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云潮与谢酒并排而行。
昆仑山间景色撩人,谢酒走在西门云潮的身边,心境却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她说:“师尊,我们不该如此。”
西门云潮站定,他俯视着谢酒,轻声道:“谢酒,你怕了。”
他说:“没关系,如今我理解,但是无论你的情绪如何,大婚之事都不会改变。”
他深深地看着谢酒的眼睛,就像是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等我们大婚之后,我们会是一对恩爱的道侣。”
谢酒:……
不知为何,她没有觉着甜蜜与喜悦,只感觉到她的神魂仿佛在空中漂泊。
空落落,没有实处的虚无。
她知晓无法更改,于是深吸一口气,点头:“知道了。”
西门云潮因着两个人的婚事,并不打算追究谢酒竟然在昆仑登天路与魔尊有染的事情。
然而他不能不让谢酒知道她犯了什么样的错。
“仅凭今日你与魔尊私下会面这一点,你便要被打落深渊,无法翻身了。”
西门云潮道:“我已经屡屡为你破戒,你该知道如何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谢酒低着头,脚尖踢着地面。
他看着谢酒垂眸不语,继续道:“秘境中的事情,为师不会跟你计较,因为为师知道那是黄粱一梦,虚妄而已。你也应该明白了。”
西门云潮在秘境中,被谢酒所杀。
然而他不在乎。
谢酒以往也不在乎。
但是她现在觉着,心魂石开花,并非是世人认为的因为西门云潮。
十年前,心魂石破土,却停滞在那一刻。
谢酒总觉着当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谢酒:“师尊,十年前,我到底进入了什么秘境?”
西门云潮微笑着看他:“谢酒,不论是什么,那都是一场梦罢了。”
“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吗?”
谢酒不说话了。
她意识到,她确实与西门云潮隔着天堑。
远处,有人迎上来。
“师尊,师妹。”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是二师兄越无刃。
谢酒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她确实也正好想去找二师兄,查探石蛊毒的事情,正巧碰上了。
骤然见面,谢酒不自觉地一愣:
越无刃看上去脸色苍白了很多,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师尊,这是今年招收新弟子的日程。”
他不紧不慢。
越无刃被关在地牢里思过半月,又承担了弑神鞭两百道,这对于修士来说是极为可怕的酷刑。
刚出了地牢,便强撑着主持宗门大比的事情,他看上去没有萎靡,反而越发意气风发了。
很多人都说越无刃是被当做日后的昆仑掌门培养的。
谢酒一直嗤之以鼻:
就他?越无刃?
越无刃比不上大师兄一根手指头。
然而多日不见,骤然间,越无刃已经颇有昆仑未来掌门的风范。
她微微眯了眯眼,站在一边。
等两个人汇报完了工作,师尊西门云潮离开,她若无其事地跟上了越无刃。
“二师兄。”
越无刃温声道:“师妹”。
当他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谢酒整个人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不太对……
是直觉。
越无刃与她吵吵闹闹这么多年,何曾有过这种……拟人的感觉。
以前的他,是表面上表现出来了谦卑,实际上内里满是不耐,现在的他,似乎不论是外表还是内里,都在充当一个昆仑靠谱人的感觉。
谢酒不动声色道:“我还以为二师兄会怨恨我,毕竟因我之事,你才受罚的。”
越无刃失笑。
确实,地牢暗无天日半个月,弑神鞭两百道,伤得他身体和神魂都在颤抖。
那时候的他,确实极为虚弱。
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了机会呐。
越无刃转身,看向远处的日落。
从昆仑高峰看去,无数的草木隐没在太阳的余晖中。
深茶色的眸子里映着日落的光,为他的轮廓笼上一层柔和。
他说:“那些,都过去了。”
“我想明白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昆仑未来掌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谢酒:“真不像是你的心里话。”
越无刃侧身看谢酒。
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眼睛弯起来:“你会看到我的改变。”
……
改变,对于谢酒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当她回到自己的洞府,下意识地去找自己的心魂花时候,这才意识到她的心魂花已经被献给了西门云潮。
她抱着膝盖坐在院子里良久,直至树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怎么,不种心魂花,开始种自己了?”
秋尺心回来了。
谢酒抱着自己的头:“我真的很想想起来,为什么当年心魂石会破土。”
“不是因为你始终爱着西门云潮,于是感动了心魂石?”
秋尺心将种萝卜的谢酒拉起来,扔到她怀里一瓶酒。
“这是什么?”
“你都要成婚了,走,我们俩不醉不休,好好享受一下单身之夜!”
谢酒:?
她有些不明白:“喝酒是享受吗?”
她不喜欢喝酒。
醉酒微醺,她只享受那点味道,而不想让自己烂醉如泥。
这些年不是没有尝试过喝醉,然而当意识苏醒的时候,她总觉着自己回到了当初那个深深的酒窖,打翻的酒弥漫着阴暗潮湿的空间,混着血腥的味道,让她想要呕吐。
秋尺心说:“我都知道你现在恐婚了,你现在就是紧张,需要让自己休息一下。”
她拉着谢酒的手就往外走,“多年心愿成真,哪儿还能不嫁了?走,这次必须听我的。”
秋尺心的声音极为爽朗,震的整个山间都能听得到。
“你所谓的恐婚,其实就跟你的恐酒是一样的,没什么大不了。”
“这次听我的!你得真正地醉一次,醉了,你才能放下你的恐惧。”
谢酒:……
她没再拒绝。
半个时辰后,谢酒与秋尺心离开了昆仑,抵达最近的修仙小镇:逍遥镇。
逍遥镇交通发达,坐靠昆仑,又因着宗门大比的举办,各地修士络绎不绝,极为热闹。
秋尺心拉着谢酒去了逍遥酒馆,豪气地包了一个包厢。
“老板,先上五十坛酒!”
“我们俩要不醉不休,没什么事儿别打扰我们喝酒!”
“对了,再开一间房,我们俩喝醉了便直接休息了!”
逍遥酒馆口碑很好,楼上还有客房,有喝醉的修士直接便在楼上休憩,十分安全。
“好咧!”
老板与秋尺心也相熟,都是昆仑的人,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关上包间的门,笑眯眯地去了。
门关上。
坐在椅子上的谢酒慢吞吞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也没看酒坛一眼。
“说吧,你想做什么。”
她与秋尺心多年朋友,极为默契,秋尺心突然说什么拉她去喝酒,谢酒便觉着有些不对了。
于是谢酒配合秋尺心。
秋尺心一撩裙摆,抬起腿,踩在凳子上:“你跟小白脸搞上了?”
“噗——”
谢酒一口茶没咽下去,直接喷出来了。
她震惊地看着秋尺心,“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秋尺心哈哈大笑起来,她笑起来很有活力,像是七月骄阳下盛放的花。
“你在登天路的时候,肯定没有注意到我,我那时便在人群里试图与昆仑剑的剑气对抗,而你眼里只有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白衣男人。”
“你在跟他私会,然后被掌门抓包了。”
秋尺心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她看到了刑堂几个相熟的弟兄在盯梢谢酒,也看到了刑堂堂主布轻衣对谢酒的敌视,那么就要避开刑堂的人。
一个完美的计划产生了。
谢酒逐渐感到了离谱:“你准备怎么帮?”
秋尺心睁大眼睛:“我帮你拦下了你的小白脸啊!”
谢酒眼前一黑:“……什么?”
你把魔尊大人给拦下来了??
与此同时,包厢的门被打开了。
……
谢酒干巴巴地说:“你来了……司马离。”
听到司马离名字的那一刻,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的秋尺心噗的一声,将嘴里的茶水全喷出来了。
谢酒一报还一报,眼皮都没抬。
“你懂我刚才的震惊了吗?”
秋尺心擦了擦水渍,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衣青年摘下了面具。
一张让正道中人颤抖的面容出现了。
她下意识地拿起来灵剑,却又硬生生地忍住。
这次,秋尺心总算是意识到,她似乎做了一件大事:“我帮着昆仑剑主跟魔尊私下会面……嗯……我可能要被发落地牢了。”
谢酒:“帮亲还是帮理?”
秋尺心瞪她一眼:“为姐妹两肋插刀好吗!”
谢酒站起身来,拍了拍秋尺心的肩膀:“很好,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被发现。”
秋尺心立刻懂了。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计划,还是得巡视好周围,避免让刑堂盯梢的人发现端倪。
她急匆匆地隐去身形,消失前说道:“姐妹,你真是个大猛人。”
搞了昆仑主座西门云潮,又搞了魔尊司马离。
正道魔道都要搞,这以后的日子,未免太刺激了!
谢酒:……
包厢里沉寂下来。
只有旁边叫来的五十坛酒,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谢酒轻咳一声:“喝点酒?”
司马离坐下来。
许是一身白衣的缘故,他的身上少了些身为魔尊的杀伐阴鸷气息,多了一丝英气。
高马尾垂落宽阔的肩头,他看着谢酒为他倒酒。
他说:“就在刚刚,西门云潮向我的玄机镜发了一条消息。”
谢酒倒酒的手一顿,酒洒落桌面。
她说:“我师尊说了什么?”
司马离的身体微微往前,紧紧盯着谢酒:
“昆仑掌门说,邀请魔尊亲自来昆仑,大大方方地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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