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民风淳朴小村庄
我知道你们想了解什么。——蛇人的这句话还真的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C并不清楚蛇人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转的, 才会让他在刚才可能大好的机会下没有做出什么偷袭或者逃跑的举动。
而在交流的时候,蛇人也没有特地对什么地方避而不谈,反倒是相当平静地、好像真的完全没有在语言上做出什么陷阱似的、就这样一本正经地讲述起了有关“石森信之介”这个人的故事。
当然, 或许并不只有C对蛇人的想法感到奇怪。
A……这个暂时失去了理性思考的能力的倒霉蛋除外。像B、诺亚以及保田真司其实也不敢完全打包票能说出“我现在完全理解这个蛇人的内心想法”这样的话, 只是在表情管理方面比C做得要好些, 明面上看起来对于曾经作为“石森信之介”生活过的蛇人的态度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毕竟既然对方愿意说, 那他们肯定也就乐意听,反正对他们而言也没有什么坏处。
除此以外, 在场的除了A以外的所有人的内心中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种预感。
一种名为“也许就在今晚, 就可以最大限度地揭露有关名为石森信之介的人背后的谜团”的预感。
过了今晚之后, 或许他们还能从一些别的地方得知有关石森信之介的故事, 但是恐怕也不会再像今晚这样最接近真相。
也许等到了明天白天之后,当第一声鸟啼响起、当第一缕晨光照入这个偏僻的村落中后,倘若有关“石森信之介”这个人的事情背后还有什么不得而知的谜团的话, 或许那就是真的无法再解开了。
但是没关系。
有的时候, 在很多事情上, 人都无法得知全部的一切真相。
所以只要能够在今晚得知大部分就已经足够了。
一时间, 原先因为枪声、挣扎声、咒骂声而变得嘈杂的野外又再度寂静了下来。周遭只剩下了不远处被五花大绑的人发出的微不可闻的声响, 以及蛇人那伴随着诡异的“嘶嘶”声的讲述。
没有人拿手机在照明,所以照亮着周围一切的依旧是那灯杆已经被折成两半的可怜又顽强的提灯。幽黄的烛光映照在了蛇人呈现暗绿色的鳞片上,令这个大型的、长了四肢的爬行动物看起来更加阴毒了。
夏日的夜晚,却没有多少凉风掠过, 燥热得令人的身上不知不觉间已经渗出了汗珠。
有不少在夜晚也未眠的飞虫已经被灯笼的烛火所吸引, 不约而同地绕着灯笼纷飞着。原本就不喜欢虫子这种生物的B向灯笼处投去了一眼,所以面上表情不显, 但其实对灯笼那边的情况非常厌恶,打好注意之后绝不会往那边踏上一步。
而C也不止一次在耳边听到了突然放大的飞虫嗡鸣声, 忍不住猛地摇了摇头,驱赶走这些扰人的小东西们。
保田真司低下头,伸手在挎包里掏了掏——他原本身上是没有带着这玩意的,但是离开又再回来一趟后身上便多出来了这只包。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距离隐蛇村唯一的那家旅馆已经不算远了。之前他们四个在离开了这里把单独谈话的地方交给石森信之介和A之后,虽然因为担心被石森信之介听到而没有在语言方面进行交流,但是行动上却十分默契。
诺亚与C留在了这里观察情况,以防万一也算是对目前看起来孤身一人的A进行一种保护。
保田真司与B则在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之后,便加快速度奔向了旅馆。旅馆的门没有锁,他们直冲二楼,从之前带过来的那堆行李中取了一些小巧但又十分实用的玩意。
比如说枪还有枪以及枪啊……什么的。
而这个时候,他们之前带上的东西竟然在继威胁蛇人和捆住A之后又一次地派上了用场。——只见红发侦探在摩挲了一会后便从挎包里拿出了一瓶驱蚊喷雾。
因为没有跟着回旅馆所以不知道那两人到底都拿了些什么东西回来的诺亚:“……”好家伙,你们准备得还挺齐全。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保田真司?
其他几人的身上都被蚊虫光顾了几回,但是诺亚的身边却没有飞虫的身影。不过事到如今,诺亚也早就不会因为自己所表现出来的这一点小异常就大惊小怪了。——要是这种程度就忧心忡忡“完了我不是人了”,那他估计早就活生生得把自己给焦虑死了。
不过当C将驱蚊喷雾向他这里递过来的时候,诺亚也没有拒绝。
而另一边,诺亚也说不好那个蛇人究竟是见惯了大场面还是对于今晚的各种发展已经感到了麻木,对他们的这些小动作看起来完全见怪不怪,只是自顾自地描述着“石森信之介”的过去。
它讲述的速度并不算快。毕竟就像是对于人类而言,这个世界上的语言有母语与外语的区别。对于蛇人来说,人类的语言也不是它们所习惯用的那一种。
但是终于,它暂时停止了讲述,而是问道——
“所以,最后那个石森信之介究竟是怎么选择的呢?”
那双阴冷、毫无温度可言的蛇瞳紧盯着正在它最前方的诺亚。
蛇是不会笑的。但是这种时候,诺亚却莫名地觉得这个曾被他们叫做“石森信之介”的蛇人正在笑。
“你们觉得呢?”
这场面看起来就像是如果无法从他们几人这里得到答案的话,他就不会说下去了一样。
但是诺亚却莫名地想到了网团里面KP在发了一大段话后,表示“我没有再RP了”之后等着玩家们各自开始表演的情形。
这样的联想令他也感到有点想笑。
不过这种时候显然也不是什么应该笑出来的场合,毕竟之前蛇人讲述的故事实在是算不上圆满,甚至还有点凄惨。但是说到底……NPC就是NPC。只有对这里一直抱以“这都是D写出来的故事,是虚假的”,在离开这里之前他们才不会被影响太深。
诺亚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笑出来了,到时候还要解释什么“啊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了高兴的事情”也很麻烦。
所以黑发金瞳的青年只是稍稍弯了弯唇角。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他脸上那隐隐的笑意并不明显,只要没有人刻意取看,就不会被看出来他其实是在笑的。
“问我们吗?”诺亚稍稍偏了偏头,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一样。
但是其实,他的心中早就对蛇人所讲述的那个故事的发展有了自己的设想。
虽然也不排除有各自阴差阳错在其中,但是说到底,这样的一个模组故事,如果里面的NPC真的知道什么叫做“及时止损”的话,恐怕如今D所创作的这个剧情也就没有办法正常开头了。
不过考虑到在A这一次的背景故事里面,石森信之介与A的大学同学关系,诺亚心底的猜测也因为变得更加清晰了些。
所以诺亚说道:“我想,石森信之介并没有因为河野秋生的警告而放弃去追查有关他死亡的真相。不过他也不会傻到就这样直愣愣地完全不顾危险,所以他之后应当是采取了更加小心谨慎的行动……我想大概是这样的吧?”
“还算差不多吧。”
蛇人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的古怪,但是诺亚却仿佛从中辨别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这也实在是挺有趣的。
诺亚心想。
一般而言,人类对于那些未知的恐惧,既来自于生物对威胁了生命的危险本能的退缩,也来自于那些未知完全超出了人类可以接受的理解范围。
面对无法理解、无法揣测、又十分危险的存在,像“恐惧”这样的情绪会油然而生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他现在却觉得这个蛇人的一举一动实在是有些太……像是人类了。
所以这个外表恐怖的家伙好像就真的只有外表恐怖了。甚至它能够造成的伤害都是有限的——在蛇人有什么动作之前,其他几人手里拿着的枪已经足够送它最后一程了。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也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就是了。
蛇人的脑回路究竟是什么样的,诺亚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因此懈怠了,那可真的是蠢得没话说了。
******
蛇人继续说了下去。
“石森信之介并没有放弃对河野秋生的死亡的追查,毕竟……”
毕竟有的时候,生命其实也不算是那么重要的东西。
它固然宝贵,但也总有人愿意为了些别的什么存在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或许能让河野秋生那么严肃警告、不要去探究的真相确实也意味着很多危险。但是石森信之介最终还是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生活了下去,到最后也一定会后悔的。
他不想让自己后悔。
更何况,如果河野秋生所说的话确实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那么石森信之介自己也是从小就被一些别的什么人给盯上了。
就算能逃,他又真的能逃得了吗?自己又究竟是要从什么样的存在手中逃脱?
如果真的到最后的一无所知,说不定石森信之介最终也只会得到一个连怎么死的都不清楚的下场。
所以石森信之介展开了调查。
但是他在村子里面的调查并不算顺利。
毕竟在经历了河野秋生的那件事情之后,石森信之介变得越来越疑神疑鬼了起来。他本身就是比较敏感的性格,在河野秋生过世之后现在更是觉得在隐蛇村里无论是谁也无法信任,哪怕对方是个孩子也是一样。——毕竟谁知道孩子会不会无意间说漏嘴什么话然后把内容透露给可能不怀好意的其他人呢。
不过虽然进展并不顺利,但也不算是毫无进展。
后来,石森信之介发现了一个新的突破口。
那就是——
野槌制药。
第142章 民风淳朴小村庄
石森信之介最终还是离开了隐蛇村。——用那个在场的所有人都早已心知肚明的理由, 也就是外出上学。
隐蛇村之内也没有人对此真的表示过阻拦,反倒是还为了庆祝他成功考上了名校而举办了活动。隐蛇村唯一的那所学校也邀请了石森信之介过去演讲,去激励那些同样有着升学打算的孩子们。
但是石森信之介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
毕竟在那一天, 河野秋生已经提醒得很清楚了。现在的隐蛇村对于他要离开这件事表现的风平浪静, 也是因为他们笃定了他们总有各种方法能够将石森信之介再喊回村子里。
石森信之介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稚嫩的鸟。
它从出生起就已经注定了命运, 离开了不知面貌的父母而被人所圈养起来。鸟儿并没有被虐待, 反而每天都有吃有喝,甚至也被允许得到飞向天空的机会。
可是它被养得实在是有些太好了, 这也就导致在真正面对风暴的时候, 它无论要怎样扇动着翅膀都寻不到逃离的方法。
因为在鸟儿原先的观念里, 这个世界是不存在风暴的。既然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那它又为什么要去了解该怎么从风暴里逃离呢?
它能够展开翅膀,自以为自由地在天空之中惬意地翱翔。但是实际上从头到尾,鸟儿的脚上都被系着一条绳子。
那绳子很长, 长到可以令它飞得很远很远, 自以为可以飞到再也看不到故乡的地方。但是只要牵着绳子的人们想再看看它, 那便只需要再将那条长绳一点一点地收回, 原本看似自由的飞鸟也无法抵抗人的力量, 只能被拖拽着回到原地。
只是在见证了外界的蓝天之后,再度回到笼中的鸟儿只会变得更加痛苦。
石森信之介曾经听说过,有的鸟在被人抓住之后,会拒绝进食, 直到死亡。
但是那对囚鸟的人来说, 又算得上是什么威胁呢?到头来死的也只是鸟而已,对人而言只是偶尔回想起时说一句“可惜”与“有趣”的程度。
只是……
石森信之介在这时候却感到自己仿佛能够理解那种鸟雀。因为他现在的境况也就和那些鸟雀差不多。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绝食而饿死, 但是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死在追查河野秋生的死亡背后真相的路途上。
可是即使如此,他也要去尝试寻找真相。就算死了也没有关系, 至少他尝试过了,这样他就不会后悔。——而且说不定这也不是无用功呢,他相信自己总能查到一些东西的。如果最后真的要死,至少他可以把查到的东西送到一些别的什么人的手中?
而石森信之介也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比如说野槌制药。那是他还在隐蛇村生活的时候就调查出来的。
隐蛇村附近的制药厂便是野槌制药旗下的。因为距离很近的缘故,隐蛇村有不少人在那里工作。
不过因为受到学历方面的限制,隐蛇村的村民们做的工作大多都是不怎么需要太动脑子的。也因此,他们其实也并不算很清楚知道制药厂里生产的那些东西究竟都是些什么玩意——不过他们本身也不大在乎这个就是了,反正人家是正规企业,他们这些打工的也只是想赚钱糊口而已。
石森信之介本身也对隐蛇村附近的那家药厂并不在意。毕竟石森信之介对于制药什么的不感兴趣,他在旅馆有着包吃包住的清闲工作,根本就没打算跳槽到那个每天还要早起过去干活的地方,当然也对那里不感兴趣。
但是那家药厂好像出了事情。
有段时间那家野槌制药旗下的药厂突然歇业了一段时间,似乎是上面有什么人过来检查了。石森信之介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河野秋生还活着的时候,曾经与他谈起过关于那家药厂的事情。
这个生活中的插曲原本早已消散在石森信之介的久远记忆之中了,只是关于药厂的事情令他突然想起了过去的这件事。
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太过久远,再加上石森信之介当时也没有把那次寻常的聊天给放在心上的缘故,关于那次聊天的具体内容,石森信之介已经记不清了。——毕竟在那个时候,他又怎么会想得到那个可以时常和自己唠嗑玩笑的哥哥会死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呢?
只是虽然已经记不清了具体的聊天内容,但是石森信之介隐隐回忆起来,当时的河野秋生在言词间似乎表示了对于药厂的不满,但又像是顾忌着什么而没有多言……当时石森信之介也没有多想,但是现在看来……
虽然这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依据,但是那个时候的石森信之介并没有放过任何微小的可能性。在一段时间后,那家药厂又正常重新开始工作,看起来完全没有问题。但是石森信之介却盯上了它。
在旅馆工作还是有不少好处的。毕竟再怎么说,这里都是隐蛇村唯一的旅馆。所谓“唯一”,也就意味着那些外来者如果不是和村子里的人任何居住在村民家中的话,大多都会选择住在这间旅馆内。
也因此,石森信之介找到机会和一位为了药厂而来的外乡人搭上了话。
当时那个外乡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得本身其实个性偏内向的石森信之介有些手足无措。但是最终那个外乡人还是对石森透露了一些内容。
毕竟那似乎也不是什么完全不能说的内容。总而言之就是他们怀疑野槌制药在暗地里生产一些不合法且十分危险的药物。
那个有着在隐蛇村内很少见的深色皮肤的外乡人随口说道:“毕竟那些小玩意一直在一些不法地带里流通,也是让人很头痛啊。不过就现在看来,这几天的检查也没有查出什么东西,你们村里的人也不用太担心。”
他似乎是把石森信之介当成了担心家人的工作问题而来特地打听消息的。石森信之介对此没有解释什么,就这样误会下去也不错。
没过几天后,那几个一同过来的外乡人也就离开了。随着药厂恢复工作,当初的那次插曲也渐渐地被人们遗忘了。
但是石森信之介却记住了那个陌生男人所说的话,他开始暗中调查有关不法药物的消息,最终总算是抓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再后来,他特地去考了野槌制药的总部所在的城市的大学。在远离了隐蛇村的同时,进一步地展开了对野槌制药的调查。
也是在那个城市,他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同样身负秘密的人。
*******
石森信之介并没有在学校里交友的打算。
说到底,他现在自己都处于自顾不暇的地步了,再与其他什么人牵扯不清的话恐怕也只会连累上别人。
但是有的时候,缘分这种事情是谁也不准的。就像是当初,石森信之介也没觉得自己会和河野秋生成为朋友一样,但是现在他自己却在执着于调查河野秋生的死亡真相。
只是越查到后面,他再之后的行动已经不仅仅是因为“想知道秋生哥哥的死亡原因”那样的理由了。
因为事情简直是……牵扯得越来越多。每查到一些内容,那些内容背后所代表着的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复杂了起来。
在之前对暗地里流通的一些非法药物进行搜查时,原本就没有什么调查方面的经验的石森信之介险些就要被注意到了。但是有人更先一步注意到了他的行动,替他抹去了不小心留下的踪迹,然后找上了他。
石森信之介和那几个人暂时合作了起来。
与石森信之介不同,那些人并不清楚什么关于隐蛇村的事情,但是他们同样都在调查野槌制药,以及似乎与野槌制药有关联的一个信仰蛇父的教团。
在暗地里流通且暴利的非法药物、疑似暗中制作这些药物的野槌制药、谋害过许多人的教团……这一件件事情只令石森信之介在心惊的同时变得越来越疲惫。
又是一天,石森信之介疲惫地回到了宿舍。
时间已经不算早了,但是寝室里的灯依旧亮着在。
安归舟还没有睡,他在和人通电话。
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但是石森信之介与他的这位室友其实并没有交流几次,对于他的印象只是在开学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奇怪,但是总体看来应该是个性格冷漠的家伙。
也不怪石森信之介会这样想。毕竟任谁看到一个成天到晚没什么表情,连说话声音也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人,都不会脑洞大开觉得这个人的内心世界一定十分丰富多彩的。
现在,这个应该很冷漠的人此时对着电话那头简洁地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处理的。还有什么要求吗?……了解。”
随后他便挂断了电话,侧过头看向了刚进房没多久的石森信之介。
安归舟没有问他去了哪里,也没有问他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没有和他开些正常室友之间可能会说的玩笑话,没有任何寒暄,但也没有彻底无视他的存在。
安归舟对石森信之介微微颔首:“晚上好。”
“……晚上好。”石森信之介说。
第143章 民风淳朴小村庄
安归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最开始, 石森信之介并没有怎么细想过有关他的这位大学室友的事情。
因为最初在来到大学后,他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关于隐蛇村背后的真相的事情,后来又一头扎进了调查之中, 每天虽然不能说得上是“忙得不可开交”, 但是由于精神一直紧绷着, 所以就算调查进展并不快, 也依旧感到十分疲倦劳累,也因此就更没有心思去刻意与室友搞好关系了。
虽然他最初也没有想过要搞好关系就是了。
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事情。曾经的石森信之介怎么也没有想到过未来的自己竟然离开了故乡, 并且可能再也不会回去了, 同样也没想到过这个时候的自己会一心调查有关自己故乡的隐秘, 并且越查越深、越查越心惊。
仅仅是那些在暗地里流通的药物的效果就已经足够他感到汗毛倒立了。
它们中大多都是毒药。作用显然不是为了毒杀一些有害动物, 而是为了杀人才出现的致命的存在。
也有一些在流通的生效极快的安眠药,能让人迅速入睡。石森信之介自然知道野槌制药在市面上流通的安眠药效果本身就很好,但是在暗处售卖的那些恐怕会更加惊人。只是它们却只能在暗中出现, 恐怕要么是制作药物的成分有问题, 要么就是有说不过去的副作用。
但是这些还并不足以令石森信之介感到心神晃荡。
真正令他……的是——
他发现了一种药物, 或者说、毒素。
石森信之介并不知道那种毒素的真正名称应该是什么, 只知道黑市之类的地方称那种药物为“无形药”。
无形并不是在指这种毒素的颜色, 而是在指它的效果。
这自然不是什么让人注射了之后就能变成隐形人的药。这种毒素会侵蚀人的颈动脉,从而使被注射毒素的人产生大量的内出血,并且走向几乎不可挽回的死亡。
当然,也可能有人因为自身体质出奇的好而逃过一劫, 但是就算受害者并没有因此死亡, 也会经历相当长的一段只能卧床不起的虚弱时间,并且在那段时间里没日没夜地陷入在恐怖的幻觉中, 生不如死。(*)
在这样的情况下,受害者虽然没有死, 但也毫无疑问不可能再有任何的自保能力。那个时候,如果有谁想要趁机去夺走对方的性命,又或者是在对方丧失了行动能力的情况下再暗中进行一些有损对方利益的其他事情,显然都是轻而易举的。
而真正能让人们称这种药物为“无形”的那个效果则是——据说这种药物就算给受害者带来的偌大的痛苦,明眼人都能看得到那些人的身上绝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医生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在受害者的身上找到关于毒素或疾病的证据。(*)
石森信之介几乎是立即就想到了河野秋生。
突然重病但医生却查不出具体的原因、大量的内出血、几日之后便在极度的痛苦之中迎来了死亡……是这样吗?
当初的那个长发的青年,莫非……就是……?!
这些还仅仅只是他能够调查得到的药物。
这其中的一些药物所代表着的效果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令人不禁疑惑“这真的是目前的人类能够研究出来的东西吗”。
但是事实就是,有着那样恐怖效果的药物确实存在的。
不仅存在,它们还在被一批一批地生产出来,每一批的数量其实并不算多,但是每一份都毫无疑问会为制作者带来暴利,并且在这个世界的某些角落帮助那些买家危害了许多人。
一想到有着那些恐怖效果的药物会被用在什么人的身上,石森信之介就觉得不寒而栗。
“但是现在还不能把这些事情传给官方。”与石森信之介合作的人这样说,“因为上面也有他们的人。就我所知的,甚至连如今呼声很高的一位议员都……总而言之,你要注意自身的安危,不能暴露了自己,毕竟他们有的是手段让人悄无声息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们究竟要怎样才能与这样的存在相对抗?
光是一个野槌制药就已经称得上是庞然大物了。那个集团背后仅仅能让他们调查出来的药物的效果就已经令人心惊,谁知道那些存在是不是还有什么更加恐怖难以琢磨的手段?更何况据说在各行各业的高层中也潜伏着他们的人……
曾经,石森信之介一想到这样的结论就会感到心焦。负面的情绪涌上心头,令他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很糟糕。但是后来时间一长,他最终还是渐渐习惯了。
如果仅仅因为这种程度就退缩的话,自己当初暗地里下的决心岂不是就成了一个笑话?
更何况事到如今,石森信之介的行动已经不仅仅是为了探明河野秋生的死亡真相了。
虽然他现在大概也能半是猜测地得出有关那个人死亡的结论就是了。
现在看来,隐蛇村、野槌制药、教团什么的……其实都与“蛇神”息息相关。
这个国家的“神”何其之多?在很久之前,石森信之介都将隐蛇村内信仰的蛇神看作是无数传说故事中的一缕。他尊重蛇神,但是其实并不完全相信它的存在。
但是现在……总而言之,蛇神在那些家伙的心中地位崇高。而身为隐蛇村未来的神官,河野秋生恐怕确实知道不少事情。他知道但不认同,说不定还做出了不少阻碍了那些家伙的行动,所以最终才会……
而现在,石森信之介也在做着类似的事情。
他们确实无法直接对野槌制药那样的庞然大物下手,但是与隐蛇村有关的又怎么只会是野槌制药呢?一些小帮派、非法结社甚至是不少有名有姓的人都牵扯到了不少违背道德的事情。
一直以来,石森信之介与他的几位合作者们一边搜集着野槌制药的资料,一边暗中帮忙阻碍了几次暗地里的交易,捣毁了几个不法组织等等。
时间一长,石森信之介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最开始的焦虑担忧的心情渐渐散去了,那些石森信之介曾经从未想象过的生活就这样逐渐也变为了他的日常。就算知道自己说不定哪天就因为一些失误而被野槌制药那些人注意到,他也没有感到多么恐惧。
反正按照河野秋生的话来说,他早就是出生不久就被盯上要被“献祭”的存在。石森信之介并不知道献祭究竟代表着什么又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如果真的要被“献祭”,那自己其实原本就难逃一死。
如果真的要死,那也要死得有意义一些。
伴随着成年而来的,确实是从隐蛇村那里寄来的信件。——那边的人用了各种理由希望石森信之介回去一趟,但是都被石森信之介用各种理由给推脱了,敷衍着表示“下次一定”。
所谓日常,就是那些在生活中再平凡不过的事情。
正如曾经在隐蛇村里过着一尘不变的生活一样,现在的石森信之介,每天的日常就是等待着同伴们的情报、在有需要的时候与他们一同行动,当然,因为他的身手算不上好,所以大多情况下都是作为后勤人员,除此以外他的日常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上学。
是的,上学。
虽然说石森信之介没有放弃对于野槌制药相关的调查,但是也没有因此就荒废了学校里的课业任务。
毕竟关于野槌制药的事情怎么会是那么轻松就能调查出来的?就算偶然得到了消息,那也是间隔了不少时间之后的,再之后调查也要花费些时间,最后说不定也只能查到一场空。
之前更多的情况中,石森信之介感到一天到晚心力憔悴,其实有很大的原因都是心理上的压力造成的。
他本身就是那种习惯于把负面情绪都压在心底的性格。在隐蛇村的时候寄人篱下,又不想让熟悉的人、尤其是河野秋生担心。后来河野秋生死了,他再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够信任,也不敢去随意信任别人,就连后来遇见的那些合作者……石森信之介与他们也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虽然交托了一定的信任,但是也还没有关系好到能够交心的地步。
但是后来,石森信之介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或者更准确来说,他麻木了。
他并不是没有了那些负面的感受,他只是要将那些负面的情绪也一同习惯,然后就这样继续如常的生活下去。
这样的情况自然说不上好,但是至少石森信之介在习惯那些之后,他的心思也终于能够多分出一些在别的事情上了。
虽然也确实是只有“一些”这种程度而已。不过无论如何,他总算是开始注意到除了隐蛇村那些事情以外的别的东西了。
比如说……他的那位室友。
安归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最开始,石森信之介并没有怎么细想过有关他的这位大学室友的事情。
只是后来他发现,就算自己满心满眼都是有关野槌制药、隐蛇村等的事情,那些难以被捕捉到的若有似无、或真或假的新情报也不会立刻蹦跶到自己的面前来,所以最终真正在他的日常生活里占据了大部分时间的依旧是在大学中继续自己的学业。
石森信之介和班上的学生都没有什么来往,每次也都是等下了课就离开,要么就独自一人直奔下一个课程所在的教室,要么没课了那就离开学校,到外面随机找些地方呆着,自虐一般地浏览着关于野槌制药在外界的那些新闻消息。
在离开隐蛇村之后,石森信之介一直都是独身一人在行动。一方面是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在不经意间牵扯到与自己有关的人;而另一方面……说来有些好笑,他如今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一般,不想再看到与关系密切的朋友……经历生离死别的情况了。
明明那些事情对于现在的情况而言都是莫须有的,但是石森信之介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就拒绝与其他人产生什么太过紧密的联系。
无论未来是有人因为自己受到了牵连而因此被伤害,又或是自己如同河野秋生那样死亡了,而对方又对自己的死耿耿于怀……无论哪种,石森信之介都不希望这样的情况会发生。
……当然,只是不产生密切的联系,偶尔打个招呼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石森信之介并不是蠢,他只希望自己看起来比较孤僻,但还不想太引人注目成为一个“怪人”。毕竟无论如何,“普通学生”这样的身份永远都是最好的一个保护色,不是吗?
虽然后来在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口中确实传言了新生里有一个怪人,但是说的并不是石森信之介,而是他的那位……名叫“安归舟”的室友。
在第一次听说到这样的消息后,石森信之介在略感到惊讶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人类在某种意义上都是些视觉动物。虽然说大家其实也都清楚“不能以貌取人”这样的道理,但是说到底,在刚入学没多久的时候,校友们彼此间也没有多少了解,第一印象自然还是靠看那个人的脸得出来的。
而大家对于安归舟的第一印象大部分都很好。
因为安归舟长得实在是有些出众了。
虽然他看着神情冷峻,但是这也不能改变他就是长得好看这一事实。再加上当时大家大多与他也没有交流太多,只觉得这人虽然看着好像有点冷、不好接近,但是对于眼睛非常友好。
再加上样貌这种是天生的东西,谁也说不好安归舟的性格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是他都长这样了,等笑起来的时候说不定更好看呢。
只是没有人看到过安归舟笑起来的样子。
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就和他的那张脸看起来一样,无论是行动也好、声音也罢,都无一不透露着冷淡的意味。如果说他最开始只是因为模样看起来不大好接近,那么当其他人听到他说话时的声音与内容后,再大的热情也要被浇灭了。
因为这个人的嘴巴实在是太毒了,总是会用各种刁钻的角度说出一些戳人伤口的话,偏偏他说出来的内容在某种意义上听起来好像不仅没有毛病还挺有道理的,让人想反驳都找不出理由来。
再加上安归舟那冷漠的表情和如同在陈述事实一般的棒读似的口吻,只会更加令人觉得这家伙实在是有些……不可理喻,令人在前一秒恨得牙痒的时候又在下一秒被他不好惹的样子给吓一跳,也不敢真的去找这人的茬。
久而久之,大多数学生也就对安归舟表示敬而远之了。就连想远远看一下欣赏欣赏那张脸,也会因为对方脸上的神情而联想起一些不大美好的事情,随后咬牙在心底吐槽“这家伙是怎么做到长这么大还没被打死的”。
后来石森信之介听说了这些事情后在心底想,大概是因为寻常人都打不过他吧。
不过当时的石森信之介并不知道他的那位室友在学校里的风评,毕竟他从来都没有关注过这些事情,身边也没有关系还好到会和他分享这种八卦的人。
但是那个时候,他和安归舟的关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好了。
说是“变好”,但其实也是在之前几乎互不相干的基础上变成了能多说上几句话的地步。
在那段时间,石森信之介总算意识到了自己不能太过逼迫自己,自己一昧地盯着野槌制药,但多数情况下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一直以来那些真正半真半假的新消息都是由他专门负责且擅长情报收集的合作者传过来的,他自己没有并不擅长这些,也没有专门学过究竟该怎么做,只会徒劳地浪费时间。所以多数下,石森信之介只是大家计划中的一个执行者、后勤人员,而并非是情报的收集者。
……不过总而言之,石森信之介的行为要比初来乍到时显得正常了不少。他终于开始把自己的目光多放了一些在学业上,同时留在寝室里的时间也变长了很多。
也因此,石森信之介与安归舟打交道的概率跟着变多了。
与之前几乎只有到了寝室门禁时间才会踩着点回来,简单洗漱一下就直接睡觉了的石森信之介不同,安归舟可以称得上是另一个极端,只要是没有课的情况下,他几乎一天到晚都宅在寝室里,除了吃饭几乎不会出门。
当然,这也是石森信之介原先自认为的。不过想想也是——他每天回寝室的时间都那么晚了,还总是踩点回来,要是见不到人才是奇怪的情况。
后来与这位室友相处久了,石森信之介发现那个人会不定期的请假,时间有长有短。虽然次数并不算多,但是在学生中也是比较显眼的了。
石森信之介并没有去询问安归舟为什么总是请假,也没有询问过他究竟请假去做些了什么事情,就像安归舟也没有问过石森信之介为什么之前一直早出晚归一样。
他们的相处很奇妙。好像真的就只是因为巧合而被拉到一个地方居住的人一样,但是在学校这里,大多数的室友间的交流并不会像他们那么少和边界感太强,至少在真的产生矛盾之前不会这样。
而人都是会有好奇心的。
石森信之介虽然没有问,但是心中还是或多或少地对安归舟产生了好奇。只是他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才与这位室友维持住了一种神奇且微妙的互不干扰的状态。
那么安归舟呢?
安归舟看起来是真的并不在意这些。
他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不在意无法与其他同学维持良好的关系,也不在意自己室友的冷漠。似乎无论发生了什么,他永远都是一个样子,这个天底下好像没有能够令他感到动摇的事情。
但是在相处之下,石森信之介渐渐意识到了并不是这样的。
安归舟虽然看起来冷淡又不好相处,但其实并不是一个寡言的人。
他只是有些不打擅长找话题而已。——恐怕他自己有时候虽然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究竟哪里又惹人不快了,但还是有意识到自己总会说出有歧义的话这种事情的,所以索性就尽量不怎么主动开口了。
但是实际上安归舟并没有看不上任何人。
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流并不算多,但是每当石森信之介和他搭话——大多数情况下是借些东西或者是讨论下作业方面的问题之类的。总之这个时候,安归舟都会很耐心很认真地回应他,无论是多么小的事情也是一样。
那个人的神情与口吻还是一如既往,但是却从来没有过任何的不耐。就算是他也帮不上忙的事情,也会认真拒绝。
而当学校里有了什么通知或者别的什么石森信之介一时没有顾及到的事情时,安归舟也会及时提醒他。——当然,这在寻常的室友间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是放在那个看起来情绪从来没有任何波动的人身上,总感觉会变得很奇妙。
那个时候,石森信之介心想,或许那个人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淡。也许他只是……天生就那副样子而已,没有什么表情,也不大会说话,但其实没有恶意,甚至比不少巧舌如簧的人要真诚许多。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真正可以称之为是命运的转折的,恐怕还是……
那一天。
他们的一次针对着野槌制药的合作者的行动被人发现了不对,那个察觉到了他们踪迹的人为了以防打草惊蛇、又或者是出于什么“想先给人希望再打入绝望”的恶趣味而没有理解伸张,就这样安排了一个陷阱。
而石森信之介就踩入了这样的陷阱之中。
好消息,那个人还没有把石森信之介与其合作者的存在上报上去,只要石森信之介能够在这个地方解决了那个人与他身边的两个打手,之后再好好清理掉尾巴,今晚的事情还是可以勉强当作无事发生的。
坏消息……你猜打手为什么被称作是打手呢?
打是打不过了,就算跑……又能跑到哪里去?更何况就算真的侥幸逃脱了,自己的脸也早已被眼下的这三个人给记住了,被再次找上也是迟早的事情。
果然……还是要到这一天了吗?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石森信之介也说不上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后方竟然也有人吗……?
石森信之介简直想要苦笑了。但是事到如今,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死得明白些,于是他顺着那道声音转过了头。
下一刻,石森信之介瞪大了眼睛。
他震惊地说道:“你怎么……?”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第144章 民风淳朴小村庄
“你怎么……?”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石森信之介只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因为惊愕而打着颤,含含糊糊地重复了好几次才把舌头捋直,将心底瞬间冒出来的那个疑问给说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出现在石森信之介身后的那个人, 毫无疑问是安归舟。
不同于石森信之介已经写满在脸上的震惊, 安归舟看起来可是相当的淡定, 淡定到了与此时此刻的这种按理来说应当危机四伏的情况表现得格格不入, 活脱脱和大家不像是一个图层的。
哦,他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一张淡定脸啊, 那没事了。
顶着一张淡定脸的安归舟无论是神情还是姿态, 都镇定自若地如同他现在是刚吃完晚饭在学校操场里散步一般。
但是这里并不是什么足够安全的学校操场, 而是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来的一片荒地, 附近只剩下几座早就搬空了人的危房,按理来说一般会到这里来的只有鸟雀与飞虫。
这也就是石森信之介在看到安归舟之后感到震惊的原因。
如果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偶然间遇到也就算了……但是在这种地方,就算一会安归舟说他是路过来的, 那也恐怕只有鬼才信吧?!究竟要怎样路过才能路到这个地方啊?!
只是安归舟当然不清楚石森信之介的内心想法, 他只知道自己那位室友像自己表示了很明确的疑问, 而这显然也不是什么不能回答的问题。
所以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到了来自这位一般路过的普通男大学生的声音:“哦, 我正好路过这边, 听到有些动静就过来看看。所以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石森信之介:“……”他竟然真的说他是路过的。可是他好真诚,总感觉这么离谱的理由被他一说,好像说不定也真的就是这样?
莫名的,石森信之介觉得安归舟并没有在撒谎。虽然没有什么理由……但是他就是感觉那个人不是什么会说出谎言的人。
只是石森信之介在心底隐隐地开始选择了相信, 但不代表在场的那其他三个人也同样会这样想。
那三个人中, 两位打手显然是以站在他们中间的那个人为主的。并且他们也挺有契约精神的?在中间那个西装革履的家伙没有什么表示之前,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仿佛他们并不是人,而是两座冰冷的雕塑一般。
在听到安归舟刚才所说的话之后, 三人中为首的男人顿时就笑出了声。
很显然,他意识到了新过来的安归舟与石森信之介是认识的,但是并没有因此而担心自己的猎物多了个帮手什么的……毕竟安归舟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就连石森信之介都在心底暗自感慨他的这位室友实在是倒霉。
石森信之介原先就不希望自己的事情会牵扯到别人,他千算万算,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却怎么也想不到这种在危急关头自己室友主动过来送人头。
显然那个三人中为首的西装男人也是这样想的,他大概在心底觉得这种发展实在是有趣极了,完全不懂得“反派死于话多”这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没有立即下令让那两个打手出手,反而还在那笑得开怀:“哈哈哈哈哈哈,是吗?那你可真是太会路过了。”
西装男人那句话完全没有掩盖其中嘲讽与鄙夷的意味,偏偏安归舟却觉得男人说的话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这位自称路过的青年认可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也觉得挺巧的。”
石森信之介:“……”不,你们的交流完全就不在一个频道下吧?还有这种时候就不用这么认真地回答了吧?稍微有点紧张感啊?
还是说……果然安归舟这个人即使是在这种不妙的氛围下,也无法在明面上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吗?
这样想着,石森信之介将目光从西装男人的身上挪开。他又重新看向了自己的那位室友。
站在昏暗月色之下的黑发青年此时正穿着一身再普通、再休闲不过的白T恤,手上还拎着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购物袋。
如果不是眼下的情形实在不符合,看起来他这个形象倒是相当贴切他自己十分笃定的“我只是个路过的男大学生罢了,给我记好了”这种模样。
而他脸上的神情……果然是从出现到现在,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只是虽然说在学校里的时候,安归舟会因为他的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与表面上的态度使很多人对他敬而远之,但是在眼下这种糟糕的局面下,只怕在场的无论是谁都仅仅会认为他和石森信之介一样是个很好对付的普通学生而已。
就算长得很冷峻,但是说到底……这种普通的学生又怎么可能会和别人专门带在身边的打手相比呢?
更何况他们的身上还带着刀具。
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人体是非常脆弱的东西。虽然说现在为了防止造成伤害,霓虹尽管不禁枪,但也在对枪械一类的进行严格管控。
可是有的时候,想杀死一个人其实是十分简单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热武器。
一把刀,在致命的地方捅个几下,或者直接在脖子上一抹,一条人命也就结束了。
虽然说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看起来也并不擅长打架,就人数而言他们这边勉强算是持平了,但是两个专业的打手与两个普通学生……结果会怎么样也已经很显而易见了吧?
在这种时候,假惺惺地说什么“把你牵扯进来了真是抱歉”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石森信之介咬紧牙关,开始思索对策。
无论如何,虽然看起来像是必死的局面,但是他还是不准备就这样束手就擒。就算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也想要赌上一把!
就现在的情况看来,那三个人身上并没有枪械这类的存在,而使用刀具的话那就一定要近战才行,也就是说……或许可以逃。
虽然说石森信之介知道自己就算逃了,已经被看到脸的自己也不过是从“死刑立即执行”暂时变成了“死缓”而已。
但是如果只是尽量拖延时间的话……说不定他的那些合作者会及时发现不对然后过来支援,这样的话只要解决了那三个人,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石森信之介下定了决心。虽然他目前也对于“真的能拖延到足够的时间吗”这件事情感到相当的不确定,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这样做了。
“安同学,我们……”
“咦,看来来者不善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了。
石森信之介下意识地闭了嘴,但是当时同样发出了声音的安归舟却自顾自地把话又说了下去。
“……虽然我好像才是那个‘来者’来着,但是没事,不用在意这么多细节。”
石森信之介错愕地看着原先站着不动的安归舟向前走了几步。
安归舟的眼睛落在了那两个打手握着的刀具上。大概是很好奇这个突然有了动作的陌生青年想要做些什么,西装男人伸出一只手随意地摆了摆,示意两个手下不要先轻举妄动。
突然,黑发的青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
“我姑且先确认一下……”
安归舟侧过头看向了石森信之介,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很平静,他一本正经、在棒读的同时又看起来相当认真地询问道。
“你们这应该不是在搞什么电视台整蛊活动吧?”
啊??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小子果然很有意思啊。”
西装男人又被逗笑了,他夸张地伸出手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不过很遗憾,笑话什么时候都能再听,现在我有点想快点收工回去了,你们两个快去解决吧,我有点累了。”
石森信之介没有想到这个人最后竟然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但是他看起来又好像很认真的样子……
石森信之介连忙摇了摇头,一方面他急着回答安归舟的疑问,另一方面又总觉得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时间声音因为急切都有点变了原本的声色:“当然不是!但是现在这样……等一下、你要做什么?”
在那两个打手冲上来之后,石森信之介下意识地想要逃跑,但是他没有想到安归舟不仅没有跟着逃,反倒是就拎着他手里一只拿着的购物袋,就这样迎了上去。
*******
“这是……?”
石森信之介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在了地面上的三个男人。
他自己也说不上自己现在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是震惊吗?但是从安归舟出现到现在,事情的发展好像就变得不对起来了,反倒是现在使他想震惊都有点震惊不起来了,甚至感到有些麻木。
是劫后逃生的喜悦吗?但是这事情实在是有点太突然了,他总感觉还不是很有实感……
就,啊?这就……结束了?诶?
“只是电//击//枪。”安归舟平静地解释,好像刚才成功放倒了三个男人的家伙不是他一样,“他们一开始没有想到我带着这个,所以掉以轻心了,否则对付他们应该不会这么轻松。”
不……就算你这样说……
石森信之介腹诽道。
其实刚才展示出来的身手,已经很不得了了吧?
好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石森信之介一时间有很多问题和很多话想对眼前的这个人说,但是他又想起之前两人互不干涉的那种氛围,以及自己原本觉得不应该牵扯到别人的想法……一时之间反而哑口无言了。
最后,他也只是愣愣地回话:“这、这样啊……真厉害呢。”
不过安归舟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逐渐变得有些尴尬的氛围。
黑发的青年继续说道:“还好吧。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应该离开了。”
石森信之介:“……嗯?”
为什么?是因为这里还会出现什么事情吗?还是什么“好了我要留下来处理现场了”这种理由吗?说到底,这个人到底……
一时间,石森信之介的脑海里冒出了各种各样的想法。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他的这位室友最后竟然是这样说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快到门禁时间了,不过你现在回去应该还来得及。”安归舟认真说道,“我是请了假出来的,明天也不回学校,你呢?”
“明早的课是八点半的。如果你回宿舍睡的话,还能晚起点。”
第145章 民风淳朴小村庄
石森信之介也不知道事情最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仿佛是一场幻梦般。
这并不代表着石森信之介在怀疑那晚上的事情的真实性, 只是他对那时候的一切发展都感到很奇妙,如同梦一般的奇妙。
总感觉……原本的那种即将面对绝境求生的绝望场面,在一个拎着购物袋的一般路过普通好心男大学生出现之后, 画风就突然变得清奇起来了。
并且这画风一骑绝尘, 怎么也扭转不过来了。再最后, 事情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解决了。石森信之介没有被抓, 也没有死,甚至身上连一点伤口也没有。
等第二天上课后, 石森信之介的周围谁也没有察觉到不对。——任谁都想不到他们的这位同学昨天晚上原本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生死时刻。
……是的, 最后石森信之介还是迷迷糊糊地就回学校去了。
就像安归舟说的那样, 他在那个时候往回赶还能抢在门禁之前。第二天最早的课是八点半的, 因为是在寝室歇息,所以石森信之介的起床时间也不算太早,最后踩着点在上课前五分钟赶到了教室。
石森信之介的心中有着许多的疑问。
比如说, 安归舟昨天晚上真的只是碰巧路过那里吗?究竟是怎样的巧合才能让人正好到那片荒地去呢?不过考虑到现在的学生在没课的时候整日整夜地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说不定安归舟还真就是闲着没事干溜达到那格外偏僻的地方去了……
又比如说, 安归舟真的只是出于那种好心的理由让自己先离开那里回到学校去吗?虽然确实不像假的……但是自己离开之后呢?那三个在地上躺尸的家伙要怎么办?安归舟究竟想要怎样处理他们?不会就只是放任不管吧?
再比如说, 安归舟为什么会有这样好的身手?石森信之介不是很懂打架方面的事情, 如果是他自己的话,那就是抡起拳头一阵瞎揍,打到哪里算哪里。但是昨天晚上他隐隐也能看出来安归舟似乎特别擅长打斗,就算面对着两个明显是专业人士的打手也完全不落下风。
说真的, 这下真的是被他给装到了。
当时围观在边上的石森信之介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石森信之介原本见安归舟一言不合就直接往前冲了的情形之后, 也不打算逃跑了,想着怎么也要上去帮他一把。
结果没想到到后面, 石森信之介反而选择了躲在边上围观。——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害怕了,而是他看了出来安归舟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应付的过来, 自己贸然上前反而有很大的可能会给他这位神秘的室友添乱。
再加上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在那个时候自己就是个拖后腿的,所以还是尽量站远些吧,不然倒是要是出现了什么自己被挟持然后“不许动不然我就杀了他”这样的剧情,那可就太有乐子了,有乐子到石森信之介都想找个板砖把自己拍死。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安归舟顺利用从购物袋里掏出来的电//击//枪连续放倒了三个人,顺利解决了石森信之介的危机。
再然后……
再然后,即使满心疑惑,但是当石森信之介听到他的那位室友说出了“你应该离开了”这样的话之后,他竟然真的就完全没有再多问,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回了学校。
为什么呢?
石森信之介等缓过神来后,也想过为什么当时的自己就真的这样离开了。
他那个时候明明知道自己至少也应该询问很多问题,在搞清楚或者嘱托完一些事情后才能勉强安心地离开。但是在听到那个人这样说之后,他只觉得“就这样吧”,就在和安归舟简单道别之后就真的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是的,他们两个甚至还认真地说了“再见”。
现在想想当时的情形,石森信之介简直忍不住想笑。因为他们两人把当时的场面搞得好像真的是什么在校外偶遇同学,然后简单聊个两三句话就挥手告别一样。
所以为什么呢?
石森信之介心想。
是因为安归舟那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足够震慑人心了吗?石森信之介清楚,如果当时安归舟也想要对自己出手,那自己绝对再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还是因为围绕在他那位室友身上的一切都实在是太过神秘呢?神秘到令自己在某一瞬间突然意识到,安归舟背后所代表的秘密可能也不比有关隐蛇村的要少,所以贸然提问,也许同样会令自己陷入到危险的漩涡之中吗?
不。
不是的。
讲台上的老师将ppt又显示了新的一页。石森信之介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伸手将课本也翻过一页。
……或许是因为,安归舟也没有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既然安归舟没有问,那么石森信之介也不会问。
这仿佛是什么约定俗成的事情一般。平日里其实并不算熟悉的两个人在那一刻竟然展现出了惊人的默契。
大家都是背后有着秘密的人。所谓秘密,那么显然都是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我不会去主动询问你的秘密,所以你也不要来询问我的秘密。
石森信之介在那天晚上直接就离开了。他没有跟安归舟说什么“不要报警,警方估计也有他们的人”“不要放走他们,他们看到了我的脸,如果他们成功离开了,那我可能会死”之类的话。
他不知道后来安归舟是怎么处理那三个人的。
但是至少到现在,石森信之介还活得好好的,没有任何人来找他的麻烦。他的那些合作者也没有立刻通风报信过来,说什么“你暴露了快跑吧”这样的话。
石森信之介今天同样也没有见到安归舟。他的那位神秘的室友就如昨天晚上他自己说的那样请了假,所以不用来学校。
石森信之介不知道安归舟这次请假又请了几天,但是或许暂时见不到他也是一件好事吧。
因为石森信之介也想象不出来,自己与那位室友再次见面后,究竟要摆出一副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才最合适。
*******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安归舟回来了。
那个时候石森信之介正在宿舍里面,坐在桌子前看书。——说是看书,但更多的其实是在发呆,被摊开的那一页已经很久没有被翻动过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宿舍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来人没有敲门示意,显然并不是有事情来串门的其他同学,而是终于忙完了事情重新回到学校来的安归舟。
石森信之介顿时回过了神,只觉得全身都僵硬了。
虽然这几天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等安归舟回来之后,他们两个人再见面时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况。但是当他的那位室友终于回来的这一刻,他的心中并没有出现那种“啊这一天还是终于到了”的想法,反而满脑子都是“我到底该怎么做”。
当初石森信之介在脑海里预设过的各种可能性就仿佛是一个笑话般,等现实终于来到这一刻时,之前的预想他却一个都做不出来。
这也令石森信之介呆在了原位一动不动,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
但是他不动,不代表安归舟不会动。
那位黑发的冷漠青年……呃、至少外表很冷漠的青年的脚步声距离石森信之介越来越近了。宿舍的范围本就有限,很快,安归舟就来到了石森信之介的身边。
这个时候再发呆可就真的不礼貌了。石森信之介刚打算出声和这位两天未见的室友打声招呼,就看到安归舟突然将一个袋子给递了过来。
与此同时,石森信之介听到他说:“生日快乐。”
什么?
石森信之介错愕地抬起头,正对上了一双平静且深邃的、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
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了。
之前会庆祝生日的人已经过世了。之后石森信之介一直都是独身一人,再加上一直在专注于隐蛇村和野槌制药的事情,如果不是今天安归舟突然这样一说,他连自己都以为今天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想想日期,今天确实是……
已经被遗忘了许久的事情却突然被人提起。这或许本是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但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关心过、时常游走于危险边缘的人来说……
而且,石森信之介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过事情会是这样的展开。
这个人、这个人……真的就仿佛有一种魔力一样。每一次事情的发展都会因为他而出现了转折,他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做出令人惊讶不已的举动,自己却毫无察觉,就如同他时常露出的那副模样一般,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无法令他感到意外与动摇。
就像是无论是什么,只要是安归舟所做出来的,那么就全部都理所应当。
最后,石森信之介听到了自己说出了简直蠢得可以的话,就像是自己的嘴巴已经很大脑完全无关了一样,晕晕乎乎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啊……什、什么?我……这个是给我的吗?”
安归舟看起来也因为他的这种反应而稍稍愣了愣:“对,给你的。”
“……谢谢。”难得看到他这位室友稍微怔愣的模样,石森信之介总算是夺回了对自己嘴巴的控制权,有些窘迫,干巴巴地道谢。
在面对他时,自己总是这样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要道谢的也不仅仅是对方送了自己生日礼物这件事,更是为了不久前的那天晚上,那个时候如果没有安归舟的话,自己恐怕已经……
但是安归舟只是平静且简洁地说:“没事。”
似乎也不只是在说生日礼物,也是在说那天晚上的事情一般。
对于他而言,那些好像都只是无所谓的、想做就做了,从来都不计后果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事情。
安归舟很快就又出门离开了,石森信之介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但是当黑发的青年出门之后,石森信之介并没有急着看对方究竟都送了些什么东西,而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完蛋了啊,都说好奇心会害死猫。
但是安归舟那个人……怎么可能让人不在意呢。
石森信之介知道,就算以后自己想要继续抱着曾经的那种态度与对方相处下去,恐怕在潜意识下,还是会忍不住去关注他的这位神秘的室友吧。
神秘的、充满谜团的……可能很危险,但是又其实很可靠的室友。
第146章 民风淳朴小村庄
在那之后, 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石森信之介在那晚的情况之后变得更加谨慎了。不仅是他,他的合作者们在听说了那件事后同样也感到心有余悸。
不过出于这样那样的种种考虑,石森信之介在说明那时候的情况的时候, 隐去了安归舟的存在, 只说是自己为了以防万一所以随身携带了电//击//枪, 却没想到正好派上了用场, 刚好逃过一劫。
至于该怎么解释在那天晚上之后好像就消失了的那三个人……石森信之介虽然提前想好了各种各样说辞,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想出来的那些理由其实或多或少都有些漏洞, 很容易被戳穿不对。
那三个人……现在的状态应该算是失踪了吧?至少那个西装的男人是这样的。
打手的身份与来头, 石森信之介其实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当时那个为首的西装男人是大家调查出来的野槌制药的合作者。
那个西装男人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明确来说并不算是野槌制药的人, 不见得对野槌制药了解多深。但是他与野槌制药在进行长期合作, 暗中购入了许多无法在市面上出现的药物。
至于那个西装男人用那些药物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嘛……哈。
打手的消息并不好知道,但是那个男人也算是个公众人物。很快,石森信之介就在新闻的一角看到了他失踪的消息。
顺便一提, 这新闻在报纸上的板块并不算大, 在网络上的热度也不算高。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 他这样的人失踪了其实对自己的人生也没有什么影响。
再加上那男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对社会做出过杰出贡献或是有什么惊人成就的人,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也没有多少人在意。
不过, 即使石森信之介对那三个人的下落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借口来说明,实际上最终还是一个也没有真正用上。
因为他的那些合作者在确认了他们不会因为这次失误而在后续遇到麻烦,就没有再接着多问了。
而这所谓的“没有多问”,自然也包括那三个人最后的下落。
他们或许是出于“还是不要提起这小子杀了人的事情了”这种人道关怀, 也可能是单纯的不感兴趣, 又或者其他的什么理由才没有多问。但是无论如何,这种情况多少令石森信之介暗中松了口气。
而现在, 恐怕是目前唯一一个知道那天晚上的三个人的下落的家伙……名为“安归舟”的那个人。
他们还是保持着那种没有去探究对方的秘密的默契。
石森信之介没有去询问安归舟,最后他一个人究竟把那三个人怎么样了, 那三人又到底是死是活。
他今后也不打算再去问,所以这件事或许就这样永久的变成了一个只有安归舟才知道答案的秘密。
而安归舟的秘密显然不止只有这一个。但是石森信之介还是什么都没有问,那天晚上他没有问,两天后安归舟回来了,他还是没有问。
安归舟也没有问石森信之介究竟是怎样惹上那三个人的,同样没问石森信之介动不动就早出晚归地去了哪里。
他们的默契没有被打破,就像是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一样。
但是在那之后,好像还是有一些事情改变了。
比如他与安归舟的相处模式。
虽然说他们两人没有怎么询问过那些微妙的事情,但是两人间的交流却渐渐多了起来。
在那次事情之后,为了以防万一,合作者们都一致决定潜伏一段时间免得打草惊蛇,所以石森信之介突然变得清闲了很多。
当然,其实他之前也有很多清闲的时刻。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哪怕在按理说应该闲来无事的时间中,也在明知根本找不到什么有效内容的情况下自虐一般地搜查着网络上、新闻里有关野槌制药的消息。
反正无论如何……都没有给自己任何休息的间隙,也没有去参与什么娱乐活动。就好像……这些全部都只是在浪费时间。
虽然他其实心底也清楚,自己那样毫无意义地调查不也一样是在平白无故地耗费时间吗?
而现在,石森信之介总算是给了自己更多的喘息的机会。
虽然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反而不知道抛开有关“隐蛇村”的那些事情后,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了。
不,如果偏要说的话,那其实还是有一个的。
那就是……
想到这里,石森信之介看向了寝室的某个空位。——那是安归舟的位置,不过他现在人并不在寝室里。
在那次请假回来之后,安归舟也变得清闲了许多。具体就体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请过假出去了。
“哦,因为我请假要去负责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至少我要做的那部分解决了。现在在忙的是别人,而且他们估计还要忙不少时间吧,不过不关我事,总而言之我最近可以好好休息了。”——这是别的同学在其他人“哇你竟然跟他搭话真是勇士”的目光下询问了安归舟最近怎么没请假的事情后,安归舟的原话。
当时石森信之介就坐在他边上的位置,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们两个是同行去班级的,也顺便坐在了邻近的座位。
石森信之介的潜意识告诉了他自己,他这位室友当时说的内容不能细想。而他自己也确实没有去想太多。
他只知道安归舟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突然也空闲下来了,天天没课就宅在宿舍里把书一扔打打游戏什么的。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原先那种无形的隔阂就被打破了呢?
石森信之介动作随意地转了转笔,随后“啪”地一下将笔按在了桌面上,轻轻摇了摇头。
记不清了。但是或许自那天晚上后,一切就已经注定变得不同了吧。
在这些日子里,他与安归舟虽然没有互相过问对方的一些“事情”,但是行为却变得逐渐亲密起来,变得……像是朋友一样。
朋友?
他们现在算得上是朋友吗?
这个词语……曾经能被石森信之介信誓旦旦地说出是“朋友”的人只有一个。然后也是因为那个人的离开,使石森信之介的命运从此发生了未曾料想过的转折,之后……因为担心连累他人,石森信之介也不敢再去与其他人主动去建立什么友好的关系。
但是现在,他和安归舟的相处却越来越向着“友人”的方向发展了。
寻常朋友会做的事情,他们也都会做。比如说在去班级的时候同行,空闲的时候一起打个游戏,或者干脆晚上去居酒屋聊天什么的。
但是,真的要和他就这样成为友人吗?安归舟他呢?他又是怎样想的呢?
在相处了这么段时间后,石森信之介早就已经意识到了,安归舟果然并不是他表面看起来表现出的那样冷漠的性格,他有的时候只是有些……唔、真诚过头了?包括他那些总是说出的听起来不大好听的话,其实都是发自内心且毫无恶意地讲出口的。
而且在绝大多数的时候,在面对一些要求的时候,安归舟不会拒绝。
所以其实石森信之介自己反而也不大确定,现在看起来和自己疑似是成为友人了的安归舟,究竟是把自己当成了朋友,还是……仅仅只是因为既然“别人邀请一起了那就这样吧,没什么好拒绝的”这种理由才……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自己怎么还在纠结这个啊,很奇怪啊。
石森信之介伸出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了眼放在桌面上的闹钟上显示的时间……差不多该去吃晚饭了。
今天是周末,没有课,安归舟一大早就出门了,石森信之介也没问他去了哪里。
不是很想吃食堂啊……
石森信之介想了想,最终站起身准备去在学校附近新开的一家店里尝尝味道。
这件事情倒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等回过神后,石森信之介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饿了。此时正天色稍晚,但毒辣的阳光还未完全散去。石森信之介随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防晒服,出了门。
嗯……?
结果他在才出校门没多久后,在站在马路边上等待红灯过去的时候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安归舟?
原本只是随意的瞥视而已,但是在确认那个人的身份后,石森信之介下意识地便将目光放在了那个人和他身边的人身上。
站在安归舟身边的是一个已经不再年轻,但是依旧看起来很有气质的男人。而且这样仔细一看,虽然并不是很明显,但是他们两个人的样貌好像也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所以那个是……安归舟的父亲、或者其他什么长辈,之类的吗?
等会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石森信之介犹豫了一下。然后下一秒,绿灯亮起了。
第147章 民风淳朴小村庄
绿灯亮起。
原本因为红灯而停驻在路边积攒成人群的人们都因此重新动了起来, 虽然各自有各自的目的地,但在这个时候,都一同向着马路的对面走去。
到底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呢……他们好像在说着什么的样子, 贸然打扰实在是有点……但是都看到了, 装作没注意略过对方似乎也不大好。
而且更重要的是……
石森信之介不得不承认, 他自己确实有些好奇。
可是和别人的人际关系, 说不定也会涉及到他的那位神秘的室友的秘密。如果可以的话,石森信之介不打算主动参与进安归舟背后的那些事情, 就像是他同样不希望安归舟探究他自己隐藏的那些秘密一样。
去那家新开的料理店需要经过那两个人所站着的地方。虽然也不是不可以绕个路或者临时换一家店, 但是石森信之介不打算这样做。
某种意义上, 这也算是理智与情感的拉扯吧。
在理智上, 石森信之介知道自己或许应该在现在避开安归舟。但是在情感上,他又实在是……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些在意。
所以最终他还是决定听天由命了。
也就是装作没有注意到的样子,如果就这样自然地擦肩而过了也就算了。但是倘若被叫住了……那就再说吧。
就这样, 石森信之介自然地按照原先就准备好的行程向着前方走去。
说实话, 这里的人并不算太多, 但是也并不少。周围人三三两两走在一起, 为这条街道增添了几分活力。
同样的, 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虽然不显得嘈杂,但是也让人对自己想要听到的感到捉摸不清。
……当然,事先声明, 石森信之介本人并没有趁机偷听的打算, 至少主观上是这样的。
只是或许是因为他在潜意识中还是相当在意安归舟的缘故,在逐渐接近那两个人的时候, 从周遭的无数声音中,石森信之介还是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一些从那两个人那传过来的声音。
安归舟和他的同行者的说话声音都不算大, 不少话语都湮没在了吹过的风中,使传过来的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是陌生的声音。
安归舟此时正沉默着,听着那个应该是他的长辈的人说着话。
“这次……还不错。但是,你之后……为什么?……没必要……”
“三个……被送去……生不如死……所以这……到此为止。”
什么?
石森信之介怔愣了一瞬。
或许是他多心吧,明明其实自己没有听清那个陌生男人具体都说了些什么内容,但是“三个”这个量词实在是令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他们两个人,不会就是这样直接在大街上说着什么危险的话题吧?
不过……说来也是。一般人就算听到了那两人说着的内容,估计也会觉得他们是在说着什么小说、动漫或者别的什么影视剧的设定也说不定。像自己这样疑神疑鬼才是少见吧。
石森信之介心中错愕,脚上的步伐却没有因此而停下。——他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但是身体却仍旧下意识地在向着原定的方向、速度未变地走着。
然后,在他与那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
他终于听清了一句完整的话。
说话的依旧是那个陌生的男性,石森信之介听到他说道:
“你要记住,下不为例。”
那声音没有带多少情绪,听起来虽然并不严肃,还是令石森信之介莫名心惊。
但是,这其实也与他无关。事到如今,既然没有被注意到,那就还是先去吃饭……
然而,就在他刚经过那两人所在的位置每走两部后,他的身后传来了自己已经熟悉、绝对不会错认的声音。
安归舟终于开了口。但是他却没有立即回应那个在他身边的男性,而是转身看向了石森信之介所在的方向。
“石森?”
……啊。
他注意到了吗?
被叫出了名字的是森信之介一怔,因为原本他没有想到自己原来还是被注意到了,所以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这样自然的反应倒也很像是他在最开始就没有注意到那两个人一样。
石森信之介步伐一滞,随后转过身,看向了那两人:“安同学……?好巧。”
安归舟对他点了点头:“确实巧。”
然后气氛好像就这样冷了下来。
就在石森信之介纠结着是不是要问一问安归舟身边的那个人是谁自己该怎么称呼然后客套一下的时候,平日里更多时候不怎么会主动出声的黑发青年突然开口了。
安归舟问道:“你要去哪里?”
石森信之介一时不确定自己的这位室友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平常的寒暄吗?但是总感觉又好像不大像……
不过这总归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于是是森信之介说道:“我正准备去吃晚饭。”
安归舟又点了点头,看起来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虽然他脸上的神情使他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不意外就是了:“可以带我一个吗?”
一个……吗?
石森信之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安归舟身旁的那个男人,随后便对上了一双丝毫不掩饰审视意味的眼眸。
“……”
这样被盯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与那双仿佛深不见底的眼睛对视一瞬,石森信之介的胳膊上几乎快要冒出鸡皮疙瘩了。
他迅速挪开了视线,没有忘记回答安归舟的问题:“没问题。但是……可以吗?你好像还有事情要忙的样子。”
“我没有事情。”安归舟说,“走吧。”
诶?这、这就直接走吗?不管你边上的那个男人了?真的没问题吗?
看起来并不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因为那个陌生男性在石森信之介被喊住到现在后,终于再度开口了。
“不为我介绍一下吗?”那个男人看向了安归舟。
“这位是高安康。是我的……一位老师。”
安归舟先是向石森信之介说明了那个陌生男人的身份,随后才看向了那个据说叫做“高安康”的男人。
“而这位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的同学、室友,以及朋友。”安归舟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但是却意外的能令他人感到其中的认真,“他叫做石森信之介。”
他刚才说了“朋友”这个词对吧?
果然……他也是这样想的吗?他们两个已经在“朋友”的范畴内了吗?
一股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心情在心中上涌,一时之间,石森信之介竟然忘了出于礼貌,在这时候应该和那位叫做高安康的长辈打声招呼寒暄一下什么的。
不过好在那个初次见面的男人也没有在意这些。
他只不过是像听到了什么格外难以言喻的事情一般,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安归舟。而安归舟像是没有意识到这点一样,目光平静地回望了过去。
最终,这个在石森信之介的眼中看上去应该是不苟言笑的性格的男人突然笑了一声。
“你还真是……好吧。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考虑到未来的打算,人际关系方面你也确实还是要……”
那个男人说道。
“那么,好好享受你的大学生活吧。”
*******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
但是……偏要说的话,应该都算是好事吧。
那个时候石森信之介心想,在不得不离开家乡之后,发生的事情也不全是坏事。虽然离开了隐蛇村那个地方,但是他还是拥有了新的友人,说不定也能……真的开始新的生活。
就算中途也不是没有遇到危险的事情,但是石森信之介也每一次最后都成功地化险为夷了。
除了那些关于隐蛇村、野槌制药的事情之外,石森信之介也终于开始渐渐地把目光放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开始在这座城市中尝试越来越多的事情,比如说染发什么的。毕竟深刻体会到了安归舟平时那种状态虽说有时候会被人觉得奇怪,但是有时候又格外的好用。
石森信之介当然还不会像安归舟那样容易无意识地说出什么不妙的话,他只需要在一些时候看起来比较有威慑力就足够了……这一点在他刻意板起脸的时候也可以做到。
毕竟石森信之介的模样其实也是比较有欺骗性的。
这些年来,他经历的事情实在是……虽然说不上是多,但是每一次都各有危险,久而久之,石森的性格也渐渐变得更加坚毅起来。
而他与安归舟,依旧是没有互相主动过问过对方的秘密。就算偶尔有撞破的时候,也互相装作没有察觉到异常,就这样忽视了过去。
然后,终于有一天。
他们都结束了学业。
安归舟考了警察。——对于他的这个决定,石森信之介或多或少意识到了一些事情,但是也还是没有多问。
至于他自己,也不打算再进一步升学了。
但是就业的话,果然还是……
石森信之介搭在鼠标上的手指动了动。
在电脑的网页上,显示的是“野槌制药”的招聘要求。
第148章 民风淳朴小村庄
“接下来的事情, 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蛇人的语速不算太快,这使它看起来很平静。
虽然诺亚在心中暗暗猜测这个曾经用过“石森信之介”这个形象的蛇人只是不希望再次咬到舌头就是了。
“你们人类之中不是有这样的一句话吗?——‘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什么的。在大学毕业之后,安归舟成功考上了警校……哦、这些你们应该也都知道。”
“警校里的生活应当还是比较严格的。安归舟和石森信之介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也变得越来越少。再后来, 石森信之介成功成为了野槌制药的员工之一, 这样的身份会更利于他进行一些行动、窃取一些信息, 同时也使他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了。”
“再后来……”
一直以来都维持着一种均匀偏缓的语速的蛇人突然停顿了一下。
它的这份异常自然被在场的其他人很快便捕捉到了, 于是看向它的那些眼神顿时又增添了几分“疑惑”与“警觉”,但是这个活像是个某基因突变长了四肢的大型爬行动物的家伙却对此视而不见。
说到底……
蛇人的心中不知第多少次的、划过了这样的念头。
遇到了安归舟, 对于石森信之介而言, 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这可真是一件难题。
蛇人只知道石森信之介是没有感到后悔的。但是没有后悔, 难道就代表事情就一定是好事了吗?
确实, 对于石森信之介来说,在结识了那个名叫“安归舟”的青年之后,他自己原先因为过去的事情而逐渐变得封闭起来的内心再度被打开了。
因为结识了那个人, 石森信之介的目光终于渐渐不再完全被与“隐蛇村”相关的事情占据。在那些危险的事情的背后, 他似乎也终于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会和朋友说笑的学生而已。
他们都没有向彼此吐露自身隐藏着的那些秘密。虽然都或多或少在心中有些猜测, 但是却没有人真正说出口过, 不过这样也就已经足够了。
心中因为秘密而存在着难言的压力, 但是这个世界上却总会有些令人愉快的事情能够将压力分担出去。并不需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托盘而出,有的时候,仅仅只是陪伴着就已经足够令人得到喘息的空间了。
只是同样的,他们没有选择说出秘密, 也是因为休憩对于他们而言永远也只是暂时的。
而秘密背后的……才是或主动或被迫, 但是难以真正割舍掉的存在。
所以在这种明知前方恐怕是危险的深渊的情况下,再同人留下羁绊, 那么在坠入后的前一刻,心中的不舍才会被扩大吧。
毕竟如果没有牵绊的话, 是死是活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不过,现在再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毕竟它不是石森信之介,那个金发的人类早就已经死了。就像很早之前河野秋生说的那样,隐蛇村的人早就盯上了他,他注定要被献给伟大的蛇父。
这还真是……
毫无悬念的结局。
蛇人继续说道:“再后来,野槌制药注意到了改头换面使用假身份混进来的石森信之介,同时意识到他是从隐蛇村逃出来的要被献给蛇父的祭品,轻而易举地就抓到了它。”
那个时候……同样时,从背后传来的脚步声。
但是人不会永远都那么幸运的。
他仰起头想要看清来人,然后看到了一张被隐没在黑夜中的、属于非人的、如蛇一般恐怖的面容。
而那一次,没有人会正巧路过,然后救他一命了。
蛇人隐去了当时具体的情况,将生死危机说得轻描淡写。
它也觉得这件事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地方。
毕竟当诺亚他们几个认识的那个“石森信之介”在身上出现伤口之后便转变为眼下的这副模样后,这些听众们想来其实也早就已经意识到了这样的一个事实。
那就是——属于“石森信之介”那个人类的结局就注定不会是什么好的了。
前提是那个人类真的曾经存在过的话。
在那位旅馆老板非人的身份暴露之后,大家多少都有想过,A那家伙不会真的大学四年都在和伪装成人类的存在一起生活吧。——虽然这些都是D的设定里面的内容就是了。
不过在诺亚他们现在看来,这个前提是成立的,曾经应该也确实有着“石森信之介”这样的一个人类存在过。
毕竟蛇人刚才说的那些听起来并不像是假话。更何况它刚才所提到的那些内容,其中有不少还与A清醒的时候说出的“记忆”有重叠的部分。
如果这都是编篡的,那未免也太巧合了点。
但是同样的,既然曾经确实有一个名叫“石森信之介”的活生生的人存在过的话,一个新的问题也就油然而生了。
B看了一眼因为神志不清而被五花大绑的某个人,无声地叹了口气后问道:“那么石森信之介他最后怎么样了?——我是说,作为安归舟的室友的那个石森信之介。”
“我没有说吗?”蛇人反问了一句,“落在了野槌制药的手中,你们觉得他还能够有第二种结局吗?还是说你们一定要到那种情况才能说明白?那么好吧。”
蛇人一字一顿地说道:“石森信之介已经死了。”
没有人对它说出的这句话表现出什么异议。
只是在话音落下后,四周又顿时寂静得可怕。在这样令人感到闷热的夏日的夜晚,一丝寒意却缓缓地自脊背冒出。
“这样啊。”原先率先发问的B随口应了一声,看起来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原本最在意的其实就是另一个问题:“那么,你是谁?”
蛇人没有说话。
那双冰冷的蛇瞳似乎是望向了B所在的方向。从蛇这样的爬行动物的眼中,人是很难可以分辨出它们的情绪的。但是现在,诺亚却觉得它好像是有些疑惑。
它在疑惑B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它是谁?这不是现在最显而易见的事情吗?——光看着它现在这副模样,这些人就应该知道它是一种非人的存在,属于一个同样古老的物种。
还是说,他们也要问出那个非常可笑的问题?
而B显然是不知道蛇人心中的想法了,不过就算知道了,他恐怕也不会多在乎。
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B对此只是面不改色地进一步问道:“你是石森信之介吗?”
“……”
在短暂的沉默后,大家终于再次听到了蛇人那嘶哑且怪异的声音。
“‘石森信之介’……这个名字与身份我也用了不少年了。伪装一个人类身份对于我们而言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如果从伪造的身份来看,我确实就是石森信之介。”
“但是,如果你们问的是刚才在我的讲述里出现的那个人的话。”
“那我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已经死了。”
“不要这么严肃嘛。”对此,B像是察觉不到空气中逐渐变得不妙的氛围似的,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道,“你明明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的。难道你也需要我说得那么清楚吗?毕竟有的时候,死亡也分为很多种呀。”
诺亚知道B想要表达的意思。
死亡当然也分为很多种。但是放在眼下的这种情况的话,那么大致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第一种,石森信之介死了。然后这个蛇人使用了他的身份,混在了人类之中。
第二种,作为人类的石森信之介已经死了,而现在的……
诺亚还没有来得及继续想下去,思绪便已经对蛇人的声音打断了。
他听到蛇人嘶声道:“有这样的一种法术。”
“只要原先的体型相差不算太大,那么施法者就能伪装成才死不久的人的形象。并且无论是从肉眼、或者是别的什么器材看来都没有区别,并且想维持多久就维持多久,很好用。”
“……只是有的时候,施法者也会回忆起被销毁的那些人的记忆和思想。”(*)
蛇人说道:“一般来说,这种记忆与思想就算再特殊,说到底也是属于那些普通人类的东西,对我们这种存在来说并没有太多影响。但是说不准,我就是比较特殊的那个呢?我就完全被影响到了也说不准。但是说到底,那些情感与记忆终究是属于那个‘石森信之介’的,所以……”
它没有再接着这个可能性说下去了,就在其他人想要表示“竟然是这样吗”的时候,蛇人的话题很快又换了一个方面。
“不过,人类也确实不是没有会变成这副……哦、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蛇人’的模样的可能。毕竟石森信之介可是从诞生后就被父亲注意到的存在。父亲既然能够给予恶徒的后代变为蛇或半蛇的诅咒,自然也可以将人类变为祂青睐的眷属。”
“按理来说,接受祂的存在之后,我便要将身心都献给那位神明。但是又或许,同样有一些意外的发生……”
又一次的,它没有继续说下去。
“据说还有这样一个……在你们之中并不算少见的法术。”
诺亚突然开口道。
“一种能够令类人生物的外表变得像人类的法术。虽然使用后可能会有一些泄露本体模样的小瑕疵,但其实也无伤大雅。”(*)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是后天变成了这种蛇人的模样,那也可以再通过法术重新幻化回人类的样子。
蛇人没有否认,也没有询问诺亚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没错。”
C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再出声,最后自己没有忍住,鼓起勇气询问道:“那……你到底是属于哪一种呢?”
蛇人没有立即回答。
半晌后,它才说道:“没有区别。无论是哪一种,到了现在都没有意义。”
“毕竟无论如何,‘石森信之介已经死了’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至少,是他们无法改变的。
第149章 民风淳朴小村庄
B沉吟着, 暂时没有说话。
说实话,他原本也不想沉默的。可是在目前的这种情形下,他发自内心最想要说出来的话其实是“A你说句话啊”!
但是当他因为心中的想法而下意识地往A那边看过去的时候……哦, 没你事了, 继续疯吧。
还真是不得不说, A这个家伙要疯未免也太会挑时机疯了吧。
在NPC说出了那样的台词的现在, 他们这几个“外人”就算再说些什么看似很有道理的话,估计也不如A随意一句来得有效。
与此同时, 诺亚也在暗自腹诽着。
还真是巧合。在场的一共五个人, 其中四个在见到了那么一个和人类差不多体型还长了四肢的蛇, 最多也就是心底发怵但也勉强都保持了镇定, 偏偏受到了最大刺激的是那个在设定上与石森信之介关系匪浅的A,在某种意义上还真是挺有节目效果的。
……当然,说不准这也不是什么巧合。
在昏沉夜色之下, 诺亚的眼神一暗。
果然, 还是要快点做出决定……吗?
但是往往需要做“决定”的事情, 也往往都需要决策者的莫大勇气。而一想到这一点, 诺亚反倒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
毕竟或许这种犹豫也恐惧, 也只是人类所独有的吧。这算什么,自己难道应该要继续为此而庆幸吗?
所以在某一瞬间,诺亚也突然在某些地方理解了石森信之介……哦、他是指现在面前这个蛇人版本的。
他发现自己竟然稍微有点理解这个蛇人的脑回路了。
当然,一个蛇人会有那种像是人类才会拥有的情感也挺……有意思的。虽然在很多时候, 一些神话生物对于人类而言也确实并不是完全不能沟通且怀有恶意就是了。
但是想想石森信之介的故事, 在看看眼前的这个大型爬行动物,诺亚只觉得这满满的都是来自D的恶意。
说实话, 根据他对于D的了解,D估计写这些剧情的时候并没有考虑什么种族的设定之类的这么多, 纯粹就是怎么写让他觉得好玩有戏剧性他就那样写……
反正对于D来说,只要把重心全都放在NPC的设定上,接着写出来后的模组效果能够达到让跑过了的玩家都想揍他的程度,那他就成功了。
呵,诡计多端的M罢了。
现在诺亚也很想回去揍这个唯一没穿过来的死党,但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还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
而眼下,伴随着蛇人将有关“石森信之介”的事情和盘托出……好吧,它显然还是隐瞒了一些内容,但是这也无伤大雅。
蛇人没有说出的也只是些它觉得无关紧要的事情,虽然恐怕难以令人再从它的口中得到真正的答案了,但是实际上对于现在的局面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总而言之,随着话题的进行,今晚的这一场“审问”似乎也快要到了尽头。
夜还很深很长,谁也没有说出“到此为止了”这样的话,但是这种念头却奇异的出现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不过这并不能阻扰大家继续表达出自己的疑惑——毕竟难得有个看起来有问还算必答的NPC,这样的好机会又怎么能轻易错过。
就连一直沉默着的红发侦探,在这种时候也终于发出了声音。
保田真司看起来有些动容:“你……挺辛苦呢。以为做出了决定,结果真正面对的时候却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动摇,会感觉很折磨吧?”
“而这样的情感,分明就是……”
“你是想说,这是属于人类的情感吗?”蛇人打断了保田真司的话。
两个同样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过去的NPC一立一坐,隔着月色相对。
“或许吧。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那些都是不必要的。而且与其说是情感,实际上倒不如说……只是对那个人特殊而已。”
“过去的那些事情我也确实都记得,但是那又怎样呢?不过,这种也才是正常情况。——说到底,那些记忆不会对我有任何影响,因为我不是那个人类,这就是最本质的区别。”
“所以与之相对的,真正异常的其实是那些因为安归舟而出现的多余的……那种会动摇我的内心的感受。”
蛇人说道。
“其实,石森信之介究竟怎样也无所谓了。但是那个异常确实必须要被清除的。因为我的一切都是要为了伟大的蛇父而存在的。作为阻碍,那个人类必须……”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唯一还在对你产生影响、阻碍着你的存在。”
诺亚感觉自己大概是理解了什么,缓缓道。
“你就干脆邀请了A……安归舟来隐蛇村。某种意义上其实也是让他过来送死,你也好总算结束会影响自身的异常,是这个意思吗?”
蛇人没有否认:“你说的不错。”
“结果在真的见到安归舟之后,你却后悔了。”C在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若有所思道,“难怪你有的时候态度那么奇怪。啊……这样的话那些也就能解释清楚了。你说那个时候你……呃、不对,这个能说吗?”
C想起了之前A和大家说起的那些与石森信之介有关的事情,却一时又有些拿不准在这个时候能不能把“大家其实在暗地里谈论石森信之介”这件事给说出来。
“放心吧,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B对着C宽慰地笑了笑,随后顺着C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题,将C想要表达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之前安归舟在和我们提起你的时候……不,就算不用他说起,我们其实也能感受到一些在你身上体现出来的矛盾之处。现在想来,果然是因为你动摇的内心吧。”
“一方面,你知道这一次自己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解决安归舟这个会对你产生影响的异常。另一方面,在真正见到安归舟这个人之后,你也确实因此被影响得更深了。”
B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你也觉得更加难以动手了,是吧?”
“不过这本来也不需要你亲自动手,是吧?隐蛇村的那些人会替你代劳的。而且就在不久后……是夏日祭那天吗?还是在夏日祭之后?”
B伸出一只手抵住下巴。
“还有之前你曾经提到过的失踪了的外乡人……所以当初的失踪案其实确实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吧?”
蛇人没有回答,但是有的时候,不回答其实也是一种回答。
蛇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在明知可能会有子弹瞬间击中自己身躯的情况下,它还是动了。
它绕开了手中拿着枪的几人,向着远处走去。
“你要离开了吗?”诺亚问道。
“你们也应该离开了。”蛇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想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既然你们不打算杀了我,我也不打算帮助你们,所以我现在要走了。”
“小信是在担心我们吗?放心吧,我们还是有些分寸的……大概。”
B眨了眨眼睛,分辨出了他的那句话其实是在指他们这些外乡人应当离开隐蛇村这个地方才安全。
“所以,不和他道个别吗?”
这一次,早已变回了原先模样的蛇人没有再说出什么“不要叫我小信”这样的话,而是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着,像是完全不担心在它背后的这几个人突然开枪。
渐渐的,那道身影也就这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四周一片寂静。
唯有那盏被折断的灯笼,还孤零零地倒在地面上。
C犹豫了几秒,最后没忍住问道:“我们……真的就这样让他走了?他是A的关联……呃、朋友诶。”
看了看身旁的保田真司,C及时地把“NPC”这个词给咽了回去。
“没有办法。毕竟他说的是实话,现在的他不打算帮我们。他的本意就是趁着这次机会把A干掉。其实,就算我们想要劝他留下让他成为助力,但是道理谁都懂,难道我们要劝说他会说的那些话中表达的含义,石森信之介就不知道吗?他又不是笨蛋。”
B摊了摊手。
“所以在这种时候,重要的不是该怎样劝说他,而是劝说他的那个人是谁。”
这一下,C也没有再接着问什么了。
毕竟他也知道,在这种时候,唯一一个可能说话最有用的家伙现在还……算了,不提也罢。
“星,你说,石森他会感到后悔吗?”
这时,保田真司突然开了口。
“什么?”C在被叫到后下意识地看了过去,没有理解保田真司具体说的是什么。
红发的侦探遥望着蛇人刚才离开的方向,但在听到C的声音后,便很快收回了目光,扭过头对着C露出了笑容。
“既然下不了手,又不想阻止同伴的行动——唔、这里的同伴我是在在指和他一样信仰蛇神的那些家伙。既然如此,与其让自己痛苦,还不如趁着最后的时间索性什么都不去想,好好和安警官相处一段时间也好啊。”
“这样的话……就算最后注定要离别,也不会这么遗憾了吧。”
“不过说到底,一直在两方都纠结,既想要抹消、却又舍不得……就是因为一直摇摆不定,所以才会痛苦吧。”
“……所以果然,还是在做下决定之后,就再也不回头地行动下去是最好的啊。”
第150章 民风淳朴小村庄
夜色依旧昏暗。
月亮孤独地悬挂在空中。
现在抬头, 竟然看不见星星。
偏偏在这样的黑夜之中,还有五道身影分别呆在仅有一盏被折断的灯笼还在顽强地散发着烛光的路边。
也幸好现在这夜深人静的,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别的什么人外出, 否则要是有人撞见了这架势, 怕不是要大呼一声“妈呀”然后表演一个疑似见了鬼后当场去世。
虽然这些灰头土脸的鬼看起来也挺时髦的, 每个手里都拎着把枪。
虽然在这四个时髦鬼的边上, 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着、连嘴巴都被塞住的、只能一边做着无谓的挣扎,一边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的倒霉蛋。
……这么一看, 这场面确实还挺微妙的。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至少目前是这样的。所以这里也没有无辜村民路过, 而其他几人也大概是因为习惯了, 所以完全没有感觉现在这场面有什么不对,甚至态度相当自然地就忽视了A在挣扎的同时口中含糊不清发出的声音。
……反正估计也是什么“天煞的等我出来了就把你们都杀了”这种话。
所以比起一些正在发疯的人这种不重要的事情,大家的注意又都默契地落在了同一件事上。
因为, 怎么说呢?
保田真司刚刚说出来的那些台词是不是有点……
B稍稍眯了眯眼睛, 看了眼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诺亚, 而诺亚则无声地对他摊了摊手, 看起来颇为无辜。
虽然都注意到了好像有些不对的样子, 但是他们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话。
毕竟这怎么看都是别人玩家和他的关联NPC交流的剧情吧,再说了也不是什么有危险的情况,这时候他们俩瞎掺和个什么?
总而言之这个时候装空气就对了。
于是B认真地看了看路边的树,然后点了点头, 嗯, 这个树可真树啊。诺亚则仰起头望了望天,啊, 这天可真黑啊。
C也稍稍仰起了头。——他的体型是他们几个人中最为娇小的那个,所以只有这样才能看清保田真司的全部面容。
因为将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红发侦探的身上的缘故, 他倒是没有注意到B和诺亚现在这做作的动作,不然他高低要吐槽一句“不是你们有病吧”。
不过他没有注意到,所以也不会这样说。此时此刻,C正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的红发侦探陷入了沉思。
保田真司才因为不久前离开的蛇人的事情而发出了些感慨,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现在又被自己的搭档一直盯着看,这实在是……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红发的侦探看起来完全没有感到任何的不自在。他眨了眨眼睛,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很快就蕴含了几分疑惑:“星?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不是你的脸的问题。”维持着一副严肃神情的C终于开口了,他摇了摇头否认了保田真司的说法,“是你之前说的话的问题。”
“唔……‘下决定后就要再不回头地行动下去’那些吗?”保田真司沉吟着,“星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对,就是这些。”C严肃且警觉地问道,“你小子该不会是……在偷偷立什么奇怪的flag吧?”
虽然说典型的flag应该是那种“等干完这票我就回老家结婚”“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再好好聚一聚”这一类的,但是保田真司刚才说的那些话,也还是很快就触发了C心中的警铃,令他产生了一丝怀疑。
可能会是他多想了吧。可是……怎么说呢,眼前这个红发侦探的各类设定怎么看都怎么太贴合一些小说或漫画角色的设定了,再加上他的身份还是玩家的关联NPC,曾经经历过“关联NPC完全不听人话说着什么这是为你好就冲了上去”的情况的C难免会多联想到一些情况。
毕竟“下定决心后就头也不回地行动下去”什么的,虽然并不是那种标准flag的句式,但是一听就令C回想起那次跑团的经历了啊。同样是D设计出来的关联NPC,你这浓眉大眼的红毛小子该不会也……?!
这家伙不会在背地里偷偷搞事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那……
那我好像也不能怎么样。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C终于有些绷不住脸上那副严肃的表情了。
有着一头微卷头发的娇小青年此刻看起来郁闷极了,这副样子令将他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的保田真司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了?为什么星会觉得我在立flag呢?有什么问题吗?要说出来啊,星如果不说的话,我是不会知道的。”
“你……”C张了张嘴,最后问道,“你不会做一些自以为很好但其实毫无意义有别的解决办法的事情吧?就,怎么说呢……有事我们好商量,你可不能突然一言不合就……送死啊。”
这句话听起来实在是有点奇怪。
C自认为也不是那种真的到了必须牺牲他人的危急关头,还要喊着“不行啊我们谁都不能丢下”然后导致团灭的那种人。毕竟在这个世界的发展……谁也说不好最后究竟会怎样,他只是不喜欢那种毫无意义的牺牲罢了。
毕竟再怎么说,生命都是很宝贵、不能被随意践踏的存在。
可是保田真司毕竟不清楚他们之前跑团的事情,以及“这里其实是D设定出来的模组”这样的事实,在场的诺亚和B大概都能理解C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这又实在不方便解释给保田真司听。
不过红发侦探的脸上完全没有因为C说出来的可能对他来说有些意义不明的话而露出困扰的神情。
保田真司点了点头,认真说道:“这样啊……放心吧,星,虽然还是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是我是不会做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的。”
“我还是挺珍惜自己的这条命的。”
*******
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最后几人互相对视了几眼,决定还是先回旅馆再说。
旅馆的门没有关。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毕竟手里拿着的枪、咳,以及包里装着的驱蚊喷雾都是他们才从旅馆二楼的房间里拿出来的。
等到了旅馆内后,B打开了灯,C锁上了旅馆大门,诺亚打开了空调,保田真司则放下了自己不久前展现出了一身怪力,面不改色心不跳、轻轻松松地一路扛了回来的A。
“隐蛇村这里果然很不对诶,而且就听石森刚才表达的意思,总感觉这里的村民是要把我们都搜罗起来去喂蛇。”
在关上门之后,C也懒得再找椅子坐下了,就这样毫无形象可言地懒懒靠着大门说道。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先下手为强吗?趁着他们可能还没有……呃、就是,还没有注意到我们注意到了他们要搞事情的时候?”
B思索着,暂时没有说话。
诺亚在A的面前蹲下了身,一边看着A那副既可怜又有些好笑的模样,一边回应C:“当然要先下手为强,为的就是让他们感到猝不及防。直接将枪口面对全村人或许并不算特别现实,但是我觉得至少隐蛇村的神官与村长是会知道不少事情的,我们可以先对他们下手。”
B还在思索着。
石森信之介透露出来的信息不算多但其实也并不少。当时那个蛇人说出了关于它自身的两种可能性,似乎是在表示“都有可能,但是真相究竟怎样也都无所谓”,可是B却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
它当时在表明可能性的时候说出的那几种法术……其实也是在变相地警告与提醒他们,还有别的像它那样的蛇人精通这样的魔法吧。所以之后要是遇到了什么不大对劲的人类,也要注意提高警惕。
B向来是一个不害怕去赌的人,哪怕有的时候赌上的是性命也一样。
只是现在的这些信息都仅仅是从石森信之介那边得来的,除此以外还有很多令人在意的事情。比如说吃着代餐的河野春斗将自己在夏日祭前夕邀请过来的目的又是什么?那家伙吃代餐吃得挺愉快的,看起来并不像是石森那样想要杀人灭口。
还有江崎美奈子,那个漂亮到了异常的少女,到底……
可是现在他们几个也未必等得起。也许很快就会有人注意到曾经作为“石森信之介”经营着旅馆的蛇人的离开,又或许“夏日祭”这个时间本就是用来迷惑他们的,那些心怀不轨的存在或许会提前对他们几人动手也说不准。
在短暂的犹豫与纠结后,B还是做出了决定。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B说道,“就再等一天吧。我们再观察一天,看看还能不能得到什么新的内容与线索。毕竟小真那边的朋友去调查野槌制药的话,将信息发过来也需要时间。等一天之后,我们就行动。到时候我们就……绑了河野春斗与村长。”
不知为何,他话到嘴边,最后却没有将“江崎美奈子”这个名字给说出口。
B不由得稍稍愣了一瞬,而这时候,其他人已经开始对B刚才的建议表示“可以啊”“没问题”“就这样吧”了。
“对了。”诺亚重新站起了身,“为了以防万一,今晚大家就直接都在旅馆大厅睡吧。这样到时候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也好一起处理。”
第151章 民风淳朴小村庄
这样的提议令在场的人都不由得想起了他们初到隐蛇村的那一天晚上, 当时“要不睡一间房吧”这种建议也不是没有被说出来过,但是还没被执行。
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必要那样做。
但现在这个建议听起来又是那么的实用。这才短短几天?他们竟然就已经到了不得不睡在同一个地方以防止一些可能会有的未知危险的程度了吗?
B看向了诺亚。诺亚却没有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黑发的青年稍稍侧过头,那双金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向了某个方向, 那是旅馆前台所在的位置。
诺亚看着那里,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 他是在看被摆放在前台柜子上的某样东西。
某样被红色的布遮盖住的东西, 那个当时令他在无形之中与某个原本可能或许在某一处沉眠着的存在对视了一眼的东西。
怎么感觉好像氛围有些不对的样子?
原本靠着大门休息的C左看看右看看,将差点就脱口而出的“好主意我没意见就这样吧”给咽了回去。
怎么了这是?又有什么不对吗?这不就是个很合理的建议吗?当初玩跑团的时候我们也不是没这样操作过啊, 怎么到了现实提议实践一下然后就都沉默了呢?
大概是察觉到了沉默的缘故, 诺亚很快也就收回了视线, 刚转过头, 便对上了B的目光。
诺亚勾了勾嘴角:“放心,真的只是以防万一。”
B还是盯着他,没有说话。
“好吧。”
诺亚轻轻叹了口气。
“我确实知道了一些事情。我们也确实应该在夏日祭之前开始行动。”
“按理来说, 如果只是……的话, 我们应该离开这里。可我们原本就是在明知道这里有问题的情况下才来到隐蛇村的, 想要彻底解决这件事情……今天你们都很累了, 再休息一下也好。明天再摸清一下村长家的具体位置, 之后我们再行动。嗯,B的安排没有问题。”
如果目的只是结团的话,那其实有很多种方式。就算他们现在扭头就走成功逃离这里,在游戏里也能算作是结团。
但是结团却不等于成功解决了事件。在有的时候, 玩家们也是会因为被事件解决了而宣告结团的。
而他们的目的说到底是为了解决隐蛇村的事情。
但是究竟是谁真的说过“我们一定要解决这件事”的呢?谁又能保证解决了就能回去呢?
诺亚几乎要苦笑出来了。他知道他的同伴们心中其实或多或少估计还是有很多疑惑, 但是出于信任,大家还是来同他一起努力来解决D的模组里的事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诺亚很确信, 他们的目的就是解决。但是究竟是谁下达了这样的“任务”,给出了这样的“要求”, 诺亚却无法说出口。或者更准确来讲,是能说,但不能说。
……似乎有些扯远了,还是继续想想隐蛇村的事情吧。
虽然好像修格斯就可以平推过去的样子,但是……谁知道隐蛇村的那些家伙是否还有什么后手呢。再加上他们几个现在也不确定使用C体内的“那个”的力量对C会不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要这样做了。
诺亚看向了保田真司:“可能又需要你那边的人来帮忙了。”
红发侦探眨了眨眼,笑起来:“放心吧。一开始是因为没有证据,但是现在已经有人去帮忙调查野槌制药了。他们都是很敏锐的人,一定也在查出信息后会意识到不对的,到时候喊人来帮忙完全没问题。”
诺亚点了点头:“拜托了。还有,我刚才说的‘只是以防万一’并不是假话。”
他确实不确定今天晚上究竟是是否会出事。
偏要说的话……只是稍微有一些不安而已。
或许是今天白天的时候,对视的那一眼实在是令诺亚感到心悸。也可能是因为石森信之介对他们“晚上不要出门的警告”……当然,出门或许并没有什么,可他们现在确实伤到了蛇神的眷族,还挖了隐蛇村的坟地。
这或许本来也没有什么。
但是……
果然还是在看到雕塑照片后带来的影响吗?
在那之后,他的脑海里会时不时地闪回当时的情形,随后一些他原本刻意不去深想的信息,就这样或多或少地在他的大脑里冒了出来。
尤其是,在蛇人离开不久后,大家一同返回旅馆的路上。
那信息冒了出来。
或者说,挤了出来。
那本就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事情。或者更准确来说,那本来就不是身为人类的诺亚应该知道的事情。
可是有“人”偏偏要从他的脑袋里将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硬生生地给翻出来。
原本就不存在的事物,究竟要怎样才能找到?
诺亚感觉仿佛有一双手直接穿透了脑壳、穿透了如同薄莎一般的脑膜,也不在乎在其中的脑浆与神经,就这样像是个不懂事也不知轻重的孩童一般深入了深入了那湿漉漉、暗红色的脑组织之中,就这样在大脑里翻找了起来。
这种寻找的方式实在是有些简单粗暴,且令人怀疑究竟是否有效。可那双手的主人显然并不信邪,还容易急躁。随着那双手在大脑深处翻找未果,一股焦躁与不安的气息逐渐弥漫开来。
它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这已经不再是简单地寻找,更像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掠夺、或者说折磨。诺亚仿佛能听到手指粗暴地划过脑组织而传来的撕裂声。那双手拨动神经纤维就如同拨动着橘子上的白色橘络一般,每一次触碰都如同是与最锋利的刀刃正在毫无麻醉的情况下在柔软的大脑内不停地切割。
痛苦。
用语言难以描述的痛苦。
不仅仅是肉//体上,更是灵魂上的痛苦。
这显然并不是人类能够忍受的折磨,就算有人真的铁骨铮铮到了能够硬生生承受下来的地步,也不可能真正做到面不改色。
诺亚也做不到。
他甚至连主动去找出那些“手”想令他知道的事情也做不到。因为在那样的折磨下,他早已失去了所有的能动性。他的身体早已无法动弹,意识又在不断地挣扎与哀嚎,他的思维也变得混乱,就连视野里的画面也变得扭曲起来。
诺亚不知道自己如今的面目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不过估计早就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又丑陋了吧。虽然他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了就是了。
他只想尖叫、哀嚎,甚至求饶,求人救他。
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他当时自然也没有了精力去思考为什么连朋友们都没有理睬他,哪怕只是问一句“怎么了”也好。
至少、至少……
终于,那份被寻找着的信息被那只手粗暴地从“脑”种扯了出来。
诺亚脑海里的某一根弦似乎也随之被截断了,那些折磨看似瞬间消失了,但不存在的幻痛依然在灼烧着千疮百孔的灵魂。
下一刻,诺亚的意识终于落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
等再度睁开眼的时候,诺亚感觉自己就仿佛是什么中了病毒后清理完毕然后重启的智械一般,满眼都是新生的茫然。
那是因为他的思绪还没有被唤回,重新开始运转的大脑转速缓慢,令他这个人也变得迟钝起来。
暂时的,诺亚只能先去理解眼前的事物。
粉色的。
就像是……
……
……樱花吗?
有什么粉色的、如同樱花般的东西垂了下来,落在了诺亚的脸上轻轻扫过,令他的脸上隐隐感到了几分痒意。
眼神渐渐聚焦。
视野也变得清晰起来。
下一秒,诺亚看到了一张在视野里放大的脸,这也使他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
并不是说那张脸有多么的恐怖。
不如说正好相反,那张脸实在是太美了。美好到了完美的地步。按理来说,没有人的脸能够被称为完美,可是她却偏偏做到了这一点。
恰到好处的白皙、完美无瑕,令人惊叹“并非是人所能拥有”的美貌,却这样理所应当的出现了。
诺亚:“……”
少女:“……”
两人对视了一眼。
见诺亚醒来后,少女脸上的笑容刚准备绽放,就见到诺亚猛地坐了起来。还好她反应勉强算是迅速,不然怕不是要被撞到脑袋。
诺亚的反应同样很迅速,因为在见到少女的面容的那一瞬,除了最开始的宕机,他已经反应了过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他先是坐起身,然后很快便站了起来,用一种古怪的神情看着面前的少女。
粉发的少女脸上的笑容还是露了出来。
她本来就长得极美,在微笑起来后,就如同樱花绽放般,令人沉醉。
诺亚说道:“江崎美奈子。”
他认出了这个人是谁。这也是当然的,有的人可能会有脸盲的问题,但是绝对不会有人将有着这样一张脸蛋的少女错认为他人,因为她早已美得令人过目不忘,绝没有忽视的可能。
名为“江崎美奈子”的、作为C的关联NPC的少女也站了起来。但是她的动作并没有那么急促,而是不紧不慢的。
诺亚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里与其说是隐蛇村,不如说是另一重空间。显然他的其他几位同行者也已经不见了踪影,这里只有他和江崎美奈子两个人。
两个……人、吧?
诺亚并没有问江崎美奈子这里是哪里,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这位有着惊人美貌的粉发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令人动容的歉疚与关心:“你还好吗?抱歉,我擅自做了行动……因为你那个时候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所以……”
她的双手因为不安而搅在一起,温和的声音十分动听。
“因为小星曾经说过,要在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去提供帮助……不过我总是把握不好究竟要怎样才能正确地帮到人而搞砸一些事情。所以我在想这次是不是也……”
总感觉她刚才好像说了什么细思极恐的内容。
诺亚对于她曾经究竟是怎样“搞砸了一些事情”的并不好奇。黑发的青年伸出手,在自己的额头边上轻轻碰了碰。——原先的那些疼痛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那些“信息”却留在了他的脑子里,被他牢牢地记住了。
蛇神。
众蛇之父。
伊格。
人牲献祭。
圈养祭品用以准备。由数十位蛇人以及一位人类主持的献祭仪式,在仪式上将人牲开膛破肚,进而献给祂。(*)
第152章 民风淳朴小村庄
这样的信息出现在了诺亚的脑海里。
按理来说, 诺亚在意识到这也的事实之后,应该会随之回忆起自己被迫“想起”这些知识时所感受到的那种常人宁愿死也不愿意再度体验一次的痛苦。
但是这一次却什么也没有。
诺亚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现在却意外地对于那时完全能够被称为是“酷刑”的场面毫无情绪的波动, 无法再对那时候分明是亲身经历了的痛苦感同身受。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答案其实也很明显。
诺亚暂时没有再多想自己脑海里多出来的那些有关“伊格”的信息, 而是认真向着站在自己对面依旧在不安地绞着手的粉发少女。
“谢谢你。”虽然心中的真实想法多少有些复杂, 但是至少这一声道谢, 诺亚可以保证也是真心实意,“我现在感觉还不错。”
虽然在这样的世界之中, 诺亚还是难免会对此感到几分疑虑就是了。
毕竟诺亚一直以来都相信, 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馅饼能吃。
尤其是现在他还在隐蛇村里、在这个很显然已经开始了D创作的模组剧情的小村庄中, 就算偶然发生了一些疑似“还有这种好事”的事情, 他也总是不由得去多想一些可能性,思考着后面可能会出现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类的情况。
不过就算之后可能会有什么代价……但是现在毫无疑问江崎美奈子帮助了自己,所以道声谢也是应该的。
毕竟那个时候的痛苦……实在是……如果当时真的没有任何人来拉他一把, 那么他之后无论究竟会变成哪种情况, 结局的走向都绝对不会是什么“happy ending”。
诺亚其实很清楚地记得, 曾经也并不是出现过类似于那样的情况。
在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因为“那样”的理由, 他被允许暂时以“人类”的身份去在这样的模组世界里扮演好自己的身份,来供祂(们)取乐。
在当初进入C的“记忆”中的时候,为了保护好两个孩子而对付用偌大的身躯挡住了前方的道路的修格斯,他也动用了那样的力量, 然后险些在变得越来越扭曲的“记忆”中彻底迷失了自己, 但最后也被一位一般路过的爽朗“路人”给救了一命。
而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啊,真的吗?”粉发的少女——神秘的美少女江崎美奈子在听到了诺亚的道谢后, 她那双可怜的手终于不用再被无意识间绞动在一起了,因为她心中的不安看起来像是因为这声“谢谢”而彻底烟消云散了。
“那真是太好了。”
江崎美奈子脸上的笑容因为发自内心的快乐而变得更加阳光明媚了起来。如果这里在场的还有别的什么的人的话, 说不定会为了她的笑容而愿意主动再说一千一万遍的“谢谢”。
不过。诺亚转而又心想。有着这样一张脸,其实无论是什么表情都还是会显得很好看吧。就算是在做鬼脸,估计别人也只会觉得“她可真是活泼可爱”。
“看来我果然没有多管闲事,也没有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之前我就因为不清楚帮忙的时候他们能承受的程度,一不小心就……我真对不起他们。但是小星曾经也说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改变,我只能下次再继续努力!”
“不过现在看来,我的努力果然是有成果的。”
在说到愉快的地方时,江崎美奈子双手猛地合十击了个掌,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现在渐渐的,我已经不再怎么会搞砸事情了。就是在不经过同意就帮忙的情况下还是会有些紧张……就比如刚才那个时候。”
江崎美奈子小声嘀咕了一句。尽管她的声音很小,但是诺亚还是听清了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听清了的诺亚:“……”突然感觉我现在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其实非常不容易是怎么回事?
诺亚的心情有些微妙,但是无论如何,江崎美奈子确实帮了大忙这件事就目前而言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所以他最终决定果然还是不要去多想了。
所谓细思极恐,那么只要不去“细思”,也就不会有什么“极恐”了。
但是现在有的事情已经紧迫到不允许他再装傻下去了。
看着面前的江崎美奈子,诺亚的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内心却如同天人交战一般精彩。
要赌吗?
这看起来就像是必输的赌局。就算是B,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下恐怕也要再三地斟酌犹豫,更何况诺亚本就不擅长打赌。
毕竟,在“她是……”这样的前提下,诺亚就知道自己已经几乎没什么能够赢下局面的可能性了。
但是如果不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从而从根源上杜绝了自己会输在这样一个赌局上的走向,当下的情况其实也已经逐渐在形成一个必死的局面了。
诺亚思索着,手指无意识地搭上了另一只手腕上系着的、有着月亮挂坠的手链。
但是,如果情况真的会这样糟糕,那诺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去考虑“到底要不要去赌一把”了。
就算几乎是必输的赌局,那也只是“几乎”。
其实还是有着一线生机的。
而那一线生机就是……
想到这里,明明原本是在考虑很严肃的内容,诺亚却突然有些绷不住想笑。
但他最终还是绷住了表情,收回手指,看向了完全没有在计较“这个人怎么就这样直接发起了呆”的江崎美奈子。
诺亚说:“其实……我还想请你帮下忙。”
赌吧。
诺亚心想。
就赌D的模组究竟能抽象到什么程度。
D,这下真的就靠你了。你小子最好当初写人物设定的时候真的抽象一点,不要让我失望啊。
*******
当诺亚从那片空间里脱离后,再度睁开眼,他看到的便是在微弱的烛光下隐隐被照亮的前路,和同样被照亮了身影的、自己身边的几位同伴。
大家依旧正一同走在回旅馆的路上。那灯笼杆被折断了的灯笼与另外半截杆子也被他们为了以防万一在第二天天亮引起村民的怀疑而捡了起来。
毕竟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夜晚,谁会没事提这个在白天几乎看不到烛光的灯笼出门呢?而隐蛇村的夜晚几乎是没有村民会出门的。
就算是因为贪玩而偷偷溜出来的孩子,也会记得“毁尸灭迹”,更何况是他们几个呢。
他们不确定路上是否还会遇到别的什么村民,所以没有再使用手机的灯光。——毕竟那实在是有些太明显了。而灯笼内的烛火散发出来的光芒则是刚好能用。
“……”
在诺亚回来之后,他什么也没有说,连脚下的步伐也没有产生什么变化,就像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因为他很清楚,没有必要。
他的这些同行者们确实不清楚,不久前就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事情。
再后面……也就是他们一行顺利回到了旅馆,然后商量着晚上都睡在旅馆大厅了。
这样的提议本身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大家各自上楼搬了被单床褥往大厅一丢,然后看了看身上这一身泥,各自回楼上房间先洗澡去了。
现在早就过了他们平日里休息的时间,疲惫感逐渐在众人的身上涌了出来。
但是在正式入睡前,他们还是遇到了难题。
“那……A要怎么办?”
几人面面相觑。
就现在A这个情况来看,给他松绑显然是不大现实的。但是要是真的就这样一直绑着他,似乎也……等A清醒了之后怕不是会腰酸背痛的啊。
“要不……”C伸出一只手,做了个手刀劈下去的姿势,“打晕他?”
“首先,我们不一定真的能做到恰到好处地向动漫里那样控制住力道把人打晕。……唔、或许A本人还有小真确实可以做到吧,但是其次。”
B摊了摊手。
“我们也不确定要是真的被打晕了A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那到时候要是我们都还在睡觉可那家伙还在发疯呢?”
其他人:“……”
C:“……还是你说的有道理。”
没办法了A,你还是继续这样被捆着吧。虽然有些委屈你了,但也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你也不想用这种方式就突然结团吧。
旅馆的灯光被关上了。
在冷气很足的室内盖着被子睡觉实在是一件非常令人享受的事情。
在睡觉前,大家还相当贴心地给A也准备一份床褥,还帮他盖上了被子。
漆黑的大厅。
空调的冷气。
柔软的被褥。
安稳入睡的人。
因为本身的劳累,大家几乎都入睡得很快。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沾上枕头就当场入睡了。
C也是这样的。
他本来想着在劳累了一天后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却忽视了一件事情。
C:“……”
在梦境中,C望着面前仿佛是什么教室的场景,陷入了沉思。
还来?!
第153章 民风淳朴小村庄
C很快就在这一次的记忆里见到了想要去见的人。
虽然在忙了一天后差点就要忘了一入睡还要被拉到记忆里的这种设定……但C把心态调整得很快。
与“记忆”可能稍微有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其他人不同, C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只要是在与D的模组内容相关剧情进行时的夜晚,那些设定里的“记忆”就几乎没有一次不在他的梦里的。
就连在车上小睡一会, 都能梦到相关的梦境。
不过这次的梦……果然其实还是与隐蛇村无关, 依旧是自己和保田真司的“过去”吗?
这其实并不是个疑问, 只是一声感叹。
因为C已经看到他了。
那一头红色的头发实在是太显眼了。但是更加显然的是红发的主人脸上挂着的如同他的发色那般张扬夺目的笑容。
与之前很不相同。
这一次梦境之中的保田真司, 与之前的梦境里露出的模样相比,在各种意义上都十分地不同。
这里应该是学校一类的地方。讲台、课桌、穿着制服的学生……显然这里是学校内的某个班级中。C低头看了一眼附近课桌上摆放着的书籍, 虽然对这个国家的教科书并不熟悉, 但是上面的文字还是会在C的眼中自动转换为熟悉的语言的。
在“记忆”里面, 时间的跳跃还真是不讲道理。
C收回目光, 重新看向了那个红发的、可能还没有成为侦探的中学生少年。
与曾经的“记忆”里的那个孩子相比,他长高了不少,面容自然也褪去了不少年幼时的稚气。声音应该也变了不少吧。——C不是很清楚, 在这个距离他暂时还听不清楚保田真司的声音。
但是再与这个世界的现实之中、真正与C相处过很长时间的那位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十分可靠的侦探相比, 眼前的学生果然还是青涩了些。
可即使如此, 他现在所展现出的这副模样令C依旧感到了熟悉。
因为他开始笑了。
曾经“记忆”中的那个冷漠、厌世、古怪的孩童已经长成了一副优秀的少年模样。现在大概是课间时间。穿着学生制服的红发少年半靠在桌子边, 稍稍侧着脑袋与围过来的别的同学聊着天, 嘴角的弧度十分自然。
无论怎么看,都是那种无忧无虑、青春洋溢的普通学生中的一员,身上还拥有着未经历太过事情的磋磨而令路过的社畜看了都会男默女泪的用不尽的活力。
莫名的,C看着这样的保田真司, 心中感到有些微妙, 突然有了一种亲眼见证了命运轨迹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他当初真正第一次见到保田真司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那位在路边帮助疑似迷路的白发少女的好心又热情的侦探了吧。
在“记忆”之中, 那孩子因为过去的惨痛经历而产生的对于这个世界、对于他自己的态度又实在是……实在是有些令人不得不在意、去担心。
而现在,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C却在某个瞬间动摇恍惚以为自己其实没有在做梦了。因为他脸上笑容是那么熟悉,与同这个“记忆”里的时间线的“未来”相比是那么相似。
总感觉……有一种见证了当初的那个红发男孩的成长与变化的感受。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一看,其实在设定之中的自己其实和保田真司也算是幼驯染吧?
这下可真的是从月治教的研究所就开始的过命交情了啊。
C在心中感叹着的同时,也考虑着现在要不要主动走过去找保田真司。——可能连C自己也没有怎么意识到,他现在对待保田真司的态度也同样很熟稔。长时间的相处并不是一句玩笑话,虽然最开始只是玩家面对着陌生的NPC,但是现在C和保田真司相处时就与正常的朋友相处没有什么区别。
或者更准确来说,他们之间早就是朋友的相处模式了。
否则在今天晚上的时候,C也不会盯着红发侦探怀疑地表示“你不会在立什么flag吧”了。毕竟对于C来说,让他和不熟悉也不亲密的人主动搭话什么的简直就和要了他的命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变化是潜移默化间、逐渐融入日常之中的。因为太过自然的缘故,C本人并没有在这时候立即意识到这样的转变,只会偶然回过神来后惊呼一声“咦原来我和他的关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这么好了吗”。
而现在,C已经没什么犹豫地打算去找保田真司了。
毕竟他在这里也只认识保田真司。而且……在这样的“记忆”里,显然目前只有身为关联NPC的保田真司才是重点。
但是很快就不是了。
因为在C抬脚堪堪往红发少年所在的位置迈出一步后,他突然感到了自己的后背被人用手指轻轻戳了戳。
“嗯?”
C下意识地因为从背后传来的触感而扭过头,然后愣住了。
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身后的人会是她。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最近的这些“记忆”仅仅与保田真司有关。他觉得这一次也不例外——毕竟他都看到红发少年他人了。
但是C却没有想到另一个、在隐蛇村才出现的NPC也会出现在这一次的“记忆”之中。
那是一位少女。
一位有着樱花般的长发,同样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女。
她有着一张令人一看就会震惊的绝美的容颜。
但真正使C感到震惊的却不是她有多好看,而是她……实在是太眼熟了!
C的嘴张张合合,但好歹理智勉强还在,最终没有在不清楚这个时间线的自己和她究竟认识不认识的情况下把“江崎美奈子”这个名字给直接说出来。
他原先只是扭过头想要看看情况,而当他意识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谁后,整个人便转过了身,面对着这位粉发少女了。
和保田真司不同,C与这位粉发少女的相处时间并不算长,和她也并不是特别熟悉。面对这个出现在了“记忆”里的关联NPC,C的声音一时变得磕磕绊绊起来:“啊……那个、有、有什么事情吗?”
他表现出来的似乎有些对于这位少女太过陌生了,但是她似乎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粉发的少女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池同学……你是池同学,是吧?我是从隔壁班级过来的。”
C点了点头,心底却感到有些奇怪。
看来这时候自己和江崎美奈子还不认识,那么表现得陌生一些在他人看来也是正常的。
但是真正令他感到奇怪的当然不会是这件事。
而是江崎美奈子脸上的笑容。
在C的印象之中,隐蛇村里出现的那位粉色头发的美少女性格活泼,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灵动。
可现在的这个年龄要更小些的江崎美奈子,依旧很美丽,但是那副笑容却似乎远没有“未来”的那么诚挚,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机械按照着“微笑”的标准完美复刻出来的一般。
B也经常露出这样的笑容,但是他的笑容就算是刻意伪造出来的,也比江崎美奈子现在所表现的看起来要真诚许多。
而现在,那微笑着的少女说道:“请你出来一下吧。这毕竟不是你的班级,我不是很方便一直留在这里。”
“有些事情,我想要请你帮忙。”
她的字里行间就如同早已刻算好了一般地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均匀状态的语速,虽然说着敬语,但语气平静得就与A差不多。
说实话,这实在是……反差有些大。
虽然有保田真司这个例子在前,但是再怎么说,C也是第一次见到处于“过去”的江崎美奈子的,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有想到过那个在印象里有些活泼过头了的粉发女孩会是这副模样。
毕竟那可是会一直保持着一种“我没错下次继续”的态度锲而不舍地喊那个人类外表看起来不大好惹的石森信之介“小信”的人啊!
但是现在……还不是去细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江崎美奈子也是自己的关联NPC,而且还刻意说出了“请出来一下”这样的话,那么现在的回答应该是……
C说道:“我知道了。”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江崎美奈子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过身向着门外走去,C则跟在她的身后。
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
但是C还是忽视了一些地方。
又或者说,他原本应该是能注意到的。毕竟那是这么明显的……怪异的地方。
寻常人之间,长得好看的人也并不是没有,但是美到了江崎美奈子这种地步的实在是有些罕见了。
像她这样的人,在学校里也会是作为话题中心的存在。而她突然来到了别的班级,按理来说,虽然大家可能都还保持着礼貌,但是不可能没有任何人关注着江崎美奈子这边的。
但是刚才从头至尾,在场确实没有别的什么同学对这位美少女投来目光。
就像是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一样。
第154章 民风淳朴小村庄
C跟着江崎美奈子来到了教学楼最上方的天台。
现在这个时间, 天台上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并没有其他什么人在,确实算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只是当C跟在这位粉发少女的身后时,还是多次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毕竟现在其实是课间时间吧?等会要是快上课了怎么办?这个距离要再回教室好像稍微有点赶时间啊?
但是C到底还是和江崎美奈子不大熟悉, 主打一个咱也不敢说, 咱也不敢问。
反正梦境里面果然关联NPC才是重点, 其他那些相对而言就不是特别重要了。总之还是先听听这位粉发的美少女究竟要说些什么吧。至于之后可能上课会迟到的事情……反正这是梦嘛!所以这也没有关系的……大概。
C胡思乱想着, 完全凭借着身体的本能跟在江崎美奈子的身后。而当江崎美奈子停下脚步后,他也跟着停了下来, 同时因此拉回了神游的思绪。
“其实。”
江崎美奈子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副美丽又古怪的笑容, 她说道。
“我想要请你教我。”
“教你?”C跟着重复了一遍。他稍稍等了一会, 却没有见到对方进一步的解释, 只好一头雾水地问道,“教你什么?”
“教我怎么变成一个‘人’。”江崎美奈子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听起来有多么奇怪。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听到有人对自己这样说,恐怕看看对方的年纪后, 只会觉得她是突然中二病发作, 说不定还会配合上几句玩笑话。
但是这句话在C听起来, 却宛如晴天霹雳一般。
这也是当然的。
毕竟他这段日子也算是见识过不少非人类的存在了……甚至在他自己身体里面还有一个呢!
C只感觉这一瞬间自己的大脑CPU彻底宕机了, 多种想法和情绪上涌的结果就是想说的话一句也没有真正说出来, 反倒是傻乎乎地问了一句:“什么?”
“请你教我。”
“虽然我很弱,但是我想我还是能帮上一些忙的。”
好消息,江崎美奈子看起来对C傻到家的表现完全没有在意。
坏消息,她之后又说出来的话让C的cpu再度燃烧了起来。
“作为报答……嗯、人类的话, 是讲究‘报答’这种说法的吧。”
“在未来, 我会向你们提供帮助。”
“对了,还有。”
“你只需要教我就可以了, 不要多问一些事情。因为我现在还不清楚人类的事情,所以也不知道究竟哪些事情是回答了之后人类听了也没有问题的。”
就如同那时候恰到好处的笑容一般。
江崎美奈子又露出了同样恰到好处的困扰神情。
“这样说……应该没问题吧?”
C:“……”
你人还怪好嘞。
*******
接下来的日子里, C与江崎美奈子维持着一种奇妙的关系。
而同样在一个梦境里面的保田真司……C倒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去和他搭话,但是就像是A之前所说的那种“快进”一样,一切与“教学”无关的“记忆”在他这里也被快进过去了。
C:“……”行叭。
这些日子里,C和江崎美奈子真的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C还发现了一些问题,但是他实在是有些不敢去细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才需要人必须要把每件事情的细节要点交代得清清楚楚,否则就可能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操作啊!
总感觉很有必要制作出一份内含“如何伪装人类”的“伪人生存指南”了……
C苦哈哈地在心中想着这样的玩笑话来取乐,准备今天继续去天台找江崎美奈子。
说来也是非常奇怪,按理来说,天台应该并不是学生很少会光顾的地方吧?——好吧,其实C自己也不清楚在霓虹这里究竟应该是怎样的,但是他之前看的以霓虹为背景的一些漫画、小说之类的作品里面,总是会有一些喜欢呆在天台的学生。
但是在“记忆”中的这些日子里,天台却仿佛变成了江崎美奈子与C的秘密基地一般的地方。除了他们两人以外,C从来没有看到过别的任何学生来到这里。
可这一次确实意外。
C踩着台阶缓缓上楼,当他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来到天台后,看到的就是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两道?
C错愕地看了过去。
一个是他绝不会认错的江崎美奈子,那一头标志的粉色头发实在是太过夺目了,也确实是很有标志性。
而另一个人……
那是谁啊?
C一脸迷惑。
看起来应该是一位男性没错。没有穿着学生制服,难道是老师?
那个疑似是男教师的人此时正背对着C,令C正巧无法看到他的脸。而仅仅看身型,C也无法从自己的印象里找到类似的人。
是新的NPC吗?
他们好像正在说事情的样子,要现在过去吗?话说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眼熟,之前在白天遇到森川绿的时候似乎也是这种情况啊……
C因为这微妙的既视感而抽了抽嘴角,在短暂的犹豫后,还是决定向着江崎美奈子他们所在的方向迈开了腿。
下一刻。
他所在的场景顿时崩塌了,梦境结束,C醒了过来。
已经有点习惯了这种关键时刻就会醒的发展的C:“……”天亮了?
不,不对。
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的C左右看了看,确认了并不是窗帘挡住了光线,而是此时此刻天确实还暗着在,甚至连“天微微亮”都算不上。
这是什么情况?
C懵了一瞬。
D那家伙为了恰到好处地把梦中的剧情戛然而止,甚至宁愿让他不能一觉睡到天亮也要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吗?
不,不对。
C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四周。
周围只有着规律的呼吸声,大家都还缩在被褥中安然睡觉,睡姿也都很规矩,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是……
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的C还是感觉心下不安。
一般而言,在D的模组剧情里,PC在半夜不会无缘无故地醒来的。
说不定是有什么新的剧情……
可是现在,C却没有发现大厅这里有什么问题。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其实就是自己睡眠质量不好所以突然醒了?也许现在再睡还能把之前的梦给继续续下去?
C伸出手抓了一把因为睡眠而变得乱糟糟的头发,刚打算重新躺下,却好像听到了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
嗯?
听错了……吗?
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C向着仿佛隐约传来了声音的方位探出了脑袋,努力瞪大眼睛在黑暗中看了过去。
下一秒。
“我靠!”
C没有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
有人突然醒来了。
他从榻榻米上坐起,低垂下头,闭上了眼睛。
短短的时间内,他的脸上闪过了各式各样的表情。
有惊疑、有犹豫、有悲伤……但最终还是化作了一种坚定。
一种会令看到的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坚定。
有的人的坚定,会使人意识到一种“虽九死其尤未悔”的信念。
而有的人的坚定,却会使人意识到其为了达成目的而宁可牺牲一切也毁灭一切的不择手段。
很显然,这个人是后者。
他的面容隐没在了黑暗之中,难以看清。但那双眼睛却很亮。
“……”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缓缓站起了身。
最终,他轻声说道。
“……我明白了,父亲。”
*******
A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这里是……又回到旅馆了?
等意识回神后,他便感觉到了披在自己身上的来自被褥的柔软。同时也看到了躺在自己周围正在睡觉的几人。
A:“……”什么情况?团建睡觉?等一下、这几个小子绑得还真是紧啊,腿麻了腿麻了腿麻了……!
A在察觉到自己被五花大绑后,大概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下意识地想要发出点声音好让其他人把自己给放出来,随后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的嘴也被堵上了。
A:“……”
还能怎么办呢,祈祷一下他们当中有人半夜起夜发现自己已经清醒了然后把他解救出来吧。实在不行也只能硬生生等到天亮了。
话虽如此,但是A其实对前者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毕竟他也清楚今天大家也是累了一天了,估计会一觉睡到天亮吧。
在心里刚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后,A便看到了C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A:?
打脸来的这么快的?
A在夜间视物的能力与曾经的世界里的自己相比要好上了不少。也因此,A可以清楚地看到C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四周,脸上的警惕渐渐变为了茫然,最后他抓了抓头发,看起来打算重新睡觉了,完全没有注意到A已经醒了。
也可能是注意到了,但是还没有意识到A现在正处于清醒的状态中。
没办法了。A打算靠阴暗地扭曲、爬行来发出一些声音吸引C的注意。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就听到了自己的身后好像隐隐有什么动静。
紧接着,C也被那奇异的声音吸引着看了过来。
下一秒。
A清楚地看见了,C的面容因为惊恐而变得扭曲了起来。
第155章 民风淳朴小村庄
蛇。
不知在何时, 不知从何处爬进来的蛇。
巨大的蛇。
明明旅馆的门窗都是在大家睡前经过了再三检查确认关好了的,但是现在它却还是进来了。
或许这些“兽”就是有着这样的特性吧。它们总能发现一些人类难以注意到的地方,并且在一些人类同样难以想象的地方神出鬼没。
但是现在显然并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
昏暗的月光下,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 也因此那条蛇的身影渐渐地在视野之中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条巨大的蛇, 巨大到不正常。
蛇人的体型自然也很惊人, 但是说到底,虽然身上有着蛇的特征, 但它们终究是“蛇人”而并不是“蛇”。但是C所看到的这个, 却是纯粹的蛇。
那是一条头呈三角形状的蛇, 头背布有很多细鳞片, 颈细吻窄,两鼻间鳞较小,隔有数片更小的鳞片。黑暗下C揉眼难以分辨它融于黑暗的完整体长, 但绝对已经不止一米。它是棕褐色的, 在背部中线两侧有并列的暗褐色斑纹, 左右相连成链状。而它如同蠕虫一般的尾端则似乎是橘红色的。(*)
……当然, 现在的C是无法一眼看过去就确认这么多信息的。
他只是惊恐地发现, 那条蛇的移动速度是超乎它本身体型的迅速,而蛇是不会知道也不会在意人类在想些什么的。
它只知道它的任务是张开血盆大口,然后咬下去,完成来自“父亲”的命令, 为损害了教团命令的人带来严厉的惩罚。
C瞪大了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已经变得多么扭曲。
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大脑会变得一片空白。这是一种生理上的应激, 就像是过马路时突然遇到向着自己疾驰而来的车辆,及时知道应该趁着来得及快步往前冲躲过去, 但是身体也会突然变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危险逼近。
A却没有这种烦恼。
这具身体似乎早已习惯、并且克服了这样的弊病。但是即使如此也没有办法, 因为他的身体现在被束缚着,根本没有机会躲开来自这条不知是什么蛇但绝对是毒蛇的袭击。
而C因为所在的位置距离A那边还有点距离,更是来不及起身帮忙。惊惧之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但是即使现在唤醒在这里睡着的其他人,也是来不及了。
或许本应该是这样吧。
下一秒。
C看到那条蛇突然飞了出去。
C:???
C僵硬地扭过头,只见诺亚不知何时也已经站起了身。就是他刚才精准地把那条在地上阴暗地爬行的蛇用脚尖挑起然后踹飞的。
只能看到背影的黑发青年淡定地收回腿,紧接着“砰、砰”两枪,C的耳畔瞬间嗡鸣起来,但是他已经没时间在意这个了,他顺着蛇飞出去的方向看过去……那条蛇已经不动了。
诺亚的枪法……原来这么强的吗?这打得也太准了。
危机突然解除,C一时还没有缓过神来,后知后觉自己的心跳声已经变得无比剧烈与清晰。
紧接着,室内的灯突然被打开,旅馆大厅顿时变得明亮起来。C顺势看了过去,是B将灯的开关按开了。
保田真司来到了A的身边蹲下,先是将他口中的东西取了下来,接着再低头替他松绑。
当时为了防止A挣脱后伤人或做出别的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在他身上的绳子捆得很紧也绑的很复杂。C起身小跑了过去,同样在A的身边蹲下帮忙解绳子。
“刚才吓死我了……”C心有余悸地说道,“A,你应该没事吧?”
“我也不知道。”A诚实地回答,“我的腿麻了,就算它咬我我也没感觉。”
C:“……”
C一时间有点想笑又不敢笑,虽然他心里倾向于A应该没事,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连忙和保田真司一同帮A检查了一番,最终在确认了A确实没有被蛇咬到后才松了口气,笑了一下。
还好还好,这个时候笑就不会变成什么地狱笑话了。
总之没有出事就好!
这样想着,C不由得在继续解绳子的时候和诺亚搭话道:“说起来,还好这次有N你在啊,反应好快,而且当时都没开灯,你还能打那么准的,太强了,话说你不会是一直没睡吧?”
他等了一会,发现诺亚没有回应,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N?”
黑发的青年依旧背对着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N?……诺亚?”C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连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嗯?我在。”不过诺亚最终还是给出了回应,“刚才……”
他终于转过了身,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时候,捆在A身上的绳子也总算是被解开了。B正蹲在那条死蛇边拍照,试图利用手机来分辨出它的品种:“哦,找到了,果然是毒蛇。”
诺亚暂时闭了嘴,准备等B先说完。
B果然继续对着手机念道:“冲绳烙……”
但他并没有来得及说完。
因为下一秒。
伴随着一声巨响,旅馆被锁住的大门竟然硬生生地被撞开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向着大门所在的位置看去。
没有人。
……不,准确来说其实是有一个人的。
但是那个人正站在旅馆外几米的地方,很显然这个距离根本就踹不到门。而且从他的身型来看,并不像是有力气到一口气就能猛地将被锁住的大门踹开的人。
是……用了魔法吗?
诺亚不大确定地想着。
那个全身都被笼罩在一件黑色的外袍下的人抬起了头,对着旅馆门内的方向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几缕头发因为他的动作而从兜帽中垂下。
“今晚你们的运气不大好,毕竟被吸血应该并不算是一种特别美妙的体验。”
那个人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又维持在了一个碰巧能让其余人都听见的音量上。
“……不过这就是惩罚。祭品可以再去找,虽然现在再准备稍微有些仓促,但是在村外生活的那些人也不是吃白饭的。我们一项谨慎,不会搞砸这件事。而你们……已经惹怒了蛇父。”
“而对蛇父与信徒们不利的……都要接受惩罚。”
在场的其他人都成功认出了他的身份。
虽然大多数人都与这位明显“来者不善”的家伙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他的个人特征实在是太过明显了,明显到一看到就能令人分辨出他是谁。
“河野……春斗?”
不知是谁这样问出了声。然后,那个面容被遮挡于兜帽阴影下、唯有几缕黑白渐变色的头发落在外面的人缓缓点了点头:“嗯,是我。”
河野春斗一手抱着一本褐色封皮的未知书籍,另一只手则摘下了兜帽,露出了真容。
不知道现在是否应该感到庆幸……那还是一张属于人类的面孔,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异变。
双方都僵持着,暂时没有人做出什么行动。
河野春斗稍稍转过头。他完全忽视了其他人的存在,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了B所在的地方。
“……为什么?”
他轻声问道。
“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情呢?”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吧。”
B叹了口气,他知道越是这样的情况越不能急躁,深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保持了镇定后才说道。
“你喊我过来就只是想要让我成为祭品吗?说实话,其实就算是我也有些想不通……如果说石森是为了解决会成为自己阻碍的东西才邀请了外乡人前来,那么你邀请我的理由又是什么呢?因为我并不觉得你是想把我献给蛇神。”
毕竟一看这人就吃代餐吃得起劲的很,并不像是突然想通了准备送替身去死的样子从此自己就能不再受到过去束缚的样子啊。
但是现在的河野春斗看起来完全不在能听进去的话的状态。
留着一头长发的年轻神官脸上原先似是而非的笑意在听到了B的声音后顿时散去了。
“石森……?”
他一字一顿、用着如同机械卡壳一般的古怪声音说道。
“哥哥你永远都是这样。”
“永远都会想着别人,永远总是在在意一些根本就不相干的人,明明那些无论怎么说其实都无所谓才是吗?但是你就是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永远都……”
“永远都不愿意为了我停下来!明明我们才是家人不是吗?!”
他的这句嘶吼如同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彻底撕破了勉强维持起来的表面上的和谐。
诺亚不再等待,难道出手真的一定要等到双方都说“好了开打吧”的时候吗?都什么时候了,讲武德也不是用生命去讲的。在确认了确实来者不善之后就可以行动了。
诺亚对着河野春斗开了一枪。
他知道这一枪是不会落空的。仅仅是瞬间,在那个身着黑袍的人身上就会绽放出血色的花朵,为这个在不知何时已经无云的夜晚染上瑰丽的色彩。
……至少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那一枚子弹却并没有击中河野春斗。
那个青年从头到尾都没有挪动过位置,而且就算他想要躲避,人的速度也是快不过子弹射出的速度的。
可是河野春斗的身上却无事发生。就像是空气中有一堵无形的墙壁挡在了他的身前一般。
魔法吗?
诺亚愣了一下,随即突然福至心灵般的反应了过来。
不……并不是魔法。
而是在这里……确实还存在着某种“生物”。
某种……隐形的生物。
第156章 民风淳朴小村庄
那是什么?
诺亚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后悔当初还在曾经的那个世界的时候没有去太多了解关于这个世界观下的一些存在的知识了。
对于那些奇奇怪怪的存在, 他现在了解得实在还是太少。
诺亚也知道自己有着可以知晓一切的方法,但那些方法也绝不是现在应该去使用的。
这一次,那些诡异的知识并没有突兀地从脑海里被“挖”出来。或许诺亚也还要庆幸这一点, 毕竟现在可不是什么被折磨到神志不清的好场合。
“看来你们杀死了蛇父派来的圣蛇。”河野春斗显然也注意到了那枚原本向着自己射过来的子弹, 但是看起来却也并不在意。
在最初的那次声嘶力竭后, 他看上去又恢复了镇定。
但是这只会令他显得更加古怪。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有的时候, 冷静下来的疯子才是最可怕的。毕竟他只是冷静了下来,但他还是个疯子。
“所以我才会说, 你们真是不走运。”河野春斗的眼底似乎浮现了一丝怜悯, “如果被圣蛇毒死的话, 之后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吧。”
“毕竟‘蛇’的存在是已知的。但是死于‘那个’的话……你们就会完全死于恐惧了。”
“哥哥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伴随着河野春斗的话语, 黑暗中仿佛隐隐传来了窃笑声。
诺亚的手依旧握着枪,但是却迟迟没有再度扣下扳机。
在场的其他人中,也在意识到了某个事实后, 暂时没有人说出什么“先出去”这样的话语。
因为他们都清楚了同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已经被困在这间旅馆里了。
被某个肉眼无法看见的存在堵死了门口, 困在了这里。
就算现在转身去找别的出路……比如说从大厅窗户之类的地方翻出去, 那也必然会露出许多破绽, 将自身陷入危险的境地。
所以现在……虽然很不甘心, 可是他们确实只能先按兵不动寻找合适的机会。
河野春斗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在你的心里,总会有一些事情比我要重要很多。为什么呢?为什么我永远无法成为那个在你心中的‘第一位’呢?明明在我的心里……”
“在你的心里。”
B突然开口了。
他出声打断了河野春斗的话语。
这家伙已经无药可救了。那么既然确认是敌人了的话,说话也就不用那么客气了。——在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后,B突然轻轻笑了。
“在你的心里, 其实也有很多比你的哥哥河野秋生他更加重要的事情, 不是吗?”
B笑着说道。
“否则你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帮过他呢?明明你也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的一员,不是吗?就连为他流泪也只敢躲起来偷偷的。说实话, 如果我真是的河野秋生,也完全不会感觉到……唔, 自己有在你的心里变成第一位。”
河野春斗的身躯因为这些话而微微颤抖起来。
他拿着书的那只手猛地使劲,手指将书皮抓得发皱。
但是河野春斗并没有气急败坏的反驳。
正相反,他承认了。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会喜欢哥哥。”
“哥哥的一切都太耀眼了。他所做出的决定、选择、行动……都是我一辈子都没有勇气做出来的。所以我还活着,但是哥哥却……”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机会。”
河野春斗的神色逐渐变得痴迷起来。
“现在的神官是我。只要得到蛇神大人的青睐,我就会成为更加伟大的存在……侍奉在神的身边。”
“到时候,我和哥哥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你并不是祭品,而是我的一部分。我会把你吞进去……不,不对、不对?”
年轻神官的眼神里突然多出了几分惊慌与茫然,连声音也随之变了调。
“不对……这一切都被毁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你还是要做一样的选择。为什么要忤逆蛇神大人,为什么……又要我看着你去死啊!”
A也注意到了那样的声音。
在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状若癫狂的河野春斗的身上时,A却听到了几声窃笑。
那窃笑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但绝对不是错觉。
尤其是……门口那里似乎存在着什么隐形的东西,难道说……
……?!!
A的思绪中断了。
仅仅是凭借着本能与直觉。
他猛地朝C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带着他一同在地上滚了几圈在停下。
C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整个人都懵了,但仅存的理智还是告诉他可能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只是他左看右看,却发现大厅依旧是那个大厅,似乎与之前相比也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C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
而这个想法在下一秒就被印证了。
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十分游刃有余的红发侦探突然发出了一声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的惨叫。
有什么东西自他的身后瞬间轻而易举地抓破了衣衫,红发侦探的后背上顿时露出了如同野兽利爪狠狠抓破刺入时才会出现的狰狞伤痕。
血。
红色的,却与他的发色相比要更加刺眼。
不行。
现在还不能……至少、还不可以是现在……
保田真司可能是想要说什么,但是他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原本还站着的少年在遭受攻击后顿时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血的红色自他的后背可怕的伤口处不断冒出,整个人看着生死不明。
不远处的桌子看起来被撞偏了。
诺亚立刻将枪口对准了那个方位,但是没有开枪。
一滴冷汗从他的额头上落下。
诺亚无法确定那个东西现在究竟在哪里。他甚至也不知道子弹对它究竟有没有效果。
它还在桌子边吗?
它又回到门口了吗?
它正在向他们中的某个人靠近吗?
它……在背后吗?
“……!!”
B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躯被什么无形的存在牢牢禁锢住了。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能更加真切地感受到这个空间力确实还有着一个未知的生物。它的力量很大、体型也一定远超于人类——B因为钩爪般的东西在牢牢扣住自己的同时刺入了皮肤而发出了闷哼。
挣扎也根本就没有作用。身后的存在就如同一座山一般难以撼动。
下一刻,更加剧烈的疼痛传来。
有什么如同吸盘一般的存在吸附在了他的身上,然后——
B感到身体中的力量在流失,本来就难以挣脱开身后的存在,但是现在……更加没有力气了……
那个东西渐渐地现形了。
原本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是伴随着它的“进食”——在快速地吸血后,它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个体型远超人类的巨大的怪物。
它通体全红,还滴着血滴,在深红色的胴体上脉动着无数触手,就像一个不断蠕动、跳动的果冻块一般。在触手尖端,有着吸盘一样的口器,那口器正饥渴地不断开合……这怪物浮肿而令人嫌恶:那一大团东西没有头、没有脸、没有眼睛,只长着永不餍足的嘴,还有和星间怪物的身份相称的利爪。(*)
如同一个巨大的、长满触手的红气球。
可它却远比气球看起来要恶心得多。
“……”C颤抖着,没有发出声音,因为这种时候他不想干扰到其他的同伴让他们分心。
他的眼睛所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那如同长满触手的红色水母的生物令人作呕的模样。然后如同脑内的某根弦断开了一般,伴随着猛然上涌的呕吐感的是,他骤然沦入空茫与虚无的视野。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为什么……
可恶!体内的那个“修格斯”,究竟要怎么才能放出来?
骤然失明的茫然、因为朋友生死不明而产生的恐惧、无法提供助力的焦虑……无数负面情绪杂糅在一起,令C的身体僵硬,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
那个怪物放开了B,飞了起来,直到头顶顶到了天花板。——对于这个身型巨大的家伙来说,这实在是一段非常短的距离。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段狂笑声从旅馆外的院落传来,河野春斗看着倒下去的B的身影,嘴里不断地冒出笑声,但那笑声很快就戛然而止了。
他也倒了下去。
一共有两声枪响。
一声枪响来自诺亚手中。诺亚的眼睛紧盯着那个通红的怪物,手臂却对准了门口。——这一次可没有什么隐形的东西给河野春斗挡子弹了。
另一声则来自A。
A手里的枪械效果远超于诺亚的那把。如果是寻常人使用那把枪,说不准会因为使用不当而直接导致手臂脱臼。就算是A,也因为后坐力而后退了几步。
通红的怪物因为被子弹击中而微微颤抖了一下。
好消息,子弹对它有用。
坏消息,这家伙身上估计也是有着那种类似于“护甲”的东西的。毕竟那原先是一枪就能把人脑袋轰飞的威力,落在了那个怪物身上后,造成的效果却看起来不痛不痒。
“……”
诺亚沉默着。
那个看起来完全可以直接将人砸死的红色怪物已经对着诺亚所在的方向猛地落下。
这一瞬间,A几乎是立刻想要再度开枪。
但是他却听到了来自诺亚的声音。
“外面是安全的,带着C出去吧。”
……什么?
紧接着,A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直接甩出了门外。还没等他获得喘息的时间,又一到人影被抛了出来。
A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那是C。
随后旅馆的门也猛地关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A坐在地上,一时间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停止了运转。
说实话,无论是那个红色的怪物落下,还是诺亚迎上去的速度都很快。——快到诺亚他按理说根本无法完整且清晰地说出那句话。
但是A还是听到了,那是直接出现在了耳边的声音。
说实话……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发展,他也觉得……
实在是有些突然、有些不真实,不真实到令他对今晚的所有事情都没有任何的实感。
下一秒,有一双柔软的手突然从背后伸了出来,遮住了A的眼睛。
从头到尾,A都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
但是出乎意料的,A的心中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他明知现在情况不对,却还是……顺着那手的力道,缓缓闭上了双眼。
******
C听到了声音。
他看不见情况的发展,但是在一阵漫长的沉默后,他的耳朵总算是捕捉到了熟悉的人声。
一共有两道声音,一男一女。
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那女声说道:“唔……其实情况比我预想中的要好哦?毕竟那本来就不是人类好对付的东西嘛。”
那男声说道:“……在月治教的时候,因为反应及时破坏了法阵,我们没有见识到真正的津歧见。在废校的时候,带了枪,但是却恰好对黑山羊幼仔没用。这一次吸取教训,我们带上了很多东西,可是却根本就看不见‘它’。”
“但其实这并不是运气的好坏。其实我们的运气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只是……其实只要一直呆在这里,这一切经历都是迟早的事情。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开始理解石森信之介了。做出决定确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毕竟是人类嘛?”
“没错。……因为是人类所以才会痛苦。但是如果一直不做出选择,就会让所有人都变得痛苦。所以已经不能再犹豫了。”
“……哦、这样啊。我大概有点理解了?总而言之看情况,现在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吧?”
第157章 幕间?
“……诶嘿, 这么一看,我好像说‘再见’说的有点太早了。”
江崎美奈子做了一个鬼脸,装作……好吧, 她看起来确实是一点也不感到尴尬。
“但是我突——然就想起来!觉得你应该和那个人见一面的。不过……这也确实是我最后能做的了, 毕竟我很弱嘛。”
“现在的时间不算数, 按照你们人类的时间来计算的话……唔、你还有一个小时?虽然可能不算很充足, 但其实也勉强够用了吧。”
江崎美奈子将手背在了身后。
“这就是我能做的极限了哦,怎么样, 我其实……做的也还不错吧?”
江崎美奈子就像是一个等待着夸奖的孩子一般。
诺亚点了点头, 但还是忍不住腹诽起来——因为这种理由就突然把他拉到这里来, 不愧是当初想一出是一出在凌晨把石森信之介给拖出来的狠人。
但是光是点头表示认可似乎还是无法满足她。江崎美奈子“刺溜”一下一个滑铲就来到了诺亚的身前, 继续仰头眼巴巴地盯着他。
诺亚:“……”
看着这张世间少有的绝美的脸庞,诺亚真诚地说道:“你是我见过最善良好心的奈亚拉托提普了。”
他竟然真的说出来了。
这句话听起来也太微妙了!但他还是做到了!他面不改色地说出来了!
只见江崎美奈子捂住脸,像是害羞般地笑着说道:“毕竟我就是这样的嘛。”
诺亚:“……”果然还是很奇怪!
说实话, 其实诺亚他即使到现在, 也无法真正信任江崎美奈子。
这是当然的。毕竟任谁知道这个漂亮的少女背后所代表的含义是什么, 都绝对无法完完全全地托付信任。
可是他现在也不得不去相信, 因为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更何况, 他现在与其说是相信“江崎美奈子”,不如说是在相信D。
因为D真的干得出来也确实干过在模组里设定一个“善良的神明奈亚拉托提普”这种事情……
一方面,这样的句子听起来实在是有些槽多无口;但是另一方面,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总感觉如果是那个you know who的话, 说不定还真的干得出来捏出这样一个奇特的化身的事情。
更何况……至少她现在确实是在帮自己。
这就够了。
就算之后可能还会因此付出一些代价,但是至少现在……
这才是赌啊。
诺亚努力将心底那些微妙的情绪给压了下来, 江崎美奈子又开口了。
她学着诺亚刚才说出的句式,说道:“你也是我见过的……很奇特的一个人了。”
江崎美奈子偏了偏头:“昨天那个时候, 你还因为无法忍受痛苦而崩溃地昏过去了。但是现在却还能面不改色地跟我说话。”
诺亚笑了笑:“因为我现在根本就连昏过去都做不到。”
“没错。”江崎美奈子点了点头,“我帮你稍微定格一下,免得你瞬间就……这也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了。因为我和其他那些不大一样,我可以做到的事情很少。但是现在这副样子并不好受吧?你无法昏厥、无法发疯、无法求死……但是痛苦却是一直停留在身上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在自己的脑袋上点了点:“解除这种状态的方法其实你自己想知道也能知道,就看你能忍受多久了。……说真的,看你这副样子,我都在幻痛了。你究竟是怎么忍下来的啊?”
“……可能是因为,我还有一些不得不去确认的事情吧。”
*******
这是一个纯白的房间。
也是一个奇异的、被刻意建造为圆弧形的房间。
诺亚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个房间内原本就还有一个人在。
那是一个有着一头粉发的男人,头发看起来因为没有注意打理而显得有些蓬乱,但是对方显然对此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恐怕只有自己面前已经被写写画画了无数数学公式的黑板,直到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他也并未因此停止用粉笔在上面不断书写的动作。
诺亚认识他。
这个人比起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显然已经不再那么年轻了。但是该怎么说呢,他可真是……
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诺亚心想。
这个人想要不断追求的,就是这个吗?
诺亚的目光移向了黑板上密密麻麻写着的那些数字与符号。
他能看得出来,这个粉发的男人用不了几天应该就可以彻底解开这个方程式所蕴含的谜题了。
粉发的男人只是痴迷地解着题,并没有搭理刚刚进门来的诺亚。就在房间又陷入了沉默许久许久后,他才总算说出了第一句话。
“它们没有进来。”
“它们现在进不来的,小阳。”另一道更加娇俏灵动的声音从房间大门的方向传了过来。门没有被关上,江崎美奈子跟在诺亚的身后,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直接走了进来,“而且就算能进来可能也会放弃过来吧。它们是想吃东西,又不是傻,明知吃不到嘴还硬要来做无用功。”
“嗯。”粉发的男人可有可无地随意应了一声,原先拿着粉笔的手指停下了动作,似乎在思索着解题的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
他还在思索着下一步,但诺亚却已经看到了他的末路。
若什提亚方程。
世界上只有寥寥数人才能解出的、一个无比艰深的方程。
而当它被解出后,便会显露出它实际上作为“奈亚拉托提普召唤魔咒”的本貌。伴随着解出方程时所听见的阴森的笑声与异常的嚎叫,解密者的命运也在那一瞬间就注定了。
奈亚拉托提普的思维会逐渐淹没解密者的心智,而这些解密者的结局几乎是无可逆转的——
他们只剩躯体还活着,而精神已被蠕行的混沌所吞噬。就算没有靠杀死解密者的方式来驱逐奈亚拉托提普,但是当祂离开这具身体后,解密者的思维恐怕也早已消失殆尽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成为一个永远的疯子。(*)
诺亚看着他,好像已经完全看到了他的结局,也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虽然他也并不确定自己的末路会是什么样的。
但是有的时候,看不到远比看得到还要可怕。
因为其中一种是在等死,另一种是在不间断地猜疑中等死。
粉发的男人又在面积格外大的黑板上书写计算了一会,终于他突然停下了笔,转过了身。
诺亚也因此看到了他的真容。
就算已经不再年轻,但是他看起来依旧带有着一种因为气质而产生的吸引力。
男人依旧习惯性地微微眯着眼睛。
突然,粉发的男人——檀阳介开口了:“其实,我也见过和你们差不多的人。”
诺亚:“什么?”
“像你们这样的外来者。”
诺亚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终于确认了他口中的“外来者”所代表的含义。
“你竟然还没有疯。”
“毕竟追求真理的路上总是危险与机遇并存的。我运气不错,在更多情况下遇到的都是机遇。”
“这样下去,你迟早会疯的。”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迟早会死呢?无所谓啦,毕竟这些谜题实在是太过美妙迷人了,很难不让人去主动解开啊。”
“你之前说的那些人,他们怎么样了?”
“……”
檀阳介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
时至今日,诺亚才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原本以为,在更远处的星空间的那个存在,就是想要看着人类的挣扎与绝望,才会允许他能够作为人类而存活至今。
但或许,也有别的理由。
比如说……
祂可能在最开始就已经知晓了如今的这种情况了。
祂就像是想看自己亲自做出这种选择。
……当然,这也只是诺亚的猜测而已。
毕竟就算是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面,诺亚也无法打包票说自己就能读懂“奈亚拉托提普”的思维,他能够懂的只有D笔下可能会有的走向而已。
无论如何,只要他还是“诺亚”。
有些事情就永远也不会懂。
也永远无法做到。
*******
“刚才和他聊了一下,你确认了不少事情,好像是更有信心了呀?这是好事。”
“其实我一点信心也没有,只是必须要那样做而已。”
“诶……其实还没有到人类时间的一个小时诶,这样就可以了吗?”
如同樱花般绚丽的少女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怀表,打开在黑发青年的面前挥了挥,展示了一下上面的时间。
“嗯,这样就可以了。”
黑发青年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细微,细微到仿佛他的舌头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功能,使他也因此完全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一般。
无论是谁都会感到害怕的。
黑发青年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他的脸色也渐渐变得惨白,看起来像是连再说一句话的勇气也彻底丧失了。
最终,他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做吧。
第158章 日常?
今天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也是对于学生而已, 非常幸福的一天。
更加准确来说,现在是暑假,也是池星从学校处归家后正式在家中休息的第三天。
说是家……但其实也是池星在外租的房子。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即使在假期, 池星也没有回到那个真正的“家”的打算, 只是用自己之前靠着兼职攒下的钱在外与人合租。
这也没什么不好啦……虽然说因为自身性格的缘故, 池星其实本身比较抗拒和不认识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种事情,但是最终他还是败在了金钱上, 整租什么的对他而言确实不大现实。
他和他的那位室友还不是很熟, 现在也就是碰到面后点点头稍微打个招呼的程度。不过这样也好, 就这样互不打扰的生活对于池星来说才是最舒适的。
池星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躺在柔软的床上翻了个身,伸手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时间……竟然还早?可恶,果然是之前上早八上习惯了, 作息还没有调过来吗?
不过起得早也好, 毕竟今天说好了要聚一下的, 虽然说就算迟了点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吧。
池星坐起了身, 随手揉了揉后脖颈。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昨天晚上的那一觉睡得格外的舒服,有一种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酣畅淋漓一夜无梦直接到天亮的痛快感……果然是因为前段时间为了期末考所以临时抱佛脚熬夜了好几天导致的吗?
池星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在把身上穿着的睡衣换成了一身休闲常服后便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没有人。
他室友住着的那个房间门关着在, 池星不知道那个人是出门了还是在房间里。
不过这也和他没有关系。
池星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 随后随手在快递箱里拿了两三包面包当早餐,几下解决后, 便窝回房间的床上刷着手机打了会游戏。
等又过了一阵觉得现在去不会显得太早时,池星才在确认自己拿了钥匙且关好门后走下了楼梯。
今天的天气也还不错。
不久前才下了一场大雨, 为已经变得燥热起来的城市降了降温。
路面因为灰尘被雨水冲刷而显得干净了不少,空气里传来了泥土的气息。
有顽劣的孩子故意往路上凹陷处积起的小水洼上蹦跶,他的腿也不出意外地被溅上了许多泥点子。大概是孩子母亲的人顿时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把小孩给提溜走了。
……真是和平啊。
不知为何,池星觉得这副安宁实在是有些不大真实。就像是……不应该是这样的一般。
果然是上学上傻了吧。
几秒后,池星得出了结论。
在学校的时候总是很忙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结果等到好不容易盼来的假期后也有种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无所适从的感觉,就算连打游戏有时候都会觉得玩不痛快,所以才会因为无聊而产生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吧。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有事情能做了。
池星一边想着,脚下的步伐也没有因此而停下来。
昨天他们约好碰面的地点距离池星居住的地方并不算远,走路也不过要花个十分钟左右。
终于,池星推开了店门。
这是一间餐馆。池星走进包厢,刚打开包厢门,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他并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
安归舟和白绍已经到了,除此以外……还有狄度那个家伙。
那同样是一个长相很俊朗的年轻人,但如果说有什么与在场的其他人不同的话,那就是这家伙把头发染成了绿的,很完美地把他和包厢里的其他人区分了开来,对脸盲的人而言十分友好。
当然,池星他们对于染发并没有什么意见,染就染咯,他们中也有人曾经染过发。
其实他们只是单纯对狄度这个人有意见而已。
“……”在看到那个时髦的绿毛后,池星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喂喂,不是吧不是吧?怎么你连你也这样看我?小C你变了,你变得已经不再是你了!”
开门的动静并不算小,包厢内的人本来就在等人,在注意到开门后便会自然而然地将注意力都投注过去,所以会看清池星的表情变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狄度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他顿时嚷嚷起来,看起来十分不满,就是表情有那么些夸张,表演的成分显然有点太多了。
“‘也’是什么意思?”池星回过神,在熟悉的朋友面前他并不会感到拘束,动作相当自然地就随手拉开了一把椅子坐下,“我怎么了?不对,你怎么了?”
在狄度的“表演”进行完之前,他是不会回答的。所以池星在淡定地坐下后,熟门熟路地看向包厢内的另外两人,用眼神示意询问“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疯”。
“这个嘛。”有特殊的读取眼神信息技巧的白绍摊了摊手,显然没有帮忙解释的打算,“我也不好说哦。”
你明明就是懒得说吧。
池星腹诽着。而这时候,狄度已经一脸郁卒的模样,趴在了桌子上,眼睛里仿佛已经流出了两条面条宽泪:“你就说你是不是也很想揍我吧。”
池星:“……”好、好像当时确实是这样。刚一推门进来之后总感觉看D那家伙有点不爽,但是那种情绪之后好像也就突然一闪而过了。诶?但是为什么?
不对。
池星的嘴角抽了抽:“‘也’想揍你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你问我我问谁呢。”
狄度抓了抓头发,然后控诉般地将右手往后一伸。明明他的目光还看着池星,但手指却极其精准地在指了指笑吟吟的白绍后又指了指面无表情的安归舟。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在来了之后也说想打我。太可怕了,太残暴了,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我把你们当兄弟但你们竟然想打我。这么一想N说他那边有点堵车可能会晚点来,喂,他不会一来也要打我吧,我做什么了我……”
让狄度能够安静闭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池星的那位合租室友就已经是非常活泼的性格了,但是那个人还是有不少分寸感的。但是狄度这家伙嘛……啊哈哈,他的嘴一旦张开,想让他再闭上保持安静就很难了。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大家是朋友,彼此之间并不会计较太多,狄度才会在他们面前这么随心所欲吧。
这一点其他人不也是一样的吗?
所以池星只是看了一眼狄度,在几乎是立刻确认了这家伙其实完全没生气,只是在借着这个机会开玩笑后,也就暂时没有去搭理他了。
毕竟大家都突然很想揍D什么的……虽然D这个人吧确实平时不怎么干人事,但总归还是个好人,还真做不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所以他当时……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是亲骂是爱”?
噫——!算了还是别想了,“亲”和“爱”这样的字眼和狄度联系在一起也太奇怪了。
池星猛地摇了摇头。
又过了一会后,包厢的门被再度推开了。
进来的自然是诺亚。
就和池星进来的那一次一样,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顺着房门被打开的动静而看了过去。
“啊!”
原本还趴在桌上的狄度猛地抬头,眼前一亮:“N,还得是你!”
他站起身主动来到了才推门进来甚至都没来得及坐下的诺亚身旁,果断揽住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大力地在他的背后拍了拍:“终于有没打算揍我的了!”
诺亚:“……”
诺亚:“…………什么东西?”
刚走进来只来得及关上了门的诺亚一头雾水,他先是看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狄度,随后果断地选择了将视线移向白绍他们,用眼神示意“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疯”。
看到了诺亚眼神的其他人:“……”这场景怎么感觉这么眼熟,好像不久前才出现过。
狄度倒是完全不在意这些,他收回手,夸张地长长叹了口气,同时用手在自己的胸口处拍了拍,就像是在给自己顺气似的,边拍边说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怎么就吓死你了,滴嘟?”诺亚的目光又回到了狄度的身上,“什么情况?总感觉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不对,你小子是不是刚才在喊我滴嘟,别以为发音很像我就听不出来了。”
狄度抱着手,斜眼看了过来。
“还不是今天之前进来的每个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一个两个都想要把我揍一顿的样子,吓得我还以为我在无意间做了什么事情把你们全都惹到了。可是我思来想去,也想不通我究竟做了什么坏事让你们都要这样对我。”
“嘶!难道说!”
狄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个战术后仰,随即默默地后退,直到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才停下。
他瞪大眼睛看着其他几人,警觉道:“不会是我上次在超市一块钱买的特价冰红茶最后两块卖给了你们这事情被你们发现了吧!”
其他人:“……”
第159章 日常?
“D, 你难道忘了吗?”
在短暂的沉默后,白绍看向狄度的眼神充满了关怀。
虽然在一旁的池星看来,这种眼神其实也完全可以解读为“关怀傻子的目光”就是了……
“那件事我们早就知道了。哦, 不对。除了那天N有事没过来, 其他在场的人都清楚, 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你还拿出来说。”
“其实这件事我后来也知道了。”站在狄度身旁的诺亚扶额,“而且两块钱的冰红茶其实也很便宜了……不对, 重点难道是这个吗?好了别耍宝了, 让让哈。”
“哦哦, 好的, 您请您请。”狄度眨了眨眼,故作乖巧地应了一声,侧身让出了道路, “我去外面说声可以上菜了。不管怎么说, 先吃饭吧!”
*******
池星原本以为狄度还会就“喂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看起来很想打我”这件事纠缠很久。
毕竟狄度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一旦有一件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并且挑起了话题, 那么只要狄度一开口, 再想让他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给停下来可就困难了, 除非有什么新出现的更加有趣的话题引起了狄度的注意。
……虽然这也不会让狄度安静下来,只会让狄度在另一个新话题上接着喋喋不休就是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和池星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明明现在并没有什么新的话题的出现,但是狄度这次竟然真的就这样点到为止了,他在出门表示可以上菜了再重新回到包厢后, 就对原先的事情没有再提一句, 就好像是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或许是因为那个话题有趣度不够吧。
池星这样想着,并没有将这个小插曲太过放在心上。毕竟嘴长在狄度的脸上, 他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都是他的自由。只是没有再说一个没什么营养的话题而已, 真的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是这样吧?
池星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困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疑神疑鬼的了?
如果是平时他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纠结这么多的,如果说他们几个当中有人长着八百个心眼子的话,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他。
果然是因为有段时间没和他们聚聚了,所以对朋友们可能会养成的一些新的性格与习惯不大熟悉吗?
三秒后,池星放弃了思考,他选择喝口饮料压压惊。
算了,想不通就别想了,反正这又不是什么想不清楚世界就要毁灭的大事,反正看狄度的精神状态也非常好,这样就足够了。这么一想,这事其实还没有不久前的大学期末考重要呢,毕竟知识永远也不会欺骗你,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饭菜陆陆续续地被端了上来。
相识这么久,大家都熟知彼此在饮食方面的口味与喜好,对于饭量也很了解,点上来的菜自然都是大家喜欢的。
柔和的灯光洒下,餐品摆盘精致,伴随着香气,令人食欲大增。几人就这样边吃边聊着,场面看起来倒也是很其乐融融。
如果说这期间还有什么意外的话,那恐怕就是——
白绍端着碗站起身,准备去盛一碗汤,却在这个时候胳膊不小心碰到了放在一旁的酒杯。
水杯向着桌子的边缘倾斜,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不,已经摔下去了。
在场的人们已经察觉了这一个意外,虽然还没有来得及表示什么,但是已经预料到了很快就会看到落在地面上被打碎的玻璃杯,以及洒了一地的液体。
但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坐在白绍身边的安归舟伸出了手。
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迅速。
就在酒杯险些脱离桌面,将杯中液体倾泻而下的瞬间,安归舟伸出手,轻轻一推,就重新将酒杯扶回了原位,随后还贴心地将其往里推了推。
“哇……”狄度率先惊叹出声,“一滴水也没洒诶……A你反应这么迅速的?!可恶,被你装到了。”
“……”安归舟没有立即接话,只是盯着自己刚才迅速稳住了杯子的手看了几秒,然后才缓缓说道,“总感觉刚才那个好像没什么难度。”
接杯子这种事情是需要运气的。有的时候眼疾手快,在那样的意外发生时,总是有人能接住的。
但是……安归舟还是觉得好像有点不大对。
对于他而言,好像这真的不仅仅只是运气,而是真的简单。
不过再怎么说,这也只是简简单单地接了一下差点掉下去的酒杯而已,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与夸耀的。
可是在某个瞬间,安归舟却觉得,自己或许还可以做到更多。
“……”
算了,可能又是什么奇怪的幻想增加了。
毕竟他小时候也还想过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有个人一脸郑重地托付给自己一个正版腰带从此变身成为假面骑士拯救世界呢。
安归舟默默夹了口菜,只觉得自己果然还是自己,这么多年了还是喜欢想象一些奇奇怪怪的发展。
*******
之后的一切,看起来都与以往的生活那样没有什么区别与异常。
下午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了一家桌游店,那附近还有一家电玩城,时间也就这样过去了。
就像来时那样。
回去的路比过来时要远一些,但是也没有远上太多。能搭乘到住所附近的公交车已经过了运营的时间,池星在与其他朋友们告别后,一个人走在回家的道路上。
街边的灯光明亮,如果不是天色一片漆黑无星,池星偶然还会恍惚认为现在或许也还是白天。
莫名的,独自走在街道上这种行为令池星感到了些许的不安。
……可是他分明也早就过了会怕鬼的年纪了。而且如果说有危险什么的话,这条路上虽然人并不算多,但也不是没有,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在这种时候突然跳出来打劫之类的吧。
不不不,我在立什么flag啊。
池星猛地闭上眼摇了摇头,然后又在路人投来的怪异目光下缩了缩脑袋,开始专心看着地砖走路。
嗯……?那个是?
池星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弯下身,捡起了自己落在自己脚边的一张看起来还算干净、似乎写着什么的小纸条。
池星在将纸条捡起后,伸出手指弹了弹上面的灰尘,弹到一半时突然反应了过来,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不对。
等一下。
我在干什么啊?!
池星瞪着手里的纸条,拿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
为什么我一看到在地上的纸条就这样条件反射一般地捡起来啊?
为什么我还习惯性地弹会准备自然而然地去看上面写的内容啊?
所以说为什么我会这么熟练啊!
池星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莫名地秉持着一种与“来都来了”同理的“捡都捡了”的想法,看了看纸条上的内容。
只见那张纸条上面用黑色的水笔写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当心重要之人。]
池星的眼神死了一瞬,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这是什么啊?!谁家跑团之后乱丢的纸条吗?平时跑团的时候看到这句话也就算了,怎么在现实里面随手捡一张纸条还能碰到这句话啊?难道现在其实是什么跑团中通过靠满地乱捡得到线索的场合吗?
而且也只有在D那家伙的模组里才会有这种情况吧!
话说如果真的是跑团的话,如果遇到这种纸条,好像还要注意一下反面是不是也有字来着……
这样想着,池星将纸条翻了过来。
是黑笔写出来的字迹,竟然还真的有?等等,这上面写的是——
[深夜寂寞难耐,星期四给我十块。]
池星:“……”
果然还是等会找个垃圾桶把它扔了吧。
第160章 日常?
池星拿着从地上捡起来的纸条站在街道上发着呆。直到一阵并不怎么凉爽的风吹过, 他默默地伸出手理了理被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只觉得刚才做出那样举动的自己很呆。
不过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总会做出一些常人脑回路难以理解的无厘头的事情来。
算了, 总之就当是自己做了件好事, 在道路上帮忙捡了个垃圾将它扔进垃圾桶好了。
话说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啊, 随地乱丢意义不明的小纸条。
池星摇了摇头, 收回目光打算继续往前走,顺便注意一下路旁有没有垃圾桶。
也就在这时, 他突然听到了一道声音。
“星……&*#……”
什么?
那声音实在是有些模糊不清, 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但是在不仔细去倾听的情况下, 根本就令人难以辨别其中的内容。
如果是以往,池星觉得会把这道声音当成是什么周边的路人在交流对话而不去理会,但是就在刚才, 他好像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不过他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 正经人谁没事只用一个单字“星”来称呼自己啊, 听起来也太奇怪太肉麻了, 果然是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吧。
池星下意识地想挠挠头, 但是又想起自己的手刚才才与地面上不知有多少灰尘的纸片接触过,于是又悻悻地将手僵硬地收了回来,准备继续往前走。
那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还好吗?”
“等一下,我……”
应该不是在和自己说的, 池星没有在意。
他往前走了几步, 随后又猛地停了下来。
不对。
哪里不对?
刚才的话,好像是……
池星回过头, 左右看了看。
周围的人都自顾自地向着各自的目的地走着,没有停留, 根本就看不出来之前到底是谁在说话。
但是……
池星无意识地皱起了眉。
刚才他听到的那句话,其实好像是……日语吗?
他什么时候能听得懂日语了?而且听了之后竟然觉得相当自然,一开始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不对。
……
难道说……
是前段时间看番看多了导致的?
*******
好吧,虽然听懂日文的事情可以解释的清楚,但是池星觉得果然还是有些奇怪。
在快到家楼下时,池星还是感到浑身都不对劲。
总感觉……今天的一切都有些怪怪的,但是具体是哪里怪了,池星却又完全说不上来。
比如说,今天刚见到D的时候莫名地感觉拳头硬了,可能是因为自己实在是有段时间没有见那个绿毛了,而D的欠揍在朋友们中是公认的,自己当时在心底燃起来的“不爽”感可能就是……唔、也是正常的朋友间的打闹?
呃、之后的疑神疑鬼也好、听到了日语并还相当自然地听懂了也罢,也都是可以解释的,所以……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并不是这样的吧。
池星轻轻地“嘶”了一声。
再怎么说,他也是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能相信科学当然还是选择相信科学。但是同样的,池星也会对一些未知的存在表示敬畏。
说不定今天的这些异常也是一些冥冥之中的预警也说不定。
池星心想。
虽然……但是无论怎么说,自己最近做事还是小心一点吧。
尽管他暂时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需要小心的地方就是了。
毕竟池星对自己的假期安排的很明确——那就是没事就宅在家里面。
池星就这样一边思索着一边缓缓地走上了楼梯。
楼梯间的灯是感应灯,就这样因为声音的起落而忽明忽暗。可能是因为自己吓自己的缘故,池星总觉得今夜的楼梯间显得格外诡异。
就好像是有眼睛在角落里紧紧地盯着他一样。
但是再怎么说,池星也是个成年人了,就算心底产生了几分忐忑,但表面上还是维持住了波澜不惊的模样,步伐稳定地一步步踏上了楼梯。
楼梯很安静,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以外,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池星也自然知道,此时整个楼道里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人,也因此按理来说,根本不会有人正在盯着他看。
那么,看着他的不是人的话,那就是……
呃啊啊啊不能再继续脑补下去了!
池星果断自欺欺人地断掉了脑海里冒出来的念头,开始不断地在心底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池星租的屋子位于五楼,并不算太高,也不是很低,但是终于也是要走到了。
池星踏上台阶。
一旁画着各类涂鸦的墙壁上,用油画笔大大地写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四”字。
现在是在四楼,再走一层就要到了。
池星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太多,就这样继续向上走着。
终于,他的脚踏上了来到五楼的最后一层台阶。
池星往家门的方向看去,随后愣在了原地。
等等、这并不是……?
这并不是他家的大门啊。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池星只感觉自己就想是突然被一盆凉水从头浇了下来,寒意自上而下,最后渗入到了每一寸皮肤下。
他动作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身旁同样被画着各类涂鸦的墙壁。
那上面同样有一个用油画笔写出来的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字,是“六”。
下一秒,感应灯再度熄灭了。
整个楼道都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周围安静到池星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细微的呼吸声。
“……”
不不不,总之先冷静下来。
池星猛地跺了跺脚。
老化的感应灯早就变得迟钝起来,却迟迟没有被更换成新的,半天后才终于因为跺脚声重新亮了起来。
可能是刚才想事情的时候走神了,不知不觉就多上了一层楼。
总而言之,这里是六楼的话,那楼下不就是五楼了吗?先下去看看再说吧,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
池星转过身,又向下走去。
下楼梯比上楼梯要轻松许多,速度相对来说也会快一些。很快,池星就来到了下一层。
他看着墙壁上大大的“五”字,以及楼道尽头属于自己住所的大门,总算是在内心里松了口气。
果然……刚才是不知不觉间就走过头了吧。
池星走到了房门口,伸出手在口袋里摸索着找房门钥匙来开门。
感应灯再度灭了下来。
池星在口袋里摸了半天,却没有摸到钥匙在哪。他一时间有些心急,开始在衣服、裤子口袋处到处翻找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肩膀猝不及防地被拍了一下。
原先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的池星被吓了一跳,整个人的身体一颤,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脑袋却已经下意识地转了过去,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还好,是熟人。
“N?”池星瞪大了眼睛,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见到了熟悉的人之后,他的心底没有刚才被吓到的愤怒,只有一股顿时上涌的轻松,“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离开之后我又在商场逛了逛,然后回去路上在大街上捡到了这个。”
站在池星身后的诺亚笑了笑,拿出了一串钥匙。
“我回家的路和你有一部分是同路的,而且这个钥匙上的挂件,我记得是你当初自己做的吧?我想这应该是从你身上不小心掉下来的。反正我也闲着没什么事情做,也不急着睡觉,就干脆给你送过来了。”
“而且现在看来。”诺亚顿了顿,眼神看向了池星身后的大门,随后才接着说道,“好像我来的正是时候。”
“是啊是啊。”池星连连点头,从诺亚的手中接过钥匙,“这确实是我的,帮大忙了!话说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吓了我一跳,毕竟感应灯都没亮诶。”
“你们家这块的感应灯不行啊,搞出声音也半天没反应,所以我干脆用手机照明上来的。”诺亚摊了摊手,夸张地叹了口气,“而且分明是你自己想事情……哦我知道了,是你自己找钥匙找到汗流浃背所以没注意到我吧?帮了你这样一个忙,你就没什么表示?”
这句话当然是再普通不过的玩笑话,但是池星却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小子在这里等我一下。”
随后就用着刚从诺亚手里拿到的钥匙开了门,走进了家门。
门没有被再关上,但诺亚也没有走进去。室内刚刚被打开的灯光照射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背后确实来自楼道处的一片仿佛深不见底的漆黑。
池星并没有让诺亚等太久。
很快,这个有着一头微卷头发的青年就提着什么东西递了过来。
诺亚伸手接过。那是一袋桃酥,而且是他喜欢的那家店出品的。
“我不小心买多了,你帮我分担点呗。”池星摆了摆手,“毕竟我是和别人合租,所以也不好邀请你进来了,抱歉抱歉。”
“没事,我本来也就打算送完钥匙就走的。就算你留我我也懒得进来。”诺亚耸了耸肩,再度看向池星身后,声音突然稍稍放缓了一些,“你的室友在家啊?”
“呃……我也不清楚。刚进来的时候客厅灯关着在,他房门也关着,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还是不在。不过都这个时间了,他应该是已经睡了吧。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只是随口一问。”
诺亚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
“那么,我先走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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