那我说别的。秦氏那边可能会有小动作,这几天你自己注意点。好在你除了那什么念是黑料之外,也没什么把柄给人家抓了,他走了,倒是让我放心多了。还有,你唐叔叔和唐阿姨过两天到了,你先养好头上的伤,过几天回老家,我们两家人聚聚,顺便说一说你和黎黎的婚……】
元棠说了那么多,元泽都没有插嘴,只是听到后面元棠又准备说到他和唐黎的婚事时,元泽赶紧打住。
“我们俩暂时八字还没一撇,先相处看看再说。请不要一开始就对我期待太多,我让您失望的事情,难道还少?”
【……】
一两句话又成功地将俩人的对话堵死。
元棠沉默一秒之后不高兴地在电话里头“哼”了一声,随后意兴阑珊道:【行,我也不逼你了。至少你和那谁断了……算了,不说了,你休息吧。】
说完,元棠直接挂了电话。
一通电话听得元泽心情烦闷。
元泽背靠着电梯门呆站了许久,然后在某个瞬间忽然动了起来,连鞋子都忘了换,直接表情木然地穿过前厅走向了客厅。
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望着头顶上华美的水晶吊灯,直到从肚子里传来饥饿的空号后才回过神,这才想起来自己中午还没吃饭,于是拿起手机订餐软件刷了一圈,眼睛忽然锁定到一家卖小面的小店,连带着想起来好久没去那一家店买小面了。
自从祁久念说了不想吃小面的那天起,他就没再去过。
元泽心血来潮搜了一下经常去的那一家的店名,发现并不在配送范围内,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刚刚看到的那一家随便点了一份。
点完没事做,元泽开始满脑子都是久念了。
这才不过半天的功夫而已,那种挠心挠肺的思念,像有成百上千的蚂蚁在他的心上爬着,他真的很想立刻飞过去找他的久念……
“恋爱脑晚期,没救了。”
元泽自嘲了一句后,却手随心动地拿起手机就准备给祁久念打个电话。
结果一看手机上的时间,这个点祁久念应该还在飞机上……
元泽略显失落地放下手机,一个人盯着头顶上的水晶吊灯继续莫名其妙地放空着。
大概十几分钟后,外卖到了,保安室拦着没让进,给元泽打了个电话,确认是元泽点的外卖之后,电话那边嘀咕了一句“咱这元总还挺接地气,居然也吃这东西?”的这句话,一字不落地被元泽听进了耳朵里。
元泽这还什么都没说,就听见对面忽然意识到手机还没挂,连连抱歉了好几句,元泽不以为意地回了句“没事”,很快电话挂了,不到两分钟,送外卖的人便从电梯里走了进来。
元泽跑出去接,结果发现拿东西上来的人——是赵伦。不过他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以他对赵伦的了解,会来找他一点也不意外。
元泽耸了耸肩,主动调侃道:“伦少爷什么时候送起外卖来了?”
赵伦没好气地瞪了元泽一眼,将手里的东西举起来,咬牙切齿地对元泽说:“嘿?谁送外卖了?!我只是刚好路过!路过!顺便帮你拿上来不用谢!哼!”
“哦,真的是这样吗?”元泽不信,又耸了下肩膀,“早知道你会刚好路过,我就顺便也给你点一份。不用谢,请叫我大方的元总。”
“哈!不好笑!”赵伦一点面子不给,手都举酸了,干脆放下手,堂而皇之地走进屋子里,直接就到了客厅里坐下。
元泽无奈地瞪了一眼赵伦没换鞋的脚,这才想起自己也没换,想了想,干脆也不换了,紧跟在赵伦的身后也进了客厅。
这是赵伦第一次来元泽的新屋,左右看了一下之后,一向喜欢豪奢骚包的他觉得这里的装修简单了些差点意思,很快就没了新鲜感,毫不客气地评价道:“不咋地。太小了,也没装修好。”
就赵伦那审美,元泽一向不敢苟同,也从来不评价他的品味如何,以至于赵伦总以为自己的审美非常了得。不过赵伦爱说什么元泽是一点也不介意的,甚至还在赵伦嫌弃的目光中打开外卖盒,淡定地直接一筷子一筷子地嗦起了小面。
“这东西好吃吗?看起来就很不卫生,你怎么吃得下嘴?”
赵伦一边说着,一边瞪着眼珠子看元泽吃得很香,口嫌体正直,差点分泌起唾液来。
元泽明明抬眼看见赵伦流口水了,可他却不问赵伦吃不吃,搞得赵伦坐在一边看他吃表情尴尬至极,一时忘了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客厅里,此时安静到只剩下元泽嗦面的声音。还有,赵伦暗戳戳吞咽口水的细小声响……
就在赵伦在心里骂了元泽N句不带重样的脏话之后,元泽才终于想起来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了,于是憋着笑,佯装冷漠地问赵伦:“没事你来做什么?”
“你丫的没事我就不能来?!”
赵伦一下子炸毛,站起来指着元泽的鼻子不爽道:“你TM就我这么一个兄弟却不好好珍惜!信不信我和你绝交啦?!”
元泽却淡定地摇着头:“不信。”
“你!气死我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跟你绝交!”
赵伦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吵架就绝交这种话简直信口拈来。
元泽终于忍不了地“噗嗤”笑出声,伸手将赵伦的手指拉下。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你不要生气了。其实,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既然你能来,就代表你愿意相信,我是不可能随便和久念分手的,其中一定有隐情……我这样说对不对?你坐下,听我一点点告诉你,反正,我现在无聊。”
赵伦被说中心事,手收回放在鼻子上尴尬地揉了揉,然后乖乖坐下。
而在这之后,他那目瞪口呆惊悚的表情就一直没换下来过。?
131.房东太太跑路了
大概是从来没想过唐黎会那么疯并且不知为了什么目的那么着急结婚,还有那个余鸿旭在时隔多年之后还能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也没想过祁久念那个不省心的老子居然给祁久念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光是用听的,赵伦的一颗心就没掉下肚里过。
“怪不得你要让祁久念先回去,我明白了,真的是没有一件事是简单的!那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唉,这趟浑水其实我不是很想蹚,但是,谁让你是我兄弟呢!”
元泽知道赵伦这话前后都是真心话,他笑了笑,径直起身将收拾好的外卖盒子拎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后,回来直接使用箍脖子杀招和赵伦玩闹了一会儿,直到赵伦求饶才松手。
赵伦摸着脖子气鼓鼓的样子骂元泽:“你大爷的!真是不知好歹!不想我帮你你直说,我就麻溜地滚出去了,至于这么‘阴险’?呵呵!无爱了无爱了!”
“我让你麻溜滚,你还是会不放心回来的不是?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元泽手撑在身后的沙发上,定定地看着赵伦。
赵伦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比着大拇指说:“既然知道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不管,所以,你这边有什么是比较容易的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事?这样我帮你的时候你不用带什么心理负担了,懂不?”
元泽点了点头。
“事实上,还真有。我的助理最近被我安排了太多事情了,有些比较简单的调查,还要麻烦你啦。”
赵伦立马来了精神凑了过去:“什么事?”
“是关于唐黎的,你帮我调查一下她这些年在国外的生活轨迹,还有唐家最近几年的发展。你最近跟着你哥到处跑,这事情交给你正合适。”-
打发完赵伦,刚想给祁久念发消息问他到了没,祁久念的电话直接打过来了。
【我刚下飞机。想我了吧?】
“嗯,想你了。我刚想打给你,你就打过来了,我们俩,是不是心有灵犀?”
刚说完这句,祁久念的旁边就传来了小粒的呕吐声。然后祁久念转头一句“闭嘴”和小粒哎呦叫的声音同时传来,看来小粒又被收拾了。
元泽的脑海里想象着那边的画面,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等祁久念回来说:【喂?还在吗?】
元泽躺倒在沙发上,瘪着嘴没头没尾地忽然来了一句:“久念,我后悔了。”
祁久念内心“咯噔”一声,但很快就明白过来,随即轻柔的笑声在电话那边响起。
【你要是后悔让我回来的话,我可以今晚再飞回去?或者,你飞过来?】
没想到元泽想都不想地说:“好啊,我这就订飞机过去。”
祁久念的笑声又一阵阵地从听筒里传来。
不过笑完之后,祁久念知道也许元泽说的不是玩笑话,于是认真道:【你不要真的过来了,我知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别到时候被唐黎看出来你在骗她就不好了。我有耐心等你处理完所有事情,到时你一天飞几次都随你,只要你不嫌累。】
温柔的劝哄,听得元泽的心里更加痒痒的。
“我怕我真的忍不了那么久。”
【我也是,怕自己忍不了。好啦,先不说了,小粒又要吐了,回住处的时候再跟你说吧。拜拜。】
【嗯,拜拜。】
挂断电话的祁久念叹了口气。
小粒对着手机里的消息正笑得花痴,听见叹息,转头就看到前一秒还沉浸在你侬我侬中甜蜜表情的祁久念,挂了电话之后却是一脸的惆怅,小粒很不解。
“怎么了老师?”
祁久念转头,盯着小粒那张单纯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刚刚到了嘴边的话却变成:“没事,就是真的很想他,早知道就不回来了,我才想起国内市级出入境办公厅也可以办理延长签证。”
小粒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皱着眉头认真道:“可是老师你不是要跟元总长久好下去吗?我们回国办理长久的工作证会更一劳永逸些,不是吗?老师你是谈恋爱谈糊涂了吧?嘿!”
“大概是吧。”
祁久念难得没有反驳。
说完这句,他的眼神忽然之间黯淡了下去,随即沉默着转头,望向了车窗外。
没想到只不过回国在元泽的身边待了两个星期的时间而已,他的心境竟然产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听到元泽说让自己回X国避避的时候,祁久念是真的很想反对,说他想要留下来留在元泽的身边。这和他之前五年间一直躲着元泽的心态,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一身的麻烦,祁久念又退缩了,只能同意了回X国待久一点的建议。
只是,这才不过刚刚踏上X国的这片土地还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也只是半天都不到没见到元泽而已,祁久念心底的想念却如潮水涨潮,不停地涌上他的心头。
看来不只是元泽后悔了,其实,他也后悔回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留在元泽身边”的想法究竟算不算自私,但这会儿的后悔,却是真真切切的,是他没法控制的……
祁久念望着窗外望着望着忽然就闭上了眼,内心里在虔诚地祈祷着——
【希望元泽,一切顺利吧。】
……
出了机场,回到祁久念和小粒两个人租住的两层楼的小房子。
小房子位于X国外围普通人群居住比较多的住房区。那一片区域里的房子,大多都是政府划分给本地人的福利房然后被拿出来出租用的,基本上打工的外地人和外国人也算是比例比较多的人群。
毕竟这里的房租相对于其他区域的房子来说便宜了许多。
因为便宜,当时祁久念是一次性地交了五年租金的。
其实在这五年间,他欠元浦的钱早就还清了还有了存款,明明前两年就可以搬走去更靠近中区圈的小区居住的。
不过,也许是习惯了这里大多是苦逼的打工人却又自得其乐的氛围,又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对X国没什么归属感,所以祁久念自始至终都没想过挪窝的事情。
而在这次出门工作前,祁久念还特意跟房东太太确认过自己的租约至少还有两个月才到期,也说好了等他工作回来后再商量续租的事情。
可万万没想到——
这才过去了半个月而已,他们的东西,直接就被房东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包好了,放在了门口的廊下?!
祁久念和小粒呆呆地站在简洁老旧的木屋门口,心头上空仿佛有成片的乌鸦飞过。
等小粒回过神,气急败坏地给房东太太打电话的时候,这一打才知道——房东太太的电话号码居然是空号?!
“什么玩意儿哇?老师,房东太太跑路了?我们被单方面毁约了?这老太太真不厚道!至少得等我们回来了再说吧?!不要脸!居然卷着我们剩下的租金和押金跑了!”
小粒眉头皱到可以夹死苍蝇,眼睛里快喷火地望着祁久念,举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祁久念在片刻的愣神之后,却很快了然。
他没看小粒,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小房子,唇边忽然挂上冷笑:“呵?跟我耍阴的是吧?明明说好了不干涉我的事情,怎么?这是又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
“老师你在说什么?!”
小粒被祁久念的冷笑吓出一身冷汗,还以为他是被刺激到了,满腔的怒火都被他这副模样吓得退了回去。
他赶紧安慰祁久念:“老师,不要着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可以住酒店,啊对!再不济就回去找元总,没事的没事的!”
祁久念似乎没听见小粒说话,下一秒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元浦的电话。
电话刚响一下,对面立马接起。元浦的声音还是那样一派斯文,话里的意思却变态得很。
【好久不见了,我的久念乖乖,我还以为你忘记你干爹了,我可是每天都在想念你那白皙滑嫩的皮肤,精致漂亮到像瓷娃娃一样的脸蛋,还有那修长的双腿……怎么?你想来找我了吗?我随时等你来……我的床上。】
祁久念一时无语,每次和元浦说话,他总得忍住想要暴打元浦一顿的冲动。
等心情缓过来后,祁久念简单明了地质问元浦:“是你吧?”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久念啊,我可是你的干爹,对待干爹这样的态度可不行哦。你怎么这么多年了还学不会磨平你的棱角呢?】
“不想学!我也一辈子学不会!你TM别废话!你就说是不是你干的吧?”
祁久念直接暴躁输出,一副想要和人干架的样子,将小粒又吓得一愣一愣的。
电话对面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过后,元浦倒是爽快认了。
【对,是我。我不就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吗?没想到你现在出名了,越飞越高了,我要是再不把你抓回来,以后都抓不回了。我是这么想的。】
祁久念冷笑:“真佩服你的脑回路。你这么做,不就更把我推得更远了吗?我要是直接回去了,你岂不是更加见不到我?脑子坏了吧?”
然而元浦有恃无恐,笑了下又继续说道。
【可我确实是更关心你的人啊。你回国之后不是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了吗?就是这么刚好,我可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哦~要不这么样吧,你回来我这儿住,我就告诉你。】?
132.X国的回忆
X国的中心地段,寸土寸金。而元浦就是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段拥有十几套房产和商铺,还有X国最顶尖的珠宝定制。
像元浦这样的土豪,当初却还是接受了元泽父亲的赔偿和一条在Z国境内的销售路线,这点,也是挺让祁久念匪夷所思的!他完全可以靠自己在Z国境内砸出一条“血路”来的!
不过后来,祁久念倒是理解了元浦会这么做的原因——这个元浦,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喜欢玩弄美少年的老变态!他的最终目标,不过是一个吃不到的漂亮娃娃“祁久念”而已!
元浦从一开始就打算食言,他答应的带祁久念回X国后要对祁久念好,也只不过是随口答应元棠的而已。在踏上X国的那一刻起,元浦二话不说一个大变脸,直接就将祁久念囚禁了起来!
当然,这招对于经历过一个“余鸿旭”的祁久念来说,属实是在他的免疫范围内了。
囚禁的头三天,祁久念采取绝食的方式。
元浦眼看着那样漂亮精致的皮囊饿了三天都快脱相不好看了,于是好言相劝着说他不会碰祁久念。
祁久念也真是饿晕了,听元浦这么一说居然信了。然后没想到的是,他被元浦带了迷药的食物摆了一道……
在祁久念还剩下最后一丝神志的时候,祁久念敲碎了碗盘,将碎片的尖角抵在脖子上发狠地划了自己一道险些要了他命的口子!
这不要命的样子,直接将元浦给干YW了!
元浦自认虽然他是喜欢玩美少年没错,可也没那么没品到需要让对方付出失去性命的代价。顶多也就是让对方由着自己各种摆弄,让对方好几天下不来床而已……
后来,元浦紧急叫来了家庭医生来处理,这才将奄奄一息的祁久念救了回来。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元浦再也不敢随便碰祁久念,甚至反倒对祁久念生出了一丝敬畏——他是真敢拿命来相拼的!这少年,比他之前见过的为了生存下去各种卖弄风骚博出位的男孩们都要有骨气!
他就像是这个随波逐流的浑浊世界里的一抹清奇的颜色,让人摸又摸不到,放又放不下,心里痒痒的同时又不敢随便亵渎……
这样子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再后来,元浦暂时死了这条心,悉心地将祁久念养了起来,还在没有征得祁久念同意的情况下,直接对外宣称他是自己的“干儿子”。
祁久念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认了个“干爹”。
等祁久念养好伤之后,祁久念却不想再待下去,于是向元浦提出了自己想要搬出去住独立生活的想法。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逃离了余鸿旭的魔掌,肯定不希望整天待在一个在自己养伤期间还会时不时发神经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干爹”的身边啊!那这不是从一个深渊,又跳进了另一个深渊里了吗?他才不要!
祁久念很清楚这是一个让自己得到“自由”的机会。所以,他一定要好好把握!
好在元浦虽然变态,但还远没有到余鸿旭那样病态偏执到只想将对方绑在身边甚至同化对方的地步。
在祁久念提出这个想法之后,元浦耸了耸肩,利索地提出了“不平等条约”。
“你想走也行,我有条件。第一,你得待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五年,直到我对你完完全全没有想法为止。既然我拿了元总的钱,就有义务看好你不让你那么快回去吧?我还是有点‘契约精神’的。当然,也有可能我很快就对你没兴趣了,说不定这个时间提前。
“第二,只要是你在这五年间赚到的钱,就都得抽百分之五十的水给我。啊对了,你要出去独立可没那么好独立,这里的人还是挺排斥Z国人在这里卷的,所以你要找到一份足以支撑你生活的工作不会容易,那就很有可能要和我借钱。你要是和我借钱的话,我还得算你利息,好吧,我大发慈悲,利息不收多,就比银行利息高上一点点就行。
“怎么样?你要是能做到以上这些的话,我就随你去。当然,我也不会那么卑鄙到对你赶尽杀绝,你出去后想做什么工作,也随你,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赚到钱吧,反正怎么样我都有钱收。”
元浦一副奸诈小人的嘴脸彻底暴露无疑!
祁久念也不是傻子,直接冷笑着怼他。
“赎身的钱也不是你给的,补偿打你的钱元泽的爸爸也都给了,你最多就是给了我一个赎身的机会而已。就算你不看着我,我也不会回去了的,你压根就不用担心我会回去,所以,哪门子的‘契约精神’?我可不信!还不是另有图谋?可别指望我必须一辈子对你感恩戴德!再说了,你说你不卑鄙,难道你抽百分之五十的水就很仁义?我这五年内怎么活下去还是一个问题……不过,我很确信我不会向你借钱的,饿死也不会!所以关于这点,你倒是可以收回你的小算盘了。”
元浦却哈哈笑出声,然后阴阳怪气地说:“话可不要说太满哦~而且,就算你都不答应,我虽然确实不会怎么样你,我是个有原则的‘好人’,不过,却有的是人会让你生不如死……他可不像我一样,会‘怜香惜玉’哦~”
祁久念沉默了良久,忽然铁青着脸问道:“我要是不答应的话,是不是就出不了这个门?还是说,你会转头将我又送回去?”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元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成交。”
等祁久念养好伤,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他拉着自己那个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服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元浦的花园别墅。
然后,走了一整天的祁久念终于找到了一份包吃住的工厂工作,在里面待了差不多三个月。他一有空还会找各种兼职。
那段时间,他每天基本只睡两三个小时,剩余的时间都被他拿来打工了。
好在X国的人员时薪还算可以,除去给元浦的百分之五十的水,幸好工厂包吃包住花不了什么钱,剩下的一半几乎都被祁久念存了起来,很快就存了第一笔钱。
后来,因缘巧合之下,祁久念在一次吃饭的时候看到店里放着的招工传单,传单上打印着的,正是那个往后他待了好几年的话剧社正在招群舞演员的“招工启事”。
祁久念犹豫了几天,最后还是抱着忐忑的心情去面试了。
虽然他从来没有经过什么专业的舞蹈训练,之前只有在“不野”跳过舞的那段经历也实在不好拿出手,直到他面试之前他还有几个月的空白期没有继续跳舞,但最后,却还是让他勉强过了关!
只因在面试的过程中,有一个人力排众议地让祁久念留了下来——那个人,后来成为了祁久念的老师……
面试完话剧社成功之后,祁久念从原先包吃住的工厂搬了出来,然后找到了之后居住的那个小房子。
小房子离话剧社离得近,房租比周围一圈都要便宜。祁久念一时冲动,直接租了五年!
因为话剧社需要不断排舞的原因,祁久念压根就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出去找兼职,又因为没有正式上台表演前并没有多少工资,他经历了长达小半年窘迫到只能啃馒头就水喝的生活之后,第二年开始登台表演,生活才开始有了好转。
然后,第二年的冬天,祁久念遇到了在大街上流浪的小粒,一时脑热,就收留了小粒一起在小房子里住,让小粒帮忙在话剧社里收拾点东西什么的。
可两个人的生活开销直接翻倍,祁久念心里想着,就算自己不怎么需要吃,正在长身体并且严重营养不良的小粒实在需要补充营养……
祁久念最终还是打破了自己立下的Flag,回头找了元浦跟他借了钱。
然后就是不断利滚利,比高利贷收得还要狠!
元浦还因此有了占祁久念便宜的机会,好几次差点让他得逞。还好最后都被祁久念躲过去了。
再在之后的四年里,祁久念不停地赚钱还钱,陀螺一样地满世界飞为话剧社宣传演出,也为话剧社赢得了许多名气,逐渐成了话剧社的“台柱”之一。
祁久念的老师去年过世之后,祁久念告别了原本的话剧社,在一个新兴的名为“青涩”的工作室里当起了签约艺人。
可当艺人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他甚至好几个月没有工作,像是对方有意的雪藏。
直到最近忽然有了回Z国境内的工作机会,祁久念才有了一次翻身的时机,这还要多亏元泽。
……
祁久念从回忆中回到现实。
元浦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由上到下细细地打量着祁久念——这个当初他一直吃不到的“美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名在X国话剧圈里颇具名气的话剧舞蹈演员。
在元浦的眼里,此刻的祁久念俨然就是一颗即将熟透了的果实,再不采摘就不新鲜了。
元浦舔了舔嘴唇,此时心痒难耐得厉害!
祁久念被他这副样子恶心到,忍不住拢了拢外套。小粒则是站在祁久念的跟前一脸的严肃,像个卫兵一样,准备誓死保护自己的老师!
可对方第一句就让他破防了。
“久念,这是从哪个犄角嘎达里跑出来的野猴子?”
“久念是谁?野猴子是……我?!”
小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的重点全都在元浦的最后一句上。等他回过神之后,立马不爽地跳脚:“失礼哦!我才不是什么野猴子!我是我们元老师的助理!”?
133.没有谁说他一定是个GAY
“元老师?哦对。”
元浦一副了然的样子,消遣完小粒之后,很快就将目光专注地落在祁久念的身上。
“差点忘了,你现在叫元不念。怎么样?这次回国还开心吗?见到了你心心念念的人了。”
“别废话了,我们不是那种适合叙旧的交情。所以说,你一直跟踪我?”祁久念的脸色很难看。
元浦耸了耸肩:“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要不,怎么会第一时间就怀疑是我?”
祁久念冷哼了一声:“房东太太一向很好人,走之前明明说好了回来就商量续租的事情,突然变卦还连夜跑路,在X国,除了你总是针对我之外,我想不出哪个人这么闲。”
元浦从兜里拿出烟,点燃,明灭的火光在缭绕的烟雾后面,映衬在眼镜片后的元浦精明狭长的眼底。
他笑了笑,边说边靠近:“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什么针对不针对的,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快点回来我身边。你真的很让我意外,没想到居然扛过来了,眼看着五年时间要到了,你在网上火了,更不会回来了,所以我心里着急啊,有点出格的事情,很正常。”
说话间,元浦已经走到了大厅门口,站在了祁久念的跟前。
小粒伸手挡着,个子却没元浦和祁久念高,站在中间跟个小孩子似的,可输人不输阵,他不服输地仰着脖子:“别再靠近啦!我力气很大打人很疼的!”
元浦垂眸看了一眼小粒,还没开口回答小粒的话,门外忽然进来几个穿着保镖制服的人,直接上来就把小粒架了起来。
紧接着元浦嘲笑道:“大人说话,有你小孩子什么事?丢出去!不要让他进来了!没我的允许,你们谁也别进来,知道吧?”
“是!”
在保镖齐刷刷的声音里和小粒的鬼哭狼嚎里,厅门被关上了。
剩下祁久念和元浦的时候,祁久念的心里其实很慌,脸上却若无其事的样子冷哼了一声。
“什么内幕?最好是真的有,要不然你知道的,我最擅长的就是鱼死网破。”
元浦“哈哈”笑了两声,却故意卖关子不说,伸着手就往祁久念的下巴上摸去。
祁久念闪避了一下,结果还是被摸到了,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然后就见元浦将手放到自己的鼻子下闻了闻。
祁久念更是被他的这一油腻举动惊到狠狠皱了一下眉头,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真要我说,你总得拿出点诚意出来啊?相比较你男朋友的处境,前有狼后有虎的,你还是不愿意吃点亏吗?万一他又被人放冷箭……我可不管哦!”
闻言,祁久念此刻的表情很纠结。
在来这里之前,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会被元浦占便宜,尤其这事一听果然还是关乎到元泽,他打从心底里更加觉得自己今天一定要从元浦这里套出点有用的东西来,必要的牺牲就在所难免。
可是,身体的本能真的很抗拒啊!
也许,他可以幻想对面就是元泽,心里会好过一些?
这样的想法不用想都知道很傻!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不计后果做各种各样的傻事……
元浦并没有催他,只是在祁久念皱着眉头考虑的时候,慢慢悠悠地在祁久念的身旁绕着圈圈,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没事,你慢慢想,反正我五年都等了,最不差的是这点耐心了。你应该感谢我人是真的很好。你也不用害怕,就算是在床上,我也不会让你多难受的。我可是个‘好人’。”
祁久念一听“好人”这个词用在元浦的身上只想笑。
他明明算不上好人,喜欢玩美少年,在他口中耐心等待的五年间,也始终不停歇地在各地搜刮美少年,好满足他的XP……就这样的人,居然还总喜欢强调自己是个“好人”?就真的挺好笑的!
祁久念毫不客气地冷笑了好几声,然后直白道:“你才不是好人。”
然后,因为这几声笑,祁久念的表情明显松懈了不少。
看样子,是打算接受这“交易”了?
元浦见状立马停下了脚步,狠狠抽了一口烟之后将烟丢地上踩灭,然后脸上难掩心底对于即将吃到手的“肉”的兴奋,站在门口就迫不及待地将手往祁久念的衣服下探去!
祁久念下意识紧紧闭上了双眼,摆在裤腿两侧的手捏得紧紧的,指甲紧张到几乎嵌进了肉里。
他差点就要认命了!
然而,当元浦的手触及到心心念念紧致的腰身线条时,那嫩滑的触感顿时让元浦心猿意马,心急地就要直接将衣服往上撩起的时候……祁久念却本能地快速抬手压住了元浦的手!
他的心脏咚咚跳得剧烈,恶心反胃的感觉几乎是一瞬间就占据了他整个身体感官,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只好紧紧捂着嘴,压住了随时想要呕吐出来的欲望,然后强装镇定。
“你还什么都没说……凭什么让你占便宜?”
元浦一脸的欲求不满,却依然保持着所谓的“绅士风度”,歪着嘴轻笑道:“行,我先给你看照片,看照片就明白了。”
他将手机掏出来,单手解锁点开相册,另一只手试图不安分地继续动作,却还是被祁久念压得死死的。
元浦撇了撇嘴,将手机界面凑过去在祁久念的眼前晃了下。
祁久念的双眼紧紧盯着,只看到依稀是唐黎和谁在某棵树叶繁茂阴影成片的树下亲密依偎着,可这还没看清楚另一个人的脸呢,手机忽然被元浦耍滑地举高了,他看不到了!
祁久念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我还没看到什么呢,这就打发我了?”
说完,祁久念直接抓起元浦的手就甩开,身体往后又退了两步。元浦却不依不挠地上前抓住了祁久念的胳膊,然后,又意料之中地被祁久念躲开了。
祁久念几乎是认定了照片里的唐黎只不过是正常和朋友接触了,冷哼了一声,转头就摸到了门把手。
可还没按下去,元浦忽然在他身后大声告诉祁久念:“照片里的人是唐黎和余鸿旭!你难道不好奇他俩是什么关系吗?”
祁久念的手立时就僵住了。他回过头,表情异常震惊!
“这俩人有关系?!他们是情侣?!可余鸿旭不是……GAY吗?”
祁久念不确定了。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第一次见到唐黎时的场景,当时,唐黎的各种表现让他在她身上看见了余鸿旭的影子,说不上来的诡异……
元浦却啧啧了几声,边说边若无其事地一点点靠近:“没有谁说余鸿旭一定是个GAY,只是他的经历大多跟男性有关系,或者说,他确实是用他得天独厚的身体资本向上位的男人们换取了一些利益,但这不妨碍他也许打从心底里厌恶男人,性取向是女啊……久念,你说干爹说的对不对啊?”
因为这信息太过炸裂,祁久念的大脑出现短暂的宕机,丝毫没有意识到元浦已经离自己很近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元浦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瓶迷药喷雾,直接就往祁久念的脸上喷了好几下,直接将祁久念的眼睛刺激到差点睁不开!
祁久念这才惊慌失措地回过神,却早已经来不及。
而下一秒,他的两只手更甚至还被元浦一把抓住箍紧在了祁久念的身后。
祁久念边骂边剧烈地挣扎着:“放开我!你这个老变态死混蛋!又用这么卑鄙的手段!不用药你TM是会死还是会YW啊?!可恶!”
可他越是动得厉害,身体就越使不上劲!
元浦这次的药效很强势,只一分钟不到就直接夺走了祁久念对自己身体的主导权,让元浦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控制住了祁久念。
等祁久念彻底软倒在他怀里的时候,元浦一边摇着头,一边还好心地跟祁久念解释。
“我本来是不想对你下-药的,可是我们说了这么多,我还一口都没吃到,很不划算啊!唉,果然还是下-药靠谱些!只有这样,你才能乖乖地躺下。”
元浦扶着浑身酥软的祁久念,缓缓朝着里面那间放有一张大床,周围都是各种小情趣玩意,还有各种字母游戏道具的大卧室里走。
“不过你放心哈,等下你的意识依然会很清醒,就是身体软绵绵的而已。我会一边做,一边慢慢跟你解释我所知道的所有内幕,关于他俩有什么关系,怎么认识,想干嘛,做了什么,还有,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想知道的所有问题的答案,我都会细细跟你说,今天的时间还很长,咱们不着急哈。”
“我着急你妈!”
祁久念绷不住了,这会儿只剩下嘴最硬!
说好的只是想来这里换点有用的“情报”然后见缝开溜的,没想到只开了个头的情报看到点零星而已,这就要被吃干抹净了?!
果真是不作不死!祁久念的眼眶都红了,一分钟内已经在心里将自己从头骂到脚许多遍了。
而面对此时一双美目会喷火似地瞪着自己的祁久念,元浦只觉得那把火更像给自己身上的火添了把柴,将他心底的欲火烧得更旺了!
被骂元浦也只是不为所动地哈哈笑了两声,然后边走,边空出一只手在祁久念的脸上掐了一把,水灵灵的皮肤触感简直让人爱不释手,他再一次嬉笑着感慨。
“我对你也真是够有耐心的了!可是久念,你值得我等!好的东西总得多费一番波折,才能显得更可贵,不是吗?”
“是你妈!”
祁久念眼下压根就没了理智,早就忘了其实自己还可以稍微冷静一下多套几句话。
只要一想到即将面对自己的是什么,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大床,还有目之所及都是一些让人看了心惊肉跳的东西……他实在冷静不了一点儿啊!?
134.你不用为我牺牲
祁久念心里正想着“谁来救救我”,然后,就听见门外忽然吵闹了起来,乒乒乓乓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元浦被打扰了兴致,没好气地朝屋外吼了几句。
“妈的吵什么吵!不知道老子在办事吗?!”
话音刚落,屋外就恢复了平静。
元浦满意地“唔”了声,转头就将祁久念平放在床上。
可当他站在床边刚解了几颗纽扣的时候,房门“嘭”一声,被人猛地撞开了,从外面闯进来几个穿着生活便服的男人,直接朝里屋冲了进来。
领头的上来二话不说就在转头一脸懵逼的元浦脸上挥了一拳,这不轻不重的一拳,刚刚好够让元浦一个旋身躺倒晕在了地上。
意识清醒的祁久念目睹了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然后,他的眼角余光还瞥到屋外门边地上也躺了几个人,看着装不难判断是元浦的保镖。
祁久念的心里忐忑得厉害,不能动的他连逃跑的可能性都没有,但在还没分清是敌是友之前,他还要装作镇定盯着那几个围着自己的男人。
“你们是谁?”
站在最中间的男人,也就是刚刚一拳揍晕元浦的那个体格健硕面容周正表情冷峻的男人,他捕捉到了祁久念眼底的惊慌迷茫,于是点了点头,微笑着解释道:“祁先生不用紧张,我们是来救您的。先跟着我们出去再说吧。”
对方扫了一眼倒地的元浦,以防元浦还能听到点什么,便很谨慎地没有将雇主的名字说出来。
祁久念稍微放松了下,点头轻声告诉对方:“我现在没法动,麻烦你们扶我起来吧。对了,我的助理呢?你们有看到他吗?”
对方闻言点头,随即利落地转身,吩咐完同行的人后还不忘礼貌地给祁久念解答。
“把祁先生放我背上。您的助理小粒已经先送出去了,等会出去车上汇合。”
“嗯。谢谢。”
对方背着祁久念一路轻松飞跑着,路上还遇到一些元浦别墅里的保镖,走在前头开路的几个人负责上前放倒那些阻碍前行的人,那些人简洁利落的动作一看就是受过特殊训练或者是退伍的军人。
祁久念这会儿还没将心彻底放下,心间依旧忐忑地期待着:会是元泽叫来的人吗?
很快,一行人将祁久念和小粒带到了海边,又乘着一艘游艇过海,最后,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上登陆。
浑身酥软无力的祁久念,只能依赖于领头的大家称呼他为“张哥”的那个男人的背,一路靠他背着穿越了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头的丛林。
直到走了最里面,祁久念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们会把他安置在这里——里面一眼就能将小岛上的环境收进眼底,而站在外面却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简直就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丛林深处最中间是一栋隐藏在丛林最深处的两层小阁楼。周围几个小木屋围着小阁楼,应该是存放物资或者安保人员小做休息的地方。
早在车上的时候,张哥已经告知了祁久念,他们是元泽派过来跟着祁久念的安保人员。
本来他们是元泽为了以防余鸿旭会对祁久念下手让他们暗中保护着的,没想到,这才刚来X国不到半天的时间,他们就不得已地暴露了,便只好将祁久念转移到这个地方与外面隔绝着。
张哥还说:“元总说,最重要的是祁先生的安全,剩下的就需要祁先生您将就一下,暂时在这里待上一阵。请您放心,这里的物资很充足,岛上还全面屏蔽信号,除了加装特殊芯片的手机能和外面互通消息,其他电信设备都不行。而我们的人在上下岛之前,也都会确定没被跟踪了才行动,在安全方面几乎可以算是国防级别的,您就只当是在岛上度假就行了。另外,元总说……”
顿了顿,张哥忽然摇了摇头:“没什么了。我们的人在外面守着,您先和您的助理先休息,有什么需要可以按下这个按钮,到时就会有人进来的。”
“嗯,好的。”
虽然有些在意对方后面没说完的话,不过在对方递过来一个掌心大小中间只有一个红色按钮的简易设备时,祁久念让一旁的小粒接了过来,将想要问的话暂时放进了肚子里。
等张哥走后,小粒直到这时候才从懵逼中缓过来神。
他一直都不知道祁久念这些年一直被元浦纠缠着,也不知道祁久念在回来X国之前刚刚经历的被人胁迫险些丧命的遭遇……
本来以为之前被那个变态掳到酒店厕所差点遭遇QJ的事情就够骇人听闻了!
但在今天看到元总这么慎重地将祁久念保护起来,甚至不惜一切成本地将老师护送到这座小岛上,傻子都能看出来祁久念看似光鲜的背后,活得究竟有多么不容易了!
小粒也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他的生活有了老师的庇护之后,过得有多么单纯幸福!所有的一切,都被老师默默地承受了……
小粒心疼祁久念,但也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
别的不说,至少相处四年了,他总得知道老师的真实姓名吧?
可转头,就见床上的祁久念已经安然入睡,均匀沉稳的呼吸从他的鼻间轻轻呼出,一看就是累极了睡熟了,小粒见状也不敢打扰。
将手中的简易按钮轻放在祁久念触手可及的床头柜上后,小粒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倒退着走出了房间,再随手关上了房门,下了二楼阁楼,径直走到一楼门口站着犹豫了会儿,然后便四处溜达去了。
后头张哥见状,连忙让两个手下跟在了小粒身后保护着,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可以及时汇报。
……
一松懈下来,加上药的作用,祁久念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屋外月光洒进室内,满室银辉。
海边的景色总是比城里的景色多了一丝安宁的,窗外晚风徐徐,和着海浪声轻轻悄悄地萦绕在祁久念的耳边,他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惬意。
动了动手脚,发现没了药力的束缚,身上依旧软绵绵的。
祁久念缓缓起身拉伸了一下,直到确信血液上涌够他驱使双脚了,这才下了床。
床边有小粒给祁久念做的三明治和一碗小米粥,很清淡。虽说这里物资并不匮乏,奈何厨师要到明天才到位,所以八百年没有煮过饭的小粒接下了这个掌勺的任务。
祁久念却没什么食欲,只看了一眼就直接略过走到了阁楼的阳台上。
一眼望去都是树木和绵延无边际的海,还有清澈的夜空,能看到密密麻麻璀璨的星星和一轮从海底升起的明月。
祁久念还看见小粒正在楼底下和其他人一起,一群人围着篝火,一边喝着饮料吃着烤鱼,一边嘻嘻哈哈地聊着天,俨然已经和人打成了一片。
小粒的社交能力似乎浑然天成,走到哪就能适应到哪,祁久念自叹不如。
祁久念抿唇轻松一弯唇角,又将视线抬高,落在远远的海平线上。
海风一吹,很舒服,却也是真的夜凉如水,让刚刚经历了一遭身体不是很好的祁久念打了个哆嗦。
祁久念本能地双手抱臂。
身后忽然有人进来,在祁久念沉浸在海边夜色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脚步轻柔却快速地走到了祁久念的背后,一双手便直接横在了祁久念的胸前。
祁久念心里一惊,在差点叫出声之前,耳边却听见元泽温厚低沉的声音。
“我果然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回来的。”
祁久念在听见元泽的声音时一下子就精神了,他猛地抬起双手攀住了元泽的手臂。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过来吗?你头上还有伤,不好好休息不行啊……”他的声音里明明都透着欢喜,可说出来的话满满的都是心疼和言不由衷的克制。
元泽明白地轻笑了声,手臂紧了紧,忽地又松开,下一秒忍不住将祁久念转过身,轻轻压着他的后脑勺迫使他仰着,随后俯身吻了下去。
唇齿交缠的啧啧水声,在如水的月光倾泻包裹着的阳台上响起,所有控制不住的情感,都在这一个长长而深入的亲吻里表露无遗!
很快,俩人从室外吻到了室内,直到祁久念的小腿抵到了床沿,顺势坐在了床沿上,随即便结束了这一吻。
元泽弯腰用额头抵着祁久念的额头,直到俩人呼吸逐渐平稳之后,元泽才直起身,将祁久念的脑袋抱着贴近自己,而祁久念也回应地抱住了元泽的腰。
俩人恋恋不舍的,谁也不愿意放开谁……
房间里安静了一阵之后,祁久念率先开口抱歉道:“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元浦说,他知道内幕,我想也不想就过去了。虽然很想说我不应该主动陷入危险之中的,但我就是忍不住想知道元浦究竟知道什么,是不是和你有关的。但我只知道了唐黎和余鸿旭之间有关系,其他的还不知道,就被元浦放倒了……挺,TM无能的。下次不会了。”
祁久念的声音听起来很失落,元泽心疼无比,但他却是有些生气地说:“你不用为了我牺牲的,真的不用!是你不相信我会把事情处理好后再来见你,对不对?万一你真的因为我而发生了什么……不要再有下次了,好不好?”
元泽的话到后面,却变得有些哽咽。
他其实并不气祁久念给自己添麻烦,他气的是祁久念为了他去查找什么所谓的“内幕”,差点就……这和上次酒店遭遇的事情压根就是两码事,要真的因为他而发生了什么,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135.我们三个谁最好看啊
“……对不起。”祁久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除了抱歉,他想不出其他能够表达自己此时此刻心情的话语。
元泽知道自己刚刚的语气重了些,说完又听见祁久念难受的声音说着抱歉,他同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安与愧疚充斥着他整个人。
他将祁久念抱得更紧了。
然后过了一会儿,元泽又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去抚平祁久念的难过,便松开了手,俯下身从祁久念的额头,到他的鼻尖,一路往下浅吻到了祁久念的唇畔。他扶着祁久念的肩膀慢慢地往床上躺下,自己也跟着躺下。
一阵安抚的亲吻过后,元泽并没有再深入做什么,只是侧着身子躺着抱紧了祁久念,让祁久念听着自己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他叹息了声,声音很轻很柔地告诉祁久念。
“是我太着急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唐黎的事情,我已经在调查了,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调查方向,你并不是你自己说得那么无能,只是不值得你为了这件事情舍身冒险。还有,我来是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余鸿旭他没死,只是受了伤回了他自己的住所,叫了私人医生去他的住所疗伤。我的人告诉我,余鸿旭没什么大碍,他的脑部CT只是显示有轻微脑震荡,一点外伤而已,很快就会好的。所以最近你更要小心了,知道吗?”
听到“余鸿旭还没死”的消息,祁久念的心脏“咯噔”猛跳了下。
【怪不得元泽会比以往还要紧张害怕,果然,还是我太鲁莽了!】
自责,慌乱。祁久念的心态濒临崩溃。
然而很快,却又因为耳边回响着元泽的心跳声而得到缓解。
祁久念闭上了眼,什么都不准备想了。他点着头,淡淡地回应着:“嗯,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不管是余鸿旭还是唐黎,你都要小心应付。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嗯。委屈你了,久念。”元泽在祁久念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下一秒,元泽忽然想到了什么坐起身。
祁久念下意识跟着起身,紧张地问了一句:“你要回去了吗?”
元泽却转身从床头柜上拿过了那份三明治,回头递给祁久念。
“我晚点再走。小粒说你睡了一下午,晚餐都还没吃,我得看着你吃完才能走。”
所以,今晚元泽并不会在这里过夜……也是,他不能出来太久,免得被人怀疑。
祁久念的重点只在最前面的那一句,失落的情绪从他垂眸而轻颤的睫毛上抖落。
元泽见他迟迟没接过,便也猜到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又伸过去另一只手,揉了揉祁久念的头发。
“久念,你有时候真像个孩子一样不会照顾自己,我不放心,也不想走。但是,我又不是回去了就不回来。你要记得按时吃饭,等我回来。”
像对小孩一样的耐心吩咐教导,元泽的眸底是柔和的让人想要沉沦下去的光。
祁久念紧紧盯着,许久移不开视线。今晚的元泽,祁久念想自私地留下他,明知道这样不行。
他回过神,可怜兮兮地祈求:“你今晚能不能别走?”
元泽心下一动。
他的久念,之前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推开他远离他,久念难得开口哀求他,他实在没有理由拒绝也无法拒绝……今天的祁久念没有安全感到让人舍不得丢下。
“如果我留下,你要有心理准备明天起不来,这样,好吗?”元泽装作轻松地笑了下,威胁道。
因为元泽的开玩笑,祁久念放松了些,可怜兮兮的表情也收起了。他笑着摇了摇头,坦诚道:“那不好!但是,我就是想你留下来。你就陪我任性一回?”
元泽无奈地叹了口气,端起那碗已经放凉了的小米粥,边往门口走边说:“好好好,我陪你。我先去温一下粥,你先把三明治吃了,等下回来,要是还没看到你吃完它,我就赌气回去了。知道吗?”
元泽站在门口,本想说些霸气的话,却控制不住自己用温柔的劝哄的语气,到底是在祁久念面前怎么也没什么威望了。
最终,在祁久念不耐烦地喊他“快去”“少废话”的声音中,终结了这次的对话。
……
还以为中午睡太多,晚上会睡不着。
结果十二点刚过不久,元泽就抱着吃饱喝足也散了步消了食的祁久念,俩人齐齐躺在床上还什么都没做,浓浓的安全感瞬间笼上祁久念的心头,很快就让他浑身放松而舒服地睡着了。
看着因为习惯他陪在身边而轻易沉睡过去的祁久念,元泽的脸上是满足的笑意。
在舞台上在拍戏时浑身散发着自信的祁久念他很爱,张牙舞爪的祁久念他也很爱,因为缺乏安全感而乖得像只小猫咪一样蜷缩在自己怀里的祁久念他同样很爱……不管是哪个祁久念,都是构成他爱祁久念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他想一辈子拥有祁久念的心很强烈。但,他现在得暂时离开了。
元泽紧了紧在自己怀里睡得乖巧的祁久念,又亲了亲他的额头,小心翼翼抽出被他压在脑袋下面当枕头的手,替他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出了房间。
游艇已经在丛林之外的海滩边上等着元泽了,他不能逗留太久,出了丛林后头也不回地坐上了回程的游艇。
虽然和祁久念在一起让他觉得快乐幸福,可为了他们以后更长久的快乐幸福,他得赶紧回去。
明天,唐家父母一大早会坐飞机回国,延迟了又延迟的回国时间,仅仅因为唐黎下午迫不及待地和他们说了她和元泽有可能准备交往的事情而已,就让他们直接结束了行程,立马改签回Z国,提前几天回来了!
要是他明天不在场的话,一肚子心思的唐黎只怕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他是在祁久念这边了,那所有的隐忍和伪装,直接不攻自破……
元泽站在游艇的前甲板上,望着小岛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粒尘埃的时候,他终于收回了视线,转身进了舱内-
夜班机回国,元泽马不停蹄回了一趟自己居住的小区,洗了个澡,吹了下头发,只稍微眯了一会儿而已,电话就打过来了。
是唐黎的夺命CALL。
【泽哥哥,早上好啊!你吃饭了吗?我和我哥要出发去机场了,你能过来接我们去吗?】
唐黎使唤起人来一点没客气。元泽将手机拿远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随后不紧不慢地从床上下来。
“嗯,半个小时。”
【嗯嗯!等你哦泽哥哥~待会见!】
“……待会见。”
元泽被唐黎甜腻腻的声音惊出一身鸡皮疙瘩,直接将他原本还有些瞌睡的脑细胞吓得彻底清醒了!
半小时刚刚好,元泽接到了唐家兄妹俩。
唐清看了看元泽头顶上的纱布,体贴地开口问元泽:“要不,还是我来开车吧?”
唐黎立马接话:“哎呀哥!没事的!昨天医生都说了没什么大碍,你就让泽哥哥好好表现一下嘛!等下,我一定会在爸妈面前好好夸泽哥哥的!”
唐清还在犹豫,就听见元泽摇了下头说“没事”,他只好一脸抱歉地上了车。
唐清很自觉地坐在后座,而唐黎则是依旧坐在副驾驶上。更甚至,这次她还代入了自己是车子女主人的角色,一上车就驾轻就熟地打开了车前镜子自顾自地补起了妆。
妆容补好后,唐黎转头美美地问元泽:“泽哥哥,我好看吗?”
正专心开着车的元泽微微侧目瞥了她一眼,随即浅浅一笑:“好看。”
“那——”
唐黎故意拉长了尾音,而后侧过身用手托着脸,眨着眼盯着元泽,笑眯眯地问他:“是我好看,还是元老师好看啊?我觉得我哥也挺好看的,泽哥哥你觉得,我们三个谁最好看啊?”
本来安安静静坐在后座的唐清,一听见唐黎故意拿他出来和祁久念作比较的,顿时不爽地冷了声音。
“黎黎!你不乱说话是会怎样?!”
可碍于元泽在场,唐清说完这句之后又立马变脸,对着元泽的方向瞬间拉起了满分的笑脸,一如既往用清爽的声音和元泽说话。
“阿泽,黎黎还小,她什么都好就是老喜欢开人玩笑,你可不要当真哈!”
元泽心里正思考着唐黎的话有什么特别意思,却一下子就被唐清的话打断了思绪,他只好应付着回答:“没事,我不介意。对了,叔叔阿姨的班机是几点?”
成功转移话题的唐清满脸高兴地张嘴就要回答,却被唐黎矫揉造作的甜腻嗓音抢走了说话权。
“哎呀泽哥哥,我是真的挺好奇的嘛~对你来说,元老师也是可以喜欢的人,那男女应该是不限制的,那我和我哥都长得挺好看的,我就是想知道,在泽哥哥心里,究竟谁最好看嘛?要真的泽哥哥喜欢的类型就是元老师那样的,那我至少还能朝着他的方向修整修整嘛!为了泽哥哥变得更好看些……难道泽哥哥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这一番话直接又将车内其他两人干无语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元泽勉强笑了笑,语气敷衍。
“其实没必要作比较,唐黎妹妹不用修整就已经很漂亮了,我说的是实话。阿清也好看,从以前我就这么觉得了的。嗯,都各有特色吧。”
“噗~”
唐黎却笑了,转头盯着唐清若有所指。
“各花入各眼,泽哥哥这话,大概也有这个意思吧?各有特色,实际上是不好评价,在心里觉得好看的才是真的好看……泽哥哥这话说得很有情商哦,只不过,还是多少让人心里觉得不痛快啊。唉!”?
136.低眉顺眼的唐清
唐黎的话是故意说给唐清听的。
唐清的脸都绿了,眼神阴狠地瞪了唐黎一眼,又迅速佯装无事地将视线转到驾驶座上的元泽身上。
而恰好此时,唐清的视线,忽然与元泽在后视镜上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唐清心里一惊:阿泽……不会看到了吧?
刚刚的阴狠眼神,是唐清从来没有在元泽的面前表露过的。他在元泽面前一向是清爽天真的形象,什么时候发过脾气?
唐清惊慌失措地低下了头,再不敢与元泽的视线继续对视,而大拇指则是下意识地举起放在嘴里咬了下,却很快收回。
下一秒,唐清又忍不住偷偷摸摸地抬起头去看元泽。
他发现元泽似乎没把刚刚唐黎发神经说的话还有唐清瞪唐黎时的眼神放在心上,也许是压根就没看到……
眼见此时的元泽已经将视线专注地落在了车前的挡风玻璃上了,唐清暂时松了口气。
而副驾驶上的唐黎这时候似笑非笑地看了好几眼身后的唐清,唐清在回看了她一眼后直接选择无视将视线转到窗外。她在望向元泽的时候,元泽也是假装没注意到她的视线,两边都不打算搭理阴阳怪气的她。
可没想到两方默契的表现,却依旧没能阻止唐黎若无其事地继续作妖。
“泽哥哥为什么不回答我啊?是被我说对了吗?我哥他也不回我,我想,他肯定也是不想让你知道听到你的话后,他很、不、痛、快……吧?我说的对吗,哥?”
如果打人无罪的话,唐黎早就被元泽和唐清狠狠揍了两顿了!
唐清脸都绿了,继续盯着窗外,放在身侧的双手早就紧握成了拳头,然后微不可闻地“哼”了声。
此时的元泽倒是很沉得住气。
只见他在沉吟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开口,煞有介事地回应起唐黎的胡说八道。
“唐黎妹妹是不是怕我会因为之前的恋情,而影响到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放心,不会的,你是你,他是他。我也不会因为你这几乎话而对你生气的,毕竟就像阿清说的,你还小,我不怪你。还有,我想阿清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他那么疼你,更加不会因为你的一两句话而生谁的气的,我相信他。”
几句话,直接将刚才降到冰点的尴尬气氛缓和了正常的水平线上。
唐清郁闷的情绪得到纾解,他扭过头,对着元泽感激一笑:“谢谢你阿泽,要不是你,我非得和我妹吵起来,有时候我也是拿她没办法的。所以说,和你做朋友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呢!”
唐清在说完这话之后,得意地朝前方正好转过头盯着唐清反应的唐黎微微仰起了脖子,然后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意思是在说——【你看!我的阿泽,才不会看我下不来台而不来救我呢!】
唐黎“嗷”了声,似乎感到有些无趣不打算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了,转头,她朝着元泽莞尔一笑,点着头肯定道。
“嗯嗯!看来我哥说你们之间的关系很好,果然是真的很好呢!你看,你们两个人说的话和想法都差不多,怪不得我哥明明在国外待那么多年了,还一直忘不了你,老是一个人对着你和他的合照笑。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哥一直念着泽哥哥了,泽哥哥这么体贴,是我也会忘不了的吧?”
这话听着倒是正常些,元泽“嗯”了声,不再搭话。
而后座位上的唐清忽然莫名其妙地红了脸,扭捏的目光在元泽的后脑上望了又望,最后可能是怕被元泽一个转头冷不丁看见,才干脆又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唐黎从自己手中的化妆镜上看见唐清的反应之后,她心知肚明地弯了唇角笑了下。
说起来,为什么说到这个她的哥哥反而脸红,还不是因为被自己抓包了好几次她哥拿着元泽的照片,在兴奋地意淫和打飞机中?
当然,这话要是说出来的话又是好大一枚炸弹!
是会直接让元泽远离她哥?
还是会让元泽正视起她哥对元泽的感情?反正元泽也不是直的,说不定分分钟能够理解呢?那要是是这种情况的话,说不定她哥感谢她还来不及?
唐黎一个人幻想得开心极了,以至于终于消停了一会儿,车厢里这会儿才安静了下来。
很快,机场也到了。
三个人刚刚到了出口没等一会儿,唐家父母的班机刚好着陆。
不多一会儿,唐家二老衣着光鲜施施然地从出机口走了出来。
唐黎眼尖,一眼就瞧见了他们俩的身影,一左一右拉着元泽和唐清兴奋地走上前。
“爸爸妈妈!你们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
唐黎嘴甜地说着,到了跟前之后更是立马松开了左右开弓的手,随即亲密地挽住了唐妈妈的手臂,将脑袋靠着,一副小女儿家家粘人的模样。
而唐清则是相对拘谨克制些,反倒不如在元棠和元泽面前那么自然。等唐黎上前后,他才慢悠悠地走上前,公式化微笑着简单唤了声:“爸,妈。”
唐爸爸听见声音,才将注意力分一点儿给唐清,表情严肃地“嗯”了声。
这样的场面立马就让一旁的元泽联想到了自己和父亲元棠之间的相处。许是对待“继承人”,老一辈总有些严厉在身上,反倒对待女儿没有那么苛责。
元泽拍了拍唐清的肩膀,唐清回头给了一个微笑,其实心里早就心花怒放,此刻只能克制地将准备回揽住元泽的手背在身后。
元泽并没注意到唐清的反应,温和礼貌地主动跟唐爸爸唐妈妈打了声招呼:“唐叔叔,唐阿姨,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吗?”
唐爸爸愣了愣,下一秒回过神,便喜笑颜开地上前揽过了元泽,比见到自己的亲儿子还要亲热-地和元泽聊了起来。
“我说呢!我一看就觉得很亲切很熟悉,原来是阿泽啊!真是好久不见了,越来越帅气了,差点认不出了!你来接机,黎黎也没告诉我们一声!”
然后,唐爸爸似乎才看见元泽头顶上缠着的比昨天稍微少了几圈的纱布,皱着眉头一脸的心疼。
“你这是怎么受伤的?害!受了伤就不要到处乱跑嘛!黎黎这丫头不会心疼人,我看了都心疼了!”
唐黎立马嘟着嘴接话。
“哎呀爸,这真不怪我!我本来也是说,泽哥哥受了伤真的不用过来的,可泽哥哥非要送我们过来接机,哥说要帮忙开车还被他拒绝了……爸,您看啊,泽哥哥真的很重视您二老呢!哦对,泽哥哥头上的伤是为了保护我才被人偷袭的,真的好让人感动!”
“哦?真的吗?那真的得好好报答才行!以后可不许欺负人家知道吗?”
唐爸爸此时的笑容暧昧,说完还重重地在元泽的肩上拍了拍,像是他俩之间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而对着元泽直言道:“阿泽啊,我这个女儿有点小任性我是知道的,所以你们俩以后住在一起,难免会有些小矛盾,你也别惯着她就是哈!”
这高帽子戴的和这话说的,父女俩一唱一和的对话,差点让元泽绷不住!
元泽勉强笑了下,也不多话,只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听见他们三人之间的对话,唐妈妈高兴到合不拢嘴,一时也没顾得上关心元泽的伤势,轻柔地拍着唐黎的手就赞许道:“还是我家唐黎有本事,能找到像阿泽这么优秀的人!黎黎以后有人照顾了,妈妈好开心啊!”
而一直被唐妈妈晾在一边表现得异常低眉顺眼的唐清,听见这话后,他立马有所感应地抬眸望了一眼唐妈妈。
正好,唐妈妈说着这话时,也朝唐清投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阿清啊,你要多努力了,知道吗?可别到时候什么都被妹妹比下去了,就连婚事大事都比妹妹慢……你也得抓紧了,知道吧?”
唐妈妈的笑有些冷。
“嗯,我知道的,妈。”唐清又重新将眉眼低垂。
俩人之间的互动压根就不像一对正常母子之间该有的表现,唐妈妈更是和元泽印象中的“母亲”这一角色的光环有所区别。
元泽沉默了会儿,再次心疼唐清的处境。
于是他出声打破这尴尬的处境。
“唐叔叔唐阿姨坐飞机累了吧?我爸特意在酒店给您二老办了接风宴,这就过去了,可以吗?有行李吗?”
唐爸爸唐妈妈忙不迭说着“好”字。
唐爸爸还笑着解释:“行李早就先一步送到老宅了。我们俩是两手空空回来的,去酒店赴宴,老元会不会说我们俩居然什么都不带就上门了呀?”
面对唐爸爸的玩笑话,元泽得体地笑着。
“怎么会?您和我爸都是多少年的老友了,不需要拘泥那么多。我爸知道您喜欢喝点酒,还专门开了一瓶限量版的威士忌,就等着您过去品一品呢。”
一听有酒,还是限量版的好酒,唐爸爸立马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得是老元!走吧!”?
137.接风宴,生意场
宴请唐家二老的酒店是在本市内排得上号的顶尖酒店,同时也是元家有份参股的星级酒店。
在对多年不见的老友兼未来亲家的接风洗尘宴上,一向低调务实不喜铺张的元棠,今天可以说是拉满排面了。光是门口分立两旁而站的酒店员工,差点就让人以为今天是有什么大人物到访了!
元棠站在一群人的最里面,同时站着的还有同样是多年好友且都在各自领域内占有一席之地的老总们。
在见到元泽的车子的第一眼时,元棠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心里不爽着自己的傻儿子居然没有让元家的司机去接送,而是选择亲自去接?这面子真是给得够足了的!还没结婚就这么纵容着,以后只怕管不住唐黎,那可怎么了得?
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元泽是真的对这桩婚事上心了才会这么重视亲自去接机,元棠脸上的不满又瞬间得到了纾解。
车子停下,元泽还没下车,远远就看见元棠脸上精彩的表情。
元泽表情凉凉地想着:这么大排场,无非是要让元家和唐家的婚事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吧?他要是知道我和唐黎这一场只不过是闹剧和阴谋而已,不知道会怎么想?又该说我让他失望了吧?
前天才刚那么吵过一架,元泽心底对反抗元棠的想法始终没有停止过。
中途元泽经过私人医生那里时顺便拆掉了头上那一圈圈的绷带,伤口的恢复程度还算不错,就连基本的纱布护着也撤掉了,所以就目前元泽的外形上来说,还是尽量没让元棠脸丢太大的。
说实话,元泽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要顾及他爸的感受,只是下意识觉得,在这种重要场合下理应该如此。
一行人先是在门口来了一番叙旧,很快,就将场地转移到了室内顶配的豪华包间里。元泽默默地听着他们说话,一边作为“东道主”打点着上菜的事宜,一边默默地听着周围一圈除了赵又霖之外的其他几个许久不见的叔叔们对着唐家好一阵探底。
他们先是询问唐爸爸生意场上的事情。
唐家这些年是公认的低调,唐家发展得如何了是大家都在关心的一个很现实的事情——其实,就是在看他们唐家究竟有没有那个资格,能够和元家门当户对。
唐爸爸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直接回答,而是在觥筹交错间轻轻巧巧地敷衍了过去。
然后,又问到唐家这次会回来Z国定居还是只待一阵,唐清的画廊筹备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帮忙什么的客套话。
最后的话题,终于是落到了“元家和唐家的婚事”上。
很奇怪,这件事情目前虽然还未定,但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却一夜之间发酵到了众所周知的地步。
元泽冷哼了一声——想必背后一定是唐黎在操作着,让所有人都信了这件事。那唐黎的目的,就更显可疑了!
元泽静静地看着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各异的脸色,就好像他才是那个局外客,而那些聊得火热中的不相干的人,反而才是真正的局中人……
唐爸爸明显喝多了,微醺的醉意加上此刻春风正得意,便再没像一开始那样敷衍戒备了。他哈哈笑着,忽然漏了句心里话。
“这事情我可是盼了好久的,要是我们家黎黎能够嫁给阿泽,那可就真的是帮了我们家大忙了!”
饭桌上,大家听着唐爸爸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大多都显出了“吃瓜”的新奇表情。除了尴尬的元家父子俩和唐家其他三人,还有一直显得事不关己的赵又霖。
紧接着,就有人直接追着问:“怎么?元唐两家的联姻能够为老唐家帮到什么忙?不会是……”
这话只能问一半,再问出口的话就更加不礼貌了!问的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开了个头让大家猜测,随即话音戛然而止。
大家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将目光投向元棠和坐在元棠身边的元泽。众人探究的视线,转而还望向为了显得关系非同一般而特意挨着元泽坐的唐黎。
唐黎并不像自己的妈妈和哥哥那样尴尬,在短暂的略微怔愣和无语过后,她微笑着站起身,大大方方地端起了酒杯朝着此刻望着她的人转了一圈,然后开口。
“各位叔叔,我爸他喝醉了,之前我们唐家生意确实出现了一点问题,不过问题不大,真要是到了严重的地步,我们唐家如果还舔着脸跑回来和元叔叔说亲,那就实在是不厚道呢!叔叔们体谅一下哈,我爸这是喝高了,才又想起了伤心的事情,让各位叔叔们看笑话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说完,唐黎直接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面对唐黎“坦坦荡荡”的发言,众人的疑虑被打消了大半。即便他们心中还对唐家这次回国联姻的事情还是有点想法,但家族之间联姻挽救生意的事情又不是稀罕事,众人想想也就一笑了之。
唐爸爸像是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清醒的“醉话”,一时间脸上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表情精彩。
唐妈妈在私底下拽了一下唐爸爸的裤管,一个眼神偷偷瞪过去之后,便跟着众人呵呵笑了起来。
唐泽则像不是这一家子人中的一份子一样,看着唐家其他人各色的表情,他悄悄弯起了嘲弄的嘴角,然后也跟着唐妈妈用笑容敷衍了过去——本来妹妹准备和元泽结婚就不是他的意思,他只是顺着他们,不敢有半句不赞同罢了。
在唐黎举杯一饮而尽过后,元棠尴尬的表情终于看着舒展了许多,不再纠结刚刚发生的这段“小插曲”,而是在唐黎之后也站了起来,举杯劝酒。
“老唐今天确实也是喝高兴了。我们呢,这次能够相聚,一来本来是为了欢迎老唐回国,庆祝我们这些老头子久别重逢,二来大家都知道的,我们家阿泽的婚事我也是操心了许久,这好不容易才和黎黎有了点眉目,婚事的事情最终还是得两个年轻人自己把握,我也是看淡了,但这八字还没一撇,可不要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让他俩之间生了问题没了后话,那可就不好了,对吧各位?好了,废话也不多说了,既然人家小一辈的都这么坦白懂事了,我们老辈别啰嗦了,来,都干一杯!大家吃好喝好哈!”
好在元棠说的只是“有点眉目”“让年轻人自己把握”“八字还没一撇”什么的……元泽原本想要当众给自己的父亲下不来台的那些话,也在元棠的这一番话里生生咽了回去。
元泽沉默地看着两鬓早就灰白的父亲为了他的事情在酒桌上笑着举杯应酬,忽然之间,元泽的心底升起了奇怪的感受。
明明应酬的事情是他父亲年轻时候不得已得做,而老了之后不爱做也不再需要做的,这会儿他却顾不上自己的血压高还要继续喝下去……
那奇怪的感受,像是内疚。
就在脸上莫名闪过惆怅的元棠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还要继续陪着喝酒的时候,元泽的手轻轻盖在了元棠的酒杯之上。
元泽说话时的声音,是这些年难得不带棱角的温和。
“爸,别喝了。再喝就真醉了。”
元棠诧异地侧头瞪了一眼元泽,嘴巴张了张还没说什么,就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寡言少语的元泽终于有了点主人家的样子,接过了元棠刚刚倒上的酒杯站了起来。
“唐叔叔唐阿姨,我还没敬你们呢,这一杯是欢迎你们回国的。”
说完一饮而尽,然后元泽又举起一杯,继续说:“别的不多说了,希望我们两家还和以前一样亲近,我和阿清阿黎妹妹的关系也会亲热如从前的,请唐叔叔唐阿姨放心。”
喝完第二杯,元泽的酒杯又朝其他人转了一圈,嘴上说着客套话:“这么多年,还好有各位叔叔们照应着,元氏蒸蒸日上和叔叔们都有密切关联,所以这杯,是我代我爸代元氏敬你们的,我也希望叔叔们的生意更上一层楼!感谢!”
三杯酒哐哐下了肚,元泽依旧面不改色。
众人都惊讶于元泽的酒量,在连连称赞元泽的同时,却也不再胡乱开口说起元唐两家那“八字还没一撇”的婚事。
因为元泽开了个口子说到了生意,于是下一秒,就有人开始询问起元泽最近公司的运营,说到最近元氏股票不断上涨,呈现一片大好的景象,又说到了这个星期预热待播的代言“念念不忘”新系列珠宝的小短剧,话里话外都有想要和元氏旗下大热的“念念不忘”珠宝品牌谈下一次合作的心思。
所有的话题,就都直接围绕着元泽和元氏转了。
明明是接风宴和儿女间的谈婚论嫁,这会儿倒变成了生意场。
在场的唐家四人的脸色,这会儿,就都不好看了……
等饭局进行得差不多的时候,其他几位老总陆续离了场。赵又霖作为资深的元棠的老友,想当然是最后一个走的。
而这会儿,后面一直脸色不好看的唐爸爸终于发难了!
“老元,你什么意思?”?
138.唐家人
此时的唐爸爸早就酒醒了。
对于之前他在饭桌上说的话,后来他自己深刻反省了,但没想还是晚了一步,为此,他懊悔不已。
原以为唐黎的解释能够挽回点什么,没想到,元棠之后却说出了那样一番话,什么叫“八字还没一撇”,什么叫“让年轻人自己去把握”?再后来,元泽也似乎有意澄清,只说他和唐黎的关系会“亲热如从前”?
电话里明明说好的回国后顺便提一提元唐两家的婚事的……难不成,真因为自己的一句胡言乱语,元家父子俩居然真就这么小气到翻脸不认账了?
唐爸爸冷冷笑了下。
见元棠不为所动,他还以为元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于是清楚详细地将自己刚刚的质问又重申了一遍。
“老元,说好的回来就商量婚事,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别人说起儿女婚事的时候,你却含含糊糊的?怎么?是觉得我们唐家高攀不起你们元家了么?呵!多年不见,看来人真的是会变的,我才知道原来你居然变得这么现实了!”
唐家其他三人面面相觑,虽然有想过要阻止唐爸爸说难听的话,可他说的话又都是目前唐家三人想问的话,于是就都沉默着,齐齐将视线落到了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的元棠脸上。
当然,元棠也不是个好脾气的!
被唐爸爸这么不客气地在赵又霖还有几个小辈的面前当众指责,元棠的面子肯定挂不住,于是不顾同样冷了脸的元泽在一旁拉着,他直接拉满了战斗力,怒怼道——
“你别把我说得我很嫌贫爱富似的,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我!我是有说过回来后商量婚事,但没说过是今天。今天我原本只是单纯的接风宴,所以才把认识的老朋友都叫过来为你接风洗尘。如果我要讲婚事,不应该是我们两家先私底下商量了再公布的吗?怎么?我都还什么都没说,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两家准备结亲的事情……到底是谁先不厚道在前的?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唐爸爸被元棠一番有理有据的发言说到心慌,他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心急了!
也怪他!在国外不为人知地憋屈了这许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导致一时得意忘形,一下子就将自己回国准备和元家结亲的事情嘴快地通知了Z国内的老友们,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一夜之间发酵了,他却忘了考虑元棠的脾气……
考虑到唐家目前的处境确实不乐观,形势比人强,唐爸爸赶紧调整好状态,下一秒便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变脸,堆着笑装作打趣道。
“害!老元,你也知道的,我这人有时候心直口快的,说话没怎么过脑子,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再怪我口不择言啦行不?好啦好啦,我们老朋友都多少年没见面了,可不兴一来就吵架的哈!既然孩子的婚事,你还不着急的话,那我也不着急啦,看他们年轻人自己把握,以后再说,OK?”
元棠的脾气一向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唐爸爸的几句劝哄,很快就让元棠的气消了许多,表情也随之舒缓。
对于唐爸爸走上前勾肩搭背的举动,元棠只是哼了声,却也没躲闪了。
赵又霖是个人精。见俩人之间的气氛终于没那么尴尬了,还俨然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他依旧淡定地坐在原位,只手托着下巴,嘻嘻笑着调侃道:“两个人加起来可都一百岁了哈,怎么还跟小孩子闹脾气一样?好啦好啦,我们等下去打高尔夫不?”
元棠还在傲娇地不说话,而唐爸爸则是顺着这个顺水人情忙不迭点头。
“去!当然去!”
转头,唐爸爸和身后唐家其他三人使眼色,尤其是多看了几眼唐黎。
“你们等下就坐阿泽的车子回去吧!孩子妈累了,先送回老宅吧,然后吧,你们年轻人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吧,要玩得开心点,知道吗?”
唐妈妈立马笑颜如花,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理解地点了下头迎合着:“嗯,你们老朋友叙旧,也要玩得开心点啊。我会照顾好孩子们的。”
“嗯。”
说完,唐爸爸推着半推半就的元棠率先走出了酒店的包间。赵又霖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包间里剩下的几人忽然安静了一会儿。
唐妈妈也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放低了身段,主动找元泽说话。
“你看这事闹的……不过说开了,其实就是老唐太兴奋了才说错话了,老元已经原谅老唐了,我们作为局外人的,就不要再纠结了。那既然大人间没什么过不去的,你们两个年轻人更不要把他们说的玩闹话当一回事,都放松些,还顺着之前相处下来就行,明白吧?”
元泽浅浅笑了下,说话间依旧很客气。
“没事阿姨,这事,我听我爸的吧。嗯,我刚喝了点酒,这两天又实在是没休息好,不过我刚叫了代驾过来,只是,有点不顺路……这样吧,我现在就让我家司机过来,一会儿让司机送你们回吧。”
唐妈妈还想说话,元泽已经低下头将电话拨了出去。
唐妈妈咬了下唇,在唐黎拉着她的手示意“今天先这样”的眼神中,索性等着元泽打完电话后,假装体贴地说:“唉,你要是不舒服的话阿姨我也不好说什么。你回去之后要多注意休息,改天再来找黎黎,和阿清一起出去玩吧。”
“嗯,一定。”
刚回应完,元泽早早叫好的代驾正好过来,元泽接了下电话,就和唐家三人道了别,率先走出了包间。
元泽这一走,唐家三人所有的伪装纷纷卸落。
唐妈妈气急败坏地用力踩着高跟鞋几大步回到饭桌前,一屁股坐回位置上,然后转头看着唐黎,冷冷地嘲讽着。
“我还以为你真那么有本事,至少是收服了一个了,没想到老的一个回马枪,直接给我们整不会了!那个元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劲装听话给谁看啊?谁不知道他们父子俩根本就是不合的啊!”
唐黎听见唐妈妈口不择言的骂声,她耸了耸肩,也从门口转身回到了桌前,在唐妈妈的旁边微微俯下身,抬手轻轻抚着唐妈妈的背,无所谓地嬉笑着。
“哎哟妈妈,实话跟你说吧,这可不是我的问题哦~泽哥哥压根就不喜欢女人,我能有什么办法?好不容易泽哥哥和他的‘男朋友’闹分手了,我这才乘虚而入的,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没多深厚呢,爸爸就急吼吼地想要赶鸭子上架,我是元叔叔的话,也确实会生气忽然不干。这真是怨不得我哦~”
唐妈妈白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让唐黎按一按。
唐黎听话地上手就捏,力道刚刚好,让唐妈妈一下子舒服地眯上了眼。
可忽然,唐妈妈才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大了双眼,包间里随即响起了唐妈妈拔高了音量,突然变得刺耳尖锐的声音。
“你说什么?!元泽不喜欢女人?!”
明明是她们俩之间的对话,可唐妈妈却在听见元泽是“同性恋”的时候,立马就将鄙夷的目光落到了唐清的身上,冰冷的语气是在兴师问罪:“阿清,你知不知道这事?怪不得你明明……哼,怪不得你不反对!”
唐清还什么都没说,就被定性了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只不过无辜的眼神才维持了一秒钟而已,很快,唐清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装了一整天的低眉顺眼唐清也觉得累了,这会儿便觉得好笑地嗤笑了声后,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妈,你说是就是吧,反正妹妹说什么你都觉得是对的,我说什么不重要,你一向瞧不起我们这些‘同性恋’。就算妹妹私底下玩得多花多变态,你也会觉得她才是正常的吧?可是,同性恋并没错,只是刚好喜欢的人是同性而已,不是什么可以一辈子被你耻笑的大事。”
“我说什么了?!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随你便吧!让你妹妹和元泽结婚,还不是为了断了你的念想?”
唐妈妈像是耳朵里进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然后又表情不自然地扭过了头。
而事实上,最后她说的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因为这话,唐清忽然放肆地大笑出声。
唐妈妈转头挑着眉静静地听着唐清笑完后,才生气地骂道:“笑什么笑?疯子!脑子坏了!也不知道你那神经病的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
唐清一边捂着笑到有些疼的肚子,一边抬起手指甩了甩眼角笑出来的生理泪水。
“我笑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别把你的目的说得那么伟大!你才不是为了我呢,而是为了你自己和那一堆小白脸的以后能衣食无忧而已。我没说错吧?”
唐妈妈被自己儿子这么赤裸裸地戳破了谎言,她的脸立马气绿了,当下就将唐黎放在她肩上捏着的手用力拍开后,猛地站起,然后高跟鞋“扣扣扣”快跑了几步,直接跑到还站在门口的唐清跟前,将一个不遗余力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唐清的左脸上!
唐清的脸都被打到歪向一边了,却在一秒之后抬起了头,微笑着对唐妈妈说:“另一边也麻烦打一下。”
唐妈妈差点被他这无关紧要的样子气到吐血,手继续抬起了又要打,可是发现自己打理得精致漂亮的指甲陡然豁了一个口子了,她忽然心疼地放下了手。
然而,她却一点儿也不关心此时唐清的脸上,俨然有一道被她的指甲刮出的血痕!
而唐黎始终站在一边默默地盯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的冷风一直呼呼地吹着,寒冷和孤寂充斥着,让她除了冷笑之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
139.和自己的父亲和解
直到晚上九点多,元棠才喝得醉醺醺地回家,在赵友霖和管家老何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进了门。
意外地,赵友霖看见早就搬出去自己居住的元泽,今天晚上居然也在家……
赵友霖愣了下之后很快了然,笑眯眯地对上前的元泽说:“交给你了。你爸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晚上吃饭的时候喝了很多,我也是很久没看他喝得这么醉了。”
元泽点了点头,一边扶过元棠的手臂,一边对赵友霖感激道:“谢谢赵叔叔,我知道了。”
赵友霖也点了下头,然后转身拐过客厅入门的屏风,干脆利落地走了出去。
在元泽的印象中,赵友霖一向不喜欢废话,为人一直是谦逊温和的,从来不发脾气也不会让人下不来台。他和脾气火爆自我的元棠压根就是两种性格!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互补的性格,这么多年了元棠才会始终与赵友霖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在元泽的记忆里,俩人之间还真从没有过红脸的时候。
不过看着很好说话的赵友霖,平日吊儿郎当爱玩的赵伦背地里也会吐槽几句赵友霖严厉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吓人,但其实大部分时候赵伦还是很尊敬赵友霖的。
父子俩的关系真的很让元泽羡慕!
其实和元泽同样羡慕他们父子俩的,还有元棠。
元棠虽然嘴上不说,但在没事的时候总爱去找赵友霖说话,大部分时候都是围绕着教育孩子的话题,说白了就是请教赵友霖怎么和孩子相处。
可很多时候,元棠都是听了基本等于没听,一直固执地用他自己的方式继续和元泽相处着。
以至于最近父子俩之间的矛盾终于大爆发之后,元棠终于慌了,这几日去找赵友霖的时间就更多了……
等目送赵友霖离开后,元泽转身和老何一起努力将元棠扶进了二楼的主卧室里。
老何出去楼下客厅冲解酒茶去了,卧室的里间,此时就剩下坐在床边贵妃榻上的元泽,还有躺在床上意识不清醒的元棠。
卸下所有盔甲的元棠,时不时会从他的嘴里蹦出几句自责的话,大意是围绕着“没能及时纠正孩子的取向是我的错”“我真的好失败”“他为什么不懂我是为他好”来说的。
不难猜出,醉酒的元棠,此刻,应该是在和已经逝世多年却一直留在他心中的元泽母亲对话中。
元泽皱了皱眉头,唇边一丝酸涩。
他心想:即使爸喝醉酒了,也是打从心底里觉得所有的错,都是我性取向有问题的错,对吧?
只和元棠待了几分钟而已,元泽的心情就开始烦躁起来了。
因为今天父亲适时地停止了为他定下婚约的打算,元泽便以为他们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沟通了,而他今晚,本就是打算过来老宅这边和自己的父亲和解的……不过看来,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就在元泽认命地从贵妃榻上站起,准备走出房间时,元棠的又一段呢喃成功地让他的脚步停下。
“可能……我真的对他太严厉了吧?从来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孩子妈,我真的错了吗?这么多年,我是不是,从来没让他开心过?对不起……”
元泽只觉得全身所有的感官都因为这句“对不起”而被抽走了。
他的父亲,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清醒的状态下,不管何时何地,他都是属于人群中众星捧月的存在!
可他却屡屡在自己儿子的身上尝到了挫败的感觉!
他也挣扎过,控制过,却发现自己早就无力干涉,可骨子里的倔强让他从来没有表现过他内心的脆弱。
而他的这段话,恰恰证明了——在他的潜意识里,也有对元泽从小到大被自己压制而产生的愧疚吧?
可是元泽,又何尝不会因为总是让父亲失望而感到愧疚?
他知道自己,明明可以一直顺着父亲让自己走的人生轨迹走下去。学习,工作,继承公司,正常结婚,生子。他可以一辈子什么也不想地过下去,只要他的父亲高兴就行!
可是,祁久念的出现让他知道了——原来他也是可以全心全意不顾后果地爱一个人的。
爱一个人,让他体验到了各种之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幸福的,不由自主的,精神满足的,当然也有痛苦的,患得患失的。
他想自主选择他所爱的人,过他想要的生活。
即便他放任自己喜欢祁久念的行为,会让他的父亲伤心,但在“选择自己的人生伴侣”这件事上,他却从未迷茫退缩过!
关于这点,他也觉得很抱歉……
元泽从怔愣中回过神。
正好这时候,老何从外面进来,手上端着杯温热的解酒茶。
在看见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元泽时,老何礼貌地点着头问了句:“少爷,您这是准备出去了吗?”
元泽盯着老何手中的杯子,沉默了一秒后,他并没有回答老何的问话,而是忽然伸出手。
“给我吧。”
“啊?”老何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下。
直到元泽指了指那个杯子,老何才悟了,老脸上突然挂上了欣慰的笑意,将杯子双手递给了元泽。
“好的,少爷。”
等顺利交接完这杯如圣火一般的解酒茶之后,老何很识趣地倒退着走了出去,顺便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元泽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床头坐下,然后把还处在混沌意识下的元棠扶起身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的声音很轻,是在安抚劝哄醉酒后情绪混乱忧郁的父亲。
“爸,睡前喝点吧,明天起来会好受些。”
元棠迷迷糊糊间听见儿子在耳边呼唤。
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好不容易睁开双眼,微微侧头仔细辨认了一遍元泽的脸,随之而来的,是好一阵意识不明朗的嘟哝。
“真的是在做梦吧?哈哈,我的儿子都好久没有说话这么温柔了……唉,什么时候,我们父子俩能像现在这样,这么,心平气和的,我就是做梦都要笑醒吧?”
元泽被元棠极少见的卑微言语梗塞了一下,鼻子忽然感觉酸酸的。但他仍不忘继续劝着:“爸,喝吧。喝完醒来,我会和您好好说话的,好吗?”
元棠迟钝的大脑好半天才接受到信号,然后努力睁大眼睛盯着元泽,像个小孩子一样要承诺地伸出尾指,朝元泽晃了晃。
“一言为定哈?”
元泽无奈地摇了摇头,下一秒放下了杯子在床头柜上,随后顺从地也伸出尾指,在元棠的尾指上勾了勾。
“嗯,一言为定。”
拉完勾,元棠总算愿意喝下了。
许是喝了解酒茶的缘故,又或许是得到了允诺的缘故,元棠很快就安稳地进入了梦乡,不再像之前一样迷迷糊糊间情绪低落的样子说着胡话。
哄完元棠,元泽走出主卧室后,吩咐老何:“何叔,让人把我之前的房间收拾一下吧,我……今晚在这里睡。”
老何此刻高兴得不停地小鸡啄米点着头,嘴巴都笑得快裂开了!
“呵呵!其实,少爷您不在的这一个月里,先生每天都有让我们一定要进去您的房间打扫的!先生每天都在盼着您回家,明天他一觉醒来,一定会很高兴的!少爷,还需要别的什么吗?需要我让佣人给您做点宵夜吃吗?我这就去吩咐人做您最喜欢的龙虾面……”
说完,老何还真转身就准备下去,把早就下班在房间翘脚刷视频的厨师叫过来做龙虾面给元泽吃了,幸好最后被元泽从背后拉住了手臂。
只见元泽微笑着礼貌婉拒:“真的不用了。真要的话,明天再做一桌我爱吃的,行吧?”
老何兴奋地直接捉住了元泽的手,一脸感动到眼泪快要下来的模样重重地点了下头:“嗯嗯!都听少爷的!”
第二天。
元棠俨然没事人一样起床洗漱完后下了楼,原本宿醉的第二天应该有的难受症状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他理所当然觉得是老何昨晚服侍自己喝了醒酒茶的缘故,于是一边下楼梯,一边扣着衬衫的袖扣,头也不抬地朝客厅下的老何说着话:“还好有你啊,老何。”
正在吩咐刚刚采买回来的手下人事情的老何,一听这话抬起头,笑嘻嘻地回答:“先生,昨晚不是我哦,是……”
“嗯?”元棠刚扣完扣子抬头,疑惑间,就看见了坐在客厅里一大早喝着醒神咖啡的元泽。
“爸,早啊。”元泽抬起头,微笑着和元棠主动打着招呼。
许久没有见到这样自然亲热的问候了,元棠差点没能反应过来,直接愣在原地呆站了许久。
最后还是老何走过来,轻声在元棠的耳边,用刚刚没说完的话唤醒了元棠:“先生,昨晚上是少爷陪在您身边的喂您喝的解酒茶,昨晚,少爷也在这里睡呢!”
元棠听明白了,可他一时没能切换过来一板一眼的表情。在听见老何的话之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
元泽知道,他的父亲一向就是这么骄傲的人。于是他继续主动:“何叔今天早上吩咐人做了一大桌,够好几个人吃的了。爸,我陪你一起吃。”
元棠感觉自己的眼眶热热的,下一秒他把头别向另一边。
随着一声傲娇的“嗯”落下,他重新将头转了回去,周身的威严都压不住唇角的笑意,嘴上却勉为其难地说道:“好吧,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多吃一些吧。”?
140.不说出来,又怎么知道对方怎么想?
就像元棠昨天说的,他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所以当唐家一家人一大早上门出现在客厅里的时候,坐在饭厅里正和元泽高兴地吃着饭的元棠,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等三个年轻人互相礼貌地打完招呼后,元棠扯了扯笑,开口就是调侃唐爸爸。
“什么时候老唐也这么会起早了?不多休息一会儿?怎么说你也是刚从国外回来,总要多几天时间倒倒时差啊,反正我这边也没什么值得你‘惦记’的需要这么早过来……”
言下之意,就是——唐家一家子这么早过来,想必这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惦记。
这话嘲讽意味十足,几乎是一点面子不给了。
唐家四人的脸色不同程度的难看。尤其是唐爸爸!
唐爸爸差点就要发火,却在即将开口怼过去的瞬间变了脸,嬉笑着假装听不懂。
“哎!睡那么多干什么啊?昨天下午打完高尔夫吃完晚饭后,我回去直接就睡了,这一觉还睡到第二天,睡都睡饱了!倒时差什么的,压根就不存在的!我这不是想着,我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得多锻炼,趁着这天气这么好,一起钓鱼去?我已经约好老赵了,他说他先过去了。”
“哦?”元棠眸底的色彩越发冷淡。这是知道他和老赵关系好,所以直接拿老赵来说服他来了?
元棠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看在赵友霖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唐爸爸一听元棠答应了,趁着元棠离开去换宽松的衣服,他立马转身怂恿唐黎进行下一步。
“你妈不是说要出去逛街吗?我们几个老头子的场合反正也不适合你们,你就和你妈一起去吧。啊!顺便问问阿泽去不去吧!不过,阿泽要实在是忙,那就……”
唐爸爸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转头盯着元泽的脸停顿了下,似乎是准备等着元泽把话接过去。
没想到等了半天,元泽却无动于衷,脸上挂着礼貌的笑默默地盯着唐爸爸,但就是不插话。
这尴尬的气氛用脚趾头都可以抠出三室一厅了!
唐爸爸一脸的黑线。下一秒,他将视线落在了唐清的脸上。
“阿清,你不是说你也想去买点东西吗?要不……”
唐清虽然不情愿,但转头还是挂上了勉强的笑,抬手轻轻推了下鼻梁上架着的厚镜框眼镜后,小心翼翼地询问元泽。
“啊对了,我,这不是刚挑好了画廊开业剪彩的日子了吗?准备去定制几套衣服到时候剪彩那天穿。我不知道这里什么高定服饰店比较合适,阿泽,你要是有空的话,带我,带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跟唐爸爸拿出“赵友霖”说服元棠一样,元泽心里知道他同样也是拿唐清出来当说客。
明明他的心里很排斥,但看到唐清眼里带着一丝丝“哀求”的时候,元泽拒绝的话愣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元泽淡淡笑着,指了指唐清鼻子上的眼镜,提议道:“我觉得,你的眼镜也需要换一换的。嗯,我今天正好有空,就带阿姨和你们出去逛吧。”
唐清感激地望了一眼元泽。
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唐爸爸推着唐黎的肩膀就往元泽的跟前靠,直接挤走了唐清!
“黎黎这孩子今天话怎么少了这么多?是看到阿泽害羞了吧?哈哈!去吧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元叔叔就好。”
然而元泽的目光依旧没在唐黎的身上多逗留。只见他皱着眉,手抵着今天忽然装得很羞涩的唐黎的肩膀,将她往外推了下,手却往被挤到一边脸上委屈的唐清拉了过来:“阿清,我们走吧。”
元泽的举动其实只是不希望和唐黎靠太近,尤其总感觉唐清私底下被自己的家人排挤,他心里不舒服,便只是想着要拉唐清一把而已。
他并没有将自己的行为往暧昧那方面想,可在一旁知情的唐妈妈还有唐黎的眼中却是另一回事。两个女人互相对视着,交流了一下彼此或鄙夷或看热闹的眼神。
而唐爸爸显然是唐家唯一一个不知道“唐清是个GAY并且喜欢的人是元泽”这一事实。
在看到元泽和唐清还和小时候一样亲密时,他甚至忍不住在心里沾沾自喜:阿泽和我们家阿清的感情看起来很好呢!果然!对元泽使用“阿清”这个方向是对的!希望阿清争气点,给黎黎多制造一些让他俩相处的机会,早日将这桩婚事促成……
唐爸爸这边正想得开心,耳边就听见唐家其他三人和元泽在向自己道别。他终于回过神,挥着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等元棠下楼来的时候,客厅里此时已经只剩下唐爸爸一个人了。
元棠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随之一声冷哼。
“这是,调虎离山呢?”
唐爸爸听见声音抬起头,讪讪笑了两声,又继续装傻:“孩子们说要去买东西,就都出去了。我们也走吧!”
其实元棠心知肚明。想来,他是又被老唐当成“工具”用了……-
在市中心某座专卖奢侈品的商场大楼里,越往上租金越贵,卖的东西便越是标价昂贵。而顶楼商铺更是就连一般的富二代都不敢随便涉足的地方。
元泽直接将唐家三人带到了顶楼。
其实元泽平时很少逛街买衣服,元家父子这么多年一直只在一家小众牌子但圈内有名的高定服饰公司订购衣服,几乎一年四季的衣服都不用他们另外采购。每次对方只要新品一出,就会第一时间派人专门将衣服送上门。
元泽之所以选择将他们带到这里,主要也是实在不知道带女人去哪里逛街比较好。到这里的话,人少好逛,相应的麻烦也会少很多。而他,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享用店里的服务就行。
但,他好像对“和女人逛街”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母女俩时不时转头问他“这件好看吗”“这件呢”,真的让他觉得不胜其烦!
他得时不时提供对应的情绪价值,在她们试完衣服之后,还要给于一番有用的赞美。敷衍了还不行,好看在哪里都要说出来,要不然两个女人会觉得不满,在他的耳边你一句我一句地缠着他直到他说出来……
元泽忽然想祁久念了。
虽然不应该拿祁久念和她们两个对比,但,只要一想到祁久念的物欲几乎为零,想到和祁久念一起在码头附近的那个市集瞎逛简简单单的生活,元泽在心里就更加爱祁久念了!
心烦的元泽只能一个人站在角落里默默地想着祁久念的好,让自己看起来心情没那么不爽。
而全程都跟着的还有唐清,但他却只当自己是个“透明人”。在给女人衣服评价这件事上,他表示自己也是爱莫能助。好在两个女人也没想过要问他的意见,他也乐得清闲。
只是,在看着元泽偶尔晃神而嘴角勾起的一抹含着缱绻爱意的笑时,唐清心里对元泽的心疼,顿时转化成了越来越汹涌的嫉妒。
他看得出来,元泽的心早就飞远了……
一个上午过去后,看着座位上满满当当的“战利品”,元泽麻了,可对面两个女人似乎还不觉得累。
元泽忽然有了想要学电视里的“霸道总裁”一样,直接将店里的东西都包起来的想法……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
元泽转头看到唐清心不在焉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阿清,你的眼镜都还没时间去换。要不,我们跟阿姨她们说一下先不逛衣服了,行吧?”
唐清回过神。
当他呆呆地抬眸,望向被折磨了一上午却始终脾气超好地维持着温柔表情的元泽,他忽然心间一颤,很想要在那两片一动一动说着贴心话的唇上咬上一口,看看那其中的滋味究竟是不是甜的。
而他,也确实鬼使神差地将脸凑近了……
可就在他的小心思即将暴露无遗,在俩人的鼻尖差点碰到之前,唐清突然刹住了车,一边迅速退开一边假意扶着自己那沉重的眼镜,然后用几声笑掩盖掉他此刻的心慌。
“我的眼镜度数好像也不怎么行了,看来,得连眼镜片都一起换了吧?不过,我妈和我妹好像还没逛够,让这两个正逛街逛到疯狂的女人停下来,好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哎?害!阿泽,你说对吧?”
刚才的那一幕开始得很快结束得也很快,几乎让人没有反应的时间。可其实,元泽还是感觉到了异样。
但下一秒,唐清就用他一如既往爽朗的话语和笑声打消了元泽的疑虑。
元泽摇了摇头,甩开奇怪的想法。
“但我觉得吧,你有时候还是得说出来你真正的想法。我觉得你总是在勉强自己,讨好别人。如果你将你的想法说出来,让人正视一下你,也许会更开心一些?当然,仅代表个人看法。”
唐清沉默了一下,忽然顺着他的话说道:“如果我真的将我最真实的想法说出口,我怕我珍惜的人会因此离我而去……如果是这样,你还会选择说真心话吗?”
元泽想了想,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嗯,我会。不试过,不说出来,又怎么知道对方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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