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突然伸出的巨手一根指头便像一棵茂盛的树木般粗大,它将秦关琳握在了手心,像人握住了一只虫子般,轻轻松松便能捏死。
楚熙南收剑踩在巨手之上,双手握住剑柄从上往下一刺,巨手吃痛松开秦关琳,楚熙南拔出剑后踩剑向下,接住了往下掉的秦关琳。
站稳后秦关琳拧着眉,召唤方才掉落的剑,那剑飞到她手中,她做好了迎战的准备,“这是什么鬼东西?”
及时赶来的秦关晖见秦关琳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这是山鬼之手。奇了怪了,按理说山鬼是最懒的魔怪之一,不会主动伤害过路人,我们又没有招惹它,干嘛攻击我们?”
被刺伤的巨手伤口冒出汩汩绿血,被激怒的它疯狂地向在空中飞行的修士发动攻击。每抓住一个人便发了狠地捏紧手中的人,随着凄惨的叫声落下,捏爆后的泵出的血肉与碎骨溅向四周。
秦关琳气愤至极,拍了楚熙南的肩,“你操控着剑飞过去,我要把那巨手斩掉。”
“不可!山鬼之手一旦断裂,山中被其压迫的小鬼小妖便会蜂拥而出,祸害周遭百姓……”秦关晖话音未落,楚熙南和秦关琳早没影了。
赶来的楚熙南与秦关琳吸引了巨手的注意,巨手当即放开手中的修士,去抓这两人。
巨手体型虽大,但不灵活,追赶他们二人像与苍蝇搏斗的笨重狗熊,一点也讨不到便宜。
楚熙南操控脚下的剑绕着巨手手腕转动一圈。
秦关琳的剑术在凌山数一数二,她挥出一剑,剑光发亮,剑气横劈过去,涌起的风吹动两人鬓角头发。
巨手被砍到的地方随即破皮裂开,折断的部位向后一弯,轰隆一声倒塌在了山中,惊得山鸟飞空群林万物相继发出声响。巨手断裂的口子溅射绿血,恶心至极,楚熙南俯冲向下避开殃及,秦关琳差点被他甩出去,忙跳上自己的剑。
看着这两人捅了篓子,秦关晖唉声叹气,忙吩咐周遭的弟子围住面前这山,围杀任何逃出山的妖魔鬼怪。
回到秦关晖身边,楚熙南压根没有犯错的自觉,左顾右盼,问:“李岩呢?”
“易安师兄带着另一批修士去了另一边,应当差不多就会赶过来。”秦关晖回答后瞪了眼秦关琳,阴阳怪气,“你这剑术倒是越发精进了。”
秦关琳沾沾自喜:“那自然了。”
秦关晖骂道:“呵呵,多亏你,今日我们都得守在这座山,不能休息了。”
“我这也是给师弟师妹们创造历练的机会,”秦关琳无辜地挠挠头,拉着楚熙南去了另一边,避开秦关晖幽怨的目光,“小熙南,我们去那边守吧,那边凉一些。”
已是中午,楚熙南提剑砍掉从林中跑出的黑影,抬头循着周围找了找,还是未能找到倚明窗的身影。
秦关琳形容他:“你是块会活动的望夫石。”
楚熙南道:“你有看见易安师兄吗?”
秦关琳摇头,负责分发食物的胡礼恰好过路,将食物放到两人手中时,不顾他们冷漠的表情,维持着微笑道:“熙南,你要找易安吗?”
楚熙南凝眉:“你知道他在哪?”
胡礼颔首,指了指另一边,迈步就走,“你随我来,我带你去。”
楚熙南跟了上去,秦关琳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小声:“别去。”
楚熙南疑惑:“为何?”
秦关琳叹气:“算了,我们一起去。”
“关琳也要一起吗?”胡礼转身看他们两人,“可是你走了这里就没人守了。你看那,又有妖怪出来了。”她往秦关琳身后一指。
秦关琳忙转身劈下一剑,黑影消散后她转回头来,楚熙南与胡礼已然不见了。
楚熙南跟在胡礼身后,保持着一定距离,随着她往山中走去,“易安为何会在山上?”
胡礼笑道:“你找的是易安还是李岩?”
楚熙南沉默半晌,“师姐,带路吧。”
绕过丛丛木林,两人走到了一块较为诡异的地方——几棵树木围成圈包住中间光裸片草不生的红色土壤,最中间放了块石头,像一个阵地。
楚熙南站住脚步,抽出手中剑,横在胡礼脖子前,“这是杀人的阵法。你骗我来这里干什么?”
胡礼不顾剑刃锋利划破指腹,抬手推开剑,“熙南,你不是来找李岩吗?说不定他早就被这个阵法化为血肉融入了土壤里。你那么期待见到他,怎么不进去陪他一起死?”
楚熙南捏紧手中剑,“不可能,李岩在易安身边不会出事的。”
“你管李岩是死是活,反正过了今日你就活不了了。”胡礼抬手用法术打飞剑,趁他错愕时走上前,伸手要将他推进阵里。
上空打下一道法术,击开胡礼的手,楚熙南及时回神,向后几步避开胡礼,抬头看踩剑飞下来的易安。
落地之后,易安将楚熙南拦在身后,警告地看了眼胡礼,“这等杀人阵法危险至极,你们两人在这干嘛?”
“李岩呢?”楚熙南答非所问。
易安回头看他,身子微顿,酝酿措辞,“我们来时遇到了妖怪攻击,他不幸遇难,我将他的尸体放在了……”
他话没完,楚熙南便一拳揍了上来,“你胡说!是你说的你会保护好他。别开玩笑了,他不可能有事的。”
易安退后几步避开他的攻击,伸手捏住他打过来的拳头,“楚熙南,你冷静些,你与李岩不过相识两月不到,何至于如此!”
楚熙南甩开手,拉着易安的袖子往山下走去,“我不信,他人在哪?你带我去。”
身后的胡礼听着这两人争吵,表情有异,她合目伸手捏诀,随着嘴角溢出鲜血,一阵大风刮过,狂卷袭来,绕着圈地将不备的楚熙南与易安卷进了阵中。
胡礼回头望了眼摔在地上的易安,踩上剑径自离开了。
两人才落入阵中,围成圈的树木的树枝便疯狂地生长起来,无数树枝重叠在一起,形成了密密麻麻的枝网,由上到下地封闭为半球型的空间,将他们严丝合缝地包围其中。
楚熙南无心管阵的变化,爬起身拎着易安的领子将他掼在地上,质问:“李岩真的死了吗?”
易安避开他的目光,“死了。抱歉。”
楚熙南捏紧了拳头,高高抬起从上往下揍下来,那一拳蓄满了力,易安扭开头躲过这一拳,拳头落地后爆发出一道灵光,紧随着地面崩裂开,缝隙蔓延到树根,围住他们的树枝咿咿呀呀地动了起来。
易安趁机翻身将楚熙南压在身下,摸他脉象,震惊:“你的灵力……”
楚熙南的灵力恢复了,如波涛汹涌的海水,正源源不断地流淌向全身。
楚熙南抬手将易安掀开,所用的灵力太猛使易安撞到了身后树木,他踩地而跃至树前,单手扼住易安的脖子将人压在树上,捏力之大以至手上青筋盘旋,“李岩呢?”
易安扭头,再次避开楚熙南砸下来很可能让他毙命的一拳,一字一句,“死,了。”。
好似被人捏住了肺,倚明窗呼吸得十分艰难,眼睛不受控制地慢慢合上,沉寂许久的系统成为了他昏睡前的救命稻草:【检测到宿主生命值异常,将自动购买灵药保命。】
倚明窗清醒后,脑袋里像是被搅拌机搅过一般,疼得他连睁眼都费力,他背靠着树大口呼吸,问系统:“易安给我吃的真是毒药?”
【是一种能让你假死的药。】
假死?易安为何这么做?
缓解了疼痛后,他扶着树慢慢站直身子。
系统突然道:【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倚明窗一愣,一看完成的是帮助主角恢复灵力的任务,懵道:“楚熙南遇到危险了?”
【宿主,对主角的死亡攻击将会在一个小时后发生,若任务失败,你将会随着主角一起死亡。】
倚明窗捏了捏拳头,望着空中的烈日,转头看着周围让人分不出东南西北的树木,向系统求助。
【宿主可以购买探寻灵力的积分。】
倚明窗:“奸商。”
一条青蛇从他背后树枝缓缓探出头,吐着蛇信子往他脖子上一探,倚明窗反应迅猛,及时避开,操控着火术对准那蛇,他背后爬起了鸡皮疙瘩,感叹自己反应之快。
蛇攻击失败掉落在地,变身为人形后,她爬起身来,装作凶猛的样子对着他龇牙咧嘴:“大胆人类,孤吸你血是你的荣幸,你竟然敢躲?”
这蛇妖的人形是个人类小女孩,让人提不起戒备之心。
倚明窗无心管她,购买了便宜的一次性能力后向灵力来源迈步出发。
蛇妖不乐,张牙舞爪地缠上了他:“孤与你说话呢,你竟敢无视孤!”
倚明窗手捧火团凑近她,威胁:“我有事要忙,你再烦我我就把你煮了炖蛇肉汤喝!”
小女孩被吓得松开抱住他的手,抽泣:“人类都是大坏蛋!”
倚明窗不想理她,直接离开。
蛇妖见他无动于衷,也不哭了,追在他身后,道:“小人类,孤见你急着寻人。要不我们做个交易,孤将你快速送到你要寻的那人身边,你让孤咬一口你的血。如何?”
对啊,可以直接购买瞬移的能力啊。
经这女妖提醒,倚明窗茅塞顿开,点开系统看着所剩无几的积分,苦着脸问这女妖:“你是毒蛇吗?”。
“小人类,你要找的人在哪?”
倚明窗摸着手上的两个血孔,抱着化为蛇形腾飞在空的蛇妖,循着楚熙南的灵力将视线放在了山中万树围成的半球,指着那里。
蛇妖道:“那是杀人的阵法,你要找的人可能已经是尸体了。”
倚明窗蹙眉:“没事,你把我放在那就行。”
落地后,倚明窗推开密密麻麻的树枝,往里面跨进一步,蛇妖也紧随他进来。
看着倚明窗困惑的表情,蛇妖笑了笑:“这杀人阵只要死了一人就能破阵,孤又不是人,死不了的,随你进来看看热闹。”
阵里,两人还在对峙。
听见声响,楚熙南转头,望见倚明窗时松开了扼住易安喉咙的手,几步赶到他面前,捏着他的肩:“李岩,你……”
易安咳着嗽调整呼吸,看着倚明窗面孔的目光也染上了惊疑,呼吸一窒。
蛇妖好奇地看看楚熙南,又惊讶地望了眼易安,躲到了倚明窗身后,突然从女孩的模样变为了女子,装作惊恐露出半个脸,“官人,这是怎么回事?”
第32章
确认倚明窗安然无恙,楚熙南才松了口气,心脏乱蹦着要撞破胸腔,他压下这份患得患失的情绪,深知此刻不是寻根究底的好时机,看向躲在倚明窗身后的女子,“这是谁?”
蛇妖拉着倚明窗的衣摆,“官人,你不是说要保护好我的吗?”
“这是条蛇。”倚明窗无语,将蛇妖从他身后拉出来,转眼看了下坐在地上的易安,移开目光,“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楚熙南拉起倚明窗的手,抚摸他手腕上的两个血洞,乜了眼蛇妖:“她咬的?”
“没事,她是条没毒的蛇。”倚明窗收回手。
见这几个人都不搭理自己,蛇妖没了玩耍的精神,一挥手变回原样,指着倚明窗道:“嘿,小人类,孤可不是蛇,孤是蛇妖!孤大名青虺!”
倚明窗不理睬青虺,道:“你们怎么进入了这个阵?”
易安起身,自嘲一笑,“胡礼将我们推了进来。”
他话音方落,包围住他们的树木乱动起来,树叶摩挲声起,哗哗啦啦,那些树枝犹如有了生命般,一枝接一枝地刺向阵中三个人。
易安召来手中剑斩断树枝,楚熙南灵活躲避开攻击。
见状,青虺拉着倚明窗的领子跃到树壁上,用法术开了结界,“小人类,咱俩观战,等着他们两人中死去一个人就行了。”
倚明窗皱眉,见树枝的攻势越来越猛,计划着离主角死亡攻击的时间还剩多少,“你放我下去,我才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青虺戳他脑袋,“管你怕不怕死,作为孤的血源储备,孤才不舍得让你出事。”
齐发的树枝如万发之箭,枝枝用力,从四面八方往着下边两个人攻击。
两人见倚明窗被蛇妖保护得好好的,便专心与树枝作战,那树枝攻势极猛极快,若是换了别人,此刻早已成了树木的肥料。
红色土壤颜色鲜艳,用人类血液浇灌而生,最中间的石头却是灰白色,在这种环境下显得十分违和。
那是阵眼么?
倚明窗对青虺道:“哎,你用法术把那块石头移开看看。”
青虺不乐:“孤凭什么听你的话?”
倚明窗把手递给她,道:“想喝多少喝多少。”
青虺滚了滚喉咙,勉为其难地朝倚明窗的手咬下去吸了几口,倚明窗被她咬得头皮发麻,吐槽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蛇要喝血,你是吸血鬼吧?”
青虺囫囵咽下口中鲜血,“孤不是蛇!孤是蛇妖!孤也不是你说的那什么吸血鬼!”
按照约定,她用法术将那块石头掀离原地。
石头下并非土壤,是一个黑色的洞口,深不见底,如同蕴藏着某种恐怖力量的深渊。
疯狂攻击的树枝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纷纷偃旗息鼓退回原位,严丝合缝的树枝缓缓归回树木,恢复了阵发前的模样。
青虺带着倚明窗落地。
右眼皮跳得太猛,倚明窗拉住楚熙南的手腕往外退去,“先离开这里。”
黑色深渊却仿佛有什么魔力,魇住了楚熙南的心智一般,他不受控制地往黑色洞口慢慢走去,倚明窗试图拉住他,却被他挥手打开。
走至那个洞前,楚熙南闭眼一跃而入,倚明窗叹出口气,跟着跳了下去。
想要跟上去的易安被青虺拖出阵地,青虺拍手叫好:“那洞一看就邪门。太神奇了,头一次看抢着去死的。可惜了我新找到的血源储备了。”。
这个洞并不深,踩稳地面后,倚明窗抬手操控火术点亮了四周。
这是个黑色的一望无际的空间,宽阔得让人找不到边。
“楚熙南?”他喊出的声音回荡在洞里,一声又一声。
“你个没爹没娘的孤儿。”
“听说他被他外婆亲手带大,外婆也被他克死了。”
“废物,连咒术都用不出来?”
“天呐,熙南,你鞋子都磨损成这样了?你家里那么穷的吗?”
……
四周忽然响起一道道声音,是不同人说出的贬低人的话,而这些声音所转述给的人,是楚熙南?
周围黑色场景忽然一变。
一个小孩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身着打了许多布丁的粗布麻衣,被另一堆小孩围殴,带着一身伤回到草屋,在外婆的问候下说谎是自己摔的;画面接着一转,少年主角被旻燚推入悬崖,往下坠的风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楚熙南穿上了凌山校服,被普锣和蒋海围住,当着他的面将那个拨浪鼓折成两半,扔在地上用脚碾碎,嘲笑他是废物;楚熙南眼睁睁望着蒋海将骨灰撒入河里,捏紧的拳头咔咔作响……
这些画面太过阴暗,周遭漆黑的环境好似楚熙南的内心。
倚明窗深吸一口气,喊道:“楚熙南!”
回应他的仍然只有回声。
“求求你,饶了我!”远处传来尖叫声,倚明窗循声赶去。
被捆在树前的蒋海身上鲜血淋漓。
楚熙南蹲在他面前,一刀接一刀地割下他的肉,双手都是血,他并无表情的面孔被溅上鲜血,不管面前蒋海的尖叫和求饶,每一刀都下了死手。最后一刀快准狠地剥开了蒋海的胸腔,他伸手拿出了心脏,鲜活跳动的血肉死于片刻,他用力捏碎了那颗心脏。
倚明窗深吸了口气,还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主角,他捏了捏拳头给自己打气,上前按住楚熙南的肩。
楚熙南回头,阴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后瞬间柔和,伸手要拉倚明窗,见到手上鲜血后猛地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将血迹擦干在衣摆两侧,“我,我……”
倚明窗上前捧住他的手,道:“假的,楚熙南。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话音刚落,蒋海的尸体及楚熙南手上的血骤然消失,四周又归于黑暗,飞在倚明窗头顶的火球发着微微亮光。
楚熙南忽地吐出一口血来,他捂住心脏,“好疼。”
漆黑画面一转,凭空出现了个“旻燚”,楚熙南推开身旁倚明窗,手中提剑,一斩一挥将旻燚的脑袋砍了下来。
倚明窗看得眼皮直跳,望着主角越发疯魔对着周围乱砍的场景,渐渐意识到不对劲,问系统:“这是要楚熙南疯啊。”
【宿主,这是心魔,如果再想不到办法让主角清醒过来,主角会因此死去。】
“可这也没有什么死亡攻击,我怎么帮?”
楚熙南忽然扔掉手中的刀,捂着心脏又呕出一口血,抱住面前所化人形的虚影,“你别离开我……”
那道虚影望不清脸,冷硬地将楚熙南推开,化为虚烟飘散而去。
倚明窗莫名心跳一滞,他忙上前从后搀扶起楚熙南,捏着他的手,“楚熙南,都是假的,你振作一些。”
楚熙南呼吸凌乱,手中多出把刀,往自己心脏刺去,倚明窗徒手握住刀刃,被割破的掌心流出鲜血,滴落在地。
视线中这属于倚明窗血液的猩红唤醒了心中的理智,楚熙南动作微顿,倚明窗趁机抢走刀,抬手对着楚熙南的脸抡下一巴掌,“给我醒醒!”
清脆的响声过后,楚熙南总算不再疯癫,他望着倚明窗的脸,双手颤抖地握住倚明窗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上,“李岩,我好疼。”
倚明窗抽出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四顾寻找逃出去的洞口,望见远处上空洞口的光亮放松了片刻,“忍忍,我们先想办法逃出去。”
楚熙南颤抖着身子,倚明窗抬手摸他额头,冰冷至极,也觉形势严峻,便脱了身上外衣裹在楚熙南身上,将他靠放在地上。
青虺说这个阵法里只要有人死了,其他人便能存活下去。
这次的死亡攻击,或许便是以他死换楚熙南生。
倚明窗了悟,正欲拾刀自刎,楚熙南拉住他的衣摆,声音颤抖,“我此刻好些了,我们出去吧。”
他努力站起身,召唤剑来,载着措手不及的倚明窗飞出黑洞。
楚熙南咬紧嘴唇,破开的皮流出血液,落入口中是腥气的铁锈味,他余光瞟向身后的倚明窗,所有的疼痛在此刻烟消云散。
那往常所经历的一件件事化为实质,一刀刀割在心脏上犹如凌迟之痛,可倚明窗还活着,还在他身边,这便足够了。
倚明窗沉默。
这么轻松就解决了心魔?不用他做什么?
他们两人才飞出黑洞,那分开的树木忽地又聚合起来,形成了严丝合缝的半球形将他们包围其中。
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从远处探来的树枝出其不意地圈住楚熙南的腰,猛然将他拉至树壁上,无数树枝如手般迅速攀上他的身子,要将他勒死般收紧,一枝接一枝地穿过楚熙南的身体,绿枝入红枝出,溅射满地鲜血。
被控制住的四肢使不出一点力气,他皱着眉忍受着疼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眼看向地上并未受伤的倚明窗,最终合上了眼。
【任务,请帮主角挡住死亡攻击。】
倚明窗随着掉落的剑一同摔落在地,他环顾一圈对他并无攻击意思的树枝,又看向被树枝禁锢住的楚熙南。
这阵是非要楚熙南死吗?
若是青虺所说为真,他能做的只有……
他爬到另一边拾起楚熙南的剑,高高举起,利落地冲着心脏刺下一剑。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捆住楚熙南的树枝纷纷后撤,楚熙南摔落掉地,从他身上涌出的鲜血与“李岩”身下的血汇聚成流。
合闭为半球形的树枝再次散开,地面的红色土壤活过来般翻动滚卷,吞噬着李岩的身躯。
阵外目睹了一切的易安踩剑拉出楚熙南,位于高空的他低头望了眼被土壤吞入的“李岩”,紧紧地闭上了眼。
第33章
身死枯野无葬身之处,这是李岩最后的结局。
秦关晖与秦关琳踩着剑及时赶来,并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他们看见易安便如看到了主心骨,“师兄,方才我们看见有条蛇妖飞到了这里。”
易安扶着伤痕累累的楚熙南,扫了眼地上的青虺。
秦家兄妹随他视线看过来。
青虺迅速化为蛇形藏在了树枝中,抬头望见秦家兄妹两人的脸,吓得摆尾就走,隐入丛林。
秦关晖收回目光,指着楚熙南,“这是怎么了?”
易安双眼紧闭深深吸了口气,道:“李岩丧生于万木阵中。”。
不似凌山弟子间气氛沉闷,下了班后的倚明窗恢复了自由之身,带着积分满载而归,选了家酒楼正吃酒寻乐,好久未有响动的反派讨论组出了声音。
“哎,哥们,你给我介绍的那个颜卿,是不是gay呀?”璞英问道。
倚明窗正喝着酒,险些一口喷出,咽下酒后试探问道:“他非礼你了?”
璞英忙道:“也不是。他夺舍了个俊俏的男子,常常夜不归宿,某日我在街上望见他与一个男的勾勾搭搭。”
倚明窗沉思,道:“我记着你的任务是做好事……你最近有让颜卿帮你做什么事?”
璞英想了想,“让他帮我找几个寒门子弟,我打算帮助他们解决学业的问题,资助他们好好上学。”
倚明窗委婉道:“那你还是盯住颜卿,小心别让他把那些寒门学子的心脏都挖了吃了。”
“什么?”
倚明窗讪讪:“我忘记告诉你了,他是个挖人心吃的魅魔,可能一时狗改不了吃屎,你看好他啊。”
他话刚落,璞英便匆匆离开了。
倚明窗退出后恍眼望见反派讨论组里多出了两个人,定睛看后,是青虺与心魔。
【任务,使用反派马甲联合心魔欺压主角,帮助主角度过心魔难关。】
“?”倚明窗手上动作一顿,“我在休假呢,婉拒。”
【若任务失败或主动放弃任务,扣除所有积分。】
倚明窗咬牙切齿:“行,你够狠。”
自从上次“死”后,倚明窗已经脱离了凌山生活,对之后发生了什么也不怎么关心,如今再次回到凌山,反而是以与心魔联手入楚熙南梦境的形式。
梦中,风和日煦。
凌山小道中,李岩与楚熙南并肩而行,两人有说有笑,和往日寻常差不多。
走进了林子里后,两人忽然站住了脚,紧紧相拥,楚熙南捧住李岩的脑袋,亲了上去。
竹林随风摆动,叶响摩挲,阳光照得叶尖发亮,此刻静逸而美好。
亲了上去?
见此状,飘在空中的倚明窗眨了几下眼确认自己没看错,震惊得沉默住了,捧出手里的心魔,“怎么回事?楚熙南这做的什么噩梦?”
看来这孩子被颜卿祸害得不浅啊,至今还对林中那吻带着抗拒之心。
心魔是个老头,声音苍老,被威胁与倚明窗一同前来这个梦境本就不爽,答非所问,一个劲地抱怨:“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之前有一女用法器诱我为那个叫楚熙南的小生做魇,今日又有你逼我来欺他。他是什么罪不容诛的人吗?”
倚明窗皱眉,伸手将心魔按进掌心,止住了他接下来的抱怨。
他轻轻弹指,思考会让楚熙南害怕的东西,不由得想到了胡礼。
——女主胡礼的改变让楚熙南爱而不得。
思及此,风和日煦的画面骤然转换为狂风暴雨,李岩的身影消失不见,紧接出现的是撑伞而来的胡礼。
楚熙南站在檐下,冷漠地望着胡礼慢慢挨近。
倚明窗想等这两人对上面时,就操纵胡礼推开楚熙南,只是他思绪刚落,楚熙南便提着手中的剑将胡礼拦腰斩断,顿时血染成河。
倚明窗哑口,楚熙南冷若冰霜的脸上沾上了血,他收剑看向这边,目光对准了倚明窗,“旻燚,你为何入我梦。”
“!”
这就被发现了?
倚明窗操控手中心魔将梦境切换为白色一片,他自空中缓缓下落,不屑道:“没想到啊,就你这般废物也能发现我。”
既然被发现了,欺负主角的方法只能换为另一种了。
楚熙南扔出剑,控制着剑直直刺向倚明窗的喉咙。
倚明窗抬手一划,那剑化为柳絮拂过他的脸,轻飘飘化解危机。
他手中握着心魔,对付起楚熙南来简直易如反掌
楚熙南凝眉,道:“有本事我们真刀真枪干一场。”
倚明窗轻嗤,抬手画了个圈变为绳子将楚熙南捆在其中。
楚熙南被捆后失去自由,站在原地瞪着他,骂道:“若有一日让我逮到你,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连一个梦都醒不过来,还奢望对谁碎尸万段呢。”倚明窗不将他的威胁放入眼里,走近楚熙南后,压着他的肩想让他跪下。
楚熙南倔得很,并不随他意,用肩撞过来,倚明窗避开他后打出一道法术在他膝窝,楚熙南吃痛跪在地上。
倚明窗弯腰,左手按着楚熙南的肩,右手轻拍他的脸,侮辱的意味尽在其中,半撑着身子凑在他耳边,声音浅浅,“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让你坠下悬崖吗?”
楚熙南向后避开他的靠近。
倚明窗捏住他的下颌制止了他的躲避,“我想看看你被信任的人背叛后,是会自甘堕落,还是会逆风翻盘。”
他一脚将楚熙南踹倒在地,右脚踩上他的胸脯后,手撑在膝盖上,低头看他,居高临下道:“废物,连心魔都破除不了,还不如摔下悬崖死了算了。”
【宿主,检测到主角对你的仇恨值有所增高。】
楚熙南的眼神中充斥着浓浓的杀意,若非此刻身处梦境,以他如今的实力,杀两个旻燚都不为过。
倚明窗被他瞪得一颤,一边心中默念罪过,一边踩得越发用力,“我倒是想让你一直困在梦境之中,如此麻痹自我直至死去也不是不行。”
话说,楚熙南不是被救出来了吗?怎么又被困在了心魔里?
楚熙南挣扎不行,干脆合上双眼,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倚明窗计划不顺,便让心魔转变场景。
白茫茫的空间瞬间转化为那日百树围阵的场景,李岩身下染血躺倒在地,已然没了生命迹象。
倚明窗一愣,在反派讨论组中问心魔:“怎么变这个场景?”
心魔道:“他日日被此噩梦纠缠,怕的是这个吧。”
趁倚明窗分神时,楚熙南挣脱束缚起身,猛然望见这个场景,红着眼掐住倚明窗的脖子将他按倒在地,“旻燚,我杀了你!”
【宿主,检测到主角对你的仇恨值有所增高。】
倚明窗被勒住脖子难以呼吸,不忘勾起嘴角,艰难地说出最能刺伤楚熙南的话,“他死的时候你好像晕过去了,你没能亲眼看见他用你的剑刺向自己的心脏,真可惜……”
楚熙南对李岩的关心程度竟然如此之高!倚明窗像是逮住了蛇的七寸,越说越起劲。
【宿主,检测到主角对你的仇恨值有所增高。】
楚熙南挥手揍下一拳,倚明窗嘴角溢出鲜血,接着道:“那杀人阵吞下的尸体连骨头都不会剩……比我可残忍了不少,我可是还留了骨灰。”
【宿主,检测到主角对你的仇恨值有所增高。】
楚熙南越掐越狠,恨不得将手下的人撕成两半,倚明窗在心魔的保护下避免了受太重的伤,他笑着道:“你只能留在梦里逃避现实,也只能在梦里掐死我,废物。”
楚熙南的手微顿,松开了他站起身来,整个梦境忽然坍塌,一块接一块地向下坠落,混乱的周围像七彩斑斓的颜色揉成一团,扭曲着失去了秩序。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倚明窗趁机爬起身,带着手中心魔溜出楚熙南的梦境……
楚熙南睁开眼,扶着床起身吐出一口血。
“师傅,小熙南醒了!”秦关琳激动地喊来画眉,画眉掀衣坐下,替他把脉,皱着的眉舒展开,“并无大碍。”
秦关琳关心他:“吓死我们了,你知道你自从知道李岩死后晕过去睡了多久吗?”
秦关晖忙上前捂住秦关琳的嘴,尴尬地笑了下,“你休息就是,别想那么多。”转头用眼神警告秦关琳不要乱说话。
楚熙南平静地低着头,问道:“胡礼呢?”
秦关琳皱眉,嫉恶如仇:“逃走了,找不到她的踪影。”
秦关晖叹气:“谁知道她会对你、易安师兄及李……痛下杀手啊,那般恶毒的阵也做得出来。”
“让熙南静养一段时间吧。”画眉摇头,让他们出了屋子,对楚熙南道,“你自困于心魔,九死一生,醒过来后恐受了太多打击。”
画眉循循善诱,无奈道:“有什么话都可以和师叔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撑着。”
楚熙南紧绷的神色在此刻动容,他强撑着笑起来,勾起的嘴角充满了苦涩,他捂着剧烈疼痛的心脏,“我想杀了胡礼。”
画眉抬手点在他额头,“熙南,不要被恨意裹挟了一生。”
楚熙南喃喃重复:“我要杀了胡礼。”
画眉叹气:“三年后凌山如约前往帝城祥云,弟子历练中的胜出者能够获得祥云的法宝——聚魂灯。”
聚魂灯,传说中可使人死而复生的宝物。
楚熙南身子一顿,抬头看向画眉。
画眉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这三年,你是要想方设法杀了胡礼,还是认真修习获得那聚魂灯?”
第34章
倚明窗逃回酒楼后,系统告知他他需去往两年半后的副本休息提前等待,便及时嘱咐了璞英,“因为一点原因,这两年半你可能联系不上我。你转告颜卿,两年半后我会如约给他人形。”
璞英惊慌:“你走了,我要是拦不住他吃人心怎么办?”
倚明窗无语:“你的能力对付他绰绰有余。他要吃人心,你揍他一顿就好了。”
说罢,他随着系统匆匆去了两年半后。
休息足够,倚明窗不甘不愿地披上了第三个炮灰马甲的皮囊——何四,何家村里的普通村民,瘦瘦小小,智力有问题。
此刻何家村在村口集结人群,藏在人群里的倚明窗不乐:“之前的炮灰都没有人设,凭什么这次马甲是个傻子?”
系统安抚他:【宿主,为了剧情更好进展,只能暂时给你这个身份了。】
倚明窗在心中鄙视系统之余,看向人群中的一位老头,那老头貌似是何家村的村长,说起话来带着一股浓浓的官味。
“给我站直了身穿好了衣,待会儿仙人莅临,你们都别给我丢脸!”
仙人莅临?难不成是楚熙南他们?
倚明窗竖直耳朵认真听着。
村长对着面前的人们耳提命面,将手背至身后逡巡而转,走着走着忽然板下脸来,拨开倚明窗前的一堆人,伸手提着倚明窗的耳朵,将他从人群里揪了出来,“何四?你不是偷跑出何家村好久了吗?怎么在这儿?”
倚明窗耳朵被揪得发疼,冷着脸想要折下村长的手,系统警铃大响:【若因为ooc影响剧情正常进展将扣除宿主所有积分。】
他只能强忍住脸上的不乐,随着村长的动作离开人群。
众人望着他议论纷纷,嫌弃的目光刮在他脸上。
“我觉着这个傻子会误我们的事。”人群中有人提议,“要不把这个傻子先关着,等仙人走后再把他放出来。”
村长点头,把倚明窗丢给了身旁的小厮,小厮便从一旁拿了根麻绳,捆住倚明窗的手腕,遛狗般拖着他进了一间草屋里,将门往外锁死了。
关死的门挡住了外边的光,整个草屋顿时漆黑了下来。
倚明窗撇撇嘴,手腕轻轻往两边一掰,绳子断裂,他弹指变出火球,草屋瞬间被照亮。
“哇!神仙呐!”不知从哪跑出了个女人,紧紧抱住了倚明窗的腰,兴奋道,“神仙神仙!”
“啊!”倚明窗被吓得半死,惊魂未定时推开女人,借着头顶火球勉强看清面前女人穿得破破烂烂,头发凌乱,脸庞肮脏不堪,行事疯疯癫癫。
她脚腕上戴了镣铐,被锁在了这间草屋里。
女人被他推开后委屈地蹲在角落玩起了手指,“爹爹为什么不陪小瑞玩呀,爹爹说今天会有神仙来,让小瑞乖,小瑞很乖……”
这好像是个真的傻子。
倚明窗扫了她一眼,痛诉:“这个村子都不把傻子当人吗?”
女人抬头瞪他:“爹爹,你说过我不是傻子的!”
这声爹给倚明窗叫得一激灵,他纠正道:“我不是你爹,别乱喊。”
女人撇嘴,闭紧眼睛便大哭起来:“呜呜呜呜呜!爹你不要我了!你是坏爹!”
倚明窗望了眼紧闭的门,担忧有人闻声而来,忙蹲在女人面前让她噤声,“别哭了,我是你爹行了吧!”
女人停住哭声,扭头玩起脚上的铁链,“你骗我,你才不是我爹,我爹去找玉娘娘去了。”
“……”
玉娘娘是什么?
倚明窗听了一耳朵,刚想再问她一些问题,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声响。
“啊,神仙来了。”
“快看,神仙就是不一样,气质非凡啊。”
“两个都好俊啊……哎你看右边那个,怎么长得像个女子般,比女子还俏哩。”
……
来了两人?
像女子那个应当是秦关晖,另一个会是谁?楚熙南吗?
倚明窗拾起地上枯枝往破不经风的门缝划了一道,开了个口子后从里往外看。
村民们乖巧待在两旁,两位身着凌山校服的翩翩公子与面前的村长面对面谈话,秦关晖笑容可掬,手舞足蹈地说着些什么,他身旁那人面目郎朗不苟言笑,便是楚熙南了。
两年半前楚熙南还与秦关晖差不多高,怎么今日见来反而比秦关晖还高出了半个头。又长高了?五官倒是越发俊朗帅气,往那一站便与旁人多了界限,像个不理世俗的贵公子。
倚明窗的目光在他面上停留有些久,楚熙南似是心有所感,凉飕飕的目光扫了过来,倚明窗甫一与他对视,便立刻移开目光,动作太过激烈使他脚下一绊摔倒在地,身后女人笑得直拍手。
他听见外边传来楚熙南的声音:“里面关着什么?”
“关着些牛羊等牲畜,恐冲撞了神仙,便将它们关起来了。”村长笑哈哈地说着谎,扯开话题,“仙人们还没吃东西吧,我派人准备了些吃食,仙人们安顿休息好后再去找那妖邪算账也不迟。”
“不用,我们早已辟谷。说正事吧。”楚熙南冷硬拒绝。
村长眼尾的笑纹加深,“仙人行事真是雷厉风行。”
秦关晖笑哈哈地缓解尴尬,“你是说你们村子已经凭空消失了好几位女子?你细细说来,这些女子在消失前都去过什么地方。”
村长回忆道:“听她们家人说,她们都是去了山上采野菜后才失踪的。我先前带着一堆强壮男子上山搜寻过,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连山上玉娘娘的庙也搜过了,并没有那些女子的踪影,应当不是山匪作祟。”
“玉娘娘?玉刹神君的庙?我只在帝城见过玉刹的庙。你们山上为何会有这庙?”秦关晖惊讶。
玉刹神君?这又是什么原著里没有出现过的角色?
倚明窗认真听墙角。
村长挠了挠脑袋,“我们村子有位去世的老人是玉娘娘的虔诚信徒,便在山上亲手盖了座庙,用来供奉她。之后何家村风调雨顺,众人觉得这是玉娘娘赐的福祉,便有了供奉她的传承。”
秦关晖点了点头,偏身与楚熙南耳语,“你有何眉目?”
楚熙南颔首,道:“找个诱饵,今日便能捉到作祟那人。”
秦关晖拧眉瞪他,“你忘记我师傅的警告了?不可伤害无辜之人!”
楚熙南不以为然,有些自傲道:“有你我在,诱饵怎么会出事?”
这两人说得声音较小,村长虽年岁已高,一双耳朵灵得像狗一般,打断他们,“诱饵啊,多的是!我们村里都是些愿意舍己为人的,我这便去寻个符合条件的女子过来。”
秦关晖喊住他,“不用了何村长,我扮作女子也不是不行。”
“我知你心怀慈悲。”楚熙南嗤道,“但若真是妖邪作祟,凭借他们的能力,辨别不出你是个会法术的?”
秦关晖深吸了口气,不满地看了眼楚熙南,对村长道:“那麻烦您去找位条件合适的女子。有我们在,是不会让那位姑娘出事的。”
村长带着他俩去了准备好的屋子,路过关人的草屋时,楚熙南的视线轻轻扫过一眼,问秦关晖:“你看那间屋子里有妖气吗?”
秦关晖摇头,“没有。怎么了?”
“没怎么。”楚熙南抿唇,道。
倚明窗偷听时听了个大概,打了哈欠摇走脑袋里的困意,门突然被从外打开,他及时熄灭头顶浮着的火球。
光从外照进屋里,站在门口的人逆着光,看不清脸,但他能大致认出这人是村长。
村长抬手往身旁小厮脸上打了一巴掌,“谁让你把这傻子关进这里来了?”
他走进来,看了眼倚明窗挣断掉在地上的绳子,提脚往倚明窗身上猛踹,“你个傻子,力气还真大啊!”
倚明窗被他踹得抱住脑袋滚倒在地,捏紧拳头忍住起身把村长揍趴下的冲动。
村长收手后走向蹲在角落玩手的女人,蹲下后与她平视,并不嫌弃她身上的脏污,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乖瑞瑞,等爹爹把事情处理完就放你出去,到时候给你穿上好看的衣服。”
女人点头,“小瑞会听话的!穿好看的衣服!”
这个女人是村长的女儿?
倚明窗震惊,还未反应完全,就被小厮拎着衣服提出了草屋。
“村子里妇女都有家眷,年轻女子的话父母也不会愿意。”村长目光打量他全身,“虽然长得一般了些,穿上女装应当能敷衍过去。”
倚明窗:“?”
这是要拿他当诱饵?
村长眼神示意小厮,小厮便带着他去了另一间屋子,三下五除二脱了他的衣服,将他丢在水里。
小厮帮他搓头时,叹息:“没办法,谁叫你无亲无故,唯一的大哥不见,又是个傻子呢,只能任人宰割。到时候你便听那两位神仙的话,他们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可别冲动。”
倚明窗沉默的模样在小厮眼里变成了呆滞。小厮无奈自嘲:“我这是做什么呢,竟然在教一个傻子做事。”
换上女子的衣服后,小厮把他按在梳妆台前梳头,恍然望见镜子里涂着胭脂的脸,丑得倚明窗想砸了面前的镜子。
完事儿后,小厮递给他一瓶药,倚明窗好奇地抬头,小厮哄他:“这是糖。”
这是糖就怪了。
倚明窗眼中的鄙夷一闪而过,只能按照人设将那药喝了,药过喉咙,他犹如吞了几百根针,灼烧嗓子般,他剧烈地咳起嗽来。
小厮递水给他,轻拍他的背:“没办法,村长担心你被认出是男的,还怕你说些胡话引仙人胡乱猜测,只能这么做了。”
他这是被毒哑了?
这个挨千刀的村长!
喝水都不能平息那股火辣辣的痛,倚明窗疼得皱眉。
堂屋内,秦关晖正喝着茶,望见被带进来的倚明窗,差点一口气将茶水喷出来,“这便是你们找来的女子?妆容很独特嘛。”
村长谄笑:“这是何四,是个哑巴。仙人们需要他做什么事便尽管安排。”
楚熙南淡淡扫了眼倚明窗的脸,起身,“走吧,去山上。”
倚明窗跟着他们两人一路走入山林。
来至林中,树叶挡住了大半的阳光,逛影婆娑。
前面两人忽然站住,跟在他们身后的倚明窗也停下脚步。
楚熙南转身,对着倚明窗毫无征兆地施展法术。
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捏住了倚明窗的下巴,使他抬起头后被迫张开了口。
他正惊疑时,楚熙南冷漠地望了眼他,对秦关晖道:“他是被毒哑的。”
第35章
倚明窗无措地向秦关晖投去求助的目光。
“你也真是的,人家毕竟是个女子。”秦关晖制止了楚熙南,弹指解除法术。
得了自由,倚明窗摸着发痛的下巴,抬眸时见楚熙南望着自己,便努力装傻,眨了眨眼,啊啊地说了几句话。
楚熙南扭开头,对秦关晖道:“你是瞎子吗?他是男的。”
秦关晖震惊地围着倚明窗转了圈,震怒:“这村子是把我们当傻子吗!竟然让个男的男扮女装来戏弄我们!”
秦关晖关心地看向倚明窗,问:“何四,你是被强迫来做诱饵的吗?”
倚明窗差些点头,动作僵硬的一转,抬手指指天,又低头指了指地,睁着一双大眼睛,装傻地:“啊啊啊啊。”
秦关晖为难地与楚熙南对视,“坏了,好像是个傻子。”
楚熙南斜乜行为幼稚的倚明窗,忽地拿出袖里的匕首,冲着倚明窗脑袋扔过去,刀面反射阳光发出刺眼的银光。
匕首划破风声,千钧一发之刻,倚明窗心跳如雷,他读懂了楚熙南这刀刺探的含义,打赌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忍住避开的冲动,继续指着天空啊啊叫。
在刀刃挨近那时,秦关晖甩着捆妖链卷走了匕首,对楚熙南道:“你疯了!”
楚熙南召回匕首收进袖里,仿佛刚才扔出刀的不是他,“没疯,我不会随便杀人的。只是我感觉这何四眼睛很清澈,看着不像傻子,试探试探。”
“是吗?”闻言,秦关晖低头来看倚明窗的眼睛。
倚明窗笑嘻嘻地望着秦关晖,上前拉住他的袖子,“啊啊啊啊。”
何四这位马甲的皮囊其实不算丑,只是此刻身着女装又化着奇怪的妆,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顺眼。
“是挺清澈的,但不是聪明的那种清澈。”秦关晖五味杂陈地夺回自己的袖子,“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傻子去当诱饵吧?”
没怎么演过傻子的倚明窗听着他们对话,蹲在地上玩起了泥巴,埋在双膝的脸上欲哭无泪。
这简直是工伤啊!
“我可不怎么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既然他们把他推出来做诱饵,咱们就物尽其用,反正有我们在不会出什么事。”楚熙南操控着法术提起倚明窗,使了水咒洗掉他手上的泥巴和脸上的妆,清爽的脸不似方才的怪异了。
倚明窗拿袖子擦掉脸上湿漉漉的水汽,甫一睁眼,见秦关晖好奇地盯着他,“好乖啊,还会自己擦脸。”
倚明窗:“……”
他觉得秦关晖更像傻子。
秦关晖从衣服里拿出药瓶,递了颗药给他,看着他吞下后,“说句话看看。”
喉咙上灼烧的感觉顿时消失,知道自己被治好了嗓子,倚明窗重复:“说句话看看。”说完后还要傻笑几声证明自己智力有问题。
秦关晖满意地点了点头,递给他八卦镜,像教导小孩子一般,细心道:“如果遇到危险就摔碎它。”
倚明窗接过镜子,轻轻摸了摸这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秦关晖还在絮絮叨叨:“千万不要弄丢这块镜子,要随时带在身边。你知道危险是什么吗?就是妖怪,要伤害你的那种,会让你感觉到疼痛……”
倚明窗嫌他话多,笑着抬头,乖巧地道:“知道了,姐姐。”
姐姐两个字的杀伤力胜过千言万语。
秦关晖身子一顿,捏紧了拳头,想要争论自己并非女子时,楚熙南打断他,弹指禁了倚明窗的声音。
秦关晖用肘撞楚熙南,“干嘛呢你?”
“他的声音并非女子。你想他暴露吗?”楚熙南轻瞥一眼秦关晖,看向倚明窗,“上去吧。”
倚明窗“啊啊”了几声,听话地爬上山了。
毫无目的的行走十分无趣,偏偏他腰上别了块类似于监控摄像头的八卦镜,一路上不仅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还要装成傻子追蝴蝶采花朵,精神受了多少打击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装傻子从中午装到了夕阳,他想要罢工摆烂时,一名蒙着纱的女子自林间缓缓向他走来。
她右手提篮,篮中放着野菜,步履款款,“姑娘,你是迷路了吗?这天都快黑了,山上野兽出没恐会伤害我们。要不我们结伴去附近的玉娘娘庙里歇息,待天亮后再下山。”
该女子身着轻纱绫罗,如此繁华的服饰并非山野之人,恐怕有怪。
倚明窗打量面前女子,正犹豫时,系统道:【任务,前往玉刹庙,并将主角引到此地。】
他心中有了定夺,指着自己喉咙,“啊啊啊。”
等去到了玉刹庙再砸八卦镜也不迟。
女子微微蹙眉,小声呢喃了句“怎么是个哑巴”,随后一笑,拉着他往山的别处走去,“姑娘,不会说话并不碍事,只要去了玉娘娘的庙,你虔诚地拜玉娘娘,玉娘娘会治好你的嗓子的。”
这个玉刹神君当真那么神奇?
“啊啊啊!”倚明窗装作信了的样子,两眼放光,激动地拍掌。
挽住他的手僵硬片刻,女子犹疑地看他,“你不会是个傻的吧?”
他的演技多么精湛,才能接连骗过那么多人!
倚明窗在心中夸赞着自己,灿烂地扬着嘴角,接着“啊啊”叫。
女子抿唇,犹豫,惊恐地抽出自己的手,自言自语,“喝了她的血孤不会变成傻子吧。”
她果断转身,“姑娘,天还早,山上猛兽是不会出来的,你自个儿下山去吧。”
哎?这怎么还搞歧视呢!
倚明窗忙拉住女子的袖子,楚楚可怜地指着自己的嗓子,动之以情,“啊啊啊。”
女子秀眉一弯,动容地撇了撇嘴,拉着他叹气:“哎,走吧。”
玉刹庙,一座很小的庙堂,但应有尽有。
玉刹神君的雕像是位蒙脸的女子,栩栩如生仿若真人,神龛外供奉着香火和新鲜的水果,与村长所说一样,玉刹神君很受村民的爱戴。
女子从一旁拿过香火来,燃了火后递给倚明窗三支香,耐心地教他叩完首,又插了香。
站好后,倚明窗指指神龛里的雕像,比了个拜佛的姿势。
“玉娘娘帮不了你。”女子面带犹豫,拉住他走进庙的后堂。
倚明窗疑惑,不是要与玉刹做交易吗?
女子拽过他的手,掀开他的袖子,拿起帕子认真擦拭他的手腕,自说自话,“傻子的话就不用迷晕了吧,等孤吸一口血恢复灵力,将她的嗓子治好再说。”
说罢,她低头往自己擦干净的皮肤咬了上去。
这幅场景有些熟悉——当初那个叫青虺的蛇妖也是这般吸他的血的!
福至心灵,倚明窗低头与女子对上视。
察觉口中鲜血味道相当熟悉,女子惊恐地住了嘴,发着抖指着他要开口说话,倚明窗眼皮一跳,猛地抽出腰间的八卦镜,将“监控摄像头”扔出了窗外。
蒙着纱的成年女子模样倏地变成女孩,她吓得坐倒在地,指着他,“小人类!你不是死了吗!”
倚明窗扶额,示意地指着自己的嗓子,“啊。”
青虺挥手施法替他解咒,不可置信,“孤能尝出血的味道,绝不会认错,你就是那个小人类!你怎么活了的!孤可是亲眼看见你的尸体被土吞了下去的!”
嗓子得以解放,倚明窗咳了几声嗽适应,道:“说来话长。你怎么在这?还搞什么坑蒙拐骗?”
这系统也是,换马甲时怎么不连着身体里的血一起换掉。
幸好他反应及时,否则就掉马了。
“孤得喝人血才能保证灵力充沛,孤可是迫不得已的。”青虺挠了挠头,好奇地问他,“你呢?你怎么成女的了?还是个哑了的傻子?”
倚明窗撇嘴,“谁成女的了?我这是男扮女装!”
青虺盘腿坐下,拄着头叹气,“哎,那你男扮女装来这里作何?”
想起正事,倚明窗道:“你是不是将下面村子里的好几位女子关了起来?”
“没有,孤才不会做那等无聊的事。”青虺惊讶,“发生何事了?”
“何家村有好几位女子上山采野菜后无故失踪,便让我来当诱饵,吊出了你这条青蛇。”
青虺道:“孤不是蛇!孤只是将她们骗来这里迷晕后吸血,吸完血后孤就将她们放在山下了!孤压根没有囚禁她们!”
倚明窗也察觉出不对劲,“村子请了两位凌山的修士,恐怕他们待会儿就会找来这里。到时候你便如实说就行。”
青虺不解:“为何?你之前不也是凌山修士吗?你怎么不自己跟他们讲?”
倚明窗想着借口,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威胁她道:“你若是让我说,我便告诉他们,上次我死了就是因为你见死不救,让他们将你捉回凌山关进牢狱里吃一辈子老鼠。”
青虺辩解:“孤要吸血才有灵力!孤并非见死不救!”
她吼完后眉头一皱,“他们来了。”
倚明窗道:“快使用禁言术禁了我的声音。”
青虺对倚明窗使了法术,随后变为原先的女子模样,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捆妖链撞破窗子进入屋内,急吼吼地捆住了青虺,秦关晖和楚熙南紧随其后赶到。
秦关晖提剑对准青虺的颈部,隐约她的妖气有些熟悉,“让我逮到了吧,小妖。”
看见秦关晖的脸,青虺瞳孔一缩,本要辩解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埋在拳头里的指甲紧紧扣着肉。
另一边,楚熙南望向倚明窗,目光停留在他手腕上流着血的两个洞,某个记忆勾住了他的神思,在问出“你没什么事吧”那句话时都觉得自己不可思议。
倚明窗哈哈笑着,装了一天傻子已经有了许多经验,他不理睬楚熙南的关心,跑到青虺面前蹦蹦跳跳的,眼神示意她“快说呀”。
青虺回神,说不清意味的目光扫向秦关晖,在对方看回来后笨拙地躲藏视线,开口缓缓道出真相。
秦关晖细细听着青虺的解释,楚熙南觉得一直在面前晃悠的倚明窗太碍眼,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扔出庙堂,“把你丢掉的镜子找回来。”
倚明窗只好在窗外的草丛摸索八卦镜,摸到一块滑滑的东西后,他将其拖出了草丛。
落日余晖,昏黄的光洒在草尖,周围昏暗了下来。
望着手心里抱着的骷髅头,他叫了一声,转头跑进庙堂,不管不顾地抱住最近那人的手,被迫哑了的嗓子只能发着啊啊声。
等冷静下来后,他才觉气氛微妙,与抱住的手的主人对上视线。
“松手。”楚熙南冷冷望着他,不悦道。
第36章
玉刹庙的后院杂草丛生,倚明窗站到被捆住的青虺身旁,望着楚熙南和秦关晖从草丛里搬出一块块骨头,将其拼凑成了一具完整的尸骨。
秦关晖拍掉手上灰尘,对着草丛招手,八卦镜飞出草丛落到他手上,他回头望着倚明窗,“何四,你为什么扔了镜子?忘记我嘱咐你的了?”
八卦镜虽能观察携带它的人所经历的场景,但若要知道它所在的位置,必须打碎镜子。还好他从镜子里看见倚明窗与女子来了玉刹庙,这才能及时赶到。
既然招招手就出来了,干嘛还让他来捡镜子。
倚明窗见此状,正在心里吐槽叫他来捡镜子的楚熙南,被这么一问,眨了眨眼,装傻地啊啊叫。
秦关晖挥手解除禁言术,“说话。”
倚明窗指着青虺,人畜无害的模样,“她让我扔的镜子。”
“?”青虺瞪向倚明窗,“孤……我可没有这般做!”
“他是个傻子,自然不会说谎。”秦关晖提剑拦在青虺颈前,往骷髅偏了偏头,“说吧,躺在那边那位是谁?”
青虺蹙眉,目光扫过那具尸体,带了厌恶,“我不知道,晦气极了,竟然死在了玉娘娘的庙里。”
秦关晖横剑,用剑面轻拍青虺的手臂,“人命关天,玉刹在九天之上,也不会觉得一座庙比人命还珍贵的。”说罢,收了剑。
青虺眉眼微微一动。
在尸骨身边查看的楚熙南对着秦关晖道:“应当不是她搞的鬼,这并非女子的尸体,还是受了外伤而死。”
秦关晖走上前去,两人围着尸骨讨论分析了起来。
“头骨上有伤,应当是受了撞击而亡。”
“这是人为的命案。”
“带回村子吧,看有没有人来认领。”
……
倚明窗低头思索此事。
“小人类,给孤解开。”青虺小声。
见这两人无暇管他们,倚明窗在青虺频频眨眼示意下,解开了捆妖链,见青虺走远了,他假模假样提醒两人道:“跑了跑了,人跑了。”
秦关晖闻声回头,对着地上的捆妖链,“你怎么回事?连个妖都锁不住?”
捆妖链飞起来,在空中委屈地摆了摆链头,链尾指了指倚明窗。
秦关晖随着捆妖链的动作看向倚明窗,“它说是你放走她的。”
倚明窗无辜摇头,熟稔地装傻,“没有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要跟那位姐姐玩,所以放了她。”
这捆妖链要成仙啊,之前拆断了会自动复原,如今还能指认他。
自从在和贵镇上被张虎挣断了两根捆妖链,秦关晖痛定思痛,就用灵力做了一条通人性的捆妖链。如今使来,还挺好用的。
“那妖说的若是真的,她并不是罪魁祸首,捉了她也没用。”他提溜着倚明窗的领子来到骷髅旁,“你知道这是谁吗?”
倚明窗拒绝挨近尸骨,抱住秦关晖的手臂掩住半个身子,摇头,“不知道。”
此刻天已完全黑下,楚熙南手中举着火折子,看了眼空中飘着的捆妖链,向秦关晖提建议:“用你那链子捆着尸骨下山吧。”
秦关晖不乐:“我那链子是用来捆妖不是捆尸体的。”
楚熙南的目光移到他身后的倚明窗脸上,“那行呀,你或者那个小傻子抱着碎骨,我拎着骷髅头,我们亲手把他带下山。”
“我下次不会再和你下山了。”秦关晖撇着嘴,操控捆妖链串珍珠般把尸骨串起来,抽出佩剑甩到空中,御剑飞行率先下山去了。
留在原地的倚明窗笑容可掬,带着讨好意味地望着楚熙南,深怕这人黑灯瞎火的给他丢在荒山野岭,让他在玉刹庙睡一晚。
楚熙南踩在剑上,提着倚明窗的领子将他拎到剑的前边,飞了一段距离,突然出声:“何四?”
“何四,我是何四,飞飞咯。”倚明窗满脸惫态,这时还要装傻,顿觉身心俱疲。
楚熙南低头望着面前这个瘦小的人,“我总感觉你不是真傻。”
倚明窗傻笑回应。
他身后接着传来凉凉一句,“要是将你扔下去,吓吓之后能不能治好你的傻病?”
不是吧,又来。
倚明窗身子僵硬片刻,灵机一动,自然转身抱住楚熙南的手,像块膏药般紧紧挨着他,“好高,我怕。”
他就不信他抱那么紧,楚熙南还能把他扔下去。
楚熙南脸迅速变黑,“松开。”
方才在庙里他这般抱楚熙南的手,楚熙南也是这样黑脸的。
有那么讨厌被人抱着手吗?当初一起睡的时候他被楚熙南搂着腰都没说什么,这人就是矫情。
以防万一,倚明窗并没松手,被楚熙南的高气压威胁了整个路程,靠装傻无视了楚熙南的喝令。
着陆后,倚明窗迫不及待地撒开手要走,楚熙南拉住他的衣领,将人提到身边后,施了法术又禁了他的言。
秦关晖道:“怎么多此一举?”
楚熙南道:“免得打草惊蛇。”
又只能啊啊叫的倚明窗合了眼。
他怎么感觉自己像工具一般只能任人宰割。
等待多时的村长将他们迎进堂屋,毕恭毕敬,“两位仙人打探得如何了?”
他对身后小厮做了个手势,那小厮忙上来拉着倚明窗,将他往外边带,轻声哄:“出去吃饭,乖。”
秦关晖道:“今日时晚,还没有查出有用的线索。”他将他们从山上带下来的尸骨拼凑成完整的骨架,“不知道贵地最近是否有失踪的男子,劳烦村长明日差人问问。”
村长瞪大眼睛:“这,这怎会有具尸体啊!村里死了个人我竟然不知,我这村长做得太不称职了……仙人说的是,我明日就差人去问。”
听着他们说话,被带至门口的倚明窗下意识回头望了眼楚熙南,并无任何意味的眼神却仿佛有了千钧之重。
似有所感,楚熙南回看过来,两人短暂相视。
从不多管闲事近二十载的楚熙南忽然开口:“你们将他带去哪?”
村长微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谁,哂笑:“这……何四自然要回家了。仙人是有什么想问他的吗?”
秦关晖按住楚熙南手背,疑惑地望他。
楚熙南抿唇,“没事。”
小厮带着倚明窗下去,先给他吃了饭,再带他去了间空屋子,细心地教他如何点烛火,又说了些会按时给他送饭之类的话,离开后将门从外锁了。
环视这间比先前关住他那间黑屋子好得不能再好的空房,倚明窗坐在桌前思索。
青虺说她迷晕了上山的女子只为了吸血,吸完血后就将人扔在了山下,但她们凭空消失了。消失的几位女子去哪了?
还有出现在玉刹庙里的尸骨……被关在黑屋里的村长的女儿说过,她爹去找玉娘娘了。莫非,凶手是村长?
窗子被轻轻敲响,倚明窗去开窗,被探进来的蛇头吓了一跳。
青虺落地化为人形,拍掉身上的灰,在倚明窗质问的眼神中解释:“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孤担心真被你那群同门捉进牢狱吃老鼠,就悄悄来找你了。”
她寻了个位置坐下,絮絮叨叨:“个高儿那位我记得,叫楚熙南。另一位长得俏的,叫什么名字?”
说了许久没得回话,她又重复了一遍,“小人类,孤问你话呢。”
“啊啊。”倚明窗沉默,叹气,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不是吧,你咋又哑了。”青虺笑出声,看向倚明窗的手腕,暗示,舔了舔尖牙,“孤此时体虚得很。”
倚明窗将手递过去。
青虺吸血后餍足地擦掉嘴角的血,帮他解咒后道:“说吧,那人叫什么名字。”
倚明窗道:“秦关晖。你不会对他有意思吧?”
“你可别胡说,孤只是随口问问。”青虺摇头,僵硬地转移话题,“那你呢?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来这里作何?为什么不与你的同门相认?”
面对青虺的一堆问题,倚明窗的谎话随口就来,“我是神仙,下来是办正事的,天机不可泄露,若是告诉了你,你是要被雷劈的。”
青虺挑眉,明显不信,“你胡说,孤在天上压根没见到过你。”
天上?
倚明窗好奇,“你不是妖吗?”
自知自己说错了话,青虺猛地捂住嘴,“你肯定不是神仙,你若是神仙,怎会认不出……”她及时住嘴,咳了几声嗽欲盖弥彰,瞪着倚明窗,“你是个会说谎的人类,孤不会轻信于你。”
倚明窗越发觉得青虺这妖不简单,但没深究,“那你说说,你为何在何家村祸害这里的女子?”
“不是祸害!”青虺否认,“孤只是吸她们的血,并且孤与她们做了交换,是正当的交易!孤赐她们金钱与美貌,她们给孤吸血。”
“为什么只吸女子的血?”倚明窗纳闷。
“那群臭男人的血有什么好喝的。”青虺嫌弃地皱眉,忽而看向倚明窗,“之前孤吸你血是碍于形势,否则孤也瞧不上。不过你的血还蛮好喝的。”
倚明窗的手指在桌上轻敲,“说来,你既然担心被捉去凌山,为什么不直接离开这里?”
青虺在空中画了个圆,“那么一大口锅扣在孤头上,孤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要亲手抓出凶手。”
倚明窗狡黠地勾起嘴角,“这样啊……我倒是有怀疑的人选。”他将自己的猜测说出,“你那么厉害,无声无息地监视一个人一定不在话下,找出真凶是迟早的事。你去盯着村长的动向,有什么不对劲就回来跟我说。”
青虺直点头,在他的蛊惑之下完全忘了没问出来的答案,化为蛇形溜出了屋子。
门突然被敲,小厮在外道:“何四,你早些睡了。”
倚明窗熄灭烛火,假装上床,门口的人影才离去。
系统道:【任务,跟踪小厮何鑫,将获取的线索告知主角。】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倚明窗深吸一口气,翻出窗子,找到何鑫的身影后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一路尾随他入了山林,直至一间破败的草屋。
何鑫动作停下,倚明窗在其四顾时躲入树后。
确认无人跟踪,何鑫敲门,门被打开,屋内的光照射出来,打在何鑫的身上,何鑫前身被光线照亮,后背融入了黑影中。他将手中食笼递给屋内的人。
屋里有几位女子,手上被捆了锁链,怯怯地望着何鑫。
倚明窗凝气。
不是吧?凶手是何鑫?
第37章
翻窗回至屋内,倚明窗计划着如何将此线索告知楚熙南,想起了好骗的青虺。
让她将楚熙南与秦关晖吸引至关住女子的屋,应当也算提供线索。
坐上床,倚明窗揉着今日被村长踹青了的背,思索起被关住的那个女子。
她既然是村长的女儿,为何沦落至被关在那间黑屋子里?
何鑫又为什么将那群女子关在那个破草屋里?那群女子是无故消失了的那些吗?
困意缠上了思绪,倚明窗合上双眼,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
他身上还穿着那套刚好合身的女装,为了维持傻子的人设,他并不打算打理乱糟糟的头发。
中午何鑫送完饭后,倚明窗还没等到青虺,心急地频繁看向窗子。
等到午时,何鑫开了门进来拿食笼,他收拾东西时特意嘱咐说:“今日我在村长屋里逮了条蛇,也不知道有没有毒。这些天蛇蚁多得很,你小心些,可别被毒蛇咬到。”
蛇?不会是青虺吧?
倚明窗百感交集地扯了扯嘴角。
何鑫误解了他的意思,道:“不用担心,村长屋里那条蛇用罐子装起来了,村长打算用它来做药,蛇应当逃不出来。”
倚明窗:“……”
估计青虺没及时喝到人血,法术暂失,因此被困。
如今倒好,他不仅要将线索告知楚熙南,还要想方设法救出青虺。
门未合紧,倚明窗一边听何鑫讲话,一边余光透过门缝观察外边情况,屋外有两个身穿金丝校服的熟悉身影经过。
他捏了下拳头,下定求人不如靠己的主意,突然撞开何鑫跑出屋子,身子撞开门时发出吱呀声响。
并肩交谈的两人脚步一顿,齐齐将目光转过来,倚明窗牢记哑巴身份,“啊啊”叫着冲向他们,被及时赶出来的何鑫抱住腰往屋里拉,“冒犯两位仙人了。”
楚熙南冲何鑫手上打了道法术,何鑫吃痛松开手,倚明窗趁机跑过来,躲在楚熙南身后。
秦关晖上前一步,道:“你作何强迫他进屋?”
何鑫面露难色,“仙人应当也发现了,这何四就是个傻子。我担心他跑出来唐突了二位。”
秦关晖笑道:“那你们用个傻子男扮女装来糊弄我们,是何意思?”
何鑫道:“……谁家会舍得用自己的女儿当诱饵啊。仙人海涵,村长也是为了众人的意愿考虑。”
他对倚明窗招手,哄人的语气,道:“小四,快跟我回屋,别打扰仙人办正事。”
倚明窗躲在楚熙南的背后,灵机一动,随手拔出楚熙南腰上的佩剑,抱着便往山林的方向跑。
楚熙南蹙眉,望了眼何鑫追赶上去的背影。
秦关晖走到他身旁,疑惑:“只需对剑招招手,剑便会跑回你手中。你这是纵容何四抢了你的剑?”
楚熙南抬眸道:“你没发现,何四有意将我们往某个地方引?”。
倚明窗气喘吁吁,跑到山林中破败的草屋时,他身后追上来的何鑫脚步停顿,脸色苍白,“何四,听话,回来。”
撒手扔掉手中的剑,倚明窗回首,迟迟不见楚熙南二人赶来,回神时何鑫已经走至他面前,拽着他手腕把人往来路拉。
挣脱了何鑫的手,倚明窗往草屋里跑去,伸手碰到门时,何鑫拎着他的头发往后拽,倚明窗被扯得往后一仰,摔到了地上。
何鑫弯身扼住他的脖子,使了劲儿,“你不是何四吧?你是谁?”
倚明窗被掐得脸红,这时捆妖链从天而降,捆住何鑫将人拉开。
秦关晖紧随而来,拉起地上的倚明窗,替他拍掉身上的灰。
落地后,楚熙南扫了一眼他们三人,召回佩剑收入剑鞘,径直走向草屋,推了几下门未推开时,便提脚踹开,在见到屋内景象时,身子顿住。
被捆住放在一边的何鑫目光淬了毒般,投射在楚熙南身后,大笑起来,“怎么了?仙人们不是一直在找她们吗?如今找到了,不应该开心一些吗?”
恭喜完成任务的系统声落,倚明窗望向草屋,浑身发寒。
——昨日鲜活的女子化为了白骨,身着衣裙梳着发髻,一具具尸骨排列整齐地躺靠在墙上,阳光照射在上时发着骨头的荧光。
昨日还活着的人,今日怎么可能就化为了白骨!
草屋外汇聚了来认尸的人群,抽泣声、辱骂声混杂在一起。
村长冷眼看着何鑫,怒其不争,“你从小跟在我身边做事,我万万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尸体的死因还未探查清楚,恐有妖邪在其中作祟,我们将这人带去问些事。”秦关晖用绳子捆好了何鑫,拽着人走。
倚明窗乖乖站在一边,用脚玩着地上石头,何鑫路过他时猛然挣脱开秦关晖,撞到倚明窗身上,极短的时间内,何鑫道:“救我出来,我告诉你真相。”
倚明窗装作被吓到,啊啊叫着推开何鑫后,秦关晖及时将人拉开带走。
倚明窗虽对这件事充满了疑惑,但也不是非得弄清楚真相,帮助何鑫的欲望并不强烈,继续低头玩地上的石头。
【任务,找出何家村逝去女子的真相。】
“……”倚明窗又突然觉得,偶尔帮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处理完事,村长看向倚明窗,喊来身旁两个男人,要将他带回屋里关起来。
男人刚抓住倚明窗胳膊时,另一边的楚熙南道:“何四留下,我们有事要问他。”
村长眯眼笑着,“他一个哑巴村妇,能知道些什么呢?”
“将人交给我就是。”楚熙南盯着村长的双眼,眼神里是容不得人拒绝的凛冽……
被楚熙南提着扔进屋子里,倚明窗站稳后转头与屋里被捆在柱子上的何鑫面面相觑。
“这何四脑子不好,你就不能待他温柔一些。”
楚熙南拖出椅子坐在倚明窗和何鑫面前,不理会秦关晖的谴责,问何鑫:“那些女子是如何死的?”
何鑫道:“我下毒杀死的。”
“什么时候死的?”
“记不太清了,几天前吧。”
“说谎也动动脑吧。死了几天就能血肉全无?”楚熙南抱手嗤笑,“我们在玉刹庙里捡到一具尸体,问出了那人之前与他有过争执,村长也说你每月都会按时去玉刹庙上香。是你杀的吗?”
“你们昨天带回来的人骨?”何鑫细细想着,似乎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脸色微变,“那人是何大?”他古怪的目光看向倚明窗。
倚明窗微微张唇。
何大是谁?何大,何四,莫非……
楚熙南接了后话,看向倚明窗,“对,经人指认,那人是何四的大哥。”
何鑫凝眉,“不是我杀的,他消失了许久,何四一直是我亲自照顾。我若是真与何大有仇,我又何必帮他照顾他小弟?”
秦关晖纠正他:“指不定你杀了何大,良心过不去呢。”
根据来到何家村后所经历的一切,倚明窗推测他所扮演的何四这人应当早已不在人世,这时又突然牵扯出何大一人,脑子乱糟糟的。
“何大的死和我没关系,那些被关在草屋女子确实受我迫害。有什么要问的就快问,杀人偿命,大不了我以死谢罪。”何鑫高抬下巴,倒有宁折不屈的架势。
楚熙南觑何鑫一眼,将视线放在倚明窗身上,“今天为什么抢我的剑?”
倚明窗:“啊啊啊。”
楚熙南抬手打出一道灵光,似是解了禁言咒,“说话。今天为什么抢我的剑?”
“剑好看,发光。”倚明窗玩着手指,不禁感叹起自己精湛的演技。
何鑫惊讶:“他,他……”
秦关晖神色一变,很快恢复常态,“他不是被你们毒哑了吗?修仙那么多年,我们不仅学习斩妖除魔,治病救人的医术偶然也会学学。”
楚熙南皱眉,嘴角噙着没有温度的笑,对倚明窗道:“那为什么把我们引去草屋?”
“不想被关在黑屋里。”倚明窗语气委屈。
楚熙南对他招招手,倚明窗乖巧地走过来,微微俯身与他对视。
“黑屋?”楚熙南的手放在腰侧剑柄上,手指轻轻敲打剑鞘,微低着头,掀开眼皮看着面前衣着与头发都凌乱的人。
倚明窗点头:“黑,怕。”
咻一声,剑划破长空,楚熙南提着手中剑,剑尖直指倚明窗的心脏,扬着脑袋看他,“那你说说,我方才对你使的可不是解禁言术的咒,你这咒是谁给你解的?可别说谎哦,刀剑可不长眼。”
青虺帮他解了咒后,他忘记让青虺再下禁言术了!
这楚熙南,竟然如此狡猾!
倚明窗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秦关晖道:“是昨日那女妖解的吧?我说你身上总是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妖气,原来是私下还有牵扯。装傻装得不错,连我都被你骗过去了。若不是刚才楚熙南使这么一招诈你,还逮不到你装傻的证据。”
倚明窗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破局的方法。
何鑫道:“他只是傻了些,又并非全无智力,八岁小儿都懂得审时度势,你们凭此来论断也太随意了吧。”
倚明窗想不通何鑫为何帮自己,垂在腿侧的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服。
“是吗?”楚熙南用了力,剑尖刺破衣服,眼看要扎入肉里,看向何鑫,“那你说,他为什么要将我们带去草屋?”
何鑫咬着下嘴唇,犹豫:“兴许是不想看我作恶。”
剑尖入肉,溢出的血染红了衣服,倚明窗蹙眉,与楚熙南探究的视线对上。
楚熙南看着他,道:“你说,你将我们引去草屋的原因是什么。”
第38章
关于系统所说ooc影响剧情发展扣除所有积分,方才被揭穿时,倚明窗就该受到惩罚了。此时系统还未响动,或许何四傻子的人设已经影响不到剧情发展了?
剑尖还插在胸腔里,倚明窗顺应着何鑫的话,往后一退,嘴角往下熟稔装傻,捂着胸口受伤的地方,委屈道:“疼,不要打我。”
楚熙南不为所动,不苟言笑的神色充满了威胁和压迫,他举着的剑剑尖滴落红色血滴。在他有所动作之前,秦关晖走上来按住了他的剑,瞪着他警告道:“楚熙南,说过不能搞严刑逼供这种事的。”
倚明窗趁机跑到何鑫身边,装作恐惧地紧紧抱住膝盖蹲下。
“也是。”楚熙南轻飘飘地擦净剑上血迹,收剑入鞘,望着倚明窗,“他用如同小儿的行为一直应付我们,我们什么时候能问出话来呢?”
自李岩死后,楚熙南像是忽然被打通了神通二脉,不说功法修为增长之神速,他这人变得阴鸷狠辣,偶尔行事风格像是失心疯,总感觉能随时拔剑杀死看不顺眼的人。
秦关晖道:“何四与玉刹庙里的妖女看似有联,但草屋里那些女子的白骨身上并无妖气,或许是人为。”
何鑫插话道:“我已说过了,那些女子是我杀的。”
秦关晖一记眼刀过去,何鑫悻悻闭嘴,他接着道:“我通过八卦镜传话,让关琳查阅禁书上的禁术和邪术,若有相关记载,倒也方便我们寻找蛛丝马迹。”
“只是不知道死去的何大与这些女子有何关联。”楚熙南点头,视线扫过何鑫落在倚明窗身上,“也不清楚这人又为何引诱我们去草屋。”
“啊!救命!”
远处传来尖叫声,打破了屋内短暂的和谐氛围。
楚熙南推门就走,眼神示意秦关晖留下。
看着楚熙南离开,倚明窗眼眸一转,想着调走秦关晖,便捂着受伤的地方走到秦关晖面前,“疼,流血,姐姐帮我。”
“别叫我姐姐。”秦关晖脸色一黑,往衣兜里寻找灵药,未找到后扔下了捆妖链捆住倚明窗,出门去找人要金疮药了。
门被关上时,倚明窗登时挣断捆妖链,上前询问何鑫,“你先告知我真相,我再放你。”
何鑫紧紧合眸,睁开后问他:“何四呢?他死了?你又是什么人?”
“这我不清楚,我是谁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你快告诉我,那些女子是如何死的?真的是你动手吗?”
“你放开我我便说。”何鑫与他讨价还价。
倚明窗抿唇,犹豫再三后,便帮他解了绳子。
得了自由,何鑫揉着被绳子勒伤了的手臂,忽然冲上来双手勒住倚明窗的脖子。
倚明窗掰开他的手,反手将他按倒在地,右手举着火球威胁他,“你言而无信!信不信我杀了你?”
何鑫却松了口气,脸上是解脱的表情,“我听小瑞说,你能变火,说你是神仙,我还以为是她胡言乱语。你与那两个半吊子的修士不一样,你是真正的神仙吗?是玉娘娘派下来的神仙吗?只有神仙能变幻外形,你一定是神仙!”
小瑞?村长的女儿?
怎么又是玉刹?
倚明窗深思片刻,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松开了手。
何鑫起身,跪地向他磕头,砸得地板砰砰响,“求您救救小瑞,救救她的失心疯,求求您了。村长信那妖女的鬼话,杀了十几位女子献祭也没能成功。只有神仙才能救醒小瑞……”
妖女?献祭?
倚明窗被他跪得浑身不适,弯身去扶他肩膀,何鑫不起,抬头看着他,虔诚道:“神仙,我死没什么大不了的,您一定要救小瑞,小瑞是当时与您一起被关住的那位女子。还有何四,麻烦您托人照顾他。”
倚明窗疑惑:“你为何不信那两位修士?”
何鑫道:“那妖女太厉害了,修士根本拿她没办法!若是惹怒了她恐生变故,只有神仙才能治她!我去求过玉娘娘,肯定是玉娘娘开恩才让您来拯救我们!”
话音未落,他哆嗦了几下身子,望着倚明窗的脸上洋溢着得到了救赎般的笑容,皮肉骤然萎缩,血肉与皮囊如同被高温烘烤汽化了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白骨!
不是,兄弟,你咋说死就死了?
倚明窗手还握在他肩膀上,见状吓得愣住了,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他回头与推门而入的楚熙南对视,心里咯噔一下。
惨了,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转身想要辩解,楚熙南将剑投掷过来,划破风声的剑穿过他的锁骨将他钉在了墙上。
倚明窗被贯穿后,剑力带着他向后退撞到柱子上,滚烫鲜血流满衣襟,他疼得直皱眉。
带着金疮药回来的秦关晖惊呼一声,望了望地上已成白骨的何鑫,视线又落到倚明窗身上,“怎么就死了个人?”
楚熙南冷眼看着倚明窗,“这你得问问何四了。”
猛烈撞击使倚明窗的五脏六腑颠倒混乱,胃里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恶心想吐的感觉,“不是我杀的。”
“此刻不装傻了?”楚熙南冷笑。
疼痛和恶心的感觉在脑子里打架,倚明窗意识不清晰,加之因失血过多的困意骤然来袭,他合上了眼便失去了意识。
冰凉的水落到脸上,倚明窗模糊着视线睁开眼,锁骨上还插着剑,适应这个姿势后疼痛有所缓解。
他不想当被主角揍的炮灰啊!
楚熙南将手中杯子放到桌上,“别装睡,问你话呢。为什么杀死何鑫?因为他杀了你哥?”
秦关晖过意不去,“要不还是给他放下来问话吧?”
“剑拔出来又要流血,”楚熙南耸肩,“你要拔就拔,死了别赖我。”
秦关晖:“……”
失血过多使倚明窗口干舌燥,他咽下口水,道:“不是我杀的,我只给他松了绑。”
楚熙南斜眼望跪在地上的白骨,“你给他松绑,所以他跪下来谢你?”
倚明窗无奈,此刻傻子的人设没必要再继续维持,他理清思绪认真解释:“我之前被关在了一间屋子里,里边也被关住了一个女子,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她是村长的女儿,口中念叨她爹去找玉娘娘了。我觉着何大的死或许和村长有关系。”
楚熙南冷笑:“村长的女儿是疯子?”
倚明窗不明他面上的轻蔑是何意,点了点头。
秦关晖道:“不是啊,我们来的那晚和今晨都见了何念瑞姑娘,她举止行为落落大方,压根不是什么疯子,也不可能和你被关在一间屋子。”
什么!
倚明窗刷地抬眸。
有两个何念瑞?莫非……秦关晖与楚熙南所见到的那个何念瑞才是假的?若是他们连妖女假扮的何念瑞都认不出,谈何与其斗!怪不得何鑫不信他们,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秦关晖的阴阳眼识别不出妖气,那妖女可能并非妖邪,或者能力当真很强?被捉住了的青虺会不会因此遇害?
他低眉陷入深思,浑然忘了他此刻才是处于水深火热的人。
“外边是发生了什么事?”秦关晖同情地瞥了眼倚明窗,故意转移话题。
楚熙南道:“何大的尸体回魂了。一副无皮无肉的骨架,见人便掐。”
“还未入殓?”
“放在村长的院子里,说等我们审完何四了,让何四去摔瓦盆。”
秦关晖有所思考,“这青天白日,又是死了多年的尸骨回魂,看来是很大的冤情啊。何大的魂呢?你如何处置?”
楚熙南道:“我赶去时,何大的魂魄已经离开了……”他话音一转,“当时何念瑞也在。”
“冤魂最难散,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离开的。你的意思是,何念瑞有怪?”秦关晖默契与他对视。
楚熙南颔首,对剑招了手,剑从倚明窗肩上拔出,飞回主人手中。
失了支撑,倚明窗扑倒在地,用手堵住往外汩汩流血的伤口,疼得直吸冷气。
楚熙南拿过金疮药丢给他,“擦上伤口,晚上带我们去你所说关着村长女儿的那个屋子。”
就算是惯会使用小伎俩坑人的秦关晖都同情地替倚明窗感到疼,说了句公道话,“这么下去,何四都得被你折磨死。”
楚熙南站直了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地上的倚明窗,“一个装傻骗人,还很可能杀了何鑫的人,为何要对他有同情心?”
倚明窗撇嘴。
他比窦娥还冤啊。
简易包扎了伤口,倚明窗坐在床上静静看着秦关晖与楚熙南拿了张席子,裹好何鑫的尸首后放置一旁。
被他挣断了的捆妖链又恢复如初,像只听话的狗般乖乖地飞在秦关晖头上。
万事解决,秦关晖给自己倒了杯水,看见捆妖链后回忆,对着倚明窗惊讶道:“我记着我出门时明明用捆妖链绑住了你,你是不是给它挣断了?”
捆妖链附和地点点链头。
倚明窗抿直唇线,真怕说多错多,便闭口不谈。
“看你这瘦瘦小小的,怎么可能挣断我的捆妖链啊!能挣断它的迄今为止我就遇到过张虎一人。”秦关晖道,说完后懊恼地蹙眉,侧目看楚熙南的反应。
楚熙南神色无异。
秦关晖问:“你与玉刹庙的女妖是何关系?”
倚明窗道:“她需喝血恢复法术,我给她吸血,她帮我干一些事。”
“若她之前与我们说的是真的,”秦关晖将手搭在唇侧,思索道,“她确实只是将那些女子迷晕后吸了血,将她们放在山下后,才使何鑫有了机会把她们关了起来。”
楚熙南捉住重点,问倚明窗:“你让她干什么事?”
如今倚明窗为鱼肉,只能实话实说:“监视村长。”
楚熙南抬眉:“她是蛇妖?一条青蛇?”
秦关晖想到了什么,眉飞色舞地拍了一掌:“今日听闻村长屋里逮了条青蛇,还有他屋里那轻微的妖气,原来是那女妖……我先前总觉得她的妖气有些熟悉,总是想不起来,这么一说她是青蛇,我便想起来了——万木阵时,我与她远远见过一面,听易安师兄说,她好像是叫什么……青虺。”
堵在心里好久的困惑如今解开,他越说越起劲:“她只吸女子的血应当是嫌弃男人,为何破例与你作约呢?总不能是你的血好喝至极吧?”
他话音一落,屋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他便知自己又口无遮拦了。
万木阵,李岩最终死去的地方。
凌山众人皆知这是楚熙南的忌讳。
第39章
秦关晖恨不得堵上自己的嘴,为了缓解沉闷的氛围,他看向倚明窗,“问你话呢,为何她只吸你的血?”
倚明窗唇色发白,笑得勉强:“估计是因为我血好喝吧。”
被刺伤了的右肩发麻,没了大半知觉,他说话都有些费力。
秦关晖指着他若有所思,道:“装傻,和蛇妖联手,还能徒手挣断我的捆妖链。你这人应当不简单。”
楚熙南听着秦关晖说了句废话,撑着桌子站起身,“这些事都之后再说。外边天黑了,走吧,你说的关住村长女儿的那间屋子。”
屋内并未点起烛火,昏黑的环境下,没人能看清对方的神色。
倚明窗慢慢起身,带着他们走出屋子后,凭借脑海里的记忆走到之前那间关了他的屋子。
秦关晖打着火折子照了照屋子门口,“楚熙南,这不是你之前觉得奇怪的屋子吗?”
他上手拉开门锁,往里一推,破旧的门发出刺耳的声音。
屋里躺着一具用链子锁住了的白骨。
四下无声,夜风刮过,满地的叶子被吹得飞起,又缓缓落地。
死了?
真正的何念瑞死了?
倚明窗呼吸凝住,想起何鑫死前的笑容,捏紧了拳头。
秦关晖转头,与楚熙南对视,两人相顾无言,不约而同将质疑的目光落在倚明窗身上……
夜晚时,本该是万籁俱寂众人入睡的时刻。
四周灯火通明,何念瑞扶着村长站在两具白骨面前。
村长老态龙钟,双手发抖,“这是何鑫?他跟在我身边许多年了,怎么就这么死了?还有,我女儿这不好好活着吗,这是谁?我并不认识。”
倚明窗紧紧盯着村长的脸,看着那双被皱纹包裹的双眼,浑浊的眼珠子里倒映着火红色的灯火。
亲女儿死了,村长不难受吗?
他接着将目光扫到何念瑞的脸上,何念瑞娇滴滴地擦掉眼角泪水,哭道:“何鑫哥哥怎么就死了,两位仙人道长一定要找出幕后真凶啊!”
楚熙南搭在剑柄上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剑鞘上,“是何四杀的何鑫。”
倚明窗抬头,“我说了不是我。”
他心中正烦着,这么一听,下意识反驳,忙抬头看村长反应。
对于他会说话这件事,村长并无反应,低头看着地上的两具白骨。
倚明窗觉着怪异。
怎么也是村长让何鑫毒哑了他,他突然会说话了,怎的会没有惊讶的反应?
何念瑞:“何四不过是个傻子,他怎么会杀人呢?”
“我们亲眼目睹,是何四下的手。”楚熙南觑向倚明窗。
倚明窗与楚熙南对视,神游思外。
村长这才抬头,“何四先前离开了村子一阵子,回来后就接连出现命案。或许他才是真凶。来人呐!给我捆了何四!”
闻言,看戏的一众村民纷纷上前,拿了麻绳麻溜地捆了他。
倚明窗乖巧地任他们捆住,观察村长的一举一动。村长说完话后便保持着原先的动作不变。
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村长好似被人控住般,只能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行动。
围在周围的村民有人问道。
“这何四就是个傻子,怎么干出这些事的?”
“他哥哥消失后,何鑫就一直照顾他,他没必要做出这种事吧?”
“是啊……我感觉更像是有妖邪作祟。”
何念瑞抽泣着,“傻子也通人情啊,你们不是有人见到何大死前与何鑫起过争执吗?指不定何四就是为了给自己大哥报仇,从哪招惹上了妖邪呢!”
村民被她三言两语说服,拿起粗绳就将倚明窗捆了起来,拖着他往村长院子走去。
“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何鑫罪孽滔天,杀了何大还害得村子里那么多好姑娘平白丧命,何四杀了他,也算圆满。”村长在何念瑞的搀扶下,缓缓走向楚熙南秦关晖二人,“这事也算解决,凶手都找了出来,叨扰二位仙人了。仙人暂宿一晚,明日便可离去,村民为你们准备了些当地特产,还请你们笑纳。”
楚熙南嗤笑出声,“圆满?”
秦关晖疑惑,“这还有诸多疑点。何鑫和何四两个凡人,怎么可能杀人后仅存尸骨?还有方才那具难辨身份的女子白骨?这些不查了?”
何念瑞古怪地看了眼秦关晖,她身旁的村长定下决定,“找到凶手便可,明日我们会将何四浸入河里溺死以示惩戒。”
秦关晖皱着眉头还想争论,楚熙南按住他的手臂,小幅度地摆了摆头……
倚明窗被丢在了村长院子的牛棚里。
何念瑞笑着在门口谢过众多帮忙的村民。
走进院里后,她翻脸看向倚明窗,一脚踹在倚明窗的伤肩上,在倚明窗吃痛的挣扎时,抬手点了一道灵光在捆住倚明窗身上的绳子上,声音轻蔑:“幸好我下手早,不然何鑫什么话都跟你透露了。你要是把真相告诉了那两位修士,我可不好收场了。”
倚明窗道:“何鑫是你杀的?”
她果然是假的何念瑞。
“何念瑞”不屑道:“不止何鑫,其他死的人都是我杀的,那些女子都是我杀的。”顿了顿,她道:“哦,何大不是我杀的。”
倚明窗试着努力挣断身上的绳子。
“何念瑞”笑道:“别挣扎了,神仙下的咒,又不是捆妖链那般废物东西,你怎么可能解得开呢?”
“神仙?”
“何念瑞”弯身蹲下来,“是啊,我可是神仙。至于何鑫还寄希望于你这个假神仙能对付我……痴人说梦。”
倚明窗惊讶之余,猜测:“你是玉刹?”
“何念瑞”脸上带了些裂缝,摇头:“我可不是玉刹。”她指尖轻轻点在倚明窗脑袋,“我刚来时,何四见到我便对我嚷嚷,说我是假的何念瑞。他可太让我讨厌了。我将他扔进了外边那条河里,你明天就可以去见他了。”
她顿了顿,问:“其实,我还有些好奇你是谁呢,为什么来趟这摊浑水?不过多亏了你,我才能那么早应付走那两位修士。”
何四是被她杀死的?
倚明窗:“别说我了。我明天就要死了,我实在太好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来何家村,又为什么杀掉那么多女子?还有何大又是如何死的?”
“何鑫不是告诉你了吗?杀了她们,是为了给真正的何念瑞治疯病呀。”“何念瑞”吃吃笑着。
倚明窗哑然:“显然不是,你骗了村长。”
“何念瑞”耸肩,“行吧,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我乃九天之上的神仙,芳菲仙子。我因犯了天规被罚两百年的灵力,直至恢复后才能重返九天。杀那些女子是因为可以增进我的灵力。”
“杀人不也是犯了天规吗?”倚明窗道。
“我哪杀人了?杀人的不是何鑫和你吗?”芳菲轻轻拍他的脸,“何大调戏何念瑞,被村长发现后活活打死了,何念瑞见了亲爹杀人被吓疯了。我与村长说,只要几位女子献祭便能换她女儿清醒,我还应他要求假扮他女儿瞒过众人。他和那个何鑫真的信了我所说的鬼话,给我捉了一屋子的女子。你说,究竟是他们恶毒,还是我恶毒?”
倚明窗骂道:“你就不配当神仙。”
芳菲按着他的脑袋压在地上,“可事实是,我已经是神仙了。”
倚明窗不卑不亢地看向她。
芳菲起身,拉过木偶般站在一旁的村长,村长瞬间化为了白骨。
她将白骨推倒在倚明窗身旁,“他压根不爱他女儿,只是爱一个清醒的知书达理的女儿的身份。”
倚明窗看向落地摔开的白骨。
芳菲说得对,村长若是真爱他女儿,就不该把何念瑞关在那种简陋的屋里,让她牲畜不如。
“何四趁夜偷溜进屋,杀害了村长。何家村里都是些愚蠢的人,我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反正你注定是个死人了,知道你是谁也没意思。”芳菲拍掉掌心灰尘,解决掉心头大患后放松地伸了懒腰,走进屋里。
屋门被关,唯一一点光亮被隔绝,院子外被黑暗笼罩。
倚明窗操控火术照亮四周,从系统里买下能力解开了绳子上的灵力。
【任务,扮演何四在明日被村民被浸入河里。】
倚明窗身子顿了顿,问系统:“我已经了解到何家村女子遇害的真相了,怎么还不给我奖励?”
【真相并不完整,宿主再接再厉。】
不完整?这还不够完整吗?
倚明窗感觉脑子要炸,在他梳理前因后果时,困意席卷而来,他便与村长的尸体共眠一榻。
翌日鸡鸣,天微微亮,倚明窗翻身,手砸到硬物后睁开眼睛,与相隔不远的骷髅头隔空相视,被吓清醒了。
村民大早上便来到了村长院子门口,在门口芳菲假惺惺哭泣昨晚“意外”死去了的村长,众人纷纷安慰她。
又多了条杀害村长的罪名,倚明窗被义愤填膺的村民拖着来到河边,村民往他身上捆了石头,自认为惩凶除恶,将他推进了河里,拍手叫好。
落入水后,倚明窗憋着气,轻松挣脱身上的绳子,浮在水中望着石头沉下水底,河底泥沙晕开弄浑了底下的河水。
他沿着河壁顺流游下去。
游了一路,他并未在河底看见任何疑似何四的白骨,正纳闷时,他与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楚熙南对视,吓得咽进了河水,被呛得涨红了脸,挣扎得乱挥四肢。
楚熙南提着他的衣领往岸上游去。
上岸后,楚熙南将他扔在地上。
倚明窗吐出口中河水,一旁的秦关晖递了干衣服给他们两人,“还是楚熙南聪明,从村长对何四能说话这件事无动于衷的反应推断出何念瑞真的有问题。”
楚熙南利落脱下身上湿衣换上干净的衣服,在倚明窗身旁蹲下,“说说吧,你所知道的一切。”
眼里的楚熙南变成了四五个虚影,倚明窗头晕乎乎的,困意再次袭来,没来得及回应,他一头撞进楚熙南的怀里,睡了过去。
楚熙南不乐地抿唇,提着领子将他放在地上,倚明窗翻身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嘴里含糊不清,“多大了啊,怎么还要搂着人睡……”
闻言,楚熙南的身子一顿。
第40章
倚明窗醒来时身上已经被换上了干燥的衣服,身旁火堆将他烤得热烘烘的,他撑坐起身。
秦关晖闻声而来,递水给他。
倚明窗喝下水后,环顾四周,“你们原本就计划今日来救我?”
秦关晖颔首,“我们怀疑假何念瑞是天上的神仙。我在凌山的妹妹告诉我,有一种神仙才能使的邪术,与璞英先前练的吸人灵力的功法差不多,便是将人类的血肉化为灵力。”
“她说她是天上的芳菲仙子。”倚明窗点头,除了何四的部分,将昨日芳菲所说全都告知了秦关晖。
秦关晖闻之一愣,惊讶道:“做了这般伤天害理的事,她还妄想回天上!”
倚明窗随口附和,发现少了个人,“楚熙南人呢?”
倚明窗叫楚熙南全名叫得太顺口,何家村的人都尊称他们仙人,秦关晖听着还有些不适应,忽视了某种熟悉感,“你方才晕倒在他怀里,他将你放去地上时,你嘟囔了句什么多大了搂腰的话,他脸色一变,踩着剑就离开了。”
倚明窗顿住,懊恼地扶了下额头。
这句话,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与楚熙南同塌而眠那些日时不时就会调侃几句。许是说多了让他养成了肌肉记忆,睡梦中被人碰了下就自然而然说出。
楚熙南这般聪慧的人,应当不会因为一句话就怀疑他吧。
“你身上的伤他帮你清理过了,衣服也替你换了。楚熙南竟然还会帮人做这种事。”秦关晖啧啧称奇,“你装傻是为了给你哥哥报仇吗?”
与不怎么聪明的秦关晖对话,倚明窗撒谎撒得得心应手:“是的。”
“那你与青虺蛇妖是什么关系?又如何能挣断我的捆妖链?这根本想不通啊。”秦关晖苦恼地按着太阳穴。
倚明窗不答,问他:“你们打算如何对付芳菲?”
“还没头绪。”秦关晖摇头,“我将这事告诉了我师傅,师傅说她会想办法,让我们静观其变。”
他拾起地上石头,往河面扔过去打水漂,忽然想起什么事,按住了倚明窗有伤的右肩。
倚明窗疼得吸了口气,打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秦关晖指着他,“你装傻的话,为什么叫我姐姐!”
倚明窗掰着他指人的手指,“你长得那么倾国倾城,我不叫你姐姐,叫你妹妹呀?秦妹妹——”
秦关晖气得扑向他,两人在地上纠缠滚圈,闹得不可开支时,身后响起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动作一顿,压在倚明窗身上的秦关晖撑着地起来,莫名觉得楚熙南的表情有些臭,上前问他,“你去哪了?”
“拿药。”
倚明窗坐起身,抬眼时见楚熙南看着自己,与其对视时冷不禁绷直了背。
楚熙南走到他身旁,“你身上的伤泡了水恐会加重,我帮你敷药吧。”
倚明窗不敢乱动,像个木头般任由楚熙南脱了他的衣服拆下绷带。
心中诧异,这人的态度怎么转变得那么快?
楚熙南在他触目惊心的腐烂伤口上细心地洒下药粉,指腹轻轻触摸伤口,“抱歉……”
倚明窗下意识向后一仰,避开楚熙南的手。
秦关晖听懵了,望着他两人。
倚明窗睨了眼楚熙南僵在空中的手,从楚熙南手上抢过绷带,往伤肩上缠,“我自己来就行。”
楚熙南收回了手,静静在一旁看着他。
自李岩死后,若是往常,楚熙南别说主动关心别人了,便是这般乖巧的样子,秦关晖都没见过。
秦关晖仿佛看到了母猪上树,震惊,“楚熙南,你是方才入水被淹坏了脑子吗?”
楚熙南不搭理秦关晖,在倚明窗裹好伤口穿上衣服后,他道:“待处理了何家村的事后,你与我们一同去凌山吧。”
张虎死后成了李岩,若是李岩死后也会是其他人呢?
只要把何四带回凌山,日夜相处下,便能知晓何四与李岩是否真的是一人。
他知晓他这这般想简直是不可理喻,但他感觉自己要疯了,他想将何四压在地上,双手双脚都锁上镣铐,逼问他是什么人,问他是不是张虎,是不是李岩,又为什么会是何四……
“为何?”倚明窗反问,心里早就炸了锅。
糟了,楚熙南最讨厌别人骗他,莫不是发现他的真实面目了,要将他带回凌山关进牢狱里锁起来,日夜折磨?
楚熙南望着他的眼,眼神里类似于恳求的情感浓重得足以让人忽视他俊逸的脸,“你不是何四吧?”
倚明窗反驳,“我自然是何四!”
说完后,他停顿了片刻。
他自然不是何四,按芳菲的话来讲,何四应当死了,可他在河里并未见到疑似何四的白骨。
而死在了玉刹庙的何大,尸骨被运到村子后,因冤而还魂……可他因调戏何念瑞被村长杀害,这也不算什么冤情啊。
他转换语气,问在场的另外两人,“玉刹庙的尸骨……如何认出那是何大的?”
语境转换之快,秦关晖愣了愣,但听倚明窗语气认真,回复道:“听指认的那位村民说,何大与何四身高模样都很接近。那尸骨的曲骨较小,以此断定为男尸。村里像你这般矮小的男子又屈指可数,算来算去,那也只能是何大了。”
并非!那尸骨是何四,何大根本还没死。
倚明窗顿开茅塞,犹疑地咬着下嘴唇。
因他占了何四的身份,众人便不会怀疑死者是何四!
“那具尸骨可能不是何大。”在倚明窗沉默的瞬间,楚熙南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握住他的手腕,眼神晦暗不明,“你还要说谎到什么时候?”
秦关晖不明就里,“啊?怎么又不是了?”
“这事之后再说。”倚明窗暂时无心与楚熙南掰扯这些,思索着这事的真相,抽出了自己的手。
之后?倚明窗会与他一起回凌山?
楚熙南乱作一团临近爆发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没再追加询问。
见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觉着自己被排外了的秦关晖挠了挠鼻尖,又觉这两人间的氛围太过僵持,推着倚明窗往林中走,“今日回不了何家村,我们得露宿一晚,你随我去拾干柴。”。
走至林中,秦关晖在前边拾柴,递给身后倚明窗,“你是对楚熙南说什么谎了?”
“没有。”倚明窗抱着柴,嘴上胡乱应着,分神地思考。
芳菲来何家村前,何四便死了,那被芳菲扔进了河里的是何大吗?何四为何会替何大而死?何大如今又身在何处呢?
他走着走着,忽觉周围太过安静了,抬头时,方才一直叽叽喳喳的秦关晖不知何时消失,他与秦关晖走散了。
正要开口喊人时,一道黑影从他身后笼罩而来,脑子被人重重一敲,疼痛过后,他便没了意识。
醒来时,他被捆在了柱子上,见所在屋内周围的布局,他猜测这是何家村。
紧闭的门由外推开,倚明窗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与何四酷似的脸——何大!
何大手中拿着刀,走到他面前蹲下,刀面拍打着他的脸,“老子的弟弟被老子亲手杀咯,你是哪门子何四?”
倚明窗犹豫着该如何回答时,何大手起刀落,一刀戳穿了他的右锁骨,伤上加伤,倚明窗额头布满了细汗。
何大说出狠话:“你是谁啊?嗯?是来报复我的吗?你对那两位修士说了些什么话?”
何大不是楚熙南,也不是芳菲,不过一个普通的人,倚明窗对付他绰绰有余。
他一脚踹开何大,挣断身上绳索,蹲身掐着何大的脖子,拔出肩上的刀抵着何大的颈部,“正愁找不到你呢,你自己送上门来。”
何大窒息得脸色发紫。
倚明窗将刀扎进何大肩里,在何大的尖叫声中又揍下几拳,利落绑了何大扔去地上,拿脚踹他,“你为什么杀何四?”
何大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先前吓唬倚明窗的架势全然不见,才一问便全招了,“我,我染指了何念瑞,被村长看见,他扬言要打死我,我担心真的被打死了,便让何四扮成我替我顶罪。村长以为将何四打死了,移尸到玉刹庙,我尾随而去,发现何四没死透,便又补了几刀。”
这何大简直是畜生。
“那假何念瑞将你扔进河里,你趁机假死脱身。又为何赶了回来?”倚明窗拔出刀,在何大疼痛的嚎叫声中玩起了匕首。
何大脸上挂满了鼻涕眼泪,犹豫不决,被倚明窗又扎下一刀后忙说:“假的何念瑞是我求天上神仙求来的,那神仙答应我会让何家村里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死得凄惨……”
等等,何大求神仙求来了芳菲?
芳菲不是犯错被贬来凡间的吗?
听芳菲之言与何大所说完全不是一种情况。
倚明窗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又猜:“你求的谁?是玉刹吗?”
何大摇头,正要开口时他面色扭曲,新鲜的血肉就此萎缩,瞬间化为白骨。
倚明窗猛地起身,身旁门被风吹开,屋外的芳菲仙子顶着何念瑞的皮囊,袅袅踱步,“还没死啊?我在你绳上下了法术,这都被你解开了,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倚明窗防备地看向她,举起手中匕首,“无辜害了那么多凡人,你是没办法瞒天过海的。”
芳菲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安抚道:“稍安勿躁,再等等,等那两个修士赶来,我一并收拾了你们。我本不欲和凡尘中的修士起争执,但天上那位允诺我,只要我处理好了这些琐事,便让我重回九天。”
天上那位究竟是谁?
原本不欲招惹楚熙南与秦关晖的芳菲此刻为何又来灭口。
就差一点,便能弄清楚前因后果了!
倚明窗紧压眉心。
芳菲话音方落,捆妖链自远处而来,弯曲链身要捆住她。
她表情不变,轻轻挥袖,捆妖链断作几段掉落在地。
远处,楚熙南掷剑而出。
剑破风声,直冲芳菲的脑袋,她点地一跃,踩在了剑面,脚尖轻踢,剑掉转方向,往来路凌厉而飞。
楚熙南弯身避开剑面,挥手握稳剑柄,提剑指着她,余光看到了安然无恙的倚明窗,紧蹙的眉头微微放松。
紧随而来的秦关晖拔剑而立,与楚熙南并身而站。
剑拔弩张之时。
【任务,帮助主角抵挡接下来的死亡攻击。】
倚明窗凝神,看向了楚熙南。
芳菲的目光扫过秦关晖的脸,右手蓄起一团灵光,对准另一旁的楚熙南挥手打了出去。
楚熙南点地一跃避开灵光。
芳菲嘴角微扬,那灵光竟转了个弯从楚熙南背后袭来。
倚明窗瞄准时机,果断冲了上去拦在楚熙南身后。
灵光打入他体内,“何四”身躯内新鲜的血肉瞬间瓦解消散,没等他细细体会宛如被吸血剥皮的痛苦,他的意识被打出身躯,原地只剩下了一副白骨。
【宿主,检测到主角对你的感激值有所增高。】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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