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病弱美人是团宠 > 【正文完】
    第111章 第 111 章


    一抬头, 就看见猩红一片,阿意的确是被惊着了。


    但随着身旁人的小声宽慰,以及步子向外移动后渐渐回暖过来的空气, 多少也缓过了几分神。


    对上五哥哥关切的眸子, 她正要说自己没事,却突然再次僵住了身子——


    燕昭见状,还当她这是还没回神,下意识想要探一探她手心的温度, 但是手伸出去后, 怀中人却反而向后躲开了一步。


    以往除了闹性子时, 她还从未躲过自己——


    燕昭指间顿住,微微倾了身子,“阿意?怎么——”


    话说到一半,突然察觉到眼前人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别处——


    几步之外,钟朗步子虽被影卫拦住没法靠近, 但是目光落在燕昭身上时却如同寒剑,直到看见阿意看过来, 才勉强压住怒意, 尽量放柔和了声音,


    “阿意,到哥哥这里来——”


    阿意眸子闪烁了下, 正要过去,胳膊却突然被人拉住——


    钟朗气极, 硬是顶着影卫的阻拦向前挣脱了一步,影卫没得到吩咐, 不敢当真动手,但拦阻间剑刃交叉擦过发出铮铮声, 阿意听见,被吓了一跳,“哥哥!”


    说话间,直接怒瞪了一眼燕昭,“你放开我!”


    早在听到剑响时,燕昭便已经暗叫一声不好,此刻又被阿意瞪了一眼,顿觉更加不妙。


    但若是直接放开手——


    燕昭眸中深思一闪而过,几乎也就在呼吸间而已,钟朗挣脱了影卫,径直夺了剑直指燕昭拉住阿意的那只胳膊而去——


    “哥哥!”


    随着阿意焦急的声音响起,剑尖已经堪堪刺着了燕昭的袖角。


    钟朗气得脑袋发昏,这一剑当真是想不管不顾将燕昭的胳膊剁掉,但是一看见阿意看见人没伤着后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色时,心下突然咯噔一声——


    他手下卸了力道,一时之间顾不上什么剁人不剁人,只先压下的一切的情绪,走到阿意跟前,哄着她道,“阿意,哥哥先带你回去好不好?”


    阿意迟疑了下,“……好。”


    常顺一见人出来,忙将马车牵了过来,张口正要问自家公子是不是直接回府时,一抬头瞧见气氛不对,顿时将话又咽了回去——


    先小心扶着阿意上了马车,钟朗跟步上去,但是却并未进去坐下,只弯着腰探向车厢里,看向阿意温声道,“哥哥还有点事,你在这里等哥哥一会儿好不好?”


    但话音还没落,便被人拉住了袖子——


    阿意抿了抿唇,“哥哥,不是——”


    钟朗沉了声音打断,“阿意!”


    但一出口瞧见阿意湿润润的眸子后顿时起了后悔之心,缓了缓情绪才开口道,“刚刚是大哥说话太重了,有没有吓到?哥哥给你道歉——”


    阿意忙摇头,“哥哥不用道歉——咳咳——”


    她连着惊了几次,此刻说得又急,一时之间倒是将自己急得咳了起来。


    钟朗忙帮着拍了拍,见阿意咳嗽声止住了,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不着急,慢慢说,哥哥听着——”


    阿意迅速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末了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哥哥的——”


    她说得虽然简略,但因果都很是清晰,可钟朗听完,对燕昭怒气却只增不减,他自是不会认为阿意有什么错,若不是燕昭故意哄骗,阿意心思这般单纯的人,怎么会上了他的当?


    还五哥哥?


    哪怕是六哥哥七哥哥八哥哥一起也不能掩盖他心怀诡计的事实。


    这般怒气之下,再看阿意的泪珠,钟朗只觉得心头更疼,忙摸了摸阿意的头顶宽慰道,“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哥哥都知晓了,你好好在这里等哥哥一会儿——”


    说到一半,见阿意很是担忧的模样,心中虽恨不能将燕昭千刀万剐,但口中也只能先道,“大哥向你保证,绝对不动手,只说几句话就回来好不好?”


    “……好。”


    车门一关,钟朗脸色顺时冷了下来,无声示意常顺在这里守着阿意,自己则转身向着来时路走去——


    见有人来意不善,周围影卫瞬间都警惕起来,边边上,盘豆忙警告看过去一眼:谁都不许动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要他说,这些影卫能不能有点儿眼力见,不说现在,就说刚刚四姑娘在时那场面,连什么时候该配合殿下放人都不知道?看不明白么,两方对峙,自是谁弱谁就被偏心嘛!


    而且殿下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殿下要是受伤了,只能说……那是殿下自己想受伤。


    ……


    马车上——


    虽然得了大哥的保证,阿意仍旧安不下心来,时不时便撩开窗帘看一眼大哥回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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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没等到大哥回来,倒是先看到了另外一道人影——


    陆岑见人突然开窗,适才在刀光剑影之下都未曾变过的脸色莫名局促起来——


    阿意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稍稍犹豫了下,开口问道,“陆大人出来时可曾见过我大哥和……和太子殿下?”


    问完后,却久不见人应声,阿意疑惑了瞬,小心又喊了一声,“陆大人?”


    陆岑陡然回神,低咳一声以做掩饰,钟朗和太子?


    他适才只一心想出来看看她走了没有,其实根本未曾注意到旁人,但此刻在阿意期待的目光下,“未曾看清”几个字却好似噎在了嗓子出,良久,方开口道,“见过……在里面说话。”


    说话?


    没动手就好,阿意松了一大口气,眉眼弯了弯,“多谢陆大人!”


    “不用谢。”


    陆岑目光闪躲,心里始终绷着一口气,又想看看她的眉眼,又怕引起她的疑心。


    一时之间,气氛倒是颇有些怪异。


    阿意察觉到,不由得问道,“陆大人可是身体不适?”


    说起来,适才她和大哥一起进去时,除了牢房里的血腥一片,还有牢房外被人团团围住的陆大人,难道陆大人是犯了什么事么?


    这般一想,心头突然有了一丝猜测,阿意忍不住稍稍愣了下——


    陆岑余光瞧见阿意的神色变化,身子微微僵了僵,“我——”


    他欲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人的确是他杀的,纵使重来一次,他仍旧会是同样选择。


    敏英已经不在人世,他绝不会让人再去污蔑她的名声。


    还有阿意,往后便只是钟家的孩子,钟家门风清正,名声甚好,他绝不可能再让任何流言蜚语纠缠到她身上。


    马车内外,双方都明白,此刻沉默,便是认下了人是他杀的意思。


    陆岑暗中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阿意,“你哥哥应是一会儿便出来了,在下尚有其他事,先告辞了!”


    说罢,不等阿意回应,转身便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意见状,心中犹豫不在,忙扬声将人喊住,“陆大人,稍等!”


    陆岑侧过身来,却并未看向阿意,只是道,“姑娘还有何事?”


    阿意抿了抿唇,眸子清亮,


    “我哥哥说下个月初三要在府中为我办一场改宗宴,不知陆大人可有时间过去?”


    陆岑抬起眸子来,正当阿意以为他要拒绝了时,


    铱驊


    却听得人开口保证道,


    “一定去。”


    待人走了后,阿意才又将事情从头到尾重新思索了一遍,她虽不知陆大人和姜家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但这些她也管不着,陆大人有罪无罪,自有刑狱来定夺。


    更何况,适才五哥哥也在场——


    这个念头刚起,阿意一抬头,突然发现大哥已经出来了,当即忙喊道,“大哥!”


    说话间,又悄悄地向着大哥身后看了几眼,却没看见有其他人出来?


    钟朗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心头又是一堵,当即便命常顺速速回家去。


    ……


    但走到半途中,便遇见了从府中急急忙忙出来的人——


    “大公子,四姑娘,有从顺江府寄来的信!”


    钟郎闻言,还未打开,心头便已是升起不妙的预感——


    第一封,看时间应是母亲在来京途中写的。


    母亲来京他是知晓的,一是外祖父身子不好,母亲放不下心要来看看,二是阿意改宗一事自是要宴告全京,有母亲出面能更显钟家对此事的重视,三是阿意进京时有陆岑陪同,如今将要返回顺江府自是不可能放心她独自回去,到时和母亲一起回去恰是正好。


    只是,如今究竟能不能顺利回去怕是难言了——


    钟朗咬咬牙,利索打开第二封,只草草看了一眼,便已是眼前一黑,心中冷笑,不愧是轻而易举便将纪府引入死路之人,手段的确了得——


    他在看信时,阿意也在看给她的那一封——


    因着想给阿意一个惊喜,家中所有人都还未在她面前提起过崔清若要来京一事,是以现在阿意收到的这封由钟沛音所写的信里也都是些日常的问候。


    只是看到了末尾时,阿意不由得“咦”了声,惊喜道,“大哥,你快看,参明哥哥去了南疆哎!”


    想起参明哥哥之前说起的想去南疆的事,当时她还遗憾怕是去不成了,没想到现在又可以如愿了!


    钟朗不动声色先将自己手中的两封信收起,目光在阿意举起的信上迅速扫过,再看向阿意由衷为徐参明高兴的笑意时,心头只剩下苦笑——


    算无遗策啊,太子殿下。


    连他们若是不想阿意嫁入皇家,会优先考虑和徐家结亲的事都考虑到了。


    一时之间,钟朗只觉得迎面而来的网密不透风。


    及至到了府门口,一眼瞧见门外停着的马车以及守在车外作普通下人打扮的余成公公时,钟朗已经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第112章 第 112 章


    阿意不识得这位名叫余成的公公, 自然也不知晓这马车中的是谁,只是见大哥神色有异,不由得有些担心,


    “大哥——”


    钟朗见她抓住自己袖角的指间绷得紧张, 心头不由得一暖,抬手拍了拍阿意的胳膊让她不必紧张,低声道,“大哥没事, 不用担心。”


    他们二人说话间, 那马车上的人已经下了车——


    一看清那人的脸, 阿意当即便忍不住愣了愣,靖安王殿下为何要到这里来?


    心中疑问归疑问,阿意面上还是忙跟在大哥身后一道行了礼。


    燕霁神色上本就有点儿愧疚,此刻见状,忙抬手拦了拦, “不必多礼——”


    钟朗自是知晓燕霁为何而来,虽认为无话可说, 可也没有将人晾在门外的道理, 只暂且压下其他心思,转头嘱咐阿意道,“今日累不累?你且先回去, 哥哥和王爷殿下说几句话,好不好?”


    阿意还以为是朝堂上的急事, 闻言乖乖点头——


    一旁,燕霁看看钟朗这明显不想多谈的态度, 再看看人家小姑娘单纯乖巧的模样,顿觉今日受人所托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


    不怪景远不乐意, 以心论心,这要是自己妹妹,突然暗地里被人哄了去,自己也忍不了。


    他自知理亏,直待钟朗将阿意安排回了自己的院子后才准备开口缓和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钟朗却反而抢先了一步直接道,


    “殿下若是为着臣四妹妹的亲事而来的话,还是请回吧,臣祖父母亲都尚在人世,妹妹的亲事尚且轮不到臣做主。”


    燕霁心里叹气,话这般说当然没错,但是你若是阻止的话,这门亲事也成不了啊!


    他与钟朗幼时相识,到底还是知晓些钟朗的脾气,当下也不提自己弟弟,只故意转了重点到钟朗在阿意心中的分量上来,


    “景远,你这般说就不对了,钟姑娘心中有多看重你这个兄长自是不用我这个外人来多言,你若是说一声不,我相信钟姑娘定是会听的。”


    但关键是他能不能说这声不——


    若是燕昭只是太子,他现在肯定毫不犹豫拒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燕昭还是阿意的五哥哥。


    当年阿意伤着了脑袋,连自家人都不记得了,却唯独记得这个五哥哥,足以见得这人在阿意心中的份量。


    钟朗蓦得生出一股无力来,却又尽数压下,口中仍旧还是原话,坚持等家中长辈到京再说。


    燕霁见状,点到为止,提了告辞——


    他面上无恙,似是已经将要说的话都说了,只是回宫后将要到了自己所住的长安殿时,突然摆摆手道,“到南亭里坐一会再回去吧。”


    唉,昭儿这小子肯定在自己住处等着自己回去,自己直接这般回去了,怕是不好向他“交差”——


    此时此刻,长安殿中——


    无人对弈,燕昭自己同时执了黑棋白棋,只是落子落到一半时神思便不知飘向了何处。


    直到文成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附耳道,“殿下,前几日钟朗一直到处在找的人是被陆岑截去了,咱们要不要将人要到咱们这?”


    燕昭眸色诧异一瞬,“还活着?”


    文成犹豫了瞬,实话实说,“……还不能确定。”


    燕昭指尖在棋盘上轻轻敲了两下,思索片刻,最后摇摇头道,“不必。”


    当初在顺江府时,他尚且不知晓陆岑和阿意娘亲之间有过同门师兄妹的关系,如今看来,似乎并不简单。


    但无论是什么往事他都不管,从头到尾,他在乎只有阿意一个。


    像今日那般想要拿阿意作筏子的姜氏母子,便当死。


    至于陆岑——


    燕昭眸色沉了下来,低声道,“继续盯着,若是陆岑未把人杀了,你们就把人连同陆岑都一起杀了。”


    文成忙应下,“奴才听令。”


    “皇兄还未回?”


    “奴才,奴才适才看见靖安王殿下的轿子到了殿门口又去了别处了——”


    ……


    陆府——


    在层层别院之后,还另有一个隐蔽的暗道。


    暗道中只点了一盏灯,有了这一处的光亮反倒是将整个暗道都衬得更加阴暗来。


    角落里,瘫在地上的不是孙嬷嬷还能是谁?


    一见有人出现了,孙嬷嬷下意识抬起头来,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先是寒光四溢的箭头——


    孙嬷嬷一个激灵,当即什么也顾不上了,跪下便连连求饶,


    “求大人放我一命,我,我可以给大人作证,我是证人,我在姜府照顾姑娘时亲耳听大爷喝醉酒后说的,说姑娘——”


    后面的话已是没了说出口的机会——


    一箭,穿透胸腔,绝无存还的可能性。


    几乎是同一时间,京中某偷偷摸摸的小赌场里,有人发现一男子失足掉入粪坑窒息身亡,忙报到了官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经调查,该男子母孙氏,父不详,曾因犯故意纵火罪被押往渡江一带修建水渠,如今算来,刑期尚且未满,一年前不知何故被提前释放,返回京城,无业,沉迷赌博,钱财来向不知。


    当然,这些全部查清之际已是几天之后了,此刻人也就才被打捞上来,官差仵作等一众人跟在引路人之后前去查看——


    半途中,捕头瞧见赵肃,忙恭敬行礼,“卑职见过赵大人!”


    赵肃摆摆手,“有差事就别多礼了,去忙去吧!”


    说罢,自己先一步绕过街角,进了邀仙楼,装模作样吩咐小二几句,熟练上了楼不见了踪影——


    潘延正躺在摇椅上看最近新得到的一本食谱,见人这样急匆匆地冲进来,不由得摇了摇头,“你小子今年也不小了,怎么做事还这般冒冒失失的?”


    若是往日,赵肃一听这话必定先整整仪容,反思反思自己,但今日可来不及了,气息未定便开口道


    依譁


    ,“潘师傅,出大事了!”


    “什么事?”


    “大人,”赵肃压低了些声音,“大人他把姜家那母子俩都杀了!还是当着太子的面动的手,潘师傅,你说太子会不会追究大人的责任啊?”


    他的确是急得冒汗,毕竟这事儿往小了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为圣上办事的人谁手底下绝对的干净?但皇家的人,谁能说得准呢?万一就挑着这件事来找大人的麻烦呢?


    赵肃一口气将心中担忧说了个干净,等着潘延来给出出主意,可是等了良久,却见潘延只是问道,“大人如今人在哪儿?”


    “在府里——”说起这个,赵肃更是发愁,“大人昨晚上就一夜未睡,今日直到现在也没吃东西,潘师傅,你说大人心里到底有什么心事啊?最近没听说朝堂上有什么事啊?”


    潘延被他吵得脑瓜子嗡嗡的,见状压压手,“得了,既然当时太子在场却将大人放了,那就说明这个事过去了,你也别管了,更不要在旁人面前提起。”


    他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赵肃见状,忙跟了过去,“潘师傅,您去哪儿?”


    “不是说大人一直未吃东西么?我去做点儿点心,等会儿你回去带给大人——”


    啊?


    赵肃一听这话当即摇了摇头,“潘师傅,不用麻烦了,大人从不吃这些的!”


    一个时辰后——


    陆府,书房门外。


    赵肃看着手中拎着的食盒,来来回回犹豫许久才小心敲了敲门,“大人,小的从邀仙楼带了些点心过来——”


    话还未说完,便被屋中人冷冽的眼神冻住了身形。


    赵肃忍住缩走的冲动,将潘师傅告诉自己的法子反反复复在心里默念了多遍,最后一咬牙,想着反正来都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道,“大人,邀仙楼的潘师傅说这点心味道不错,钟家的四姑娘就格外喜欢这一款,要不您先尝尝,说不定也对胃口?”


    他这话说出口时着实感觉半点底气也没有,钟四姑娘难不成是什么点心评鉴高手不成?她喜欢的大人就会愿意尝尝?唉,可潘师傅只告诉了他这样说,也没说个缘由啊?


    总不能是潘师傅张口胡来的吧?


    赵肃眼神发虚,已经在想等会要是被大人骂了就回去找潘师傅“算账”去,可提心吊胆等了片刻,却没感受到冷意?


    赵肃悄悄抬眼看时,却忽然听得一声,


    “拿进来。”


    稀里糊涂将点心送了进去,又稀里糊涂地走了出来,赵肃抬头看了看日头,没错啊,太阳东升西落,这也没反啊?


    就这般愣愣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潘师傅说过若是大人让他把点心拿进去了,别忘记派个人到邀仙楼同他说一声,趁着手头无事,于是便干脆抱着满肚子疑问亲跑了一趟——


    可惜他这日最终也没能得出个答案来,倒是待在邀仙楼的后厨看潘师傅做点心直做到了深夜时分。


    一问为何要连夜做,就被潘师傅“高兴”“乐意”几个字给顶了回来。


    赵肃倚在墙边,打了个哈欠,不经意瞧见窗外,倒是忽然发觉今日这月底的细细月牙倒是比月中的满月瞧着还要明亮些——


    剑鸣山脚——


    清酒入杯时微微晃动,杯中的月牙也跟着摇晃。


    陆岑垂眸小心将酒杯放至碑前,自己另斟了一杯,但是却许久也未曾饮下。


    当年他匆匆忙忙赶回京城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曾追问过她很多次,为何会选择姜成,竟直至现在才明白因果,原来她那时已经有了身孕,却被姜成欺骗,误认为阿意是姜成的孩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陆岑抬眸时,模糊双眼前,倒是好似又看见了熟悉的笑颜——


    “陆靖容,这剑鸣山的风光果真不一般,你带酒没有?咱们偷偷喝点儿再回城去?”


    ……


    阿意一觉醒来,脑子迷迷糊糊的还没反应过来,鼻尖倒是先嗅到了浓郁的点心香味。


    她怔怔呆坐了一会儿,正要掀开床帐问问小绫怎么有这么多点心时,忽然瞧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当即连鞋子也未穿便奔了过去,


    “大舅母!”


    崔清若听着声响,忙转身来将人接着紧紧拥住,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直至看见阿意光着的脚时才回了神,“快快快,回床上坐着,小祖宗,你怎么连鞋子都不穿?”


    阿意依旧紧紧黏着她不肯松手,声音有些闷闷的,“我以为是做梦呢!”


    崔清若听这话听得眼睛一酸,额头亲昵抵了抵怀中小姑娘的额头,哄着她道,“快,先回床上,大舅母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用被子将人团团拥住,崔清若摸了摸阿意的手心见是温温热热的才放了心。


    阿意依偎在她身上,眼睛里还有些刚睡醒时的水雾,“大舅母,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呀?”


    崔清若未回答这话,只如同小时哄睡时那般轻轻拍着阿意的胳膊,“阿意,大舅母问问你,你是喜欢京城还是喜欢顺江府?”


    阿意虽疑惑她为何这样问,但是未曾思索便道,“顺江府。”


    崔清若手下微微停顿了下,继续问道,“为何?”


    “因为大舅母和外祖父都在顺江府啊!”


    听了这回答,一时之间,崔清若只觉得心头又暖又酸,她怀中,阿意微微坐直了些身子,“大舅母,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我也想外祖父了——”


    “先等一下再说这个——”崔清若抬手摸了摸阿意头发,缓缓道,“阿意,若是大舅母和外祖父以后都住在京城的话,你愿意留在京城么?”


    阿意本就没睡醒,此刻虽已经被问的有了几分迷糊,但是仍旧一点儿也没犹豫便道,“大舅母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第113章 第 113 章


    “好好好, 大舅母在哪儿,咱们阿意就在哪儿,”崔清若手下忍不住将人揽得更紧了些, 正欲说什么, 忽然一垂眸瞧见阿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由得笑着揉了揉阿意的脑袋,“还没睡好?再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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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意昨日睡前因着胡思乱想,的确折腾到了大半夜才睡着, 此刻闻言乖乖闭上了眼, 但是还没过几息, 就又挣扎着睁开了眼——


    她的眸子中明显藏着心事,抬眸看人时眼睫轻轻颤动着,“大舅母,我——”


    可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拦住——


    崔清若神色温柔, 看向阿意时带着浅浅笑意,“没事儿, 大舅母已经知晓了, 莫要多想,没事儿的。”


    阿意鼻尖一酸,眸中水光闪烁起来, 额角忍不住在崔清若胳膊上蹭了蹭,“大舅母——”


    被她这几下蹭得心都化了, 崔清若自己也跟着湿了眼眶。


    倘若当真可以,她自是想要小姑娘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但是——


    崔清若无声叹了一口气,垂眸时尽是怜惜和疼爱, 但是总还是要看看小姑娘自己的意思。


    她若是不愿,钟家自是要为她拼上一拼,不说结果笃定如何如何,但十之八九圣上不会强求。


    若是愿意……若是愿意,钟家岂能忍心逆着她的意愿?


    这般想来,那燕昭可不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暗搓搓瞒着所有人来勾小姑娘的心勾了这么久?


    就是不知如今勾走没有?


    崔清若将乱纷纷的思绪暂且收敛起来,微微倾了倾身子,


    依誮


    “阿意,大舅母再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告诉大舅母好不好?”


    阿意还没睡着,闻言乖乖点头,“好。”


    “你告诉大舅母,你喜不喜欢太子?”说罢,怕阿意听不明白会错了意,崔清若斟酌着又补充了一两句,“不是喜欢你大哥大姐姐那般的喜欢,是——”


    可补充道一半,忽然就止住了声音。


    还要什么答案呢,眼前小姑娘脸上飞起的红晕便足以说明了一切。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意睡了个回笼觉,崔清若舍不得离开,便陪着靠在床头眯了一会儿。


    及至再醒来说了会儿话后,便到了午膳时间。


    用过午膳过后,崔清若要去崔家看望崔老爷子,阿意如今正是黏她黏得紧,连午觉也不肯睡,就跟着一道儿过去了。


    可是去时还好好的,回来时,崔清若便察觉到小姑娘情绪明显不对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回钟府的马车上——


    瞧了瞧依偎她身旁正怔怔出神的小姑娘,崔清若怕将人惊着了,放轻了声音先喊了声“阿意”,见人回神后才继续道,“在想什么呢?”


    一听她问起,阿意眼神当即便闪躲了下。


    崔清若见状也不着急追问,只轻轻握了握阿意的手——


    感受她无声的鼓励,阿意心中的犹豫逐渐散去,深吸一口气后抬眸问道,“大舅母,外祖父是也要来京城了么?”


    崔清若一愣,老爷子要来京城的事她还没和阿意说起过——


    在她迟疑的瞬间,阿意就已经有了答案,眸子瞬时执拗起来,“外祖父是不是因为我才来的京城?”


    “阿意,你外祖父——”


    “是不是五哥哥——,是不是太子殿下让外祖父来的京城?”


    眼看着她眸中已隐隐有了泪光,崔清若忙拦住她的话,先询问道,“阿意,你先告诉大舅母你如何知晓你外祖父要来的事的?”


    “我,我在崔府时听到了您和云姨的说的话,说以后要在京城久住,”越往后说,阿意越是着急,“如果是因着我的话,我,我今日回去后就要告诉五哥哥,我不要留在京城,我也不要外祖父陪着我留在京城——”


    “阿意,你先听大舅母说好不好?”


    怕她这般着急回头要闹头晕,崔清若微微提高了些声音先将人稳住,然后拿了帕子出来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一点点解释给她听,


    “虽然顺江府有钟家的老宅,但是你外祖母、你阿娘、你大舅舅可是都葬在了京城,你外祖父怎么可能一直留在顺江府呢?人们常说故土故土,何为故土?不是因着宅子,而是在于人啊,说起来,其实你外祖父早就有了回京的意思,只是你年龄小,老爷子未曾告诉你而已。”


    阿意眼睫湿润润一排,闻言颤抖了下,“真的么?”


    崔清若失笑,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这丫头,傻了不是?你且想一想,大舅母何时骗过你?”


    确认在大舅母眼中没有寻到半点儿谎言的痕迹,阿意才知晓是自己多想了,不好意思般地露出了一点儿笑意来。


    崔清若瞧见,心头稍松,“你下次可不许这般胡乱琢磨了,有这琢磨的功夫倒不如开口问问大舅母不是?难不成才月余不见,就和大舅母生疏了?”


    阿意不肯说话,只蹭着她的胳膊撒娇。


    崔清若小心护着她的脑袋别撞到了车厢边上,本是还想问问这小祖宗怎么突然想到这些事儿上去了,结果还没问出口,却见身旁的小姑娘突然坐直了身子,认真看向她,


    “大舅母,我以后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崔清若因她这突如其来的话愣了下,回过神来陡然明白过来,这小祖宗一向机灵得很,怕是从自己来京和老爷子要进京的事上察觉到了不对劲,方才说这话是要表明她不要成亲呢!


    在这事上,她虽不如朗儿和小玖这俩孩子那般愤愤,但是却也不会主动劝着阿意,毕竟谁着急就让谁烦心去吧。


    而且阿意如今年龄也还小,自是迟一些再定婚事更好,这般倘若过了一年半载小姑娘不喜欢了,也还有周旋的余地。


    这般一想,崔清若自己心头也跟着轻松不少,顺着阿意的话道,“行行行,和大舅母在一起——”


    ……


    崔清若说老爷子本就有进京的意向的确是真话,只是如今因着燕昭横插这一手将这时间提前了不少。


    因着有着阿意改宗宴那日,圣上身边的大太监亲自到了钟府一趟在前,及至到了老爷子抵京这日时,燕昭作为太子亲自在城门迎了一迎时,京中百官倒是也不觉得惊讶,毕竟老太傅曾做过圣上几年的老师,太子代圣上问候一二也在情理之中。


    等到再后面,太子隔三差五登门钟府时,一时之间,竟也未有人察出什么不对来。


    这期间,倒是还发生过一件旁的事——


    京中上了些年岁的都知晓,当年钟家的小女儿钟敏英嫁给了姜家的长子姜成,虽然有些门第差距,但郎才女貌,也曾被传为佳话过。


    如今这门亲事因着双方都已去世且姜家根本没了人而逐渐被人淡忘,但是最近又重新被人回忆起来,因为钟家亮出了一份“和离书”来。


    这说来似是并不合理,毕竟哪里有代死人申求和离的?


    但钟家就是做了,且还做得坦坦荡荡。


    虽不乏有人疑问这钟姜两家到底结了怎样的仇,钟老爷子才会在自己女儿死后也要给她求一个自由身,半点儿也不想和姜家有所沾连,但那都是私底下的事,明面上根本没人提起。


    而且当年钟家的小女儿去世之时本也就未葬在姜家的祖坟处,现在和离书一亮出来,连坟都不用迁,只需把一些宗册文书改定便可。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之时,正是春五月十五。


    从剑鸣山回城半路上,便下起了濛濛细雨。及至到了府中时,地面上已经尽数湿透。


    因着放心不下阿意,晚膳后,崔清若特意在阿意院中多待了一会儿才回去——


    第114章 第 114 章


    因为屋内了无声响, 小绫进来时还当阿意已经睡着了,于是便放轻了步子想要先将灯熄了,但是绕过屏风后, 却瞧见床帐之内阿意正倚在床头, 愣愣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她正要说话时,阿意已经先一步回过了神,抬头看过来一眼,“不用守着, 你先去歇着吧。”


    小绫面上先应了声好, 但是到底还是不放心, 一步三回头,正思索着间,忽然听到外面有说话声来。


    阿意亦是听着了,抬眸时带着几分惊讶,下一瞬忙对小绫使了个眼色, 无声道,“快, 就说我睡着了!”


    小绫闻言, 正要照做,却是已经迟了——


    燕昭声音传来时似是还带着几分潮湿的雾气,“怎么突然这般小气, 连让避一避雨都不肯?”


    避雨能避到这里来?


    阿意轻哼了一声,正要说什么, 突然察觉到几分不对——


    再抬眸时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疑惑,“你怎么从大门进来了?”


    怕将身上湿漉漉的凉意带进了屋中, 燕昭此刻正在门口打理衣裳,听到这话, 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不从大门进从哪里进?”


    阿意理所当然向着窗户看了一眼——


    以往,五哥哥都是白天打着探望外祖父的名头过来,至于晚上时,要来也是偷偷地从窗户进来。


    怕人听不清,她微微扬了声音,


    “今日我大哥没拦着你么?”


    门口,燕昭听到这话,心里忍不


    弋


    住叹了一口气。


    这小祖宗,想要请进宫中去,哪怕十次里也就才肯应承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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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来钟府看她,还得先在前院“过五关斩六将”,幸亏如今她二哥钟玖被调去了下面的州县,不然怕是更难缠,不过倒是又听闻她四哥钟祺要从北疆回来了?


    这般可不成,如今自己每次也就只能见到她一小会儿,等钟祺来了,岂不是连见到她的人都难?


    心里打定主意今日回去后就看看北疆可还有什么差事能将人拖住,不管如何,至少要拖到这小祖宗肯在亲事上松口再说。


    思索间,人已经到了床边——


    不用人招呼,直接自顾自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并顺手从条案上倒了杯茶水,还未喝,闻到热气时眉头微挑,转头看向阿意,“换了茶叶?闻着倒是不如上次的清香——”


    话还未说完,膝盖便被人用被角狠狠砸了几下。


    阿意手中握着被子,瞪了一眼过去,“你还挑剔上了?就说喝不喝吧?”


    “喝,喝,”燕昭无奈叹气,只是正要放至唇边时,余光忽然瞧见茶盏边缘落了一根猫毛,动作不由得顿了顿——


    阿意见他皱眉,疑惑了一瞬,探身看去,下一瞬,便笑得趴在了被子上,“让你挑挑拣拣,这下没得喝了吧?”


    随着气候转暖,万万掉毛掉得比之前厉害许多,任是下人们打扫得勤快,万万常待的地方也仍旧时不时就有猫毛冒出来。


    但笑归笑,到底还是喊人过来重新去换了茶水。


    说话间,阿意自从从剑鸣山回来后就一直有些沉沉的思绪反倒是不知不觉轻松了许多。


    坐久了不舒服,她干脆抱着被子侧躺着同他说话,只是说了没几句,想起天色已是不早,便又催促他赶快回宫去。


    燕昭不急不忙,故意等阿意说完了后才悠悠开口道,“不想知道上次讲的故事的后续了?”


    嗯?


    阿意顿时连精神都清醒了几分,怀疑看去,“可你上次不是说忘了后续了吗?”


    “咳,我又想起来了——”


    阿意仍旧疑心他在说谎,上次自己怎么求他他都不肯向后讲,怎么就那么巧,今天就想起来了?


    燕昭自是不会承认上次不说是因为他自己当时只来得及看了前半截,根本不知后面是什么。


    此刻他面上神色淡定,由着阿意打量够了才继续道,“想听不想?”


    不想——那是不可能的。


    阿意无意识鼓了鼓脸颊,能屈能伸,乖乖点头,“想!”


    燕昭见状,强忍住笑意,一边抬手帮着将被子盖好,一边在阿意期待的目光下,放缓了声音开口讲了起来。


    阿意听得认真,直至听完时还很是意犹未尽,忍不住坐起了身子,“啊,这就没有了么?”


    燕昭正要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话头一转道,“倒是还有一个相似的——”


    他话还没说完,阿意就已经眼睛一亮,迫不及待扯了扯他的袖角,“五哥哥,再讲一会儿么?”


    燕昭微微垂眸压下眼底的笑意,口中却道,“时间不早了,你该睡了,下次再讲好不好?”


    阿意哪里肯答应?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就再讲一点嘛?五哥哥,求求你了?”


    “可是一会儿哪里讲得完?”


    “那就讲一半好了!”


    讲一半么——


    燕昭这才似是无可奈何妥协般,“只讲一会?不许耍赖?”


    阿意连连保证,“嗯嗯,绝对不耍赖!”


    约莫小半柱香的时间后——


    床上人神态可怜巴巴,正要开口,却被人抢先一步堵住了话头,“绝对不耍赖?”


    阿意头埋在被子里“呜呜”两声,试图再挣扎一下时,一抬头忽然发现外面雨声不知何时都已经消失不见,时辰当真是已经很晚了。


    她自己倒是不要紧,反正白日里爱睡便睡,可是五哥哥明日怕是还有数不尽的事情要忙——


    阿意直接裹着被子翻到了床内侧,闷闷叹了口气,连头也不抬,只抬抬手有气无力道,“好吧——五哥哥,你快些回去吧,改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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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说了半晌,她自己都有了几分困意后,却依旧没听见人起身的动静,阿意不由得奇怪了下,“五哥哥?”


    上次这般睡着了结果醒来脖子疼了好几天的事情忘记了?


    燕昭眸中无奈,手下却任劳任怨地将被子连同人都一道拉过来,枕头摆正,见她老老实实躺好后才放轻了声音开口道,


    “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阿意常听这话,以前还会催促他赶快回去,后面发现催促无用,不如自己睡自己的,反正自己睡着了他就回去了,此刻闻言,口中虽嘟囔着“爱走不走”,动作上却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只是过了几息后,忽然又睁开了眼——


    燕昭瞧见,微微弯腰靠近了些,柔声道,“怎么了?”


    阿意眸光微微闪烁,似是想了很久才决定开口,“五哥哥,其实我今天也没有很难过——”


    她又不是傻瓜,自然知晓大舅母今晚特意陪了自己好一会儿,还有五哥哥这么晚过来都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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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燕昭声音轻柔,慢慢引导着她开口,“嗯,我知晓——”


    “其实——”


    “嗯?”


    阿意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为阿娘感到遗憾,为什么上天要对阿娘这样不公平?”


    为何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好像,好像现在无论再做怎么样的事情,都永远弥补不了阿娘生前的遗憾了。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堵在心口的感觉,只是因着这种无能为力而感到茫然。


    燕昭手下无声握紧了阿意的手,安静等她说完了后才缓缓开口道,“我以前也像皇兄问过一样的话——”


    阿意带着水意的眸子看向他,“那靖安王殿下是怎么回答的?”


    “皇兄说,释怀不了倒也不必强求,反正人总是要死的,等到了黄泉之下,再寻到想见的人将想说的话都说个遍就是了——”


    阿意被这句“人总是要死的”逗笑,鼻尖微微耸动,“那等我以后见到阿娘了,我要和阿娘说好多好多话!”


    “好,到时你就可以将后面这些年里发生的事情都和你阿娘讲一遍,但是在那之前,”


    燕昭拂去阿意眼角的泪痕,


    “要好好生活,好好吃饭和睡觉,是也不是?”


    阿意眼睛轻轻弯了弯,“嗯。”


    “还有——”


    嗯?阿意听他说到一半不说了,疑惑抬眸,“还有什么——”


    她话还未说完,瞧见床边人的眼睛时,忽然就莫名怔住了神——


    他衣裳上尽是她熟悉的味道,弯腰过来时,让人无处可躲,


    “还有珍惜眼前人,莫要留遗憾。”


    ……


    主院——


    鸣翠放轻步子进屋来小声说了几句,崔清若听完,眸中忧色才少了些许。


    他们这些人见得生死多了,自是懂得如何自己排解心中郁气,但阿意这孩子不一样,心思越是纯净,反倒是越容易陷入了死胡同中去。郁气堵在心头,怕是要伤身。


    如今有个能让她愿意说出来的人,倒也是幸事。


    这样想想,阿意和燕昭这两个孩子之间许当真就是缘分也说不定?


    第115章 第 115 章


    缘分有无燕昭不知晓, 便是无缘又如何?纵是强求他也要求出一个他和阿意的结局来。


    自这晚见阿意态度有松动后,燕昭来钟府来得愈发得勤。


    但亲事还未定下来时,春夏之交, 阿意倒是先病了一场。


    她身子状况这些年来已是好转了许多, 但是每逢换季时,仍是时不时便有咳嗽着凉的状况的发生。


    这一病,起初状况并不严重,没想到最后竟断断续续折腾了近一个月才好转起来——


    燕昭到时


    YH


    , 阿意因为中午喝了药午睡睡得时间有些久还没醒。


    他放轻动作在床边坐下, 瞧见床上人明显消瘦了些的脸颊时顿觉心疼, 这小祖宗,从春养到如今的血气,竟是被这一病耗去了大半。


    抬手摸了摸阿意睡中不知何时伸到了薄被外面的手,见并不凉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小心将被子向着上方拉了拉——


    他动作甚是小心, 但床上人仍是若有所觉般眼睫轻轻颤了颤——


    阿意睡得头脑有些昏昏沉沉,模糊瞧见床边人影时, 意识还未反应过来, 便已是先呢喃了一句,“五哥哥——”


    燕昭握紧她的手,弯腰轻声应道, “嗯,继续睡吧——”


    阿意“唔”了声, 安心闭了眼,又睡了约莫一刻钟才重新睁开了眼。


    她因为这几日夜间总是咳嗽的缘故, 嗓音有点沙哑,“五哥哥, 你来了很久了么?”


    燕昭一边应了声“刚到一会儿”,一边将适才便已经倒好的温水送到阿意唇边,“乖,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阿意喝了两三口,便摇头示意够了——


    燕昭见状将杯盏放好,扶着人坐起,但转身取个靠垫的功夫,再回头就瞧见阿意已经又躺下了,且直接将被子拉到了头顶上去——


    怕她等会儿闷出了汗来,燕昭哄着人将被子拉下,正要开口说什么,对上床上人扑闪扑闪的眼眸时,唇角忽然就忍不住浮起了笑意——


    阿意见他笑,虽不知原因,却也跟着弯了眼睛。


    小绫听见动静,送了些点心过来,但没想到一进来就瞧见床上床下的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就对视笑着的摸样,她放下点心将要出去时又耐不住好奇悄悄用余光看了好几眼——


    姑娘睡得有些懵还能理解,这太子怎么也跟着笑得这般——咳咳——这般傻乎乎的?


    床上,阿意懒到连个懒腰也不想伸,直接裹着被子侧躺着看向床边人,“五哥哥,你笑什么呢?”


    燕昭不答反问,“你笑什么?”


    阿意鼓了鼓脸颊,“我是见你笑我才笑的!”


    “那为何见我笑你就笑?”


    阿意不满,正要指出他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话到了嘴边,念头忽然一转,换了句话出来,“我是见你笑得好看才笑呀!”


    说罢,眼睛便直直地盯着床边人的耳朵看——


    但是这次却没等到人耳朵变红的情形,反倒是被人反问道,“所以这么好看也不能让你动动心?”


    阿意愣了下,回神后忍不住笑开了怀,“五哥哥,你怎么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容颜岂有长久日?”


    燕昭呵呵了声,反问道,“难不成你和别人成亲,别人就能永远不老?”


    “当然不能!”阿意毫不犹豫,“但是永远有少年公子正处于好看的年纪嘛!”


    被这话噎了下,燕昭不气反笑,“难不成你还打算成几次亲?”


    阿意故意思索了下,眸中满是狡黠的笑意,“依着我钟家的门第,我为何不能——”


    她边说边小心翼翼向着床里侧退,但是话还没说话,便被人捉住了手心——


    痒意不断传来,阿意笑得直不起腰,只顾着求饶,“我错了,五哥哥——”


    燕昭嗓子里亦满是笑意,“莫不是糊弄我的?”


    院子中——


    老爷子刚从宫中回来便先来看看阿意身子可好些了,此刻听到这闹成一团的笑声忍不住顿住了步子。


    听了一会儿,一边转身向着外面走去,一边看向身侧的常伯感慨道,“看来是时候挑挑日子了——”


    常伯小心扶着人,闻言愣了下,反应过来顿时笑了起来,“府中上次办喜事还是三姑娘成亲,如今可不是该热闹热闹了?”


    ……


    是时候热闹热闹了——


    但这“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却又来来回回折腾了不少时候。


    阿意的想法是最重要的,但在此事上,小姑娘思索了半天,因为没有经验,也不知如何定,索性留下一句“我听大家的”将问题抛了出去。


    依着钟朗几个小辈的意见,最好是定到后年去。


    崔清若则认为后年太迟了些,不如定在明年秋日。


    至于燕昭么——


    这位在崔清若面前从头到尾都以晚辈自居,未提过什么要求建议来,顶多只是跑去见老爷子的次数更多了些。


    阿意见状,隐隐感觉到了不对,等到最后老爷子敲定了就今年十一月时,她第一反应就是疑惑看向燕昭,“五哥哥,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外祖父定下今年的?”


    燕昭闻言,微微一笑,正当阿意以为他要说了时,却听得这人道,


    “无可奉告。”


    手边的枕头玩偶全部都砸了过去,犹自不解气,阿意冷哼一声,“不说就不说,回头我去问外祖父!”


    燕昭怀中挂满了阿意适才扔过来的东西,小心翼翼重新给她放回了床上后,趁机靠近了阿意面前,“当真生气了?”


    阿意努力绷住神色,“不然呢?”


    故意叹了一口气,燕昭慢悠悠道,“不然我给咱们四姑娘讲个故事哄一哄呢?”


    不知为何,别人喊自己四姑娘时阿意从未感觉有什么不对,就是每次一听他这样喊就忍不住想笑,斜了一眼过去,“谁和你是咱?”


    而且,什么故事不故事的,她早就明白了他的坏心思,每次讲故事只讲一半,另外一半还得自己去宫中找他才听得到!


    见她还没说要听呢,人就已经开始讲了起来,阿意赶紧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捂耳朵捂得严实,燕昭便故意凑到了她耳朵边上去讲——


    阿意手背被他唇上的热意烫得又痒又麻,不知不觉间,红晕扑了满面。


    ……


    亲事定在今年十一月,虽说也不是不行,但准备起来肯定是有点儿着急的。


    崔清若起初也奇怪老爷子这般决定的缘由,去问了后,才知晓燕昭竟是以一张空白的诏书做了这门亲事的诚意?!


    这诏书究竟有何用虽则双方都未明说,但都默认了是给阿意的保证。


    倘若有一日夫妻不和,纵使皇家没有和离的先例,他们也亦可凭借这纸诏书为阿意周旋一二。


    当然,最好是永远没有用上的机会。


    也是直至定下婚约广而告之这日,京中人才恍然大悟起来,难怪太子殿下那般常去钟府,原是因着钟老爷子的外孙女。


    也难怪那般多的人有意到钟府提亲,却全都被拒了,原是皇家已经先一步占了机会。


    倒是不怪他们想不到,实在是初春时节那日的宫宴着实误导了不少人,才会竟这么久都没人将太子殿下和那位钟四姑娘联系到一起去。


    如今突然得知了这消息,私底下感慨纷纷不说,几个和钟朗交好的同僚,一散了朝会便忍不住拦住人问个究竟——


    钟朗本就心烦,被他们一问更是心烦。


    他之前对太子私德持有怀疑态度,即使后面得知了是误会一场,仍旧颇有微词,只是如今赐婚圣旨已下,祖父母亲俱点了头,他也没了法子。


    唉。


    几个同僚见他叹气,彼此对视一眼,起初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景远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就是舍不得妹妹嫁人,也不至于这般吧?


    直到他们一起回去的路上,偶遇一辆马车,车窗打开时,一张十分明媚十二分娇艳的笑颜从其中探出,眸子清凌凌澄澈如同山泉水一般,说话时乖巧可爱,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呀?”


    马车走后,几人上前轮流拍了拍钟朗的肩头,“景远,要不喝点酒去?”


    宫中——


    再一次注意到侧边椅子上的人手中折子已经半天都没翻动,燕漠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摔了茶杯,“你若是不想留在御书房,就直接滚!”


    燕昭压下唇边笑意,似是根本没意识到人是说气话般,退后一步开口时声音都比平时要轻快几分,


    “儿臣告退!”


    见人说完当真转身就走了,燕漠气得额角直跳,陈茂学一见,忙上前来给人顺气,“圣上息怒


    弋


    ,莫要气坏了身子,太子殿下如今好不容易如了愿,正在兴头上——”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燕漠更气,指着门口愤愤道,


    “朕当时要直接下旨赐婚他还不肯,非要费了这般多的周折,依朕看,这门亲事要是还没定下的话,他恐怕都要搬到人家钟府里去住了!”


    此事陈茂学是知晓的,当时圣上拗不过太子殿下,心中已经准允了这门亲事,只是准备赐婚时,却被太子拦住,说是什么时机未到,直气得圣上甩手不肯再管此事。


    但不管如何,如今可算是尘埃落定了!


    陈茂学暗自算了算还有多久方能到十一月,等那时太子妃搬进了东宫,太子也就不必日日出宫到钟府去,这般圣上许就可以少摔点儿杯子了!


    ……


    阿意之前便提起过,比起顺江府,她更喜欢京中的气候,


    不会像顺江府那般有些捉摸不定,京中的四季一向有规律可循。


    夏季里几场暴雨过后,一出门瞧见渐渐变黄的树叶,便是秋日到了。及至九月中旬,夜间便有了凉意,晨间也需要注意加衣。


    再后面,一场秋雨一场寒,不知不觉间便到了秋冬之交。


    十一月已在眼前——


    忙忙碌碌几个月来,倒是好似忘却了些许惆怅,如今婚期已至,崔清若陡然生出了数不尽的不舍来。


    阿意的几个姐姐中,钟沛音和钟沛嘉前两日刚到,钟沛英则是半月前便已经到了。


    今晚姐妹几个本是都闹着要和阿意一起睡,崔清若怕她们闹到半宿都不睡,扰了阿意,索性将人全部赶回了各自的院子里去。


    反倒是她自己,在主院躺了半宿睡不着,披了衣裳就着烛灯将明日要用的东西又亲自检查了一遍后犹自丝毫困意也无,不知不觉间便走了阿意院中来。


    唉,这小祖宗,倒是半点儿烦心事也没有,睡得酣熟呢。


    就这般坐在床边不知不觉看了许久,直到窗外已经出现了一丝光亮时,崔清若才恍然回神,时间竟是过得这般快——


    那年在顺江府时,她从从京城来的马车上接下来的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如今也要成亲了。


    “阿意,醒一醒?”


    “大舅母?”


    “嗯,是大舅母——”


    ……


    阿意从没起得这般早过。


    被人折腾着梳妆换衣时完全是睁不开眼的状态,直至被大哥背着出门时,方才有了几分清醒——


    珠帘在眼前晃动,阿意抬了眸子向着两侧看去,尽是熟悉的人。


    大姐姐,大姐夫,虎儿,二哥哥和四哥哥,两人中间那个眉眼锋利的公子是从北疆回来的三哥钟柏——


    二嫂嫂采薇,三姐姐,二姐姐,还有小舅舅和小舅母也在——


    被人扶着上了轿子后,不经意侧眸时,倒是还看见了一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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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意视线微微停顿,直至在轿子里坐定后,才垂眸无声摸了摸袖中放着的夜明珠。


    虽然之前便已经由大舅母陪着从宫中嬷嬷口中得知了一遍今日要做事情的先后顺序,但仅仅撑到中午而已,阿意脑子便已经变成了浆糊。


    幸好有五哥哥时时刻刻在耳边提醒着自己,阿意暗中长呼一口气,继续放空了脑袋,老老实实做一个提线木偶人。


    这一整日下来,虽然只要能坐着时就绝不多站一点,只要能靠在五哥哥身上借力时就绝不肯全靠自己的双腿,但任是如此,一切流程终于走完了时,阿意仍是累得直接瘫在了床上。


    燕昭中途回来一趟,见她累成这般既好笑又心疼,将人喊醒先哄着吃了点东西,然后又叮嘱了下人们好生守着后自己才又匆匆出去。


    及至他终于忙完一切回来时,床上的人已经洗漱完在被窝里睡得舒坦,他才靠近了点而已,她眼睛都没睁开,便已经耸着鼻尖嫌弃有酒味。


    燕昭无奈,只得先去洗漱换衣。


    再回来时,床上人倒是已经睡了一阵醒来了——


    燕昭眉头微挑,俯身靠近了些,开口时带着几分笑意,“嗯?睡够了?”


    阿意眼睫扑闪几下,伸手扯了扯燕昭的衣袖,“五哥哥——”


    见她这般撒娇,燕昭心中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听到这小祖宗说想要出去看雪时,仍是直接被气笑,果断道,“不去。”


    “……我,我亲你一下呢?”


    半盏茶后——


    阿意整张脸都藏在兜帽之下,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乖乖趴在燕昭背上一动不动。


    身下的步子很稳,脚踩在薄雪上时,隐隐有咯吱声响起。


    阿意是从宫女口中得知下雪了的,这还是今冬的第一场雪——


    雪才开始下没多久,因为没有撑伞,阿意坚持给五哥哥也带了一顶帽子,此刻她趴在他的脖颈间,侧眸去看一片一片落下来的雪花。


    只是几次三番想要伸手去接时,都被人先一步察觉,威胁道,“你敢接一片,我们这就回去。”


    阿意不情愿哼哼两声,“没接。”


    怕她着了凉,燕昭背着人在外面走了一小小会儿便开始往回走。


    但也只这么会儿而已,两人的帽子上俱是已经被雪染成了白色。


    寝殿中,阿意正要支棱着将身上的大氅脱掉,不经意侧眸时,瞧见铜镜中的人影,不由得笑弯了眼睛,伸手戳了戳身前人的手心,“五哥哥,你快看,这样看好像你和我都白了头发一样!”


    燕昭顺着看过去一眼,眸底亦是多了些笑意。


    但下一瞬垂眸时,便多了些意味不明,接过烤得暖融融的毯子将人裹得严实,声音低沉,“抱你去睡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意呼吸骤紧,眼神躲闪,“我,我自己会走——”


    话还没说完,脚下便已经一空。


    被窝中,阿意根本不敢抬眼看人,故意打了个哈欠,“五哥哥,我好困——''


    燕昭拦住人向着里侧翻滚的去路,下巴抵在她头顶,声音温和,“嗯,好。”


    嗯?真答应了?


    阿意愣了下,正闭着眼琢磨时,身上却逐渐起了烫意——


    她勉强克制住身子里未可知的像是愉悦又像是惊恐的战栗,慌乱按住他的手,“你别乱动——”


    可指尖却反倒是被人捉住带入唇齿尖咬了一口,她下意识仰头看去时,炽热呼吸已经在逐渐将她吞噬。


    红烛昏罗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情至深处意识飘忽间,阿意眼前一片晕眩,倒是好似看到了五岁那年在千佛寺后山上看到的那片彩虹,好生绚丽。


    她无意识呢喃了句,手心顿时被人握紧,燕昭声音响在她唇齿间——


    他说,他最庆幸的事,便是那时她牵他的手出去看彩虹时,他没有躲开。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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