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暴君x替嫁x小土狗(23)
还未落轿, 顾府门前便已是黑压压跪下成片的人,唯恐礼数伺候不周。
顾父一面因着官位压制不敢抬头看儿子如今的样子,一面心里又升起许多不甘恼怒, 仍是僭越地向高处看。
下一秒众人呼吸一滞, 亲眼看见彩绣辉煌的尊贵人物款款而出。
顾心清此次归府, 穿得乃是正一品凤君服制。
金红丝线绣出的九鸾朝凤补子乃是前朝从未有过的奢华气派,更不提额上南珠发间玉坠,以及周身以孔雀翎祖母绿缀出的雍容光华。
为了彰显出皇家威仪, 凤君服制半个月前才匆匆赶制完成,便是一侧袖子都用了数不清的金丝银线,让手腕款摆时好似仙光琳琅,整个人更是仪态尊高。
他缓步出轿时,像极了南海龙王与北天凤凰的光同时照临而下。
万千灯火映在如墨青丝上, 映在翡翠白玉上,映在繁复刺绣与云锦华缎上。
若是执意迎视,都几乎会被烧灼了眼睛。
青年其实无意穿得像个自带闪光滤镜的圣诞树, 但这次是为了回家撒气放威风, 当然是怎么豪奢就怎么打扮。
他任由小太监扶着自己的手,垂着长睫看上百位顾家宗室对自己行大礼叩拜, 未曾扬起笑容。
顾父本就年迈多病,整套礼数做完颇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被下人搀扶起来, 想要走近些跟顾心清搭话。
没等老头子完全站直, 又有个小太监嗷了一嗓子。
“御犬驾临,礼——”
众人懵了一阵子, 刚拜了半天还得再来一套。
御犬?就是那个闹得满宫风雨的御犬?
一百多号人似海潮般起起伏伏地再拜一遍,狗子被另一个太监用软垫小心抱着, 也纡尊降贵地叫了一声,十分配合。
“汪!”
瑞凤君神色倨傲,并不说话。
小太监往前一步,尖声尖气道:“此犬乃是皇帝心爱之物,因瑞凤君亲自求了恩典,今赐给顾府上下。”
“从今往后,此犬饮食用度应与御前行走时毫无区别,宫里也会随时派公公确认其是否被精心伺候着。”
“——还不谢恩?”
顾老爹已经做了两套广播体操般的繁复礼节,气还没喘匀,还得对着谕旨三拜九叩,全程提心吊胆不能出错,已经顾不上管那什么狗了。
不就是一条狗,应该问题不大,好吃好喝供着就是。
“谢!主!隆!恩!”
宗室如海潮第三回此起彼伏,好些人已经是气喘吁吁,磕头时差点栽下去。
瑞凤君好似神仙降临一般,满身绮罗金玉。
他许久不曾开口,让等候的人们面露畏惧。
顾父气喘匀了才迎过去,本来想套近乎地张口喊一声我的儿,现在被这距离感死死卡住,根本不敢僭越。
“恭迎瑞凤君归临寒府,”他结结巴巴道:“还请莲步轻移,从正门进府。”
顾心清轻轻道:“爹,我鞋子脏了。”
顾父一口气没上来,拿眼神剜两个儿子。
赶紧的!要老子过去不成!
长子次子立刻跟过来,半跪着拿袖子帮顾心清擦鞋,完全不敢抗议。
今天不伺候好这位爷,谁都别想活。
苗氏和顾父同时看在眼里,牙都快咬碎了,面上还得强行扬着笑。
是是是,你现在不是庶子了,你多高贵啊!
还得让顾家的嫡子来给你擦鞋底,你当真是想得出来!
随后便是众人装腔作势的游府阶段。
皇帝赐下了一千金,顾府只能再贴两千金,想法子把里里外外的景致都修得完美无缺,没有苏州园林那般的尊贵也要强找出些古韵。
好在瑞凤君无心游览,走马观花看了几眼,并未挑剔修葺草率。
宗室们松了口气,暗自感激这位爷高抬贵手,没有多为难他们。
但也有好些亲戚跟在后头,暗暗嫉恨着顾家夫妇。
生了个儿子能飞黄腾达成这样?
你家都这般显赫了,怎么不知道带带我们这些没落的旁支。
但凡皇帝分些玉露,顾家还不知道能出几个宠妃!
折腾许久,总算是到了家宴环节。
按着比年节还要高的礼数,九十九盘美味佳肴早已在后厨打理周全,管家一声吩咐就悉数端上来。
上菜时一直有各个宗亲向瑞凤君行礼问安,话里话外都是希望他多多关照,今后能提携家里一二更是极好。
顾章山脸都是绿的。
他没有跟任何亲戚说,自己被皇帝好几回叫去威胁着要杀头凌迟,到如今都落了个夜里尖叫梦魇的病根。
他太苦了,他什么都没法说。
——怎么说,跟这些脑子里尽想着荣华富贵的蠢货讲,他家庶子变成了活阎王?
还是跟他们说,自己本来只是想把这庶子送进去挡祸避死,结果后者飞黄腾达又杀回来了?!
晚宴里众人都是心怀鬼胎,每个人的表情也都变了又变,十分精彩。
顾章山不得不装出舐犊情深的神态,道:“还请瑞凤君尝一尝家里的粗茶淡饭,望多多海涵。”
“慢。”顾心清笑道:“本宫觉着疲乏,确实该吃一些。”
“但你们不急。”
宗亲们:“……?”
他,他说啥?
刚才又是在寒风里等了大半个时辰,又是没完没了地下跪行礼,你现在不让人吃饭了??
顾章山根本猜不到这个逆子要作什么妖,陪着笑问:“那我来为您布菜舀汤?”
“父亲这般尊贵,怎用做这些小事。”顾心清回以微笑:“这些交给下人来做便是。”
苗夫人暗暗松了口气。
还以为这贱人要怎么拿捏她和夫君,还好没出大乱子。
顾章山心道不妙。
他要自己吃,还不让其他人吃,多半是有狠活等着。
果不其然,顾心清慢悠悠喝了半碗热汤,才道:“本宫正式用膳之前,一贯喜欢听些风雅之曲。”
顾老爷子长长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回凤君,府上早已备好歌姬乐伎,今日有幸为凤君一清耳音,实乃幸事。”
“不。”顾心清温和道:“我要听你们一起唱。”
“父亲,哥哥,还有这席间的每一个人。”
苗夫人厉声道:“凤君,这样怕是不合长幼尊卑之序,若是传到圣上耳朵里,怕是不好吧。”
顾心清微微睁圆了眼睛。
“你想告我的状?”
“那我不吃了,我带着你现在一起回宫?”
顾章山恨不得给这娘们一巴掌,疾声道:“唱歌是好事!唱!我们都一起唱!”
“只要能哄得瑞凤君喜笑颜开,便是唱一夜又如何!”
宗亲们:“……?”
他们今天按着规矩一起参与回府之事,确实是被这官阶等级压得极死,对尊卑之事十足敬畏。
但是看这庶子的做派,还有他对父亲主母的态度,怎么像藏着事情……?
气氛不对,非常不对。
坏了,今天跟着进来怕是能蹭着打赏,还会蹭上不少风波。
顾章山心想刚才都让两个嫡子给他擦鞋子了,活着也比丢脸要紧。
“敢问凤君想听哪一出呢?”
“本宫离府之前,曾自作一首《死光光之歌》。”顾心清温柔道:“父亲既然敬重我到如此地步,一定还记得此曲的旋律吧。”
“劳烦父亲将此曲教给在座各位,大家一起唱诵三遍,本宫自然会心意酣畅地用膳。”
顾章山:“……”
苗夫人又忍不住道:“凤君,正值阖家团圆的时候,唱此曲怕是不吉,也不合规矩。”
顾章山立刻吼回去:“苗云姣!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顾府上下没有一个族老提出异议,你一个外姓人张什么口!”
苗夫人在家里说一不二惯了,冷不丁被吼得眼含泪花,蔫着不再言语了。
顾心清却不肯放过他们,轻声道:“在顾府里,本宫才是规矩。”
“父亲,您说呢?”
顾章山深深一拜,说话时回身看着宗室亲戚,说话加了重音,意思非常明显。
“是,凤君得了皇帝的千秋恩宠,又位同副后,自然是说一不二。”
“那请吧。”
顾章山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死。
他被迫转身看向满脸愕然的几十号族亲们,道:“我唱一遍,各位跟着学便是。”
一想到等会的荒谬场面,顾章山牙咬了又咬,再次强调。
“——既然凤君喜欢此曲,也请大家细心学习。”
众人齐刷刷支棱起了耳朵。
啥歌啊,还叫死光光之歌?
“你诈我,我骗你,我们顾家甜蜜蜜!”
“你卖我,我诓你,顾家死绝嘻嘻嘻!”
顾章山唱到这里,人已经快疯了。
宗亲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开口。
主位的那位祖宗撑着下巴,懒洋洋道:“怎么都不愿意开口呢?”
“是要本宫饿着继续等?”
顾章山说话都带了些哭腔:“唱吧,你们快唱吧!”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做梦般的表情,参差不齐地唱了起来。
“你诈我……我骗你……”
娘啊,顾府都出了什么事,这庶子怨气这么大?
顾老三怕是有把柄在他儿子手里,怎么今日好端端地省亲变成这样!
“你卖我,我诓你……”
顾心清还如指挥家一般细致观察着。
“你怎么不唱?”
苗夫人梗着脖子不肯就范,被丈夫用力一推,这才带着哭腔唱了起来。
大合唱里,顾心清愉快开动,吃得津津有味。
今晚有他在,谁也不许动筷子。
第122章 暴君x替嫁x小土狗(24)
老少妇孺汗颜着唱完这首歌, 心想应该能开席了吧。
如果不是顾心清津津有味地又是喝汤又是吃肉,他们也不会饿得肚子直叫。
可顾心清没有半分松口的意思。
他一个人用膳十分愉快,完全不打算让长辈们落座动一动筷子, 晾着人继续在那吃。
松茸鸡汤的奶香, 炙烤羊肉的葱香, 一样一样都吊得人抓心挠肝。
亲戚们哪里敢对正一品的瑞凤君发脾气,此刻目光都如刀子般狠狠扎在顾章山的后背上,恨不得把他捅成筛子。
还以为今天是来享福, 好家伙,你干得那些破事还要被凤君迁怒到我们头上!
顾章山!你这个狗东西!
顾章山虽然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对身后的怨气心知肚明。
他打听见凤君归府时就已经叫苦不迭,全程都没得选, 还要被迫得罪一大票人。
可想而知,等这庶子玩闹够了袖子一挥便会回府,还得由他来料理这些怨气冲天的穷亲戚!
说到底还是苗氏刻薄太过, 当初若不是她拼命挤兑这母子两, 但凡给个好脸色,现在哪里会有这么多糟心事情!
搞不好庶子还能提携自己一二, 现在都官升三品了!
对,都是苗氏的过错, 这个善妒的贱人!
空气僵硬到让许多人脚趾抠地, 恨不得装晕逃跑了事。
顾章山死死地低着头, 在祈祷儿子不要再作更多的妖。
已经可以了,真的可以了, 连顾家全族都唱了这什么大逆不道的死光光之歌,你还要怎么样!
“父亲。”庶子又轻飘飘地开了口。
“在。”顾章山强行扬着笑道:“请问您还需要些什么?”
“把那个给我。”顾心清指着碟子上的苹果道:“我要吃石榴。”
顾章山的呼吸停止了。
所有人的呼吸也都停止了。
古有指鹿为马, 今有指苹果为石榴!!
癫疯,当真是白日发癫发疯!!!
在顾章山闭气到窒息之前,瑞凤君长眸一扬,笑问道:“父亲,难得归府一趟,连石榴都不肯给儿子吃一个么?”
你张开你的狗眼睛好好看看,这杀千刀的果子是苹果!!
现在是五月初三,石榴花都开了个屁,你哪里来的石榴!!!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庶子趾高气扬地嗦摆他的老子,没有一人有胆子出声制止。
正一品,那可是正一品。
谁疯了不要命才去管这些烂事,低头数地砖熬过今晚便是!
顾章山脸上有一种与养心殿里某人完全一样的麻木,双手端起那盘红彤彤的苹果,递到顾心清的面前。
“凤君可是要尝尝这个?”
他到底是在官场混过。
不能说这是苹果,也不能说是石榴,说什么都错,错了就要出事,轻则发怒重则挨罚,后头会发生什么都不敢想。
偌大宴厅里,连数百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只有顾心清咔嚓咔嚓地咬苹果声。
“不对,”小祖宗道:“这石榴怎么一点籽都没有?”
顾章山赔笑道:“兴许是品种不同。”
因为这是苹果!!苹果!!苹果!!你个癫货!!!
皇上也是癫货,你们全宫上下都是癫货,怎么就把你这种狗东西抬到正一品的位置!!!
“我不喜欢。”小祖宗又道:“本宫要吃带籽的石榴。”
顾章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身看向一众叔伯侄子婶娘们,表情特别悲凉。
“各位,谁家里有石榴?”
没有一个人回应半句。
顾章山早知会是如此,转身对顾心清行礼告罪:“时节未到,石榴还未结果,望凤君网开一面。”
瑞凤君眨一眨眼:“若无石榴,本宫在吃的又是什么?”
“……是苹果。”
“放肆!”太监骂道:“目无尊卑的东西!就显着你聪明了!掌嘴!”
顾章山:“……??”
老爷子都快哭了。
讲讲道理行不行啊!!
你自己吃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他跪在一众族人身前,满是屈辱地左右开弓,给自己扇大嘴巴子。
众人本来饿得发慌,临时也转移了注意力,各自都看得害怕。
……还是不能薄待庶子妻妾,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怎么个报应。
顾老三顾老三,你这都是自己做的孽!你活该受着!
“不够响。”瑞凤君温和道:“母亲,还是您最懂父亲的脸皮,您来?”
苗云姣打了个激灵,一扭头就看见顾章山满是怨毒的眼神。
他们两好似卧龙凤雏,一个执意送亲生儿子去宫里送死挡灾,一个苛待下人凌虐妾室,今日竟也能走到两看生厌的地步。
“母亲,您是不愿意么?”
“我愿意。”苗云姣忽然像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似得,笑得肆无忌惮:“我来,我来!”
她快步走向顾章山面前,无视丈夫震惊里带着恐惧的眼神,扬起指甲尖利的右手,狠狠就是一巴掌下去。
“啪!”
让你烟花柳巷!让你风流成性!
众目睽睽之下,顾章山脸上登时出现血红的巴掌印。
他本人都没想过妻子能剽悍到公然掌掴自己,愣得都忘了躲。
苗云姣的脸上却露出爽快到无以复加的表情,反手又是一巴掌扇过来!
“啪!”
让你管不住自己,生出这样的孽种!
让你贪慕虚荣买下官职,如今还让府里上上下下看你这般的洋相!
一个庶子都能这般骑在你的头上作威作福,老爷你可真是威风!
清脆的巴掌声里,顾心清又喝完一小碗牛骨汤,在嚼小盘子里切好的甜瓜。
他把几十样珍馐美味都尝了个遍,没让宗族亲戚们喝到一滴水。
直到顾父脸都肿起来了,他才道:“娘辛苦了,休息吧。”
苗云姣看都不看一眼顾章山,也不再理会顾心清,径直扬长而去。
顾章山此刻嘴角鼻子都在淌血,看起来苍老又憔悴,声音里恨意极深。
“你满意了?”
“我满意了?”顾心清淡淡道:“送我入宫时,你满意吗?”
“你心疼嫡子,不肯他们在宫里遭遇半点不测,把我整条性命搭进去保顾家富贵的时候,满意吗?”
“我娘亲数次病危到吐血的地步,是我恨不得把身上衣服全都卖掉,还与柴兄踏着夜雪去山上采药,你手指缝里不曾漏过半吊铜钱,满意吗?”
“苗氏从小对我非打即骂,两位哥哥把我推到井里取乐,你满意吗?”
他把过去种种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讲给众人时,听得许多人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虽然知道这老三是个糊涂脑袋,没想到能这样糊涂!
难怪凤君发这样大的脾气,他这些年能活下来都是上天保佑,居然还摇身一变成了宫里最得势的红人!
今晚……今晚怕是要狠狠清算一笔。
旁人听着都难以咽下的苦楚,凤君活生生熬了二十年,他们这些做族亲的怕是也逃不过去!
顾父吐了一口血,冷笑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你败坏纲常,狐媚惑主,将来怎么死都不知道!”
顾家长伯立刻呵斥道:“顾章山!你自己不想活,不要拉着全族上下一起寻死!”
“这般放肆的话若是传出去,全家老小都没法保住命,闭上你的狗嘴!”
“凤君,”又有族中老人立刻道:“顾章山疯魔无状,颠三倒四,怕是犯了癔症已经不清白了!”
“待凤君走后,顾府上下都会将他控在内室治病喂药,绝不会让他在街上多说半个字!”
顾心清不紧不慢地吃着甜瓜,放下小月牙似的瓜瓤道:“今日本宫归府,也是有事相求。”
顾家族长登时喜出望外。
“好,好!凤君有任何索求,娘家自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各个长辈也登时应话,期望他能消气一些。
顾心清露出柔美的笑容,揉了揉自己的小腹。
“本宫自进宫以来,确实是得承雨露许多,可惜肚子始终不争气。”
人们默然看他。
对,但你是男的。
“若是能为陛下生个一儿半女,将来也好有个依靠,不至于在宫里凄清无靠。”
人们默然看他。
对,但你是男的。
你!!怎么!!生孩子啊!!!
你真的疯了吧!!!
瑞凤君说到这里,很是慈爱地看了看自己因吃饱而微微鼓起的肚子,再看向现场众人。
“今日,还请诸位亲自去一趟感灵庵,为本宫求些香火吉符,可好?”
“若是来年喜得麟儿,还要一一谢过各位。”
有族老忍不住道:“虽是如此,已经是夜深了……感灵庵恐怕早已锁了门户,不再见客。”
小太监噗嗤一笑。
“那就在门口磕头九下,为凤君祈求祥瑞,尽个心意也是极好!”
大家都看破不说破,眼珠子盯着满桌菜肴没法移开,但也无可奈何。
“小的们这就去备车前行……”
“备车?”小太监又道:“祈福之事最应心诚,难道各位不盼望凤君来年生个小皇子,让顾府也沾沾喜气?”
众人用‘你果然也疯了’的眼神默默看了他几秒,缄默着向瑞凤君行礼告退。
大晚上的,没吃没喝,还要徒步走好几里地去破庙前磕头。
好,很好。
顾章山,等你这宝贝儿子回宫了,看你怎么死!
第123章 暴君x替嫁x小土狗(25)
系统在尽职尽责地转播着夜色里众人大拉练的全过程。
她若有所思地问:“你上辈子难道是个教官, 这么喜欢给人军训?”
柯丁:“人嘛,累了困了饿了就会生出怨念,这种怨念有时候比什么爱情不爱情的还真切。”
“你看看这些叔伯姨婶, 冒着寒风靠脚走几里地去庵前磕头, 现在眼神已经能活吃了那个渣爹。”
也还真是, 但是路上走动的功夫,顾章山已经被翻来覆去地当面骂了八十遍。
要数一数背后被戳了多少下脊梁骨,恐怕更难说。
毕竟某人已经以他出色的天赋, 帮渣爹稳稳拉满了仇恨,有些人怕是这辈子都会彻底恨上他。
系统:“多子多福啊顾章山,这是你应得的。”
当天晚上,等众人磕头后再回到顾府,已经是半夜三更。
小太监守在殿外, 说凤君早已睡熟了,大家各自安歇吧。
百来号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你就睡了?
你这就睡了??
你睡多久了??
瑞凤君,你知不知道我们一整个下午到现在子夜都滴水未进, 我们走得脚都要断了啊!!
瑞凤君, 你这个年纪这个心眼怎么能睡得着!!你甚至不等我们磕头完回来报信,你好狠的心!!!
九十九样菜品的盛宴早就凉透了, 且不说它们本来就被顾心清一个人东一筷子西一勺子地吃了大半,便是后厨热了又热的功夫, 再好的汤羹也都烂成了糊糊。
后院厨子一看见满院子顾家族亲都饿得眼睛发绿, 忙不迭吩咐下人拿出糕饼馒头之类的给他们填肚子。
为首的族老恨声道:“肉呢!汤呢!顾章山, 你惹了这些泼天大祸,还敢拿这些馍饼来对付我们?!”
厨子忍不住拿袖子擦汗。
“抱歉……各位贵客, 瑞凤君睡前下旨,说为了给还未出世的孩子积福, 今晚剩下的羹汤,乃至府里所有的肉食,都送去了广慈院赈济孤儿寡老了。”
“他还派了小太监亲眼来看着我们把吃食一样一样装进食盒里,连年节里晾好的熏鸡腊鹅也全都捐走了,这……小的们也不敢得罪啊。”
夜色里,人们的一双双眼睛全都像狼一样饿得发绿。
顾章山又是挨打又是一路不停地挨着骂,本来回家想讨口热乎喝,没想到家里囤积的肉食家禽甚至是牛羊全都给捐走了。
他一时间如同五雷轰顶,甚至顾不上未来还能有怎样的折磨,饿得烧肠灼肚。
“没有了?”老头子颤抖地说:“一口肉都没有了?”
厨子痛苦摇头:“真没了,何况这个点,便是现买也全都关门了,买不着。”
族亲们一哄而散:“还等什么,回家吃饭去,谁要留在这吃他这臭馍馍!”
“快走快走,万一瑞凤君又醒了,不知道还要沾多少晦气!”
“啐!顾章山,你敢让你兄长叔父们受这些罪,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外戚内亲全都走了个干净,对顾家唯恐避之不及。
只有顾章山在风中微微摇晃,还盯着那个胖厨子。
“一口汤都没有?哪怕来个鸡腿?蒸个蛋?”
厨子遗憾摇头:“真没有,蛋也全捐了。”
老头子两眼一翻,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饿啊!我饿啊!!”
“我要喝汤,我要吃肉!!!”
次日晌午,瑞凤君按时归家,没有在顾府久留。
但他的存在已经如龙卷风般把整个家里摧枯拉朽地折腾了数遍,效果非常到位。
大号龙卷风做轿子走之前,小龙卷风还在门口汪汪两声表示道别。
“宝,拜拜哦。”顾心清亲切地摸摸狗头:“你在这个家好好过,不用给忍人什么面子。”
以前在实验室里挨过的刀,吃过的苦,你都可以加倍找回来啦,也算是人类的报应因果轮回~!
小比格犬很是恋恋不舍地舔了舔他的手,旁边的小太监竖着眉毛同管家道:“这可是御赐之犬,下次来若是看见它瘦了一两,都等同于藐视皇恩!”
“自然自然,”顾家两个嫡子搓着手道:“臣等一定铭记皇恩,不敢有任何慢待苛责。”
“谅你们也不敢。”小太监嗤笑一声:“便是这长耳朵,这花色,全国各地也找不出第二只来,若是有半点闪失,你们想偷梁换柱都没机会!”
顾章山很是憔悴地靠着墙,手里还捧着个馍馍。
“都好……都好……”
自昨晚以后,老头子的精神状态便十分涣散,现在像是说什么都肯答应了。
在众人的送别声里,顾心清缓缓坐回轿中,仪仗队再度开道,长列缓缓东行。
轿子外锣鼓喧天,丝竹相伴,轿子内却是极少见的寂静。
早在柯丁要落下屁股前,系统就疾声道:“不要坐!有机关!”
“啊?”
系统在柯丁的虹膜上标注了椅子的透视结构,说:“这轿子半夜里被狗皇帝派人换了,椅背椅垫里都压着毒针,只要你坐下去,瞬间就会有上下九根钢针贯穿身体,直奔最要险的位置!”
“虽然咱们有白菜护体,但是你刚才要是真坐下了,疼痛屏蔽不一定管用,毕竟是致死级别!”
柯丁撑着轿子两侧,大字型撑在中间,为躲过一劫的屁股抽了口凉气。
“好狠毒。”他暗暗道:“虽然我也很毒,但是这个狗皇帝……果然是黑透了,要杀我的心一刻都没有停过。”
“你是不知道,”系统叹气道:“其实萧世铮是个很擅长利用人心的角色,先前好些攻略者甚至会误打误撞对他产生感情,然后被一刀捅死,再脱离任务以后说什么都不肯回来重新尝试。”
“他平日狠厉毒辣,所以偶尔展现一丁点的温情,都容易打动心软的人,哪怕是非常资深的攻略者,也存在上当的情况。”
“看了这么多档案,只有你,柯宝,真的只有你……从头到尾对这人一点都不心软。”
“难说。”柯丁低声道:“我本来还打算让他速速死透了事,想想还是太慈悲了。”
萧世铮,这便是你自找的了。
好险,差点被狗皇帝暗算了一道。
柯丁脑海里念头转了又转,决定让宫人抬着空轿子回去,顺带再收一笔破防值。
他用了最后一张小狗券,又变成花毛小土狗,趁着宫仆们没留神吱溜钻出轿子,消失在了热闹的街市里。
回宫之前,再去看一眼姜医生。
恰好系统探测过,姜太医今日轮休,此刻恰好就在府里。
柯丁步伐轻快地穿过街巷树林,自高处一跃打着滚落进姜府的稻草堆上,跑到某人书房前汪汪两声。
男人本在执笔沉思,闻声抬眸时已噙着笑容。
“你来了?”他张开双臂,哄骗似的问:“要不要抱抱?”
小狗不假思索,一个飞扑便落进他的怀里,很是安逸地被揉着头上的小卷毛。
做人时不敢有的亲近,做狗狗时反而可以轻轻松松。
平日里,如果姜医生捏捏他的耳朵,柯丁的脸能红得不行,话没说完估计就要拔腿逃跑。
可他现在是狗狗诶。他就是可以被抱在怀里揉脑袋,甚至还想要个亲亲。
而且……只要是黏在姜医生旁边,他的尾巴总是会摇个不停。
柯丁早就发现了这个小问题,好几次努力想克制住,但是尾巴并不听话。
姜医生的手修长温暖,捏后颈捏背脊都很舒服。
算了吧,就这么接受……好像也很好。
系统:“啧啧啧。”
柯丁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们小狗就是这样。”
姜熠抱着他在药帖旁边坐了一会儿,说:“还好你今日来,刚好带你见一个熟人。”
说罢,也并不放下小狗,抱着它去了侧院。
老婆婆正坐在艾草灰烬上闭目念经,见他们过来,道:“好久不见,瑞凤君。”
狗狗汪了一声,很俏皮地摇了摇尾巴。
“这些天,我与前辈交流甚多,学到了很多平日里无法认知的事情。”
姜熠抱着小狗在蒲团上坐下,缓缓道:“小皇子身体很健康,他虽然有先天之症,其实只要在没什么压力的环境里放松长大,年满十五岁以后便会越来越强健,便是骑射习武也没有问题。”
“适量运动,好好呼吸新鲜空气,如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养着便很好。”
柯丁微微点头,想起前世的事,还是觉得遗憾。
其实,当时不管是锦昭容,还是顾心清,都把小朋友照顾地很好。
如果不是那个爹把儿子都当成玩乐的一环,放肆恐吓取乐,也不可能让一个孩子活活被吓死。
“与之对应的,便是姜太医询问老身的移形之事。”
老婆婆笑道:“自古便有崂山道法,又有镜花缘般种种奇事,便是以身破界,也并非难事。”
“老身幼时,还真见过一位故人得行此法。”
“阵法,龙血,永玉。集齐这三者,便可以你原本身态,去你想去的地方。”
龙血?
柯丁的小狗耳朵立刻支棱起来。
是不是要给狗皇帝放血!交给他来!
“你克制一下。”系统说:“这三个名字,都只是这个时代的对应物代表。”
“在古代可能叫阵法,在现代可能叫程序,在未来可能叫高纬度基因符列。”
“……我想姜医生会明白的。”她犹豫道:“但老太太说的龙血,应该不是萧世铮那狗东西的血。”
姜熠问:“此世可有?”
“全无。”老妇人说:“老身亲见,你与他命脉交缠。”
“在很久以后……你们会亲眼见到真正的龙。”
吉时来临时,皇宫里已是灯烛高悬。
皇帝带着一众妃嫔面无表情地候在朝德门前,迎接瑞凤君归来。
随行侍卫抢先一步拜倒,急促道:“回来的一路都没有声音了,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萧世铮眼里尽是阴翳,示意轿子停稳后由侍卫掀开帘子。
侍卫深呼吸一口气,用力扯开遮帘。
只见轿子里空空荡荡,连血迹都没有。
好几位后妃暗暗松了口气,不住地抚着胸口。
“这——这怎么可能呢!!”侍卫震惊道:“小的亲眼看着瑞凤君上了轿辇呀!!”
只听一声鹰啸,众人齐齐转身。
顾心清坐在大殿内的龙椅之上,很是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宝贝儿,我在这呢。”
第124章 暴君x替嫁x小土狗【完】
满庭一片寂静。
按理说, 这时候已经该有太监尖叫着喊“放肆”“你这是以下犯上”“来人把他拿下”之类的话。
宫妃们也该惊慌失措,震惊于有男宠敢直接坐上龙椅的这般僭越。
但是现场一片寂静。
被疯狂冒犯的皇帝本人面无表情,妃嫔以及太监侍卫们都表情麻木, 还有些人在努力忍笑。
皇权至高无上的威严本是存在的, 且原本被萧世铮不断拔高到凌厉刺人的地步。
他滥杀, 他用权力践踏所有人,他乐于粉碎每个人的尊严和脸面。
可瑞凤君是完全不讲道理的存在,且宫里三个月以来异象不断, 次次都是针对皇帝本人,要把这局棋杀得片甲不留,再傻的局外人也能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上朝时嚣张大叫的花狗,以及它屡次变成白菜的神奇场面。
养心殿里数次传出的激烈惨叫,以及皇帝睡梦中被恶鬼施以鞭刑的惨烈现场。
类似的诡异情况还有很多很多……
瑞凤君, 他到底是众犬之主,妖孽托生,还是什么诡秘又不可名状之物, 没有人说得清。
前朝若是有闹鬼妖异之象, 宫人定会惶惶不可终日,睡觉都无法安宁。
可哪有厉鬼善待后宫妃嫔、太监宫女, 唯独只为难这个暴君皇帝的呢?
萧世铮静默着转身,看堂前所有人的反应。
大家也很安静, 没有反应。
萧世铮内心深处有什么已经碎掉了。
连侍卫都无动于衷, 连后妃都静静地站着, 不再惊慌失措地跪下一地。
皇后没有呵斥礼数,太监全都装聋作哑, 他数十年里用威严死死镇下的地位,全都碎了。
最让人恨到骨子里的是, 他从始至终都不能把顾心清怎么样。
后者绝对的压制能力,让他这个皇帝变得像个笑话。
“散了吧。”萧世铮轻声说。
人们默默行礼,在充满尴尬的气氛里离开。
连太监们也快速退下,恨不得把脑子里这段抹掉。
龙椅,那家伙是趾高气扬坐龙椅的恐怖存在,今后这天下到底姓顾还是姓萧,谁敢往下猜!
宫人快速散去后,萧世铮缓缓往前走,直到站在顾心清的面前。
“你想怎样?”
“轿子里的机关布置得很好,许多根钢针都淬过毒,能扎穿骨头。”顾心清说:“你想坐上去试试吗?”
“侍卫掀开帘子的时候,我甚至以为又会看到一颗白菜。”萧世铮说到这里,自己甚至笑出声了:“你现在连白菜都懒得拿出来糊弄朕了。”
顾心清坐在龙椅上,姿势渐渐换成了沙发式的四仰八叉,道:“龙椅坐着也并不舒服。”
“但是,想到这龙椅周围有多少冤魂厉鬼围绕着,”他注视着他的眼睛:“我宁可替你坐在这个位置,把你的尊严踩碎给所有人看。”
萧世铮道:“你不过是另一个厉鬼。”
“坐在这里又怎么样?”他忽然扬起双眉,露出失控又混乱的笑容:“顾心清,难道三军也会被你蛊惑,难道千军万马都杀不死你?”
“你是有不少手腕,不少心思,说到底还不是朕封赏的一个瑞凤君。”
“今日是瑞凤君,明日是被活剥皮囊的死鬼,你也未曾可知!”
“你变狗也好,玩弄些江湖艺人的把戏也罢,说到底不过是顾家送进来的一个男宠,还敢言之凿凿地张口尽是仁义道德,当真以为是替天行道了!”
“顾心清!朕杀得了从前那些人,也迟早能杀了你!”
萧世铮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笑意里满是嘲讽:“可你不敢杀了我。”
“你有一百次一万次机会杀了我,可如果你能做到,早就动手取而代之了,何必拖到如今。”
“你有我不知道的顾虑,不知道的禁忌,所以才这般装神弄鬼欲盖弥彰!”
柯丁:“他说我不敢诶。”
系统:“滴滴,破防值已经刷到八千五百七,咱可以撤了。”
柯丁:“嚯!”
“其实我敢。”顾心清道:“既然你这么着急,那你点单吧,想怎么死?”
萧世铮刚才还在大放厥词,冷不丁愣住了。
“你说什么?”
“我问你,你想怎么死?”顾心清耐着性子问:“你要站着死,躺着死,还是睡得稀里糊涂嘎嘣一下死?”
“你在骗我,”萧世铮强颜欢笑道:“不……朕绝不会再信你的鬼话……”
“华洛!来我这!”
飞鹰尖啸一声振翅而来,完全听令于青年的号令。
“就是现在!啄出它的眼睛!”
萧世铮脸色大变,不顾形象地护住双眼拔腿就跑。
“侍卫!!护驾!!”
“侍卫——”他厉声嘶吼着:“暗卫在哪!侍卫又在哪!!!”
系统眼瞧着穿龙袍的那哥们跑得屁滚尿流,扭头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德玛西亚之翼的台词。”
“平时不怎么玩LOL,”柯丁诚实道:“但是老张喜欢,我都听得耳朵起茧了。”
老鹰其实没有真的要啄出那皇帝的眼睛,不过能像驱赶兔子那样把一个大活人赶得满地乱跑,玩得也颇为开心。
事已至此,大部分御前侍卫与暗卫都早已看在了眼里。
也明晃晃的知道,如今权力归于何处。
一个人不听皇帝的命令必定是死罪。
可如果所有人都默契地当作听不见,死的也许便是皇帝。
萧世铮纵马战场数十载,从未有过这样狼狈逃窜的时刻。
他从中宫一路跑到烟波湖,一路在长街上声嘶力竭,涕泪交错。
他不能没有眼睛,他不能成为宫里最大的笑柄,他不能失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绝不!!
他是至高无上的,他是万人敬畏的天子,天子!!!
黑鹰高嗥一声,萧世铮万分惊恐地护着眼睛回头去看,脚面一滑被桥侧护栏绊住,身体彻底失控地栽倒进湖水里。
“救——”
后一个字还未说完,他噗通一声彻底坠入冰冷的湖水深处,皇袍鼓胀着漂浮在水面,如同黄绒飞蛾的翅翼。
“救……”
他明明是会凫水的,可此刻耳边尽是破碎又凄厉的鹰啼,他不敢浮上去。
娘,娘,孩儿的眼睛要保不住了,孩儿害怕……娘……
眼看着水花扑棱的越来越大,太监们还是纷纷聚集到岸边,有人撑着小船快速过来。
皇帝坠落之处,湖水有两人多高,若不赶紧救起来谁都活不了!
偏偏在小船接近萧世铮的前一刻,另一人站在桥边,依旧是霁月光风的模样。
“你们想让他活,还是让他死?”顾心清笑问。
划船的太监登时愣住,转身去看其他同僚。
“我们都是些奴才,哪里……”
顾心清垂眸而笑:“你们不想当,大也可以不当。”
划船的太监愣了半天,岸上各人议论纷纷,却见那扑棱着的水花变作气泡,看着是要不行了。
“别救他!”岸上有个小太监突然吼出声,童音稚嫩又沙哑:“他害死了俺哥哥!”
“快救啊老章头!你不要命了!”
说时迟,那时快,撑船太监竟使出吃奶的力气,一竿子挑起那溺水到半昏迷的皇帝,咬着牙把他从水里捞出来,强行拖到岸上。
萧世铮被压得猛然吐出一口水,意识模糊不清,却仍在拼命求着活路。
“救朕……朕……重重有赏……”
那太监等他气喘匀了少许,并不帮忙把肺里积压的水按出来,一个发力把人又踹进了水里。
众人如梦初醒,重声喝彩:“好!!!”
他们看他挣扎,看他窒息着喝下那脏污不堪的浑水,再看着他被捞起来,再被重重踢下去。
每踢下去一次,岸上的喝彩声便越高亢,如同重新活过一遍般地痛快。
到了第四次,萧世铮彻底快要醒不过来,候在旁侧的太医才装模作样地掐了下脉。
“救回来还算容易,毕竟每次吃水不深。”太医敲敲自己的额头:“但是这儿,怕是要受损,至少半身不遂是要落下的。”
撑船太监回到岸上,撩起袖子擦了把汗。
“水太深了,小的力气不够,没能及时把皇上捞起来。”
“哪里的话,”太监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已经尽力了,我们都知道。”
事已至此,一切都尘埃落定。
旧皇重病傍身,无法再理朝政。
大臣们扶持着小皇子即位,愿鞍马效劳,赴汤蹈火。
小韶儿登基的那一日,阳光正好,太妃们虽然不能去前朝觐见,但也都精心打扮了,喜气洋洋地在后宫里晒着太阳。
柯丁眼看着那身形稚嫩的小皇帝踏上最高的位置,很是感慨。
“这是下一个康熙爷,还是下一个朱厚照,还真不好说。”
“但他被这么多人真实的爱着,至少心地会很善良。”
有锦昭容在,有众多重活一次般的长辈们在,他未来的路,应该会好走很多。
系统道:“你准备结束任务了?”
“嗯。”
“留下比格犬在顾府?”
“嗯。”
“我可听说,顾府昨天起了连夜大火,一帮女眷哭天喊地的,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儿,”柯丁哈哈大笑:“天大的喜事呗!”
第125章 少年x霸凌x学到疯(1)
『小柯先生:
你好, 我是毓珞。
最近我在打网球,姐姐有时候会开玩笑说我四肢不协调,但还是很温柔耐心。
运动让人感觉自己在一点点变好, 对生活的掌控感也会随之增加。
前世的很多回忆, 都变得像不清晰的一场梦。好在, 我现在已经有真实又值得深爱的家人,真是让我感到幸福。
毓玥最近很少参加社交了,她在努力考托福, 听说把自己的小公寓里贴得到处都是便签纸。
她的面包店经营地很好,毕竟有姐姐帮忙选过址,我也很喜欢过去兼职面包师。
烘焙的香气能让人放松很多。
你过得还好吗?
我想,现在的你也肯定在帮助不同世界的许多人。
许多感激说了一遍又一遍,我自己都觉得啰嗦了, 哈哈。
谢谢你,小柯先生。
祝你每天都开心快乐,健康平安。
冯毓珞, 敬上。』
柯丁看完信, 把信纸小心捋平,珍重放好。
他的梦境空间如今收纳了许多奇怪的事物, 譬如第一个世界里被打赏的数据烟火,第二个世界里口味奇怪的香蕉, 以及文采相当不错的大红锦旗。
冯毓珞断断续续给他写的信也被整理到小书柜里, 偶尔还会拿出来看一看。
得知他过得很好, 柯丁也会跟着松一口气,从前的挂怀担忧也渐渐消散。
系统看着他的小心举动, 说:“你知道这里都是数据流组成的世界,其实信纸不会褪色, 也不会有折痕。”
“我不管。”柯丁说:“我就是幼稚小孩。”
“好好好,”系统姐姐温柔道:“我们来结算一下上个世界的成绩吧。”
伴随着多行数字快速跳动变化,一系列最终数据逐条亮起。
[暴君狗皇帝]:9240
[商城余额积分点]:23705
虽然任务期间断断续续消耗了一千上下的破防点,但出于比格小朋友的鼎力相助,这次的破防点已经刷到惊动后台智脑的程度。
“虽然咱公司一直在严查通货膨胀的情况,”系统真挚道:“但是宝,这是你凭本事挣来的,天凉了,让公司随便膨胀去吧。”
柯丁看了一眼银行余额的同步信息,说:“存款有一百一十万了诶。”
“这次因为破防点太高了,公司给你追加了额外的业务提成。”系统笑眯眯道:“让我们来查收一下来自顾心清先生的打赏——”
话音未落,他身侧的落地玻璃墙忽然从磨砂质感变成半透明的状态,随着系统一个响指,成群的白色小豚活泼地游过漫天水面。
它们如同灵动自由的小精灵,生于天地之间最广袤的淡水流域里。
伴随着清越的鸣叫声,白鳍豚跃过水面又灵巧落下,咯咯咯地笑着去追逐鱼群。
柯丁愣在原地,眨了半天眼睛。
“这是——”
“白鳍豚,理应是灭绝的。”系统说:“但在咱们这片平行宇宙里,它们也可以过得很好。”
柯丁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把手贴近那玻璃墙。
小精灵一般的可爱白豚快速游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湿漉漉的,冰冰凉凉,可爱到能让人内心都一并融化掉。
柯丁:“我摸到了!!”
“这不是玻璃墙吗!!我居然能摸到它!!”
“想RUA多久都可以,”系统说:“大胆点,这毕竟是小顾用幸福值打赏给你的礼物。”
柯丁:“我居然摸到了!!!”
“它好软啊啊啊它还在蹭我!!”
系统:“你也是吃过见过的宝贝,你稍微镇定一下。”
“它摸起来冰冰的!!我要每天来喂它们吃鱼鱼!!!”
“你镇定一点!!!”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柯丁都趴在玻璃水墙前目不转睛地看白鳍豚。
系统等了很久,出声提醒:“还是眨眨眼睛。”
“它们真的好可爱,”柯丁眼泪汪汪:“我要打工买小鱼养它们!”
“这个种群会在这片广阔水域里繁衍扩大,你每次做梦都可以回来看它们。”
“好!!特别好!!”
想起来智脑的叮嘱,系统还是把任务清单拎了出来,示意他还是看看另一边。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去参加年会的时候,公司给了个疑难杂症排行榜?”
“是有这回事,”柯丁说:“什么拐卖村,电竞世界,爱情骗子ABO之类的……”
“过了这么久,只有第六到第十个疑难杂症被其他人接单解决了,”系统说:“前五名还没有人能顺利完成,逼得智脑追加了佣金和特殊奖励,但任务难度也确实棘手——毕竟都是来自苦主的深刻恨意,也有对应的通关要求。”
“你看,你都刷破防值到了九千多,不接单试试?”
柯丁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两眼在翻肚皮吐泡泡的白鳍豚,意犹未尽道:“我都想请假休息两天了,上水课都抽空打个瞌睡回来摸摸它们。”
“其实是智脑绷不住了,它快被董事会烦死了。”系统爽快出卖了老板:“要不要从第五个开始试起,咱们全款买房指日可待啊宝贝!”
“好嘛。”柯丁点开任务具体描述,看得微微皱眉:“破防值两千起步,攻略对象三人,且要求其中一人必须被折磨到精神崩溃……这么多要求才排到第五?”
“听起来确实麻烦。”系统解释道:“但如果你了解苦主都经历了什么,便能理解了。”
现代背景,时间在2008年前后,恶性校园霸凌事件。
苦主被数次性骚扰乃至性侵犯,不仅被勒索钱财、暴//力虐待,并且挺身而出的好友被设计入刑事案件里,直接被毁掉本就不轻松的前程。
在法制经济还未完全发展好的旧时间线里,小县城的初高中均是鱼龙混杂,大量学生与社会青年接触甚密,即便是重点学校也难以逃离其影响。
校园霸凌在当时还被简单归类于未成年人的小打小闹,老师家长一旦不当干预,等同于火上浇油,会让霸凌情况变得变本加厉,直到完全摧毁受害人的身心。
唐知生得清秀白皙,待人温柔细腻,很受女生欢迎。
却也同样正值青春期的躁动男性被诟病为‘娘娘腔’、‘不男不女’,被排挤被欺凌,甚至还会被恶意触碰身体部位。
但他生在小县城里,环境原本就乌烟瘴气。
他的父母都是菜贩子,往好听了说是老实本分,往难听说是窝囊受气。
碰到社会人士收‘市场费’‘管理费’,这对父母只敢赔笑,每年都过得入不敷出,任由宰割。
儿子被霸凌侵犯,夫妇更是表现得色厉内荏,回家关着门加倍责骂儿子的无能懦弱,仿佛要把自己受过的气全都发泄到更加无助的十几岁小孩身上。
“这次的另一个男主角,很罕见地不是渣攻。”系统叹息道:“原著写得很苦涩压抑,他们虽然都喜欢对方,但最终也只是悄悄牵过两次手,到BE结局时连接吻都没有。”
那个为唐知挺身而出的人,名字叫霍应星,也是同班的学习委员。
他原本在省城过着富家子弟的少爷生活,按原本的人生路线,大概会直接出国留学,去英国读高中。
但安于做富太太的母亲一夕之间成为弃妇,继母更是泼辣狠厉的性子,借口说私立高中都耽于声色,其实不够好。
刚好,这位继母有一对教师亲戚,找好托词便直接把他送去专注竞赛和排名的‘好学校’,让霍应星直接从省城下放去了小城市里。
父亲不管不问,在专注宠爱着继母腹中还未诞生的另一个孩子。
霍应星原本就在贫穷又彪悍的新环境适应困难,原本与唐知一起在寒冬里艰难取暖,最终却为了保护他被社会流氓诬陷成杀人未遂,直接送去少管所服刑。
两个原本应该活泼爱笑的青少年,本该享受的大好青春,在血和泪里变得暮气沉沉,心如死灰。
他们抗争过一次又一次,找过学校老师,求助过每个家长,报警过数次,但在那样的社会环境里根本就无济于事。
暴力是又钝又毒的刀,能剜得人一点点发疯。
故事看到这里,系统有些过意不去。
“这个世界有点太灰暗了,虽然我是出于工作才给你推荐,但你不一定非要去。”
柯丁看到简介的最后,调到开头又看了一遍。
“该欢乐一点。”
“什么?”
“十几岁的年纪,该欢乐一点。”柯丁说:“我去救唐知,顺便救走霍应星。”
系统说:“破防值的事,我不担心,毕竟这么多人,随便榨一点都很好凑齐,你在这方面是专业的。”
“但是……把人逼疯的这项要求,”系统犹豫道:“那三个社会混混都不是一般人,社会环境又是全员恶人,难度很高。”
那些混混缺德事儿没少干,一看就是很动物性的人渣,心理底线很难击穿。
柯丁心平气和道:“不管哪个年代,学生的第一天职就是好好学习,认真考试,对吗。”
“对?”
“读书人,能不疯吗?”
“……?”
第126章 少年x霸凌x学到疯(2)+(3)
他睁开眼睛时, 不由自主地呛到连着咳了好几声。
祁县只有少数道路铺了沥青路,大部分地段都还是老旧土路,一旦有货车经过, 厚重轮胎便会溅得四处尘土飘扬。
这个小县城紧邻着并不发达的覃市, 后者有电影院、游乐场、电玩城, 但仅止于此,连火车站都又破又小,但凡有些出息的人都早早去了更好的去处, 对这个所谓的家乡毫无留恋。
唐知正在读初三,按他的成绩今年大概率可以直升覃市一中的高中部。
但覃市本地人哪怕借钱都会把孩子送去省城读寄宿学校,原因是本地流氓实在是肆无忌惮,先前聚众斗殴闹出过人命,听说还有可怜的女学生十几岁的年纪就被逼得打胎, 后来辍学早早嫁了。
覃市人羡慕着省城人,但祁县人又羡慕着覃市。
此地的小县城,乃至农村乡里, 都没有多少读书教育的意识, 不少父母早早吩咐女儿结婚嫁人,男孩则是去南方打工。
虽然是现代, 但柯丁仍要重新适应身体里的饥饿感。
唐知生得白皙清秀,体重轻得不可思议, 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 个头并不高。
这也是那些学校里的痞子优先欺负他的原因之一。
唐知永远是自带咸菜, 在学校里要一碗白饭仓促吃完。
父母总是有卖不出的青菜,索性把烂菜叶子简单剪剪, 然后做成泡菜或者酱菜,便是平日里家里吃饭也是这样凑合着。
覃市一中只有七元套餐, 不是豆芽炒包菜就是青椒肉末,哪怕是这样他都吃不起。
还是遇到霍应星以后,他才因为对方‘挑食’又爱乱买东西,能吃到许多小卖部里的火腿肠或蜜汁鸡腿,还偶尔被带出去开小灶,能吃一两顿排骨或牛肉。
来到这个世界时,少年正在菜摊后面的小矮桌上写作业,灯光昏暗地让人烦躁。
柯丁匆匆扫了一眼作业,决定明天早上直接去抄霍应星的那一份,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个世界的情况。
“那些欺负他的人,都是什么来头?”
系统从学校系统里调取了相关档案,又去市政后台找到了另外几个人。
“苦主指定的头三位,有两个是初中生,还有一个被学校开除的高中生。”
“但是他们背后是一个叫九海帮的组织,呃,也是港片看多了,反正就是社会闲散人员当头头,初高中抢着当跟屁虫的人渣集中营。”
相关信息联同照片都被投射到柯丁的视网膜上,他简略看过,问:“这些人到处作恶,上头不管?”
“一方面确实是有后台,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成年混子知道轻重,脏事都让年纪小的去做,很多事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
系统叹了口气,翻出许多案底。
“你看看唐知爸妈,这些年交的保护费都够过多久好日子了,人家全是些下作手段,老实人上养老下养小,就是应付不来。”
“这任务之所以排第五名,就是因为本来应该强力干预的好几方都在装聋作哑,老师甚至还催着学生息事宁人,把你的好几个同事气得快要高血压。”
“所以……”她很是好奇地问:“柯宝,你打算怎么办?”
柯丁快速整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按少年一贯地口吻道:“爸,妈,我去路哥那里写作业。”
“你在他家吃了饭再回来!”唐母匆匆整理着菜摊:“我们今天吃个馒头就算了,你记得到时候谢谢姨妈姨父!”
“好。”
他揣着兜快速离开脏乱嘈杂的菜市场,一个人在马路上晃荡。
按时间线,这是唐知被霸凌的前一夜。
明天上学时,董原就会凑过来动手动脚,然后事态会一步步扩大。
“对了,”柯丁问:“姜医生在这个世界吗。”
“不在。”系统查了下异常数据:“兴许是去找见你的那三样东西了。”
柯丁低着头轻轻哦了一声。
“在想他吗?”
“嗯。”柯丁踢开路边的小石子,说:“我和姜医生告别的时候,还说希望在下个世界能看到他。”
“三千世界,沧海一粟,”系统很想揉揉他的蓬松头发:“你能好几次都被他找到,已经很不错了。”
“他……在找我?”
“你不会以为你们都是偶遇吧,”系统笑到:“搞不好他是在几千几万的世界里到处筛查确认,穿过数据洪流才能再看到你。”
“你别说了,”柯丁小声说:“搞得我特别想给他打电话。”
话题在此停止,柯丁努力把心思转回任务本身。
系统贴心地在导航地图上标出剧情人物的各个所在地,以及唐知表哥家的地址。
柯丁翻了翻兜,只找到一个五毛钱的钢镚。
他很久没有用过现金,看着都有些感慨。
“导航一下,我们去酒吧。”
系统条件反射说了声好,又有点诧异。
“苦主才十五岁,你确定是去酒吧不是网吧?”
“你说小县城有酒吧吗。”
“有酒吧一条街,不过里面大部分都是夜总会KTV,和红灯区差不多。”
系统不太放心,道:“电竞代打那哥们还醒着,你等会去,我不一定能找到老鹰捞你啊。”
这小城市环境污染成这样……连乌鸦都难找到两只。
“应该用不到。”
他没有现金,靠脚走了十五分钟才转到乌烟瘴气的酒吧街里。
虽然还是黄昏,但此处已经是一副灯红酒绿的模样,廉价的霓虹灯闪着迷乱的光。
女人们穿着旧年代风格的低胸裙子,也有好些男人在门口三三两两的抽烟,用露骨的目光打量路过的每一个人。
这不该是唐知该来的地方。
系统已经随时准备帮他兑换跑路加成或扛打加成,下一秒却听见柯丁问:“姐,帮我看看,这里谁最有钱?”
系统快速调出对应程序,让他目光里所有人的头上都跳出对应的资产总数字。
抽烟小妹是一千八,卷发美女是负六万二,穿着不合身西装的大哥负七十二万,小平头矮个子男人是三万五。
柯丁看得头痛。
怎么一个比一个穷,这还玩什么。
系统:“你打算抢一个?”
“我打算赚点钱。”柯丁说:“唐知的困境,不能用未成年小孩的视角去解。”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处事法则。
唐家父母因为没有经济实力,所以在被勒索的错误道路上越陷越深,怕什么偏偏来什么,也束手束脚着,不敢带孩子换一个地方重新生活。
而那些混混痞子的家长拿钱摆平大部分事情,也是吃定了许多人家里实在缺钱。
当初那个年代,有几个人家里好过呢?
从五点半等到七点半,在夜幕降临时,陆陆续续有小轿车开进酒吧街里。
虽然都是老款奥迪,但也比二手摩托车好很多。
柯丁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不够。
目前最有钱的一哥们也才八万人民币的总资产,实在没有合作的兴趣。
系统扩大了范围,一块儿帮着挑挑拣拣,忽然道:“往左前方看!那边有个理发店,有个穿貂的阿姨,三十多岁,是长长大波浪卷。”
柯丁发现唐知也有点近视,摁着怦怦跳的心脏往危险区域走得更深,终于看清她指的那个姐姐。
以唐知的年龄,还真是可以喊一声阿姨。
女人年轻妩媚,叼着烟的样子有种吊儿郎当的性感。
她的无名指并没有装饰物,但尾指缀着蓝宝石戒指,似是终身不婚。
“蓝姐,”系统报出她头上还在持续增长的数字:“三百多万的身家,够不够跟你玩?”
“这条街有两家夜总会都是她的名下资产,而且经营状态非常不错。”
柯丁深吸一口气,快步向她走过去。
蓝英华正在与朋友聊着隔壁老板的丑事,瞧见一个小孩儿快步向自己走来。
“蓝姐。”少年声音很稚嫩,但有种与年龄不符的坚定。
“什么事。”女人挑眉看他,露了个笑:“有人让你来递话给我?”
后生仔敢来这种地方,还满脸学生气,也不怕出事。
原主确实心理素质欠佳,心脏又剧烈跳动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柯丁努力控制着躯体表现,道:“我不代表任何人。”
“我来和你做生意。”
蓝英华在电线杆子上按灭了烟头,还未说出自己不跟小孩儿玩,却看见那个初中生打了个响指。
远处有奇异的引擎声穿梭而至,银蓝色的顶级轿跑驰骋而来,引得满路男女都纷纷侧目。
它拥有大城市都无人见过的流畅外表,更诡怪的是驾驶座上空无一人,光鲜亮丽到像是只会在杂志封面,不,美国大片里才会出现。
蓝英华从前随父亲去过几次上海,见过不少林肯奔驰之类的豪车,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想租车。”少年淡淡道:“美国货,按小时收费,你定价收费,我们三七分成。”
女人示意手下给自己重新点烟,浅浅抽了一口,道:“我要四成,这车只听你的?”
“只听我的。”少年说:“所以时间一到,它就会自己开回来,怎么改装撬锁都没有用。”
蓝英华问:“谁让你来找我的?”
“没有人。”
“车是谁给你的?还是偷的?”
“你不用问。”
蓝英华在一根烟的功夫里都没有做声,冷眼打量着这辆车的钢琴漆面,以及内饰的每一个细节。
她背后势力能镇得住这样的好东西么?
不过几天,这车的事儿就会传得全城都是,多得是人会想办法抢走。
“让它开走,找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少年又打了个响指,那驾驶座位空空如也的跑车流畅掉头,消失在众人的惊愕目光里。
已经有许多人在惊叹躁动,更有几个年轻小伙儿搓着手想凑过来打听消息,但碍于蓝英华冰霜似的一张脸停下脚步。
“行了。”女人微微偏头,手下不知从哪摸出一颗奶糖,快速放到少年的手里。
“以后你可以来这里,我罩着,不会有事。”
“好。”少年仰起头:“有饭吗,我好饿。”
蓝姐:“……”-
2-
少年疯狂扒饭的时候,蓝姐在旁边撑着额头一直在看,系统也默默在看。
蓝姐:“……看你这脏兮兮的校服,还有这副猛啃排骨的样子,真不像能有这么好的车。”
系统:“……咱们的劳斯莱斯还能这么用呢?”
少年:“再来听可乐,要冰的。”
他在KTV包厢里风卷残云地吃了二十分钟,期间消灭掉一大份排骨炖土豆,一份水果拼盘,以及一大盘子蛋炒饭。
柯丁:“兑换点健胃消食片。”
系统:“已经给你备着了。”
等小孩吃得打了个长长饱嗝,蓝英华才把可乐往前推了几寸。
“慢点喝。”
不时有服务员过来小声询问琐事定夺,她吩咐地轻描淡写。
少年似乎也在观察她,擦嘴后道:“你有多的手机吗。”
“嗯。”
“给我一个。”
蓝英华直笑:“胆子倒是不小,又是偷车,又管我要东西,不怕我直接把你送派出所?”
“你也看出来了。”少年盯着她的眼睛:“国内不可能有这样的豪车。”
“有些事,不要问。”
蓝英华笑道:“来历不明的生意,我若是接了,不怕惹祸上身?”
“你怕什么?”少年问:“怕美国陆战队来这,还是怕FBI过来抓你?”
蓝英华哈哈直笑,爽快道:“我先租一晚上,四个小时,给你两万。”
“如果没有任何问题,以后常来常往。”
“让那辆车在夜总会后院等我就行。”
“好。”
少年拿纸巾擦干净溅到校服上的油点,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未拆封新手机,起身道:“我回去了。”
蓝英华坐在沙发一侧玩着流苏穗子,道:“不留下来玩会儿?”
“作业还没有写。”
又有男侍应生快步走来,脸上满是惊讶,快速道:“蓝姐,那车真停在咱院子里了。”
她扬起尖尖的下巴,有人拿出鼓鼓的牛皮纸袋递到初中生的怀里。
“要我找人送你回去吗?”
拿这么多现金,你最好别被抢了。
少年本来想说不用,一寻思这年头出租车不太好找,答应了。
回家路上,系统转播着蓝姐和发小朋友们如何玩车飙车,仍然是十分感慨。
“你居然能想起来把跑车这么用……真是生财有道啊。”
“至少不用顿顿吃咸菜了。”柯丁长长松了口气:“我先前家里条件也不太好,还是知道有钱多重要……”
有钱是好事。
这辆车到底被蓝姐租给谁,他不用管,生意全靠短信联络遥控便好。
第二天再上学时,距离学校还有五百米远的地方,柯丁一眼就看见了在等他的霍应星。
唐知已经被尾随了好几次,霍应星一直在不动声色地陪着。
他暗中驱散过董原的搭讪,但仅凭一个人的保护,抵挡不了多久。
虽然是朝气勃勃的早上,也有很多社会青年在附近通宵上网出来,靠着墙睡眼惺忪地抽着烟。
唐知面不改色地穿过这些人,和霍应星打了个招呼。
“早。”
霍应星皱了下眉,没说话。
他们相处了一整天,霍应星都比平时要沉默许多。
直到快要放学的时候,他拦住了唐知的去路。
“放学一起走?”唐知问。
“你怎么了?”
霍应星凝视着眼前的人,迟疑着说:“你不是平时的样子。”
成年人其实很难扮演一个小孩。
无论是说话谈吐,还是对这个世界的安全感。
柯丁知道唐知总是谨慎怯懦的,后者的内向、纤薄、脆弱,他学不像。
他已经在许多世界经历了太多,有种与唐知截然不同的沉稳从容。
“我不是唐知。”少年说:“我只是替他走一小段路,熬过一些折磨就会离开。”
霍应星的目光骤然警戒起来:“你把唐知换到哪里去了。”
“我是给他帮忙的天使,OK吗,你可以叫我柯哥。”少年看了一眼他身后不断靠近的董原,叹气道:“要来了。”
没等霍应星厉声追问更多,董原已经坏笑着靠近过来。
“放学干嘛去呀,小美女。”他仗着个子高,作势要把唐知搂在怀里。
但唐知一闪身便绕过了,灵活得不可思议。
董原愣了下,嘴上哟呵一声:“跟爷玩欲擒故纵?”
他伸手扳住唐知的肩头,此刻身处学校走廊里都肆无忌惮,作势要去捏唐知的胸口。
“躲什么,咱都是男的,你拧个什么劲,真以为自己是小妹妹了?”
霍应星正要出手,唐知心平气和地说:“我倒数三个数。”
没等董原反应过来,唐知说:“一。”
他以极其精准到位的手法,一牵一掰,让在场三人听见咔嘣一声。
霍应星愣在当场,此刻还保持着倾身挡住唐知的动作,却听见董原惨叫出声。
“啊啊啊啊——”
“我的手!我的手!你把我怎么了!!!”
“我能把你怎么样。”少年侧目一瞥,笑容冷冽:“你自己撞到墙手腕脱臼了,关我屁事。”
霍应星怔怔看着这一切,此刻发觉他真的不是唐知。
董原痛到惨叫个没完没了,看瘟神般猛瞪一眼唐知,掉头就跑。
“你给老子等着!!下次带人轮你信不信!!”
少年拎着书包继续往前走。
“回家咯。”
系统也看得有点懵,纳闷道:“破防值没被消费呀?”
“我是医学生。”柯丁安详道:“一点点简单的骨科知识。”
“而且你也没有倒数三二一……”
柯丁轻嗤一声。
跟人渣还讲什么道理。
第127章 少年x霸凌x学到疯(4)
唐知的父母每天很少留在家里。
他们有忙碌不完的事:拉货、进货、点货、卖货、算账……
如同原地打转的蚂蚁, 连一日三餐也仅是匆匆对付。对这两位中年人来说,孩子能顺利长大便已经是圆满成功。
至于是否能读个好高中,他们心思各异, 像是在计算着一笔伤脑筋的投资。
没考好兴许是好事, 能早些帮家里分担杂务, 生意也能腾得开手。
可如果能考到北京上海去呢?他们生的孩子,真能有这样的福气?
筒子楼里四处都散落着煤渣,枯焦的灰烬像极了少年不被保护的青春期。
本该回家写作业的唐知并没有出现。
他再次去了酒吧街, 接收堪称天文数字的零花钱进账。
银蓝色的劳斯莱斯仅仅是惊鸿一瞥,便已经成了覃市上等人里神神秘秘的高等货。
三四天里,有关它的传说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出,而蓝英华手下的几家店也越发生意兴旺,不少人特意过去存酒, 就是为了讨个笑脸,好问问那车的主人是谁。
蓝英华高深莫测地叼着烟,但说的都是实话。
“我背景太浅, 问不了。”
她尚未对外透露半分, 已有许多有钱人来追问这车是否能卖,得用什么法子才能坐上去过个瘾。
“六万七千, 收好。”
银红色指甲压着银行卡,在嘈杂的迪厅卡座里往前一推。
少年愉快收下, 说:“我发现你在压单, 这很好。”
蓝英华没有抬眼, 心里咀嚼着这孩子如同豪门公子般的口吻,面上淡淡道:“谁都能坐, 也就掉价了。”
唐知从容起身,对灯红酒绿的名利场毫不关心。
“我未来几个星期不会过来, 有事电话联系。”
蓝英华突然道:“你只要钱?”
“我只要钱。”
钱是很好很好的东西。
柯丁小时候穷明白了,长大了便更明白钱作为代币的意义。
它可以兑换许多他需要的事物,而后者可以加倍焕发价值。
小城市的银行业务还很落后,听说一个初中生要办网银,业务员还愣了半天,磕磕绊绊地弄好以后把U盾交给他,不太熟练地解释这个怎么用。
柯丁挑了个生意破落的小网吧,颇有些费劲地完成了网络采购,给自己买了监控摄像头以及大容量储存卡,以及小型便携装的防狼喷雾。
这个年代根本没有几家装了WIFI,监控画质也有些勉强,他对比了好几家,宁可买贵的。
还好唐家客厅全是散乱杂物,就算塞五个摄像头在纸箱货柜的缝隙里,父母也根本不会察觉。
“虽然按照剧情,以及那几个人渣的秉性,哪怕我按兵不动,他们也会臭虫般锲而不舍地粘过来。”
柯丁在家调试着摄像头,跟系统絮絮地说:“但他们犯罪的场合,最好在我希望的地方。”
“如果他们不听话呢。”
“我会开嘲讽,把臭虫都招进来。”柯丁摸摸下巴:“向小比学习,我努力。”
事实证明,摄像头的画质只有720P,录音功能并不稳定。
系统十分贴心地免费升级了内部插件,还帮忙装了几个小小的补丁。
“犯罪证据固定好,咱们直接把人送进派出所?”
“那怎么行。”柯丁温柔道:“当然是敲诈勒索一条龙呀。”
万事俱备,只差猎物上钩。
董原先前对女生就动手动脚过几次,这次居然在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身上栽了跟头,愣是痛得两三天没去上学。
脱臼复位虽然是一瞬间的事,但关节肿痛也能让人嗷嗷叫。
他本来就不乐意去学校,宁可去网吧多玩几天,也压根没有人会管。
但梁子这么一结下,问题就变大了。
受伤在一,掉面子在二。
董原的脑子连初中教材都读不明白,死活想不清楚唐知是怎么动的手脚。
他一个人不敢再贸然找唐知麻烦,但小混混都有自己最常规的报复方法。
——堵厕所。
是人就要课间上厕所。
这种地方逼狭阴暗还没有摄像头,无论是殴打还是羞辱都是极好的地点。
董原回学校时,手腕上很装逼地绑了几圈绷带,搞得像是在校外群殴挂了点彩。
他脑子里已经充满了各种跃跃欲试的念头。
踹几脚再扇脸实在太简单了,敢算计到老子头上,得让那傻逼尝点狠的。
要不,让他舔擦地的拖把?还是扒了他的裤子拿打火机燎毛?
有他带头,其他几个混子登时一呼百应,乐得欺负一个娘们唧唧的窝囊废。
哪怕无冤无仇,也是个乐子。
一上午唐知都没有去厕所,像是在防着他们。
你就憋吧。董原坐在后排懒洋洋地看着。
有本事你一辈子都别上厕所,敢躲老子?
到了下午,数学课还没上完,唐知突然举手说要上厕所。
老师对这孩子印象很好,一扬下巴示意快去。
霍应星很是警戒地看了一眼,用极不赞成的目光想要制止。
董原笑得嘴巴都要咧起来。
你小子,怪会挑时间啊。
这要是平时课间,厕所里还要清场子轰人,你倒是会找机会。
他完全不管老师在台上讲什么,后门一开径直走了,下楼时还吹了声流氓哨。
登时,几个在打球在抽烟的混混从不同楼层探头过来,六个人一对目光,默契地都往这边厕所聚集。
好玩的要来了。
确认唐知进了厕所以后,董原挡在唯一的出口,拿手拨弄着铁门,哼着小曲儿放哥们陆续进去。
本就狭窄的男厕所登时挤得一条狭道全是社会青年,有人已经叼着烟吞云吐雾起来,很是惬意地抖着腿。
“唐知,你在里面,我知道。”董原用拖把卡死铁门,捋捋头皮狞笑起来:“不是很牛吗?你厉害,你牛逼,老子今天搞不死你?”
“说要找一群人轮你,今天就要轮死你,等会求绕都没用。”
“还是董哥狠啊,”旁边的黄毛青年吊着眼睛笑:“我们可不想轮个男的,谁乐意插人□□。”
“拿什么插死他都行,”董原一弹舌道:“何尚强,你那甩棍带来没有?”
“甩棍?老子刀都带了,敢伤董哥,孙子活腻了吧!”
厕所隔间仍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应。
董原等得不耐烦,上前随意踹了一脚,让铁门砰得猛响一声。
“在里头生孩子呢?搞完没有,你以为躲里头就行了?”
“这玩意像纸皮一样,现在自己出来挨打还有个活路,非要老子拆门就等着死!”
唐知的声音弱弱地传出来:“求求你们了,我什么都没有做。”
“老子管你?”另一个混子骂了句极羞辱的脏话,啐了口痰道:“今天干的就是你,滚出来!”
“哎,他不是喜欢倒计时吗?还玩什么三二一?”董原双手一摊,如同在捉弄猎物般,语气越发兴奋:“我也倒数三二一,你要是还不自己乖乖脱了裤子出来,我们就玩点更狠的。”
“三——二一!”他猛然一拉隔间铁门,看见空空荡荡的蹲位。
其他几人跟着踹开活动门,发现六人坑位里四个都是空的。
“躲什么啊,”董原不耐烦道:“老子医药费还没找你报呢,这事至少五千块,少一分都不行!”
唐知着急道:“明明是你自己摔伤了手,关我什么事!”
“别跟个王八盖子一样躲里头!滚出来!”
董原叼着烟猛然拉开本就松动的又一扇门,整个厕所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静里。
教导主任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反手按了冲水键。
“哗啦——”
唐知跟着在隔间按下,小心翼翼探头,被成主任吓一跳。
“主任!你怎么在这!”
“你回去上课。”教导主任黑着脸道:“这里交给我。”
唐知飞快的答应了一声,当着一众混混的面蹿到门口,拨开拖把闪身离开。
留下六个混混面面相觑,想跑不敢跑。
“九年义务制教育,最先教的是怎么做人。”成主任恨铁不成钢道:“以前有同学举报你们霸凌同学,一直都没有实际证据,今天你们这怎么解释?!”
“成哥,成哥!”董原举起双手强笑道:“我们就是开个玩笑……”
“叫成主任!”男人怒吼道:“都站直了!烟掐掉!一点规矩都没有!!”
唐知没有走远,躲在拐弯处听着教导主任如同狂风暴雨般地骂人。
“礼义廉耻放在什么地方!这么点年纪就想着拉帮结派是不是!叫你们父母来!不然就统统退学!记你们档案一辈子!”
“就你们今天威胁别人的这些话传出去,哪个学校敢要你们,哪个单位敢要你们!!”
“别摁烟屁股了,老子看见你们一个两个都在干什么,厕所味儿还不够大!”
“一群有爹生没爹养的混账东西,非要闹出大事才算完是不是!”
“今天下午操场跑二十圈,我亲眼看着,跑不完谁都别走,叫家长亲自来接!周一升旗的时候全校检讨!!!”
“把兜里的东西交出来——”
“甩棍,蝴蝶刀,”教导主任都气笑了:“双节棍,折叠刀,好,好得很,好得很啊!!!”
下课铃一响,好多学生都涌过来上厕所,围着门不敢进去。
教导主任一脚踹开门,吼道:“滚去跑步!列队!跑!”
六个混混像劳改犯一样灰头土脸地跑了出去。
第128章 少年x霸凌x学到疯(5)
其实大部分人私底下都管教导主任叫老疤。
这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从右侧额头到太阳穴有一条很明显的刀疤,原因不明。
虽然老疤本人解释过,而且解释过好几次, 说这地方是前几年长了火疖子, 开刀以后留的痕迹。
但大家都不信。
——谁家疖子长这种地方?这肯定是拿啤酒瓶子开的瓢, 搞不好还是他的头被人砍过。
老疤做人很严肃,平时总是板着脸呵斥校服耷拉在肩下的学生,没事检查男生女生的头发剪得是否标准, 大部分人都敬畏有加。
而混混们哪怕在其他老师面前能嬉皮笑脸,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初高中生都处在盲目慕强的阶段,恰好关于老疤混过□□的江湖传言层出不穷,再横的愣头青也在他面前规矩两分,不敢明目张胆地抽烟。
他们坚信老疤是金盆洗手, 混够江湖以后从了良。
一直到放学时间,六个混混还在苦着脸跑圈,成主任像个雕塑一样定在那盯着, 没人敢直接溜号。
唐知背着书包没有抓紧时间走, 还试图去操场那跟着看热闹。
他被霍应星拽住。
“别过去。”霍应星冷声道:“你生怕不得罪他们?”
“我是唐知的替身,”柯丁心情很好地把他的手摘下来:“你不用担心, 等解决完这些人,我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朋友。”
霍应星皱着眉盯他很久, 道:“你最好谨慎点。”
于是某位少年还是大大方方晃去了操场。
教导主任在一边盯跑圈一边给家长打电话, 没有注意身后还站着个小豆芽菜。
——满操场都是学生, 还有体育生正在训练,他根本不会管那么多。
六个混混跑到一半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因为缺氧都有些意识模糊。
有个眼尖的立刻发现了唐知,恨意登时拉到满值。
心机狗!贱人!不得好死!
就是你把爷几个设计成这样, 现在还敢过来嘲讽!
少年大大方方地欣赏他们的惩罚过程,系统则是指出来仇恨名单的前三位。
“穿橙红初中校服的,和你同班那个叫董原,七班的那个叫何尚强。”
“然后那个蓝绿校服,高中部的张通全,之后在剧情里会因为伤害苦主而被学校开除。”
“……他做到了什么地步?”
系统沉默一会儿,不忍心复述。
“暴力殴打,人格侮辱,造成苦主骨折,霍应星为了保护他,也被打到大拇指和食指都差点断掉。”
柯丁变得前所未有的冷漠。
他静静确认着这些人都看到了自己,也确认了仇恨值的快速飙升,内心已经动了杀意。
有些反社会人格,根本不能靠教育来拯救点醒。
家长会哀求,老师会叱责,法律会惩罚,但他们就像兽性未泯般,一辈子都没法正常为人。
仇恨值还不够。
还要更多的恨意,以及足够多的负面情绪,逼得这些人彻底失去理智,最好到彻底没有底线的地步。
没过两天,蓝英华短信邀他再聚,当面又给了一张备用卡。
“你被人盯上了。”
女人吐了个烟圈,有些无语:“你在外头做什么了?”
“因为车?”
“不,车被保护的很好,”她有点迟疑:“你是怎么做到的……能让车每天都不用加油,划痕刮痕也全都自己会消失掉?”
“别问。”
“行吧。”蓝英华玩着戒指上的白金花瓣,慢悠悠道:“道上有几个小混混打算搞你,这些天需不需要我喊几个人送你上下学?”
少年完全没当回事:“不用。”
“我查过你,你爸妈都是附近农村来的菜贩,还真不是什么大城市下来的小少爷。”蓝英华扬眉道:“我可不希望过两天听到你的噩耗,有些混混下手没轻没重,打死人了就跑外省躲几天,你不会不知道吧?”
唐知静静地想了几秒钟,忽然道:“有个事,还真需要帮忙。”
“说吧。”蓝英华心情很好:“跟我还客气什么。”
“帮我找一个律师,以及两个戴眼镜的假律师,最好是健过身的那种大块头。”
“一个真律师,两个假律师?”蓝英华哭笑不得:“怎么还要两个假的?”
“文盲是这样。”少年浅笑起来:“没读过书的人眼里,三个律师等于法力翻三倍。”
“行,我帮你从省城找几个靠谱的来,大概要三四天才能到,成么。”
“没问题。”
再从夜总会出来时,唐知的身家已经到了十五万。
事实证明,豪车租赁这事实在太容易赚钱了,何况还是智脑那边终身包修包油的顶级车。
柯丁心里大致算了算,等他离开的时候,这笔钱够让苦主无忧无虑地读完大学,搞不好还能出去留个学。
三天时间里,董原纠集了十几个人,打算不管不顾地找回场子。
系统监听了全程通话,转达了这刺头儿的意思。
——打残都没问题,反正他家里会罩着,别死人就行。
有前面两次吃瘪经历在,董原直接花了好几百请大伙儿撸串喝酒,拍着胸脯保证事成之后会给出力最多的哥们发大红包。
几个混混巴不得多一笔辉煌战绩,都是满口答应。
至于那六个被连累跑圈跑到腿断的倒霉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老疤是真的狠!说请家长就请家长,电话打不通还直接跑到家里找人,生怕事情不闹大!
他们六个里有好几个家长都是老实本分的个体户,还指望着供儿子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一听见这话就气得要死,在教师办公室抄着皮带就打,成主任也不拦着,手一抱就在旁边看笑话。
本来是找个乐子,谁想到是彻底上了贼船,让人恨不得把那小个头踩个稀巴烂。
“什么玩意儿?还找老师找家长?”
“我跟你们讲,唐知这种狗东西,就是欠收拾!抓到他我先来五十个耳光,扇到他跪着求饶!”
“怪不得把董哥气成这样,是我就直接按着剃光头,妈了个巴子,还跑来操场耀武扬威!生怕自己死得不够早!”
他们早早打听了唐知的家庭情况,一听说他爸妈都是菜贩,更觉得肆无忌惮。
还以为家里有什么背景,是当官呢还是当警察呢,就这?就这!
又有个机灵的混子悄悄摸透了唐知放学的必经之路,跟大家比划从哪里到哪里堵。
唐知大概率不会走小巷子,但平时回家的那条小路没什么人,又有灌木丛挡着,拖进绿化带里往死里打,来来往往的车压根听不见什么。
“不等了,明天就下手!”董原火急火燎道:“不让他鼻青脸肿地磕头道歉,老子咽不下这口恶气!”
“操翻他!”
“对!操他狗日的!”
星期三下午,唐知照常放学回家。
系统早早告知了埋伏地点和人数,他便笔直地往那走,路上还抽空买了一份梅花小蛋糕。
软软甜甜,真好吃。
盯梢的人躲在自行车棚里打电话:“这傻逼还在吃东西呢,小样,等会把胆汁都吐出来。”
“他过来了?”董原跟后头的人打招呼:“前堵后截了,准备。”
他很快走到了那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左边是施工工地、矮墙、灌木丛,右边是车流不时穿梭的单行道。
便是在这里死了人,恐怕也要好几天才会被环卫工发觉。
唐知还未走到三分之一的路段,便看见前面冒出来五六号或染头或纹身的混混。
再一回头,董原带着人堵了回去的路。
“你牛逼啊。”董原敲了敲手里的甩棍:“叫老师?叫家长?你现在叫一个给老子看?”
“千万别小看咱们的功夫明星啊,你忘了你是怎么脱臼的了?”张通全阴阳怪气道:“今天我们来看看,功夫大师要怎么解决咱们十一个?”
在混混们放狠话的阶段里,柯丁在和系统紧急讨论战术。
“我骂点什么比较好?”
系统:“我是文明人,你需要场外求助吗。”
柯丁灵机一动:“有了有了!”
少年眼见着他们一步步逼近过来,把手上的小蛋糕又啃了两个,表情仍然轻松。
“董原,数学32,英语18。”
“樊生帅,数学16,英语5分。”
“你叫何立是吧,听说你数学只考了20分?”
“你们几个这智力,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答题卡扔地上踩一脚也不至于这点儿分吧?”
董原脸色有些绷不住了:“放那么多屁有什么用!谁在乎这种东西!”
“你当然不在乎了,”少年和善道:“你会去电子厂拧螺丝,他会去大排档端盘子,染白毛这位估计能去工地搬砖,你们都会有光明的未来。”
“老子操你全家!!”张通全怒吼道:“还等他废话什么!上啊!!”
众人登时一拥而上,却听见极嘹亮的汽车喇叭骤然响了两声。
他们下意识地停下转头去看是谁,少年便如鲤鱼般钻进车里。
银蓝色的劳斯莱斯华丽得不可思议,根本不是能在这种小城市出现的货色。
“很遗憾,你们将来连给我洗车都不够格。”
少年温柔地嘲讽道:“来追我,试试?”
第129章 少年x霸凌x学到疯(6)
劳斯莱斯并没有飞速开走。
按柯丁的原计划, 此刻已经可以一气呵成地踩油门跑路,让那帮混混气急败坏地站在原地跳脚。
他锁好车门以后,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 看着那几人脸色已经差到极点。
像是唯恐天下不乱, 车窗又打开了更多, 露出数码相机的黑黢黢镜头。
“跟我说,茄——子。”
“茄你妈!!”张通全怒骂道:“你个穷比去哪卖屁股了,还能坐这样的车!”
“你们可千万不要对这辆车做什么哦。”少年笑盈盈地咔嚓咔嚓拍下他们的丑态, 指了指车前的天使金标:“这车是我借来的,光是前面这一个车标就二三十万,踹坏了把你们全家卖了都赔不起。”
“噢——对了,”他伸手捂嘴,恍然大悟道:“以你们的智力, 连初中卷子都做不明白,将来去电子厂打工也没法当技术员,真是很可惜诶。”
董原彻底气到失去理智, 提刀就要砍过来:“老子杀了你——”
劳斯莱斯轻快起步, 一骑绝尘。
哪怕人跑不过车,董原仍因情绪亢奋地猛追几步, 对着远去的车影痛骂了一堆器官和祖宗。
“你他妈的!有车了不起!!老子连车带人一起炸成渣!”
他此刻像极了小丑,更糟糕的是, 还是当着一堆哥们的面。
又出糗又尴尬, 跟预想的威风凛凛完全不同。
张通全比他年长两岁, 颠了颠手里的棒球棍,问:“他家里一个破卖菜的, 哪里能坐这么好的车?”
其他几个喽啰有点犯怵,把自己亲眼看到的说了出来。
“董哥, 他那个车,驾驶座没有人。”
“没有人?”董原转身骂了回去:“骗鬼呢,没车他怎么开的,按遥控器啊?傻逼!”
因着九年制义务教育都没完成多少,他们很难理解无人驾驶技术,更愿意把这事儿往闹鬼的地方想。
被叫来撑场子的初一初二小混混已经有点害怕了,流露出要一起退伙的意思。
“董哥,他不会有什么神通吧,又能让你骨头脱臼,又能坐幽灵汽车……”
“幽你全家!给老子闭嘴!”董原厉声道:“走,回基地找刀爷!”
年纪小的都有些不情不愿,年纪大的在抽烟看热闹,倒是都跟着他走了。
董原家里父母都是做砖瓦生意的,这些年因着全省到处都在施工,家里已经攒了好几套房子。
夫妻两心疼孩子一个人留在老家跟奶奶过,特意把零花钱给得很足,很有几分溺爱的意思。
这些钱没拿去买游戏机杂志漫画,全都进了其他混混的口袋里。
往高层要打点关系,给各个大哥买烟递酒,往下层要笼络人心,把一帮小弟招呼到位。
董原一直很有几分自得,即使是已经连续三次丢了面子,仍然有几分反杀的底气。
往九海帮基地走的时候,他眼神阴鸷地给自己点了根红双喜,阴着脸想等会该怎么跟头儿说。
唐知,这都是你自找的。
他一开始见唐知长得娘们唧唧,也就想着伸手揩个油,到处捏一把过个手瘾,压根算不上有恶意。
好家伙,这个傻逼玩意儿搞得自己像个贞洁烈女,又是找教导主任又是特意叫车来接自己。
——唐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以后可别哭着求老子高抬贵手。
说是基地,其实是个乌烟瘴气的台球馆。
二楼也是刀爷开的网吧,听说还开了什么网游的私服,每天能赚不少钱。
未成年的小孩儿没事都爱钻到这儿来上网,不要身份证还可以打折,碰到城管来查会有人通风报信,后门一路小跑谁也抓不着。
没有对外公开的基地,则包括地下一楼的私人聚会地点。
底下也是台球场子,但大部分人都喜欢在这喝酒唱歌,搂个美女动手动脚。
董原一开始没资格去底下,后来还是给刀哥送了几条烟,才被拍拍肩算是得到认可。
小喽啰们都不能纹身,只有十来个核心成员才能得到大哥的赐号,把虎头和赐号一起纹在上臂。
董原一直寻思着,等自己干点什么足够凶悍的事,把它当成投名状交上去,好证明自己足够狠。
什么鸟高中,他才不想上。
十来号人回基地时,刀爷正在地下室里和人打麻将,刚赢了好几把,心情很好。
没等董原开口,一个有眼力见的小伙计立刻过去报信,把唐知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不少,很是义愤填膺。
讲到前面的纠纷时,刀爷没什么反应,直到小喽啰说到那辆银蓝色的车。
“车?什么牌子?”
“没见过,但是太骚气了,好像还能闪光,车身亮得像镜子。”
刀爷不耐烦地把小弟拨开,问年纪稍大的人:“什么车?”
“真没见过,”十七八岁的混子如实说:“我在省城都没看过这样的。”
“银蓝色,还他妈能遥控?你们几个梦游去了?”刀爷把烟头啐地上,不耐烦道:“少编些鬼话骗老子。”
“还真有。”庄家扔了个七饼,笑道:“白梦夜总会,蓝英华那个骚娘们,你记得吧?”
刀爷冷笑:“装得要死,还不让老子碰一根指头,不就是个婊子。”
“她妈妈可是个省里的高官儿,背景还真硬。”庄家道:“听说她从上海还是从哪搞了辆豪车,也是蓝色,坐进去里面像银河一样漂亮,一般的主儿想交钱都没法租着玩,好多老爷们这两天都在抢着给她送礼呢。”
“女的,高官?还是省里的?”刀爷暧昧地用舌尖舔了一圈嘴唇:“女的能当官了?”
一圈男人露出同样微妙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
董原平时在学校里再横,在这些成年人面前也一副屁颠屁颠的狗腿子样。
“刀哥,那唐知难道是搭了蓝姐的线,所以才这么横?”
“那姓蓝的可是不得了,一群精壮老爷们儿不玩,找那么个小鸡崽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但没人在意董原,更不关心他的数度吃瘪。
后者咬了咬牙,示意自己交好的哥们帮忙伺候着几位爷的茶水,自己转身跑去刀爷的铺子里买了好几条烟,很是知趣地贡到他手边。
“哟。老送礼,这小孩儿。”刀爷一拨弄,见是自己店里做过的记号,更是喜笑颜开。
“胡了啊!再打两把都去吃宵夜!”
“我请我请!”董原忙不迭应下,用还未结束的变声期公鸭嗓道:“哥哥,还求求您教我怎么搞。”
“行了,多大点事。”刀爷懒洋洋道:“不就一个菜贩子家的小孩儿,你们路上堵不着,他还不回家了不成?”
他随意喊了两个打手,让他们跟着董原。
“别玩太狠,见好就收。”
董原一见自己能吆喝动五大三粗的两个成年人,登时兴奋到恨不得原地蹦起来,连连道谢。
“您放心,我舅舅在派出所呢,有事儿也能平!”
“哟呵——还有这么多能耐?”刀爷又抽空拍了拍他,半开玩笑道:“以后有事找你了。”
后者如蒙皇恩,无比骄傲。
学生们周末不上课,但菜贩子还要去卖货。
董原掐准了点,亲眼瞧着唐知出来买早饭吃,招呼人一起跟着。
他今天带了四个成年人,有两个都是老打手,听说肱二头肌上还有狼头纹身。
唐知刚走到筒子楼底下,身后便传来阴恻恻的声音。
“小少爷,家里开豪车的早上就吃个豆浆油条?”
少年有些惊慌地回头,看见董原带着一群人围上来。
“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董原吹了声意味深长的哨:“跟你算账啊。”
“你们别过来——”唐知吓得有些发抖:“我都说过了,不关我的事,一开始就不关我的事!”
“收着点演。”系统说:“你搞得自己像个小白兔。”
“我哭不出来,”柯丁有点烦躁:“你给我加点红眼眶啥的。”
少年鼻头一酸,眼睛立刻就红了起来。
“我没有招你们任何人,你找他们过来是要搞什么?!”
董原笑眯眯道:“你再叫人啊?叫人我们也敢火并,根本不怕。”
“你哪怕把酒吧街的人都叫来,老子这里也有的是人!”
唐知见情况不妙,立刻拔腿就跑。
“跟上!”董原吼道:“今天给他一个明白!”
“敢得罪兄弟几个,找死!”
唐知跑得急促又慌乱,还没把门关严实,后面那些社会青年已经紧紧跟上,拽着他家的防盗门把手不肯松开。
“放手!”唐知都出了哭腔:“你们放手啊!”
混混一个撒手,唐知登时摔倒在地,被董原一脚踩上胸膛。
“瞧着多牛逼一人啊,现在就这样了?”
“我——我有钱,你放过我,你放过我!!”
董原冷笑一声,内心算起自己这些天孝敬了大哥得有小几千。
“你能有多少钱?”
旁边的何尚强拿甩棍敲了敲少年的侧脸:“一个臭卖菜的,能挣几个钱?别让哥几个不够分啊!”
唐知被吓得尖叫出声:“我爸妈存了八万多,你们不要打我,我全都给你们!!”
“大哥,你别中计,”旁边读初一的小孩儿提醒道:“他该不会说是要拿钱,其实是去厨房拿菜刀吧?!”
“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董原把少年像蛇皮袋子一般往前踹:“快点滚去拿,一毛钱都别想漏掉!”
唐知哆哆嗦嗦爬起来,却被何尚强摁了回去,反手拿甩棍压着喉咙。
“不行,你小子鬼点子太多,哥们不放心。”
“说吧,钱放在哪,让张哥去拿。”
唐知已经在边哭边打摆子,吓得都快要尿出来。
“两万多藏在水果箱子上头,用塑料布包着。”
“还有三万被放在电视机柜子里面的茶叶盒子里,应该就在那边……”
“还有……我记不起来了……”他哭到开始打嗝,求饶道:“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
“头儿!两万块找到了,我点点!”
“别废话,”董原骂道:“婊子养的贱货,赶紧说完!”
“一点破钱东藏西藏,笑死人了!”
唐知突然停止了哭泣。
他看向在场的所有人,以冰冷到极点的语气再度开口。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现在属于入室抢劫,犯罪既遂?”
第130章 少年x霸凌x学到疯(7)
众人均是愣了一下, 紧接着哄堂大笑。
“不是吧,不是吧,你现在要报警吗?”董原笑得快要直不起腰来:“成绩好的人已经蠢成这样了?救命, 谁来学学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立刻有个小喽啰阴阳怪气道:“学霸说咱们犯法了!说咱们是什么——哦, 入室抢劫!”
“好怕怕哦, ”张通全跟着狂笑:“学霸学霸,你有没有听过《未成年人保护法》?哥几个都没满十八岁,你不会不知道吧?”
董原骤然回了不少本, 自己把两万块分出五千私留着,知道其余的都要按规矩交给刀爷。
“但凡看点香港电影,你也不会这么单纯。”他走到唐知面前,很是得意地敲了敲自己的脑子:“读书学的都是死知识,你门门考前三名又怎么样?社会经验屁都没有!”
“告诉你哦, 小学霸。警察来的时候,会说咱们几个是小孩子闹着玩,没有人真跟你说什么抢劫, 你是不是还打算叫个律师啊?”张通全放声大笑, 像是听见极滑稽的梦话:“心疼心疼你那两个卖破烂叶子菜的爸妈吧,你们家请得起律师?别逗了!”
“别放屁了, 赶紧把剩下三万块放哪交代出来!”董原狠狠钳住他的下巴,厉声逼问道:“你再耽误时间, 老子把你的脑浆子都打出来!”
“在我爸妈卧室的衣柜顶上, 有个小行李箱, 内部夹层里有三万五千。”
小个子初中生死活够不着,骂了句脏话, 喊另一个人过来帮忙。
八万多元人民币被摞在桌子上,被点了又点, 然后全部揣进塑料袋里,由专人拿着。
董原在点钱的过程里慢慢抽了根烟,说:“老子今天本来想把你双腿双手都打断,行吧,给你打个折,四万保根胳膊保根腿,你哪边想废掉?”
唐知瞳孔一缩,道:“我把我爸妈这辈子攒的血汗钱都给你了,你还要打我?”
董原猛然一拍桌子:“老子打得就是你!今天打你明天打你以后心情不好随时都打你!”
“就这么点钱你还想让老子听你的话,去你妈的,贱东西!”
系统及时提醒道:“他们把钱都收下了,再不喊救命你真要挨打了。”
少年说时迟那时快,扯着嗓子尖叫:“救命啊——救命——”
“我不想死!!救救我!!”
张通全看得想笑:“门都关上了,你觉得谁会理你?”
“现在叫几声爷爷救命,等会儿老子尿尿不对着你的脸。”
唐知猛吸了一口气,还没再尖叫出声,外头传来猛烈地敲门声。
“开门!!”
狭小房子里此刻坐满了混混,十几个人连椅子都分不了多少,听见敲门声只觉得好笑。
“还有人敢上门送死?不是吧。”另一个混混嘲讽道:“你这是葫芦娃救爷爷,来一个送一个人头,何必呢?”
唐知继续尖叫:“救命啊!!我要死了!!”
外面的敲门声逐渐急促,听起来是成年男子的声音:“我们倒数三声,再不开门就强行破门了!”
董原预料到蓝姐那边会来人,但也没当回事,示意喽啰开门。
“放人进来,等会捆了一起揍。”
喽啰笑嘻嘻地说了声遵命,想都没想就过去开门,下一秒直愣愣地仰头看。
两个一米九的大块头走进房子里,后面跟着个带金丝眼镜的中年人。
到底是南方的小城市,能有一两个一米八都很是不错,一米九的一进来活像是擎天柱。
何尚强本来拿甩棍卡着唐知的脖子,看见这么魁梧的成年人,下意识就松了手,估计是怕被揍。
唐知吱溜一下就钻到那三人身后,拿手一指:“就是他们!还在我家里到处抽烟到处拿钱!”
七十平的小房子一下子挤满了人,搞得董原都眉毛跳了两下。
“你们是蓝姐叫来的打手?”他顽抗道:“你也看到多少人了,别来硬的。”
块头再大又怎么样!三个人难道还能打十二个!根本不可能!
“谁要跟你们打架了?”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客厅里的混混们。
“我是蓝小姐从省城请来的金律师。”
“警察还有三四分钟到,我劝你们想想等会该怎么说。”
董原冷笑道:“报警?喔唷,以为多牛逼,想到的法子就是报警!”
“你知不知道董哥家里是干什么的!”旁边的小混混尖声道:“他家里有关系!”
“你那个舅舅是吧。”金律师推了下眼镜,不紧不慢地说:“我调查过了,是个辅警,而且文凭能力都不够,没有转正的可能。”
“你们现在属于入室抢劫,哪怕是未成年罪犯,目前刑期也是十年以上包括死刑。”
“犯罪事实清晰,人赃并获,好像也没什么要费心的。”金律师示意两个壮汉堵住路,自己回头听了会儿楼道里的动静,招呼道:“警官同志,在这边,您各位手铐带够了吗?”
警察们训练有素地快速到位,为首的警官厉声道:“这么多人,干什么呢!”
“您别误会,”成年混子来不及溜走,痞笑着套近乎:“小朋友比较好客,招待我们在家玩儿呢。”
“他胡说!”唐知立刻反驳:“警察叔叔,这十几个人强行冲到我家里,还抢了我爸我妈的血汗钱!”
“不至于吧,”后头有个辅警打圆场道:“估计都是小孩打架闹事,哪有那么严重。”
没等为首的警官再说话,金律师麻利地掏出名片夹,给警官们发了三张。
“我本来是帮忙照顾蓝姐生意的律师,今天刚好受她委托过来照顾小唐,没想到闹成这样。”
金律师转过身,问:“唐知,蓝姐教你装摄像头,你都装了吗。”
好几个警察都露出诧异表情。
“我装了。”唐知立刻道:“录音录像功能都有,而且我怕出事,装了五个!”
“他们翻我妈妈的梳妆台,拿走我妈的结婚戒指还有我爸爸的表,摄像机都拍下来了!”
“你这,你这是干什么,”辅警登时变了语气:“你家里又不是做生意的,搞这么多摄像头——”
“这是我当事人的自由选择。”金律师径直打断,看向为首的警官:“您是派出所的吴警官吧,咱们直接走流程就行,辛苦铐人。”
吴警官一摆手,手下立刻吆喝道:“都靠墙背手蹲下!快点!”
董原努力给舅舅使着眼色,那个辅警也想开解一二:“吴队……”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吴警官看向唐知:“你被抢了多少?”
“钱都被他们的人拿走了,”唐知指向角落里的几个混混:“他们拿的塑料包里都是我爸妈的钱。”
金律师淡笑道:“看来是人赃并获。”
派出所一中午像是在进货。
本来只派了四个警察,但车根本装不下,所以来回装了两趟,把十二个混混都押了进去。
其中四个成年人,八个未成年,有六个都有寻衅滋事的案底。
虽然这次他们也有意把事情往寻衅滋事的方向咬,奈何监控视频的画面实在太清楚了。
从唐知一个人死死抵着门,被人撞到地上,还被董原踩着胸膛。
到混混们到处翻哪里有值钱的东西,从散烟到打火机一样样的搜刮干净。
所有画面都拍得清楚明白。
唐知还真是花了血本,买的是双卡备份监控摄像头,不仅只给警察备份视频,还立刻找人去做多个备份,保证证据被完整保留。
“如果需要的话,我们还可以把视频证据送去省城公证。”金律师微笑着说:“我相信,这样的恶性事件足够引起公检法的重视,对吧?”
警察也头一次碰到证据如此清晰完整的案子,很是配合。
“我们正在登记各个犯罪嫌疑人的信息,也在通知他们的家属。”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很多在校学生,我们也在通知老师,等会应该都会过来。”
唐知站在一边,望着律师道:“如果他们想私了,这事能私了吗?”
“刑事犯罪的民事部分可以私了,”金律师看着警察的眼睛道:“但刑事处罚不行。公安机关应依法侦查处理,然后移交给检察机关向人民法院公诉。”
“侦办需要时间,”警察迟疑道:“但是……你们也注意,公诉案件也有可能和解。”
“谢谢提醒。”
系统此刻从对话里骤然醒过来,警觉道:“苦主的爹妈之前就是受害者有罪论,等会不会拖咱们后腿吧!”
“万一爹妈都抢着要和解,你岂不是亏大了!”
柯丁在喝柠檬茶,慢悠悠道:“我没想让这帮人进局子呀?”
系统:“啊?”
“坐牢可以包吃包住,劳动时可以学技术拿工资,岂不是太便宜这些人了?”
柯丁猛嗦一口柠檬茶,温柔道:“我是个很圣母的慈悲人,我当然舍不得呀。”
等会儿有一众家长,还有学校里那些个生怕摊上事的老师,估计就没有几个人能体谅苦主差点没了命。
轮番的道德绑架会没完没了,搞不好还会有人假惺惺地跪下来求情。
他看着派出所门外,主意已定。
“能和解的话,一定要和解。”
只不过……还会附加几个小小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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