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旻怔了少顷,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萧忌这是答应他了,“王爷是答应阿旻的意思吗?”
赵旻很难从萧忌的眼中看到情绪,他的眼睛总是冷冷的不着任何情绪,眼下他却在萧忌的眼中看到了一点点……放松的感觉来。
那双罕见的金色瞳仁像是一望无际的西北荒原,赵旻看到了萧忌的情绪在慢慢都向他流露。
“王爷……”赵旻追问了两句,萧忌都没回答。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舔了舔唇珠,弯了弯眉眼:“王爷是真的想认阿旻这个弟弟吗?”
萧忌:“……”
赵旻没得到答案,反而被萧忌拉着手往他的寝殿走去。
萧忌的步子走的不疾不徐,赵旻慢吞吞的跟在男人身后,萧忌虽然没有回答他,但是动作却表现出来了。
萧忌是认可了。
赵旻稀里糊涂的被萧忌拽到了寝殿,踩在柔软的毯子上,看着萧忌褪下外袍,后回眸看他:“今晚就在这儿睡。”
说罢,男人的衣物褪的只剩玄色的绸缎里衣。
赵旻点了点头,上前给萧忌脱靴子:“王爷,我给您脱吧?”
萧忌站在榻前,赵旻已经作势蹲下。
赵旻总喜欢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将选择权交在别人手中。纵使萧忌对他说过,要主动一些凡事要占个上风。
但十几年的习惯,一时哪里能改掉。
赵旻对萧忌的态度已经很满意了,即便没有正面回答他。
萧忌坐在榻边,赵旻小心翼翼的抓住男人的皂靴,想拽的时候自己的手腕却被萧忌一把抓住。
赵旻不明所以地抬眸,看着萧忌:“?”
萧忌蹙了蹙眉心:“给本王摘冠便是。”
“哦哦。”赵旻松开了萧忌的靴子,站起身将他头上的玉冠摘下,顺着萧忌的目光放在了一旁的梨木桌上:“王爷早点休息……”
赵旻回到萧忌身边,男人身上的装饰物已经全都除去,但并未上塌只是坐在塌边,见他过来,抬眸看了他一眼:“过来。”
赵旻:“哦,我睡哪里……”
赵旻话都没说完,就被男人一拽,反手按在了榻上。
萧忌将赵旻的发呆解下,勾了勾他的衣带,示意他往里挪:“脱衣服,睡里侧。”
赵旻:“?啊?”
“哦哦。”反应过来,萧忌好像没说让他出去睡,而且萧忌既然已经允了他的请求,他们就是结义兄弟,睡一起又何妨。
赵旻将自己的衣服脱下,递给靠着床榻的萧忌:“王爷帮忙放一下。”
萧忌:“嗯。”
萧忌将赵旻的衣服放在榻边,下床吹灭了烛火,放到榻上的时候,赵旻将自己裹在被褥里,乖巧的看着他:“王爷,我不会太占地方吧?”
萧忌:“……无碍。”
“睡觉。”
萧忌说罢,躺在赵旻身边。
少顷,身边的青年扯了扯他的衣角,喊道:“王爷。”
萧忌:“又怎么了?”
“哥哥。”
赵旻抿了抿唇,其实他一点也不困,白天吃了药睡了一天,但是萧忌应该很累了,他喊了一声后,萧忌没反应。
赵旻微微抬了抬头,看着身边没动静的萧忌:“王爷方才让我喊,我一高兴忘了。”
赵旻:“王爷喜欢听阿旻喊哥哥吗?”
萧忌勾了勾唇,随手拉了一把赵旻的被褥,将他的脑袋盖住:“闭嘴,睡觉。”
赵旻:“。”
“哦哦。”
赵旻到了后半夜才勉强睡着,但睡的晚了就导致他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
萧忌的房间光线充足,赵旻是被外头的光线晒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身边的被褥已经空了。
赵旻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从被子里出来,发现房间里静悄悄的,萧忌已经没踪影了。
昨日萧忌放他衣服的位置,他自己穿着的衣服不见了,多了一套绯色的金色圆领袍。
赵旻身上只穿着里衣,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衣服,只好拿着那套崭新的衣物试了一下。
结果,刚好合身。
应该是萧忌让人给他准备的。
赵旻出了门,才知道自己睡到了午时。
平日里他的作息还算规律,每日辰时不到就会起床去父母的院子请安,十几年不任风吹雨打从未断过。
没想到,他也有睡懒觉的时候。
出了萧忌的寝殿来到正堂,卓伦和云泉正在房间里玩儿萧忌的棋盘。
两人见他从萧忌的寝殿出来,四只眼睛齐刷刷的看着他。
赵旻的衣服多是素色,今日穿了一套精致的绯色衣袍,看的云泉只直流口水:“……世子,您您这是婚服吗?”
赵旻:“……”
“有没有点眼力劲儿,”卓伦弹了云泉一个脑瓜崩:“就是一套寻常的衣物,主子的婚服怎么可能这般简单。”
赵旻自然知道这衣服只是寻常的样式,只不过他很少穿绯色,云泉又没见过婚服。
赵旻上前,“卓伦护卫,王爷去哪里了?”
卓伦收了棋子,朝赵旻笑笑:“主子今日上朝去了,要处理一些事儿,世子您醒了就吃饭吧,晚点您是想在府里等主子回来还是回侯府都行,不过主子说了您吃完饭太医要过来再给您诊脉。”
“这样啊,”赵旻:“那我一会儿还是先回家吧,这几日家里忙,我回去搭把手。”
卓伦:“哦?世子说的事情不会是你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兄长的贺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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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宗宣政殿。
刑部将王家十年前的案宗调给了萧忌。
掌印太监将批了红的票拟呈上,站在殿外的珠帘外:“王爷。”
殿内,萧忌淡淡道:“说。”
殿外,司礼监太监冯弘垂眸,看着身侧站着的赵氏父子二人:“王爷,海平侯和赵学士求见。”
赵墨蹙了蹙眉心,“冯公公,还请告知王爷,我父子二人前来是为了王家私盐一案。”
冯弘闻言,出了一头冷汗,前面是执政的摄政王,身边是太子幕僚,他两边都不能得罪,无奈道,“赵学士您还是自己进去和王爷说吧。”
赵墨蹙了蹙眉:“……”
海平侯则打哈哈,有些怯场:“墨儿啊,咱们有必要在这里说吗?”
海平侯话音刚落,殿内传来沉沉的男音:“进来。”
殿内,萧忌合上案前的案宗,少顷,赵墨和海平侯进了殿。
“臣见过王爷。”
“臣,见过王爷。”
“说。”萧忌放下朱砂笔,抬眸看着面前的二人。
赵墨直言:“王爷,臣马上就要去江南任职,王家的案子也是臣一手从暗中查来,还请王爷将此事交给臣来办。”
海平侯附和道:“是啊王爷,这件事……”
萧忌轻笑的声:“本王既已代理朝政,朝中事宜自然由本王处理——更何况,赵卿,王家与你沾亲带故,此事你更应该避风头才是,怎么半路认了一个儿子高兴的老糊涂了?”
萧忌此言一出,海平侯算是笃定王家这件事萧忌不会放手了,他为大宗征战多年,平庆帝对他都敬重三分,如今时移世易萧党掌权,但他的功勋不该被党争淹没!
萧忌此人,不可理喻!
海平侯忍下一口气:“是,王爷说的在理。”
“还有你,”萧忌将书案前的折子扔到赵墨身前:“赵学士,前些日子你带着太子去城中的迎春楼作甚?太子既然同你交好,你作为我大宗的臣子,更该以身作则为太子做榜样,这弹劾你的折子都送到本王的面前了,你作何解释?”
赵墨让海平侯站队太子的目的已经达到,并未解释那件事,“臣,愚钝。”
“退下吧,王家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萧忌挤出来一个渗人的笑:“还是将心思放在别处,听闻不日赵卿在家里设宴,好事,回去忙着吧。”
赵墨和海平侯退出宣政殿。
海平侯如释重负,两人作伴走下长阶。
海平侯看着赵墨,淡淡道:“墨儿,还是你高瞻远瞩,为父老了啊。”
赵墨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父亲说笑了,太子才是我大宗未来的天子,是父亲高瞻远瞩才对。”
赵墨跟着海平侯回了侯府,将一早准备控诉萧忌的文书交给海平侯,让王宴画押签字。
萧忌虽关押了王家一些旧人,但王宴因为是旁支并未被抓走,眼下从萧忌手里再将人弄回来是不可能的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做一份假供词,日后留用。
王宴得知海平侯让他做控诉萧忌的棋子,随即就破防了,这些日子他被关在侯府不能出门,家里的人还都被抓进了诏狱。
没想到海平侯这时候竟然还准备利用他。
“我不签!这件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做证人?”王宴跪在王氏脚下哭求:“姨母你救救阿宴,阿宴怎么可能是萧忌的对手,要是签了字萧忌他不会放过阿宴的!”
赵墨早就不想与王宴为伍,此时断不会因为一个王宴坏了他自己的大事。
海平侯经过今日在宣政殿和萧忌见面后,已经笃定自己要站在太子党,自然会听话让王宴画押。
海平侯拍案:“今日你不签也是签,若你执意不签,明日我就送你去诏狱,若是你签了,老夫便想办法让太子保你王家,你自己做主吧!”
赵墨的计划已经做完,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着,便起身道:“父亲,孩儿先去旻儿院子里呆会儿,过几日就是贺宴,我怕旻儿心里闷得慌。”
海平侯:“也好,你去吧,不日就是贺宴,莫让他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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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午时后就回了侯府,下午在院子里和云泉编草蛐蛐。
上次萧忌给他弄了一个,甚是好玩,他也想做几个送给萧忌。
云泉觉得有些无聊,趴在院子里的桌子上看赵旻认真弄:“世子,您都做了好几个了,什么时候才能满意啊?”
“送给王爷的,自然要有一些耐心。”赵旻手里捻着干草,刚刚说完,赵墨便推开了他院子的门。
赵旻抬眸,刚好与从赵墨对视。
“哥哥?”赵旻一喜,放下手里的干草,起身准备迎接赵墨。
赵墨则朝着他摆手,径直走了过来:“坐,哥哥就是过来看看你。”
“哦。”赵旻站在桌前,笑迎着赵墨:“哥哥这几日挺忙的,怎么有时间来阿旻这里。”
说罢,赵旻示意云泉去沏茶。
云泉离开,赵墨走到赵旻跟前坐下,看着一桌子的干草蛐蛐和赵旻一身金丝苏绣的绯色袍子,有些不快道:“……最近就是贺宴了,侯府的事情也不用哥哥操心,没什么忙的。”
赵墨自然看的出来,赵旻身上的衣物大概又是萧忌给置办的。
“这样啊,”赵旻浅笑:“恭喜哥哥,要不是因为我,哥哥也不会和父亲母亲分开……”
赵旻的话还没说完,赵墨就摆了摆手打断道:“阿旻,母亲对我很好,我这十几年不比在侯府过的差,倒是你……受委屈了。”
赵墨打听过海平侯,亦知道赵旻的处境。
虽是母亲将他与赵旻置换,但终究是弄巧成拙,让赵旻替他受了苦。赵墨心里愧疚,若是母亲知道赵旻在侯府过的日子,不知会不会后悔。
他也不知道自己若是在海平侯府长大,还会不会像今日一样自由。
赵墨有很多话想和赵旻解释,但此刻他不得不顾及萧忌和赵旻的关系。
赵墨思忖少顷,看着赵旻的衣物和腰间的玉牌,没忍住问道:“阿旻,你那日那父亲说,萧忌将你赶出了府,可是真的?”
赵旻抬眸,看着赵墨锐利的目光,就知道自己肯定瞒不过他。
赵旻轻轻道:“不瞒哥哥,那日我与王爷确实闹得不愉快,只是、只是现在已经和好了。”
赵墨得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衣袖中的手臂青筋虬结:“……阿旻!”
“你可知你这是玩火自焚?”
赵墨已经劝过赵旻一次,他从不救看不清局势的糊涂之人,可赵旻不一样。
他不忍心看着赵旻走入深渊。
赵墨蹙着眉心,死死盯着赵旻,沉声道:“阿旻,萧忌他不是值得托付之人,你为何执迷不悟?”
“哥哥,我有我的苦衷。”赵旻抿唇,他自然知道赵墨是为了他好,他也知道萧忌的结局不好,可是他能依附之人只有萧忌。
就算他靠着萧忌摆脱了自己的命运,他日后也不会放着萧忌不管。
赵墨实在想不通赵旻有什么好怕的,现在王宴根本不可能对他形成危害,“阿旻,你若是因为王宴的事情害怕,大可以告诉哥哥,哥哥今日已经……”
赵墨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利用王宴的事情。
赵墨缓了缓:“总之,哥哥现在有能力护——”你。
赵墨的话音未落,从两人前方的房檐上射|出一只断刃,如风卷着寒气直逼赵墨的咽喉袭去。
说那迟,那时快,不等短刃击中赵墨,一颗石子将刀刃在空中击碎。
赵墨霎时间生了满额的汗,扶着桌子的手不小心将赵旻弄好的小蛐蛐洒落在地。
赵墨:“谁?!”
用短刃的人武功极深,等赵旻和赵墨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身绯袍的萧忌和一身劲装的卓伦已经站在两人面前。
卓伦持剑,指着赵墨:“滚。”
赵旻有些发蒙的看着身前的萧忌,男人身着一身绯袍鹤立在他面前踏皂靴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
“教坏小孩儿,”萧忌蹙了蹙眉心走到赵旻身边坐下,看着桌上的小蛐蛐抬了抬唇笑了一声,才示意卓伦:“把他打晕了扔出去。”
赵墨:“……”
卓伦:“是!”
赵旻闻言一惊,已经没脑子想萧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了,他连忙拉住了萧忌的衣袖,道:“哥哥,等等!”
赵墨难以置信看着赵旻,方才赵旻那句“哥哥”不是喊的自己。
萧忌握住了赵旻的手,夹了夹他的指:“嗯?”
赵旻不愿看到赵墨和萧忌针锋相对,这两个人也不该是现在就针对上的。
赵旻看着萧忌,软声求道:“哥哥,兄长没有坏心思,你别打他。”
“阿旻!?”
赵墨闻言气愤不止,作势就要上前,却被卓伦拿剑柄抵着咽喉,他恶狠狠看着萧忌道:“阿旻,到哥哥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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