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监督
入目是绫罗绸缎的红, 刺眼,鲜亮。
镜子里的身影穿着喜服,长发用蜀锦编织的红带系着, 薄唇点了胭脂,下颚线纤瘦清晰,简直一副不可冒犯的美人像。
旁边的侍女微微欠身:“林公子, 到时辰了。”
有人在窃窃私语,听不真切。
“看他,一个堂堂正正的探花郎,竟然沦落到嫁为皇妃的地步。”
“真是惨, 林公子素来正直善良,怎么会遭受这样的苦难。”
“林公子那么冰清玉洁一个人, 以后不知道过得有多艰难, 那可是阴晴不定的承宣王, 手下出过人命的啊。”
“嘘,你不要命了, 敢擅自议论主子。”
“欸,身不由己,权力二字害人不浅。”
“谁说不是呢,这靖城的天就要变了。”
锣鼓喧天,宾客盈门。
随着鞭炮声响,喜轿在承宣王府落地,喜婆挥着手帕,嬉笑着脸欢快道:“新人来了, 新人来了!快迎接新人吶。”
到处是宾客, 坐着的站着的,他们脸上带着怪异的笑, 看见新人的那一刻睁大了眼睛,仿佛饿犬看见佳肴。
“来,小心点,跨火盆!”
“奉圣上之命,今喜迎林家之子林清鹤,与承宣王爷结为连理,愿二位同心同德,福泽绵长!”
众人探头观望,举止僵硬。
“哎哟,哈哈哈哈,王爷等不及了。”
同是一身喜服,承宣王身材高大,尽管皇家贵气尽显,却也掩不了因常年脾气不好而露出的暴戾与眼底的阴翳。
他迈开步子,终是如愿以偿,心底一阵快意,和他作对的人没有好下场。
受百姓爱戴,受众多朝廷官员尊敬的探花郎今晚就会被打上承轩王妃的烙印,尊严,傲骨这些东西都将随时随地不复存在。
高堂位空着,不见人落座。
像是赶着去投胎似的,有人开始扯着嗓子喊:“一拜天地!”
承宣王一人下拜,看起来有点迫不及待。
喜婆脸色微变提示:“林公子,一拜天地啦。”
“一拜天地!”
她朝周围一笑,笑成一朵花:“许是新人太高兴,一时忘了礼数,林公子,该和王爷拜天地了。”
林公子没有反应,众人闭嘴不语面面相觑,如同被折成的苍白纸人,一时只剩小孩啼哭的声音,烛火摇曳似要熄灭。
承宣王开口:“既然王妃不会礼数,那就找两个小差来帮忙。”
小差突然出现,一左一右按着林清鹤的肩膀,力气大得不容反抗,天地拜完,下一步就该拜高堂。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烛火更加晃动,平添几分诡异,林清鹤怎么都不肯弯腰,两个小差狰狞的面孔暴露,张大嘴巴唤道。
“林公子,对拜啊。”
“林公子该夫妻对拜了。”
“林公子”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小夜灯,灯光带着明黄的暖晕,暖晕之下林清鹤眉头紧蹙,睡得很不安稳。
苏容把热水和药放到台柜上,轻声叫了句小鹤,大抵是察觉这样没用,于是她又放大嗓音:“小鹤,吃了药再睡吧。”
“不”
“不”
林清鹤低声呢喃,整个人在轻微颤抖。
苏容拿不准林清鹤有没有清醒,凑近听他说话,以为他是在拒绝,有些犯难地看向岑寒。
“林清鹤。”
是谁在叫他
“林清鹤,起来吃药。”
熟悉的声音,梦里的林清鹤停止挣扎,按压在肩上的力道瞬间没了阻挡,对面的承宣王嘴角阴险扬起,此番情景让人心中不适。
退无可退之际,排排烛火忽然被掐灭,周围陷入暗淡,那些宾客消失踪影,耳畔的劝告渐渐远去。
再次睁开眼睛时,是温馨舒适的卧室。
“做噩梦了”
低沉的嗓音将思绪拉回,林清鹤手背贴在额头,目光凝聚,岑寒站在床边姿态俯视,身后苏姨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烧得有点迟钝,头发散乱,有几缕被汗水浸湿,显得那张脸温柔缱绻。
这个梦让人心有余悸,不管是梦境的走向还是里面的人都有些可怕。他沉闷嗯了一声,想要坐起身来,被弄乱的睡衣领口下锁骨纤瘦,模样属实狼狈,他何时这样不整露过面,不太自然说道:“不好意思。”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噩梦,岑寒第一次在林清鹤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厌恶明显。
不便多问,他把杯子递给林清鹤,手掌摊开,掌心有几粒药,体贴地故意转移话题:“李然夸你战绩斐然,在水里NG四十多次。”
林清鹤怔愣,有种被揭老底的无所遁形,手指攥紧杯壁,指腹被压得苍白:“嗯,那段我演得不过关,所以一直重复。”
没办法的事情,演员也不是每时每刻都那么光鲜亮丽,圈子里用替身的不是没有,但能进李然的剧组,用替身就显得不上台面。
这还算好,如果是冬天进行拍摄,而且还在室外下水,那更考验耐力。
岑寒极浅地弯了一下唇:“别自责,没人怪你,只是问起发烧的原因。”
“给你请了假。”岑寒等林清鹤从他手里拿起药,在床边的小凳上坐下,黑色睡袍的衣袖半挽,一截小臂结实有力:“明天再养养。”
“谢谢。”林清鹤迟迟不肯把药放进嘴里,倒不是怕苦,只是生病使然,嘴里无味:“但这样好么?我担心李然导演”
“你想带病工作也不是不行。”岑寒靠着凳子挑眉打断,淡声提醒:“不过你需要弄清楚,要是更严重就不止吃药这么简单。”
林清鹤觉得岑寒的话有道理,还是先把身体养好:“麻烦你了岑先生。”
“不麻烦。”岑寒端端稳坐,说完这句不再开口,像是位监督学生完成作业的老师一样守在那。
林清鹤后知后觉,这人在等他把药吃了,囫囵喝口热水吞下胶囊,他抹了抹唇角,垂下深长的睫毛。
岑寒视线落在他的眼尾,神色分辨不清。
“清鹤。”苏姨出去一趟折回来,手里抱着保温杯:“医生说要多喝点水,有助于排汗,我给你放这,你记得补充水分。”
自柳娘去世之后,林清鹤再也没有体验过这种被人悉心照顾的感觉,一方面他的身份不允许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另一方面他自己也习惯忍耐,习惯成自然,好似生来就百折不摧。
对于苏姨和岑寒的关照,他心中一暖。
苏容说道:“你继续睡吧,有什么直接叫我。”
林清鹤点点头。
岑寒走之前看了他一眼,让他安心道:“李然不会多想,好好休息。”
等两人离开,林清鹤揉揉太阳穴,头还是很疼,没想到出师不利,才刚开始就遇见这样的事,希望他能早点好起来,不然会耽搁拍摄进度.
烧是在快要到中午才退完全的,林清鹤昨晚半梦半醒没睡好,眼底浮起浅浅的青色,满身都是汗水味,他不堪忍受,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沐浴。
换上崭新的衣服,清爽不少,自从Sherry上次来过之后,衣橱就大变样,复古元素偏多,宽大锃亮的镜子里,林清鹤整理好衣领,将头发束在身后。
微信列表有几个人发来问候的消息,他逐条回复,对大家的关心表达谢意。
刚回复完席念,对方就显示正在输入。
念念冲鸭:清鹤哥,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清鹤:好很多。
念念冲鸭:一排小人庆贺,你猜我在哪?
没等林清鹤开始猜测,席念又发过来一条:没错,我在厨房看苏姨和陈叔做饭,中午我又有口福了。
林清鹤被她的元气满满所感染,无奈笑笑:那你要多吃几碗。
今天中午岑寒在家,加上席念这位客人,午饭就准备得丰盛了些,但再丰盛那也与林清鹤无关,因为他是被特殊照顾的那位,只能白粥配小菜,属实悲惨。
席间气氛还算不错,席念和谁都能聊,一度逗得苏姨合不拢嘴。
结束用餐没过多久,岑寒去公司办公,采购的家用送到香谭,苏姨忙前忙后。
林清鹤和席念待在客厅,屏幕放映着没什么营养的广告。
“好撑,苏姨和陈叔叔的手艺太妙了。”席念靠坐在沙发上,按了按肚子:“要是我天天吃他们做的饭,减肥大业绝对提上日程。”
林清鹤对她的减肥大业不发表任何看法,不过他深深赞同前半句话。
“清鹤哥。”席念抱着抱枕:“我其实很好奇,你跟岑寒哥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早在她初次来香谭的时候就想问了,原本以为富有才华,气质出众的林清鹤是位艺术家,结果并不是,原本还以为林清鹤是来了兴致,想要进娱乐圈玩玩的小少爷,结果也不是。
和岑寒打交道的人,大多数都有身份,以岑寒的性格,不会对她透露什么,所以她一直想不通,两位的交集在哪里。
显然林清鹤被为难住,他和岑寒是怎么认识的,这就说来话长,除了意外还是意外,他自动省略故事的前半部分,从一个雨夜开始讲起:“当时走在半路上,荒无人影,我身体不舒服,恰巧遇见岑先生的车,是他送我去医院。”
“后来章助理问我愿不愿意进娱乐圈,因为条件诱人,所以我答应了。”
席念拖着语调哦了一声:“也算缘分。”
娱乐圈的八卦太多,她堂哥席宴和江年是爱人,这个圈子里同性爱人并不稀奇,光是她了解到的就有好几对,先入为主,以至于她刚开始对林清鹤和岑寒的关系定义错了位。
后来发现,是她想太多,两人相处时没有情侣之间的亲密感,不能用朋友形容,那有点近,但也不能只用艺人和公司掌权人来形容,哪有正常艺人和老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而且岑寒送名贵琵琶,掷千万解围,这些都过了那条界线,所以真是复杂啊。
“缘分”林清鹤心想也对,如果那晚他遇见的是别人,指不定还陷在哪个泥潭里:“是缘分吧。”
席念笑了两声,觉得他承认地十分坦然,换做其他人,谁会这么直接说跟岑寒有缘分,有巴结的嫌疑。
聊了一会儿,电视里的广告结束,开始播放此前很火的仙侠剧。
“连玉阁阁主谢霖天,在此拜别诸位长老,天高水阔,来日再相聚!”
说话的人一袭白衣,提着七星伏薇剑,英姿飒爽,模样俊俏,黑靴踏上树叶,身影飞过亭台楼榭。
那句台词在安静的间隙中有些突兀,林清鹤目光落在上面。
“清鹤哥?”席念眸光微闪,神色忽然变得难以描述。
“嗯?”
席念瞧林清鹤不像不对劲的样子,缓缓问道:“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林清鹤看向席念,那一刻第六感灵验:“是哪位演员?”
席念说道:“许安羽。”
不怪林清鹤不清楚,除了潘莉老师大概讲述过星辰公司的艺人之外,身边从来没有谁主动告诉他许安羽的事情,为数不多的了解还是他从网上拼凑的,例如许安羽发展势头很大,知名度很高,即将出演《梦蓝月夜》里的塞林,又例如许安羽酒驾撞伤一对母子,给星辰造成严重损失,会被拘留一段时间,粉丝都在等他回归。
岑寒不提是因为没必要,苏姨和席念不提是因为顾及林清鹤的心情,林清鹤自己也没有刻意去搜索,可以说他的想法和岑寒一模一样。
林清鹤表情如常应答:“嗯,原来是他。”
席念本来还觉得有什么,主要是林清鹤被许安羽的粉丝骂下直播,之后又在书博挑起话题拱火,让影帝影后的粉丝也跟着骂,如果换做自己,难免对许安羽有芥蒂,但林清鹤态度平淡,她倒是敞开心扉了:“许安羽这部剧拿了最佳男主角奖,当时书博弄了个什么最受欢迎的电视剧男神投票,他的票数是第二位的两倍。”
“听着他确实厉害。”席念把在星辰茶水间和姐妹们的探讨说了出来:“不过他人品有问题,表面是个阳光男孩,背地整人可不手软。”
“钟雨你知道吧?曾经被他针对,淋了一场大雨住进医院,还有一位女演员,只是在拍戏的时候状态不好,连累他NG了十几次,就被设计拍了和他的近距离照,网友骂那位女演员人糊爱蹭,凭口造谣,最后她退圈了。”
席念讲到兴头上:“还有还有,去年公司年会,许安羽单独给岑哥敬酒,别人都是简短两句,就他搞特殊,想博个好印象,哪知岑寒哥毫无波澜,酒也没喝。”
“他撞见有人暗地嘲笑,要不是陈冬拦着,差点就起冲突。”
“反正要离他远点,清鹤哥,塞林的角色是你正大光明得到的,但保不齐许安羽的脑回路会不正常。”
从席念的叙述,林清鹤抓住几个点,许安羽人品和实力不搭,会伪装,容易记仇,心狠,到目前为止他接触的人都善良可爱,而所处的朝堂之上并不缺许安羽这类人,他抿嘴一笑:“我知道了,你的提醒很有用。”
“嗯嗯。”等许安羽回归,说不定会搞出什么幺蛾子,席念觉得得提前打个预防针。
林清鹤还是没能在家修养一整天,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下午临时决定要去拍摄场地,别看他平时性情温和,可一旦认定的事谁也没法动摇。
苏姨送走工人,得空拿出手机才知道他去工作了,颇为无奈道了一句这孩子。
没过一会儿岑寒打电话回来,助理会到别墅取文件,让她去书房跑一趟。
“是红褐色纸袋吗?”
岑寒翻着纸张签上自己的名字应道:“嗯。”
“好的,等助理过来我亲自交给他。”
或许是随口一问,岑寒开口:“林清鹤呢?”
苏姨叹口气:“嗨呀,小鹤去拍戏了,我忙碌的功夫他就走了。”
笔尖停顿,下一秒岑寒意味不明:“是他的作风。”
第22章 神明
场地有些杂乱, 影片刚结束上一段拍摄,有人问李然接下来的安排。
事实上李然收到林清鹤想过来拍摄的消息时还生出几分意外,不过他也没多问, 答了个好字,然后提到塞林的剧情会按照剧本顺序进行。
林清鹤十几分钟后到达片场,化妆师给他上妆, 待会儿的戏份比较长,而且和江年有肢体触碰,他需要琢磨琢磨。
等一切就绪,导演带着众人去了单独的空间, 这个空间非常大,面积和篮球场差不多, 能容下上千人, 空地搭建了几只船, 船下甚至还有水。
“咱们先去那边的船,辛苦大家搬下设备, 实在很重的找几个人一起抬。”
靠船的一边放了木梯,林清鹤走在中间,提着衣摆踏上台阶,他观望四周,小说里的场景被还原得很深,虽然不至于百分百,却也接近了。
“干活了干活了!”
大家分散开来各做各事,副导演去指导机器的布设, 饰演伊恩上校的演员在和李然商量剧本。
林清鹤朝围栏走去, 这个高度刚好合适,他双手搭在上面, 自在惬意,好似真的感受到了海风的吹拂。
察觉身旁有个身影也倚靠着围栏,他打招呼道:“师哥。”
“听李哥说你生病了,怎么不多休息两天”江年开口随意。
林清鹤转过头说道:“在家里闲不住,况且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江年笑了笑。
“哥,林老师。”助理礼貌问好,把手里的剧本带给江年:“有事随时叫我,我在船下和他们唠嗑。”
林清鹤看见这一幕,助理离开后轻轻晃动自己的剧本开口示意:“要对戏吗师哥?”
江年颔首:“来。”
“就对那段手写名字怎么样,在剧本第三章。”
这个部分也是江年思索良久的地方,说实话有关戴文德的情节他能完美驾驭,但感情线要营造若即若离的暧昧,上次感情戏比较多还是在《破晓》里,他和席宴分别饰演两位主角。
现在和除男朋友之外的人合作,难免不习惯,要想拍好势必要习惯,所以对此他没有异议。
林清鹤:“塞林有意告诉戴文德他的名字,用食指在戴文德手心比划,我想此时塞林的心情应该比较愉悦,还对戴文德有些感兴趣。”
“靠近戴文德能让他的灵力恢复些许,戴文德本身是个危险的人物,他发现让这个危险的人物情绪产生波动,嗯 ,怎么形容,大概是很有意思”
“所以我还猜测,这里塞林选择手写名字,带了点捉弄的成分,不过捉弄这样的词安在神明身上会显得违和,因此作者换了种表达形式,用橙红的夕阳,成群的海鸥,光束和相交的视线来代替。”
林清鹤分析得很详细,江年自拿到剧本时起就读了很多遍,有句话叫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或许不太贴切,但还是有那么两分符合。
江年会在他的角色里下功夫,却不会只在他的角色里下功夫,凡是戴文德跟其他角色有关的部分,其他角色的心理,动作和神情他也会尽力掌握。
从某方面而言,有助于更加形象地刻画戴文德,当然,从另一方面而言,他能知道林清鹤说的是对的。
“理解透彻,那我们试着演一下”
林清鹤应道:“嗯,我开始了。”.
火光依旧雄烈,照亮了大海一角,海盗寡不敌众,再加上救援兵来的突然,自然是节节败退,当海盗的首领被抓住枪决时,这场交战已经临近尾声。
所有幸存的人都被救助到另一艘船上,下手们向伊恩上校汇报情况。
“上校,住房检查过了,仓库也检查过了,有地方火势太大烧成灰烬,我们只好原地返回。”
“上校,几个兄弟在和海盗对峙的时候受伤了,伤口很深,需要请医生处理。”
“上校”
伊恩上校站在甲板上,行动有素指挥下属们,他穿着深色的衣服,胸前佩戴了一枚勋章,无比耀眼,这是新德里的女皇赋予他的无上荣耀。
他此次出海是为了接应戴文德公爵,前段日子富安普士经历了一场□□,庄园主们联合欺压平民,扣押他们的卖身契,无尽头榨取劳动力,最过分的莫过于直到去世之前,平民手里还拿着镰刀,身上全是鞭痕,闭气的那一刻监工以为是在偷懒,无情挥下最后一鞭。
富安普士离新德里太遥远,在那里的官员受管束力度不大,庄园主和官员为了获得暴利相互勾结,平民们被逼得退无可退,一朝有机会反抗,那么就会死死咬住活着的希望。
蛰伏三年,只为一时,平民为了摆脱压榨,选择联合举行暴动,可惜他们没有枪械,也没有救治药物,不少人在暴动中丧命,有一对兄弟连夜逃走,登上开往新德里的船只,在艰难险阻后终于将这件事告诉女皇,女皇大怒,和大臣商讨决定让戴文德公爵去平复乱象。
戴文德是新德里的第二位皇子,出生那天夜晚大雪纷飞,极其寒冷,女皇历经三个小时的折磨他才降世。
这样的怪事似乎征兆着二皇子的与众不同,他聪慧,城府深,从小就懂得许多深刻的道理,他不爱规矩,睚眦必报,整个宫廷也就女皇能劝他一二,比起绅士善解人意的大皇子,他的存在容易让人害怕。
就连伊恩对戴文德的尊敬也含了道不明的抵触,在他看来只有彼得女皇才是真正值得尊敬的人。
“上校,公爵救了一位客人,需要安排房间。”
伊恩没当回事:“就和刚才那几个伤员住在二层中间。”
西蒙被彻底洗脑,继续说道:“公爵要让他住在旁边的房间。”
“谁的旁边”伊恩反应过来:“公爵的旁边”
“是的。”
伊恩皱起眉,很快又回应:“你去安排,公爵人呢?”
“中层走廊,马上就上来。”
伊恩点点头,朝西蒙挥了挥手,然后大声开口:“现在统计人数,分成六个小队,等公爵上来后依次乘船返回!”
烧断的木杆掉落砸到甲板上,预示着这艘船的命运就要到此为止了。
等待不到两分钟,戴文德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跟着他的还有西蒙口中的客人。
隔着六七米远的距离,戴文德步伐随意,显得泰然自若:“伊恩上校,辛苦了。”
或许是因为偏见,伊恩总觉得这番话的语气高高在上,他心中不快,面上却不显,微微低下头:“公爵,一切都已结束,您先上船。”
戴文德似乎知道伊恩对他的偏见,无声轻哂,对塞林说道:“走了。”
这个人类讨厌戴文德,塞林偏头瞥了伊恩一眼,随后不感兴趣收回视线,他依然赤着脚,仿佛不受地面灰尘的沾染,脚踝白皙,走路时有清脆的声音作响,听得人心痒。
伊恩稍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精致繁复的银铃,刻着古老的花纹,形状似蝴蝶又似铃兰,圈在一截纤瘦的脚踝上,随着蓝色衣摆而动,栩栩如生。
很奇怪的装束,他不禁探寻全貌,呼吸停滞一瞬,月光下那张侧脸昳丽无双,令人永生难忘。
身后方响起骚动,显然也惊讶于幸存者的长相。
“好好美。”
“就像传说里的神明一般。”
“天哪,我感觉我陷进去了,不可自拔。”
“太完美了,他一定是上帝最得意的杰作。”
“杰尼,上帝可不会创造出这样的人,我更愿意相信那是东方女娲创造的。”
“女娲瑞德,那是什么?”
瑞德痴迷道:“是的,女娲,东方神明。”
戴文德算是发现,塞林不会在除他之外的人面前使用法力,因为刚才下阶梯的时候,还需要他扶着,好像之前的强大都是错觉,这样的反差让他屈尊降贵当了一回绅士。
但那条人鱼生动形象上演了一番什么叫做过河拆桥,扶完之后就背对他朝向大海,再无下文。
塞林不管戴文德内心的想法,他低下头,预感袭来,透过海面正思索着什么.
整艘邮轮几乎都传遍了,戴文德救下一位长相绝世的客人,还让那位客人住在隔间,大家对此纷纷好奇,究竟有多么出色,才能让不近男/女色的公爵动了恻隐之心。
这件事逐渐成为饭后谈资,在救援的第二天被人讲述得绘声绘色。
“他穿着蓝色衣服,东方人的面孔,长发及腰,身姿欣长。”
“皮肤白,眉眼精致如宝石,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只想臣服于他的裙摆之下。”
“哎哟。”有人起哄,吹了几声口哨下流道:“你肯定最想撩起他的裙摆。”
“哦哦哦!”红酒溢出玻璃杯,酒香弥漫,增添了暧昧的气息:“戴文德公爵好福气,救命之恩不得以身相许。”
描述还在继续,在场的气氛炒到火热,大亨们停下赌局,夫人们聚精会神听得认真。
“腰细,额间有一朵浅蓝色花纹,不清楚是什么印记,但看着十分高贵。”
“赤着脚,圆润如珠玉,踩在甲板上的时候我的心都酥了半边。”
“哈哈哈哈,我的心也酥了。”
长桌前坐着几个穿着军服的男人,他们神色兴奋,正在兴头上,讨论得忘乎所以,以至于没注意伊恩的到来。
伊恩步伐沉闷,直接打断毫无营养的言辞,一脸严肃说道:“活都干完了这么闲不如去下层帮忙塞燃料。”
几个男人顿时闭了嘴,讪讪叫了一声伊恩上校,随后起身你推我我推你离开这里。
话题被迫停止,生出几分尴尬,夫人先生们也不好继续,都说起其他来。
伊恩解开两颗扣子,下一秒神色沉沉转身去了其他地方。
房间里,被人谈论的塞林正在和侍女无声对视。
起因是这样的,塞林养精蓄锐结束去找戴文德,后者看他一直赤着脚,于是下令让人去找一双鞋子,好不容易找到一双尺码合适的,但塞林不会穿,或者也可以说他不喜欢,明晃晃的拒绝写在脸上,侍女非常害怕,咬起唇角哆嗦,深怕戴文德为难。
真难伺候,素来被下人称难伺候的戴文德朝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感激涕零松了口气,逃过一劫。
“不穿”
塞林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那双鞋就跟长了脚一样,自己就跑到远处去了。
戴文德笑了,看不出心情是不是真的愉悦,可吐出的话却是不留情面:“不穿也行,你自己上大陆。”
塞林认真想了想,两秒过后,鞋子又回到原地。
他弯腰拾起一只,左右摆弄,接着把脚放进去,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动作有些笨拙,险些拽坏。
双腿由鱼尾所化,套上两只鞋太不自在了,他有点不高兴,而且颜色很丑,不符合兰蒂斯神明的审美。
他那点不高兴没逃过戴文德的眼睛,不知怎的今天戴文德很有耐心,还颇为慈悲安慰:“耍起脾气来了”
“忍忍,到大陆给你换双好看的。”
塞林立马就不介意了,还走了两步路,虽然仍旧丑,但不妨碍他看顺眼。
只要提及大陆塞林的反应就很大,戴文德眸光微敛,不知道大陆上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使得他不惜这么听话。
晚宴照常在下午六点举行,侍男侍女来回穿梭在浮华之中,璀璨的灯光,秀丽的蜡烛,精美的甜点。
夫人们身穿华贵的长裙,手拿一把蕾丝扇,佩戴的珠宝闪着光华,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
当戴文德的身影出现在晚宴的时候,大部分视线都投向他,结果发现他是一个人,好奇不免变成失望,其中伊恩更是失落,像被偷走了魂似的。
塞林不需要进食,从诞生起就靠天地和海洋的灵气养着,他对人类的宴会兴致缺缺,戴文德也不管他,自己总是要吃饭的。
开宴二十分钟后,突然一阵喧闹,隐约能听见几句“有人想不开”“坐在围栏上”“太危险了”
过了一会儿又归于沉寂。
戴文德放下刀叉,喝了一口醇香的红酒,饱餐一顿后一个卷发中年男人凑到他跟前犹豫说道:“公爵您您要不要去看看。”
“好像是您救下的那位客人,坐在围栏上挺危险的,我们劝不动,这”
可以的,一顿饭的时间就造成这么大轰动,戴文德转了转拇指上的红宝石:“没关系,掉不下去,随他。”
嗯?
嗯???
中年男人不懂公爵为什么这么淡定,艾德夫人没什么胃口,和她的侍女去外面散步,误以为是谁想不开,坐在细长的靠栏上面,有风吹来的时候那背影摇摇欲坠,她当即白了脸色,开始喊救命。
说实话塞林的长相很有辨识度,不难猜测他就是从昨天到今天一直提及的主人公,人们轮流好心劝告,好不容易塞林转过头赏了他们一眼,然后又嫌弃聒噪一般地转了回去
看来并不是想不开。
这种情况下只好找戴文德出面,哪里料到戴文德公爵竟然如此平淡,不过他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那应该确实没问题吧。
中年男人忽然生出无力感,是他们大惊小怪了。
这个插曲按道理就此揭过,但戴文德慢条斯理整理一下衣襟,接着人朝中心大厅外面走,步伐不急促也不缓慢。
索性没事,不如欣赏一下这条人鱼是如何引起众人关注的。
落日坠在世界尽头处,染红了整片天,连海面都泛着金闪闪的波光,结队的海鸥盘旋于半空中,有种恢宏的悲凉,又有种超越时光的浪漫,场景美得让人叹为观止。
靠栏一角,珍妮弗将吹乱的头发别在耳后:“我第一次出海,这简直不可置信,真的很美。”
“我也这样觉得,欸”艾德倒吸一口气:“珍妮弗你快看,那是什么”
“好像是海豚,一只,两只五只,天哪!好多,我数不清了。”
成百上千只海豚跟着轮船,十分壮观,仿佛受到了谁的召唤,它们先后跃出水面,露出光滑的外表,不到两秒又钻进水里,等待下一次机会。
塞林迎着夕阳,一只海鸥在他右肩落脚,亲昵地蹭蹭他的下颚,随后不舍飞走。
自沉睡以来很久没有见到过晚霞,他有些意动,大抵是受他心情的影响,生灵万物也来追崇。
周围喧嚣声变大,都在赞叹大海的奇妙,塞林辨别出戴文德的脚步,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夕阳沉落半边之际,他唇角微张:“戴文德。”
别人都是这样叫的,只不过后面还加了公爵两个字,他手撑着杆,视线转向身后的人,等待回应。
“知道上次连名带姓称呼我的人去哪了么?”戴文德靠近塞林,语气平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晴朗:“躺在冰冷的坟墓里。”
塞林根本不会怕,他略低下眉眼,风撩起衣摆和长发:“塞林。”
“嗯?”
戴文德右手被抬起,带着凉意的指尖在手掌上轻轻滑过,一笔一划,撩动心弦。
塞林。
目光相交,浮光映照在两人之间,海鸥和海豚不知疲倦跟随,似乎叫得更加欢乐,橙红余晖无边无尽,邮轮稳稳向远方行去,横渡千里。
——《梦蓝月夜》
“卡。”
这是第六次被要求重来,李然说完卡之后就沉默坐在摄影机后面,演员们保持原位不动,直到他沉声开口:“过!”
大家无声松口气,终于过了。
林清鹤的位置有点危险,导演怕他摔到浅水坑里所以身上绑了安全绳,他扶住江年伸出的手臂,脚踏到地板上的那一刻安下心,不得不承认这个高度还是有点胆颤的。
由于对过戏,林清鹤和江年最后一幕戏只吃了两次NG。
江年收回手说道:“师弟演得很好,有进步。”
工作人员过来帮林清鹤脱下安全绳,对江年的话打心底愉悦:“林老师进步很大。”
“江年,小鹤。”李然忽然问:“你们两是不是提前熟悉过”
江年玩笑道:“瞒不过李哥的火眼金睛。”
李然看起来有些欣然:“挺好的嘛,以后多商量,小鹤的进步肉眼可见啊,是吧老范”
范文波抬起头笑笑:“是的。”
林清鹤受到鼓舞,开口说道:“多亏了师哥。”
“哈哈哈哈。”李然后仰,鸭舌帽往上翘,露出带着白发的鬓角,缓了一会儿,他表情认真:“接下来的剧情是动作片,要吊威亚,清鹤,克服一下困难。”
书中邮轮遇到海上风暴,塞林几近使出全身法力才平息灾难,让邮轮免受席卷翻沉,在那之后他直接掉进海中,戴文德毫不犹豫跳进海里捞他,这是一个感情升温的转折点。
道具船离地面的高度林清鹤已是不适应,再高他肯定会受不了,但硬着头皮也要上。
“我尽量克服恐惧。”
李然点点头,从过来人的角度安慰:“只要迈出第一步,后面就没那么可怕了,影片中你至少要吊四次威亚。”
林清鹤恰到好处悲叹:“至少四次。”
几个人都被逗笑。
范文波接着道:“没事,除了勒得疼之外,吊威亚的时候就像在天空上翱翔,很自由,如果你喜欢不被束缚的感觉,那种疼痛引起的不舒服会被刺激掩盖。”
“曾经有幸体验过,范导说的在理。”江年附和一句:“总之师弟你不必担心安全性。”
一经大家科普,林清鹤倒也没有那么抵触了。
“就这样吧,收工。明天要拍宫廷的戏份,剧组要添新成员,清鹤也可以过来玩,之前开机你们也没交流过,他们匆匆上个香就离开了,大家一起认识认识,到后面气氛就热闹起来了。”
李然严格归严格,但人很不错,他希望剧组能有个很好的氛围,好的氛围才能让演员们尽情投入,他见不得乱七八糟的事情,换下许安羽也有这个原因。
林清鹤近期没有别的安排,对于李然的邀请他没做多少思考就应答下来。
第23章 仙品[捉虫]
今天上午的片场比往常要热闹。
林清鹤刚到不久, 饰演大皇子的钟雨也来了,两人之前在公司打过照面,相处的时候不算拘束。
钟雨很珍惜这次机会, 据他所述大皇子这个角色是他在娱乐圈生涯中得到的最好的资源,如果能演得让观众记忆深刻,小火一把, 他就心满意足。
林清鹤觉得钟雨这个人很直接,有什么说什么,并不复杂。
“待会儿苏子菡影后也会来,我很喜欢她, 敬佩的那种,当时得知苏子菡影后扮演大皇子的未婚妻, 我连着三天晚上失眠。”
“不敢想象, 我也能和影后有对手戏。”
林清鹤若有所思问道:“你现在紧张吗?”
钟雨摸摸鼻子, 脸有点红:“实不相瞒,紧张。”
苏子菡和席宴是两个相反的极端, 席宴出道即出名,从不缺资源,甚至有人为了巴结席宴他哥哥亲自送资源,各种奖项拿到手软,年纪轻轻成就让人望尘莫及。
而苏子菡没有背景,没有关系,全靠自己打拼,刚进娱乐圈只是个毫不起眼的甲乙丙, 谁都可以踩她一脚, 早年有个综艺节目,她输掉比赛被要求真心话, 爆出她以前不红,做游戏被恶意推下游泳池,呛了好几口水,等她挣扎到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负责救生的人员才慢慢过来捞起她。
从无名到小火到人尽皆知,一路都很辛苦,也走得艰难。
“她很厉害,不只是演技方面吧。”钟雨讲道:“性格非常有魅力,等你和她交流就知道我的感受了。”
苏子菡的身影在十几分钟之后出现,一身米色连衣裙搭风衣,带着黑墨镜,头发自然卷,脚踩着细高跟,强大的气场掺杂了几分随性。
大家纷纷朝她打招呼,她扬起笑脸回应:“辛苦了,我给大家带了咖啡,小杨一会儿分给大家。”
立马有人感谢。
“谢谢菡姐!”
“菡姐太客气了。”
助理将咖啡递给林清鹤,他接过礼貌道谢,咖啡太苦,他不是很能欣赏,所以只好先放在一旁。
“你是林清鹤。”苏子菡和导演们问候完,朝这边走过来:“钟雨,你好。”
钟雨像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他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菡姐你好。”
“不喜欢喝咖啡?”苏子菡看见未动过的咖啡包装,了然对林清鹤开口:“是我想的不周到,清鹤喜欢喝什么,下次我请客。”
苏子菡的笑容给人很舒服的感觉,说话语速也不紧不慢,表现出来的那种亲近并不刻意,这样的距离刚好,林清鹤温声开口:“是我不会品尝,比起咖啡,我更喜欢热茶或者果汁。”
“你的爱好真特别。”苏子菡感叹一句,撩过一缕头发笑笑:“热茶实现不了,果汁还是可以的。”
钟雨主动加入话题调侃道:“清鹤哪里都特别,琵琶古筝样样在行,品茶听雨是他的雅兴,可见他已经提前步入老年生活。”
气氛变得和谐起来。
“琵琶我见你弹奏过,我的另外一位助理还是你的粉丝,她最近在医院照顾家人,不知道能不能替她要一张签名。”苏子菡眨眨眼,那张脸明艳动人。
“当然可以。”林清鹤第一次被要签名,他问道:“需要写什么祝福?”
“就写,祝家人健康,万事顺心吧。”
“没问题。”
宫廷里的这幕戏是为后面的情节做铺垫,戴文德平复□□有功,女皇收到来信非常高兴,准备办一场宴会为此事而庆祝。
金碧辉煌的殿堂里,女皇坐在上方,头戴着镶满宝石和钻石的皇冠,手持令牌,刺绣长裙瑰丽而不失大气。她已年过五十,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些许痕迹。
彼得女皇以德治国而闻名,她长得不算多好看,可常年的沉淀为她增添了成熟的贵气,胜过娇艳的花朵。
“戴文德是央厘国的勇士,我要在月圆那天设宴,邀请众臣品尝美食与红酒。”
“女皇说的极是,各位战士们也需要被嘉奖,这样才能安抚军心。”
女皇点头认同:“力夫侯爵考虑全面,战士们也该受到礼待,那么这件事就请你去办吧。”
被称为力夫侯爵的大臣微微欠身:“我的荣幸,尊贵的女皇。”
经此一谈,戴文德胜利凯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行宫。
“听说了吗?戴文德公爵在回新德理的路上。”
“公爵英勇无敌,我就知道他会胜利的。”
“算算也是时候回来了,前后两个月呢。”
“原来已经过去两个月,时间流走得真快啊,上次为公爵送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戴文德公爵就要回到新德理,我又要开始胆战心惊的生活了。”
“谁说不是呢,虽然如此,但也希望公爵能够平安归来吧。”
皇家花园里,绿树如茵,百花盛开,清幽的凉亭中,坐着一位矜贵漂亮的女孩,珍珠耳饰,头发被挽起,脖颈戴着米白丝带,浅蓝色衣裙,五官精致。
她眸中含笑,似翘首以盼蓝颜的佳人。
“鲁思,你觉得我今天好看吗?”
“薇迩公主,您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没有一点瑕疵。”鲁思语气鼓励道:“大皇子肯定会被您的真心打动的。”
薇迩视线落在她亲手做的糕点上,嗓音宛若清泉:“弗兰朗很绅士也很温柔,可是相处这么久以来感觉他对我并没有生出情意,我有时候会因此触动,心爱的人去世半年,他却初心依旧,用情至深,有时候又会惆怅,或许我们之间永远没有可能。”
“薇迩公主,您不要胡思乱想,女皇那么喜欢您,大皇子又十分尊敬女皇,除了您还有谁能成为他的未婚妻呢?”
薇迩淡笑:“但愿不是一场空。”
大约在半年前,弗兰朗的心上人病逝了,女皇不忍看他难过,于是举办了一场舞会,希望找到能让弗兰朗解开心扉的女孩。
薇迩是近臣之后,她受邀参加舞会,仅两面之缘就彻底陷入弗兰朗的人格魅力中,弗兰朗不同于战场上挥洒汗水的兵将,也不同于傲慢无礼的贵族子弟,薇迩喜欢他的温柔与绅士。
只可惜弗兰朗没那意思。
说话间,迎面走来一个男人。
薇迩站起身,满心喜悦:“弗兰朗,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快尝尝我做的糕点。”
弗兰朗的英俊不带棱角,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他总是不吝微笑:“谢谢你薇迩公主,我没想到能吃到你亲自做的糕点。”
薇迩将瓷碟往前推了推,大方说道:“如果你喜欢,我以后可以常做,母亲教了我很多手艺,我还会酿果酒。”
“真厉害。”弗兰朗咬下一块糕点,细嚼慢咽,清香在嘴里散开,他赞美道:“比宫廷厨师做的味道还要好。”
“真的吗?”薇迩弯起眼睛:“我给你倒杯水。”
她说着就拿过水杯往里倒水,大抵是激动过了头,没注意分寸,热水浇在她葱白的手上面。
“嘶”灼痛袭来,薇迩手指蜷缩,慌忙丢下杯子。
“薇迩!”弗兰朗急切拉过她的手,什么也顾不上了:“让我看看。”
被烫伤的部分有些红,弗兰朗头也不回吩咐跟他身后的侍者:“去取药膏,动作快点。”
薇迩眼眶充盈着泪水,却并不流下,这样凝视别人的时候,像是一潭荡起涟漪的秋水,弗兰朗的举动让她耳尖发热,一时间失去言语。
察觉到微妙的氛围,弗兰朗收回握住薇迩的手,他抱歉道:“不好意思,刚才失礼了。”
薇迩摇摇头:“没关系,你也是怕我受伤。”
没过一会儿侍者就将药膏取来,鲁思小心翼翼给薇迩上药,弗兰朗站在旁边等候,神色担忧。
薇迩善解人意:“没事的,疼痛感就是那一瞬,现在凉丝丝的。”
这句话并没有让弗兰朗的表情好多少:“你先别做什么糕点果酒了,那样伤会变得严重。”
“嗯。”薇迩脸上闪过羞涩,随后又问:“那我明天还能来花园找你吗?想和你一起逛逛。”
少女此刻展现出最美好,最纯洁的姿态。
等了两秒,弗兰朗点头:“当然可以,我明天下午有时间。”
弗兰朗给出正面答案,薇迩也响应:“我下午来这里。”
两人做好约定后,弗兰朗叮嘱完薇迩一些需要避免的事就准备告别。
他走到转角处,感受到背后期望的目光,嘴角缓缓扬起。
等弗兰朗消失不见,鲁思真切开口:“大皇子刚才着急得直接称呼您的名字,可见他有多么担心。”
她双手合上:“而且他还答应您明天一起逛花园,一起逛花园,真是浪漫啊,薇迩公主,说不定大皇子也在逐渐喜欢您。”
“明天穿什么好呢要让大皇子被您迷住才行。”
薇迩不见之前羞涩的表情,她把玩着药膏启唇:“就穿那件鹅黄色的裙子。”
半天的时间悄然流逝,苏子菡和钟雨刚开始搭戏的时候一直NG,钟雨没能调整好状态,导致苏子菡一个人在演独角戏,李然眉头皱得让人害怕,他看过钟雨的演技,虽然不比老戏骨,可也不会差到这这种地步。
批评可能会使钟雨心态更加不好,他只好调侃一句是不是和国民女神演戏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笑声使钟雨那根紧绷的弦缓解,他意识到自己因为对苏子菡的敬佩而把位置放得有点低,这样非常不利于诠释角色的特点,朝各位老师道歉后他重新努力找回弗兰朗的人设。
看别人演戏是一种学习 ,既可以避免犯同样的错误,又可以将收获的东西与自己的认知结合。林清鹤坐在角落处,直到副导演喊大家来分饭才离坐。
午饭多加了一盒水果捞,在温度稍微上升的天气里,水果驱散了几分热意。
“从喊Action起你就待在那边,等电影拍完李哥高低给你包个大红包。”钟雨比较怕热,助理带了手持小电风扇,风吹在脸上,他表情惬意。
“我起步晚,需要付出多倍的努力才能站稳脚跟。”林清鹤坦然开口,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钟雨闻言侧头多看了林清鹤几眼,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淡,嗓音如往常那样谦和,可钟雨却莫名觉得有种坚毅与不折。
钟雨嘴角微扬:“就冲你这劲头我也要提前跟你说一声,茍富贵勿相忘啊。”
天气一热就容易犯困,李然给了大家一个小时的午睡时间,躺椅上,平地上,墙角下,随处可见工作人员和演员的身影。
也有睡不着的,林清鹤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翻阅剧本,看得正入迷,忽然听见交流的声音。
“一会儿就能见到苏苏了,我的心跳在加速。”
“希望待会儿我不会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很有可能,我已经在脑海里预想了千万遍和苏苏对话的场景,但说不定我一站在她面前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抬起头,两位穿着连衣裙的女生朝这边走,她们在小声讨论,这样的打扮肯定不是拍摄场地里的人,正思索着,他和那两位小姑娘对上眼。
“你你好?”
林清鹤回应道:“你们好。”
高一点的姑娘要大胆些,她开口表明来意:“请问你知道苏子菡影后在哪里吗?我和宁宁来之前已经跟剧组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了,我们是探班的粉丝。”
通常而言剧组是不允许探班的,但如果你是投资方,或者跟导演有关系,那么这项规定就是个摆设,显然这两位是前者。
席念搭话:“你们找菡姐呀,她刚才在和人对剧本,前面直走拐个弯,有个小隔间。”
“好的,谢谢,我们知道了。”
“不用客气。”
两人走了几步,又转过头看着林清鹤,难掩兴奋:“你是扮演塞林的林清鹤吧?”
林清鹤没想到她们会问自己,翻页的手停顿,随着浅浅一笑:“嗯。”
真的是林清鹤,没有上妆,衣服也没换,顶着素颜在那看剧本,素颜都如此引人注目,要是换成塞林的妆容不知道有多耀眼.
【苏苏是仙女:图片,图片。】
【苏苏是仙女:去片场看苏苏,苏苏又变美了,呜呜呜,她还给了我几颗草莓,我已经把草莓供起来放到保鲜柜里了。另外猜猜我还遇见了谁?】
【苏苏本苏:本人留下羡慕的泪水,我也想去看苏苏。】
【年糕:天哪,近距离的苏苏,我无憾了,她笑起来好有气质。】
【路遥知马力:最后两张照片像怎么像是偷拍的,虽然比较敷衍,但能看出人长得不错。】
【不爱吃香菜:我有种预感,不会是那个饰演塞林的演员吧?】
【苏苏是仙女:是的,就是他,救命,我当时和姐妹看见他的时候心跳都停滞了一下,他本人是素颜,颜值非常顶。】
【西辣蛋:这是他素颜的状态?有一说一确实吊打娱乐圈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明星。】
【快乐科研:妈妈咪呀,不能是花瓶吧?】
【菠萝荔枝肉:啊啊啊啊啊,这不是我家清鹤吗?上次见到他还是在上次!快来看!@塞林是我老婆】
【塞林是我老婆:天哪,是鹤鹤欸!!!!谁懂哇,博主竟然拍了鹤鹤的照片。】
【陈皮:之前的事情搞得鹤鹤书博也不发了,直播也退了,难过。】
【菠萝荔枝肉:摸摸,鹤鹤不上网挺好的,这样就不会面对那些恶意的评论啦。】
【陈皮:虽然但是,很想听鹤鹤弹琵琶。】
【橘子洲头:想看他换完装之后的样子,应该会很惊艳。】
【仙家鹤鹤:官方有定妆照哦,很绝,不谈什么新人不新人,也不谈演技,完全戳中我的心巴。】
【超人果冻:实话实说之前我被评论带跑偏,还跟着去直播间骂了几句,这里我郑重道歉,因为我无法昧着良心说他不好看,是的,姐就是这么庸俗。】
【晚安玛卡巴卡:哈哈哈哈哈,同楼上,娱乐圈就没有林清鹤这款调调的明星,我可太爱他了,现在已经混成超话老粉。】
【起司猫:笑死,你们是懂真香定理的。】
【每天工作三小时:定妆照还行叭,只是比不上我手机里收藏的~】
【初夏:我不信,除非你发出来看看。】
【牛奶波波:我也不信,除非你发出来看看。】
【参商:姐姐,别逼我钻进你的手机内存。】
【草莓奶昔:我赶上现场了?】
【每天工作三小时:发之前请大家关好门窗,找个没人的地方,记得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心周围的障碍物。】
【牛奶波波:我听劝姐姐,你快发!】
【晚安玛卡巴拉:捂住了谢谢,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每天工作三小时:来咯。】
【每天工作三小时:动态图片。】
加载不过四秒,动态图片中出现一幕画面。
镜头拉近。
高台上陈列的玻璃水缸里伏着蓝色的身影,他长发如墨遮挡在身前,五官白皙精致,眉目生得极好,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像是含了山雪,微波荡漾,那条鱼尾似有光华在闪烁,让人感受到了与世隔绝的神性。
清冷又高贵。
此时低沉的嗓音响起:“要带你离开么?”
【走睡:我靠!仙品!!!!】
【天灵玉珠:救命,有一说一林清鹤的形象真的很还原塞林啊,不管是气质还是长相,简直天选。】
【兰蒂斯大使:迅速收藏,李然导演看人果然准啊,呜呜呜,不要求太多,祈祷演技不要特别拉胯就行,林清鹤你别让我失望!】
【汤姆和杰瑞:啊啊啊啊啊,要带你离开吗?要带你离开吗?让我来!!!我可以!!!】
【塞林我老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激动得团团转,怎么办啊,受不了了!!!】
【配伍:旋转跳跃我不停歇,星星眼。】
【执着:谁能懂啊,那种心脏都要呼之欲出,小脸通红只想仰天狂啸的感觉!!!】
【再生执念:你为什么能发语音!?】
【年年有余:不行了,心跳得飞快,一见钟情原来是这种感觉吗?请帮我呼叫110谢谢。】
【晚安玛卡巴卡:我靠了,激动得手机膜都给我摔裂了,作为补偿今晚哥哥能来我梦里么?】
【一只猪精:说真的,路人转粉,这颜值我跪舔啊啊啊。】
【能吃是福:收回我之前的话,这么好看我实在黑不下去手,表示是真的会陷进去的程度,原著党狂喜,如果能保持演技就好了,林清鹤你振作一点啊!】
【仙气鹤鹤:感谢姐妹提醒,不然我就要当众表演什么叫土拨鼠与猴子。】
【折耳根加满:我决定再把鹤鹤的视频翻来看一遍,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归鸭。】
【靓靓:可能会等拍完电影之后?反正他总会回归的。】
【考究:啊啊啊啊啊,求求了求求了,呜呜呜,早点回来吧,我需要精神粮食!!!!】
几十层高的写字楼里,章华正在向岑寒汇报近日行程。
“明天要去临市考察,晚上那边的领导想请您吃饭,后续可能还有活动。”
岑寒闻言开口:“饭局推了。”
章华:“好的岑总,后天有场会议,西京各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会出席,去年这场会议持续到下午五点,我认为可以结束后聚个餐。”
“嗯,你安排。”岑寒向来大方:“跟蓝山酒店的老板联系,辛苦这么久,让大家好好放松。”
蓝山酒店的特点在于酒店和庄园是一体,五星级服务,娱乐场所多样,户内和户外活动丰富,既可以体验都市的精致,又可以体验田园的悠闲。
章华笑笑,不怕死地问一句:“那您去吗?”
岑寒抬手,隔空点了点章华:“越来越行了。”
“我也是没办法,手机上已经收到十几条微信问候。”章华无奈道:“都在问您去不去。”
打工人现状,几乎没有谁希望自己放松的时候老板在场,就算老板不端架子,你也不能太过随性,万一他表里不一,以后会给你小鞋穿也说不定。
章华敢这么问,是因为他清楚岑寒的性情,年纪轻轻成为岑家的掌权人,胸襟必然宽阔,这点小事不足以让他生气。
果然岑寒不介意说道:“我就不参与了,你代替我去。”
章华点点头:“欸,好的,周日是席昀先生母亲的生日,宴会定在浮缘酒店,也是巧,离林先生的剧组很近,邀请函已经送过来了,时间是下午三点到次日凌晨一点。”
席昀是岑寒的好友,他母亲生日必然会到场,如果关系不算特别亲近的人,章华会自己处理送礼的事情,但现在需要问岑寒的意思。
“我隐约记得上次春华出了一套珠宝系列?”
“我的女朋友看了那场展览,非常华美。”章华说道:“我觉得杨夫人会喜欢,没问题的话那就送这套礼物?”
岑寒:“嗯。”
第24章 缠绕
今天主要是林清鹤的戏份, 他得赶早,洗漱结束后他换了衣服去大厅,恰好撞见准备出门的岑寒。
说起来他好像有两天没有跟岑寒交流过, 温声说了句早上好。
“早上好。”岑寒站在不远处,衣襟平整,领带合贴, 是最得体与矜贵的样子,他颔首应和:“在片场待的习惯么?”
林清鹤开口说道:“挺好的,一切都好。”
“嗯。”往常林清鹤不会这个时间点就出来,岑寒多问了一句:“今天戏份很多?”
“有点。”林清鹤微微一笑, 像是在对上司报备:“比平时要多费时间。”
演戏嘛,有时候空余时间充足, 有时候整天都要面对镜头, 如果遇见导演较真, 熬到凌晨两三点都有可能。
没过一会儿司机小李开着车在花坛外面等候,岑寒拿起文件, 稍稍偏头看向林清鹤,眉眼深邃:“走了,晚归记得发信息,苏姨和我都可以。”
林清鹤点头:“好,岑先生慢走。”
岑寒的车前脚刚离开,席念就到了香谭,天气突然热起来,温度比昨天高不少, 她穿着浅紫色吊带裙, 头发扎个了丸子,精神又漂亮。
“东西都带齐了, 出发吧哥。”
保姆车行使在大道上,席念看起来心情不错:“昨天那两个探班的粉丝拍了你的照片,评论区很好玩,路转粉的,黑转粉的。”
“还有个网名叫每天工作三小时的网友,就是第一次直播的时候给你刷了法拉利的小姐姐,估计有点背景,竟然收藏了你刚出镜的动态图。”
“然后原本就热闹的评论区更热闹了。”
“也有很想念你的粉丝,在问你什么时候回归呢。”
林清鹤近来倒是没再关注过网上的言论,光是钻研怎么演好戏就已经占据他大把精力,所以没空再想其他,知道的都是席念告诉他的。
至于什么时候回归,他问道:“现在有动静是不是太惹眼?”
席念抚了抚裙摆:“确实,不过因为你最近的名气,琳姐说已经有人来找她谈代言的事,她没松口,想再缓缓,现在都是小公司,后期水涨船高,代言费也会跟着涨。”
孙琳在事业上的那股劲很足,用一句话形容大概就是靠自己就能买得起钻石珠宝的女王,她能力强,有手腕,对待自己的工作毫不含糊,一身飒气。
除了拍戏,别的让孙琳和席念负责林清鹤很放心。
他话锋一转:“嗯,回归不太合适,低调直播可以吗几分钟的时间,不转书博,只和粉丝们聊聊天。”
席念想了想:“我觉得应该可以,我待会儿去问问陈哥他们。”
站什么立场谋什么路,林清鹤之前能曝光三分之一靠自己的实力,三分之一靠粉丝的支持,还有三分之一靠运气,如果光有实力和运气,没有粉丝推波助澜,这条路也不好走,三者缺一不可。
他看得分明。
高台之上,有人鼓掌喝彩才算热烈.
这次拍摄比较复杂,工作人员在李然的指挥下布置了多个机位,甚至还有吊在悬梁上通过绳索拉动的。
还是在那个道具船上,群众演员上好妆,女士穿着复古长裙,男士穿着靴子和外褂,有的也搭长袍,光看外表像是扮演的古朴商贩。
“男主,男主,呼叫两位男主。”声音透过喇叭被放大。
林清鹤和江年已经混得比较熟悉,偶尔也会开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他两经常凑一起对词,对得津津有味,达到忘我的境界,各自的助理在表示无奈的同时还加了联系方式,成为互相八卦的好姐妹。
“李哥在叫人了,先过去吧师哥。”林清鹤等江年对完最后一句台词开口说道。
江年应声:“走吧。”
“你们两准备好了吗?”李然看见两人询问。
江年放下剧本:“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李然朝场务人员比了个手势。
“Action!”
这场戏需要群演们演出杂乱喧闹与惊慌的画面,沧澜号遇见了海上风暴,船上的人们陷入绝境,你拽我我拽你,全都磕磕绊绊躲去中层,而船长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挽救灾难,但由于五条水龙卷的破坏力实在太强,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赴死。
这时候塞林拯救了陷入困境的船只,可付出的代价是耗尽所有灵力。
天空暗沉,风吹得海面荡起波浪,雪白的泡沫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蓝,仿佛有猛兽张着獠牙蛰伏。乌云聚集,倾盆的大雨砸在水里,龙卷缓慢移动,周围波涛汹涌,掀起数丈高的狂澜。
行船舱里,船长力挽狂澜,聚精会神不敢有分毫大意,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生出巨大的无力感,不是发现的太迟,是风暴降临的太快,人类根本无法与自然抗衡,他们或许会和邮轮一起葬身于大海。
“快去告诉伊恩上校,可能顶不住了,没办法了,真的”他哽咽两声,脱下帽子抹了一把眼泪:“真的没办法了,对不起。”
“上校!上校!”报信的人连滚带爬来到伊恩上校面前,面对这么多双眼睛,他不敢当众讲出船长的原话,压低声音凑到伊恩的耳朵开口:“船长说,说没办法了,他控制不了邮轮了,让做好最最差的打算。”
伊恩的脸色蓦然变差,心情灌了铅般沉重,他深呼吸一口气,问道:“戴文德公爵在哪?”
海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方圆十几里都受到波及,五条水龙卷所过之处电闪雷鸣,翻江倒海,邮轮驱动失灵,无法摆脱陷入旋涡中的结局。
戴文德来到上层,风雨毫不留情将围栏折断掀翻,甲板积水严重,让人寸步难行,他紧紧抓住一块可以避免被卷走的东西,举起匕首插进缝隙,这才得以站稳。
雨幕中,一层淡蓝色结界围着塞林,他立在一处空地,双手放在身前,掐诀低声念了句神灵咒,霎时黑发扬起,额角上的蓝色印纹闪过光华,咒语的灵力传向四面八方。
风暴有那么一瞬停滞,但压制的力量却远远不够,邮轮已经在朝旋涡中心靠近,一旦越过临界点,会直接被吸进去,尸骨无存,而雪上加霜的是,有两条龙卷将邮轮夹在了中间。
塞林仰头看了一会儿,身影消失在原地。
神灵咒失去效用,只得换更强大的灵力来阻止,他悬在半空扬起手划了道弧,以雷霆之势瞬间往下压,两股力量相抗衡,难分仲伯。
邮轮晃荡得厉害,载的事物翻倒倾覆,暴风骤雨宛如世界末日,似乎只有结界内是安全的,塞林神色平淡,手上的力道只增不减。
下一刻,巨大的灵阵从天而降,光华照人,那灵阵由复杂的图案组成,中间是九个相连的圆环,每个圆环与星链相接,外面是带着神力的文字,与漩涡相对的整片海域顷刻间被笼罩住,衣摆拂动得厉害,塞林几乎是凭着意念在坚持,灵阵在逐渐加速往下落。
生死攸关之际,风雨有减缓的趋势,漩涡转动的速度也变小了,察觉时机到来,塞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左手也覆盖,直直逼得龙卷顷刻间消失踪影。
漩涡下方被截断,水流回溯,乌云散开,雷声不见,万籁俱静,唯剩灵阵盘旋隐去。
不可阻挡的推力以塞林为中心往四周迅速横扫,波浪起伏。
双重击打之下,沉重的声响爆炸开来,邮轮直直退了十几米,差点翻倒。
一个身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落到海里,水花四溅。
戴文德神色微变,丢下手中的匕首,从邮轮上冲跳下去,他水性不错,毫无阻碍游向下沉的塞林。
塞林耗散太多灵力,不得已进入暂时的沉睡,他闭着眼睛,睡颜平静,双腿化作鱼尾,水流拂起他的衣袖,仿佛在轻轻抚慰。
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不容拒绝将他拉过身前。
戴文德搂住塞林的腰,带着他浮出水面,镜头特写,配色与场景构造出的画面唯美。
“停!”
林清鹤几乎是狼狈地被安全员带上游泳池岸边,他全身虚脱无力,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要不是顾及着周围有人,他都想直接躺在地面。
就这一段戏拍了一整天,还没成功。
拍群像的时候他一直在练习吊威亚,好不容易才能够在半空中做动作,其实疼痛和淤青都不算什么,之后让他下水才是最抵触的,他不会游泳,忘不了当初掉入莲花池临近死亡的恐惧,所以费了很长时间学习闭气和适应。
可一旦沉入水中,他就会剧烈挣扎。
李然开口说道:“清鹤,你先缓缓。”
席念将热水递给林清鹤,发现他在颤抖。
“清鹤哥,你冷吗?”
林清鹤缓了口气,摇摇头,下水这么多次,已经感受不到冷不冷了,他是害怕心理在作祟。
晚上九点,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在等着他,只差最后一个镜头大家就可以下班回家。
几分钟后,他神色镇定说道:“李哥,开始吧。”
周围的水漫过口鼻,林清鹤屏着呼吸,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放空思绪。
快要到极限了。
不能放弃。
不能放弃。
不能放弃。
江年终于游过来了,抓住他的手带他离开。
破水而出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听见李然高声喊道。
“好,过了,过了!”
“你现在是表情就像是,就像是,医生告诉你家人平安。”
林清鹤和江年沉默对视一秒,然后双双破功笑出声。
收拾完从拍摄场地走的时候就很晚了。
林清鹤回到香潭已经过十一点。
苏姨听见动静下楼:“清鹤。”
林清鹤缓缓坐到沙发上,朝苏姨问道:“苏姨,有跌打损伤药吗?”
“有的,你怎么啦?”
他撩起一截裤腿,露出几处淤青:“吊威亚弄了点痕迹。”
苏姨哎哟一声:“你等等啊,我去给你拿。”
林清鹤估计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伤,他想洗个澡再上药,苏姨把喷雾放到茶几上就回房间了,电视剧播放着,他静静待了一会儿,意识不受控制,逐渐模糊。
再晚点,岑寒踏进大厅,看见靠在沙发上睡着的林清鹤。
对方呼吸平稳,神色有些疲倦,整个人看起来比较憔悴。
他叫了一声林清鹤。
没有回应,睡得很沉。
缓步走过去,正要第二次开口,哪料林清鹤上半身慢慢往侧边滑,就要倒下去之际,他伸出手,接着小臂枕了一股重量,有墨香萦绕在周围。
这么大动静依旧没醒,应该累得不轻。
跌打损伤喷雾落进岑寒眼里,他心中了然。
将人平放到沙发,抽出手,动作中带了不易察觉的轻,抽到一半时他发现一个问题,林清鹤的发丝缠绕在了他的袖扣上。
还真是棘手。
他低着头去解,身前的人睫毛深长,眉目清秀,唇妆没卸完全,沾了点红润,没有半分戒备的模样。
解了好一会儿才解开,他站起身拿过旁边的小毛毯,展开搭在林清鹤身上。
电话铃忽然响起,不到两秒就被挂断,那边又孜孜不倦打过来,岑寒看也不看掐断来电。
视线再次转向林清鹤时,他对上一双目光清澈的眼睛。
第25章 梦境
“醒了。”岑寒陈述道。
岑寒大概不知道, 他解头发的时候不止一次扯疼林清鹤,于是乎在疼痛和铃声的累积效应下,林清鹤终于醒了过来。
“嗯。”林清鹤声音闷闷的, 伸手去摸刺痛的地方:“不小心睡着了。”
岑寒见他手放在头上神色疑惑,目光停顿,心底琢磨出罪魁祸首可能是自己, 转移话题道:“夜晚天凉,回房间睡。”
林清鹤点点头,他还没洗漱,明早又要早起, 可以休息的时间不多,拿过喷雾准备离开:“那我先回房间了。”
等林清鹤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岑寒收回视线。
衣帽间的镜子前, 林清鹤几乎全身赤||裸, 一双白皙修长的腿上布了几处淤痕,他挨个用喷雾喷洒, 感受到一抹凉意。
喷完后他转过身,镜子里映出他纤瘦的背和肩。
“噗呲。”
“噗呲。”
还有几处地方属实不好下手,原本他的手臂就不容易够到,又因为拍戏的原因,抬起手都困难,酸痛无比,更别说背着手,林清鹤拿着喷雾皱眉, 靠着意念尝试几下, 全部以失败告终,把自己弄得够呛。
还是算了吧。
晾干一会儿, 他穿上睡衣睡裤,躺到舒服柔软的大床上。
手机震动两下,有消息进来。
岑寒:来回跑费时。
岑寒:不如住酒店方便。
如果住酒店,林清鹤不用起早贪黑,也不用路途奔波,而且近期戏份多,压得他喘不过气,省下来的时间可以好好休息,这其实是个很不错的提议。
林清鹤认真想了想回复:好的,我找个空收拾行李。
岑寒:缺什么东西可以告诉苏姨,让人给你送到酒店。
林清鹤:谢谢。
岑寒:不用客气。
对话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可是林清鹤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请岑寒帮个忙才行。
林清鹤:能请你帮个忙吗?
林清鹤:后背的伤我够不到。
那边过了好半晌发过来一条信息,林清鹤以为会被拒绝的。
岑寒:嗯。
林清鹤放下手机翻身而起,当慢而沉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开口说道:“请进。”
岑寒推门进了房间,睡袍系得有些紧,勾勒出他力感十足的腰线,他问道:“伤在哪?”
“好几处。”林清鹤说着背对岑寒解开睡衣的扣子,举止十分自然,直到全部解完,他将床头柜的药递给岑寒,等对方接过后他拢过黑发到身前,缓缓褪下衣服,露出肩背:“麻烦你了。”
那肩背莹润圆滑,白皙细腻,蝴蝶骨微微凸起,曲线优雅流畅,有种难以言说的美,林清鹤半侧过头,灯光照出他眼睑下方的阴影,睫毛如蝶翼。
岑寒垂下眼,睡衣褪到手肘,背上的痕迹有些明显。哪能不明显,细皮嫩肉的,稍稍下一点力道就能起印。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举着喷雾往下按。
“唔。”
药水突然与皮肤接触,林清鹤猝不及防,应激使他直起身,肩背脖颈紧绷,像是某种不合时宜的反应。
“痛?”岑寒停下动作,扬起语调。
林清鹤否认:“不是,只是有点忽然。”
原来是吓到了,岑寒说道:“继续。”
有了这声提醒,之后林清鹤表现得都很平静,默默等待岑寒帮他上完药。
“怎么弄得这么严重?”岑寒退开几步,示意林清鹤把衣服穿上。
林清鹤边穿衣服边回应,背后的风光被遮挡:“没吊过威亚,在上面多熟悉了几次,下来的时候就成这样。”
岑寒点点下颚,喷雾被搁在柜上,发出沉响。
“下次再让人上药,别直接褪衣服。”
不明不白的一句话,林清鹤转过身,逆着光线,岑寒眉眼英俊,神色泰然自若。他眸光闪过来不及捕捉的情绪,刚要开口,平淡的话语落入耳畔。
“至少有点戒备心。”
岑寒的话点醒林清鹤,他本身并不是随意,和任何人都能亲近的性格,只不过因为岑寒知道他的来处,又太多次将他从困境中解救出来,所以心底的那根界线下意识对岑寒免疫,认为岑寒是可以信任的人。
压下心思,他说道:“不会,和别人不熟。”
不会让别人上药,还是不会直接褪衣服,模糊不清的表述,但后面那句意思分明,岑寒心情变得不同于刚才,语气悠然:“别忘记确定酒店的名字,地址,具体门牌号。”
林清鹤回忆:“名字好像是浮缘酒店,剩下的等只有入住才清楚。”
之前钟雨和他聊天的时候提过,住的地方离拍摄场地也就几千米。
岑寒若有所思:“到时候再说。”
房间里地上落了好几件衣物。
床上有一个长发披肩的青年,浑身透出光泽的白,晃人眼。
一只手掌抚摸过那漂亮的蝴蝶骨,顺着脊背线往下轻轻滑动,青年呼吸急||促几声,晶莹的汗水从鬓边滴落,在床||单上晕染开。
姿||势让人不易稳住身形,枕头陷进去半边,颜色已经深了很大一部分,浮起嫣红的手指攥得力道有些紧,被人寻着掰开。
“别攥那么紧。”
青年听话地放开手,哪里料到被欺骗,下一瞬间强劲的力道让他不禁闷哼,太过了,不知道是何种感受的泪水瞬间充满眼眶。
话语碎不成调:“岑先生。”
低沉的笑声响起:“怎么回事?那么不禁逗。”
没有半分想要停止欺负人的意思,动静越来越强烈,温度迅速攀升,撩开散乱的发丝,光洁的后背令人爱不释手,在达到顶||峰之前,他低头落下一个温柔缱绻的吻。
规律的生物闹钟让人准时睁眼,外面天已经亮了,光线透过窗帘照进地板,岑寒就那样躺了几秒,然后掀开被子赤脚进了浴室。
不该做这样的梦。
今早厅堂餐桌上的早饭几乎没人动,林清鹤带在路上吃,岑寒没什么胃口。
苏姨追着将早饭递给林清鹤,转过身遇上岑寒,瞧着他心情不太美好。
“中午要回来用饭吗?”
“不了。”岑寒薄唇紧闭,隔着一段距离,林清鹤正跟他挥手再见,眼尾带着笑意。
作为心思敏感的助理,章华几乎是在向岑寒问好的那一刻就确定上司心情不好,但这种不好又和下属犯错,项目进度慢有区别,反正很奇怪,令人费解,他第一次见。
为了防止员工们被殃及,章华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岑寒,对方侧脸线条冷硬,眉头微蹙,捏了捏眼角。
他赶在启动引擎之前往群里发了条提醒。
丰瑞领头羊大使:待会儿有要去签字的,汇报项目进度的等等,建议别呼吸。
丰瑞建设工程师:我就是那个大冤种,那个大冤种就是我。
丰瑞小王八羔子:哈哈哈哈哈,吃瓜,是谁惹大老板不高兴了,拉出去砍了!
我是丰瑞的小花朵:我得去岑总办公室找他签字啊啊啊啊啊,不能吧,是哪位大哥做的孽,竟然要让我来背负,去他的小杰瑞。
丰瑞是我家:大早上的得知这个令人悲伤的消息,吓得我刚买的早饭掉到地上,配图,成年人了,笑一下蒜了吧。
我在丰瑞开拖拉机:好惨,惊起惨声一片。楼上的姐妹鸡蛋灌饼吃不,给你带个。
丰瑞是我家:谢谢好心人,哭泣。
那些年我待过的丰瑞:据我所知,岑总近来心情一直都比较稳定,之前星辰艺人出事大家胆战心惊,结果无事发生。
丰瑞小王八羔子:最近公司长势还行啊,好像也没有什么差错,昨天还听我们部长说签了个大项目,几百个亿呢。
我想当丰瑞扫地阿姨:综上,既然不是公司的事,那么就是家事,鉴定完毕。
我为丰瑞摇旗吶喊:哦?家事,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丰瑞是我家:瞳孔震惊,快要有夫人了?
丰瑞建设工程师:瞳孔震惊,众所周知这是不可能的。
丰瑞小王八羔子:瞳孔震惊,那不一定
拍摄场地。
考验江年臂力的时候到了,在原著中,戴文德捞起塞林,背着他爬上铁梯架,然后一路抱着他回房间。
李然对着江年笑了笑:“你可得小心啊,要是磕碰到哪里了,一会儿清鹤不理你。”
林清鹤扯平衣服上的褶皱,闻言抬头回了一句:“没关系,我相信师哥。”
江年身高比林清鹤高出几厘米,骨架也要宽些,他问清楚林清鹤的体重,目测问题应该不大,这样想着,他犹豫一瞬开口说道:“要不先尝试一下?”
“嗯,这里有特定的姿势吗?”林清鹤已经从最初的全靠李然指示到主动思考,有时候甚至会将自己的理解和李然讨论,渐渐将自己放到主导的位置上,对于李然来说这是个好兆头。
李然说道:“水中那段没有特定的姿势,至于横抱,我认为随意搭在江年臂膀上就行。”
林清鹤颔首,看向江年:“师哥。”
江年微微弯下腰,一只手放到林清鹤的腰际偏上,一只手揽着双腿,他施力直起身,林清鹤的脚离开地面。
范文波开口:“江年觉得怎么样?小鹤重吗?”
“看这架势就不重,小鹤比较纤瘦。”李然靠着凳子:“江年你走几步试试。”
江年按李然的要求绕着场地走了十几步,他把人放下轻松说道:“没问题的,师弟很轻。”
“行,那就开工吧!”
戴文德伸手触碰塞林的心脏,跳动正常,原本贴着他的鱼尾收了回去,又变成人类的双腿。
游了一段距离,戴文德调整位置,让塞林趴在他宽阔的后辈,单手爬上梯架,力量的迸发使得他无比性感。
长长的梯架像是走不到头,微卷的头发贴在耳侧,汗水混着海水从脸上滑落,戴文德下颚线紧绷,每上一个阶梯力气就消耗一部分。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塞林睁开了眼睛,没过多久又合上,像是错觉。
只是圈在戴文德脖颈上的力气紧了紧。
“你最好别松手,掉下去不会再救你第二次。”话是这样说,但戴文德动作却明显相反。
后面的人不再有反应,他收了心思专心致志往邮轮上方爬。
“没事了!我们获救了!”
“风暴已经过去,现在一片平静!上帝保佑,平安度过一劫。”
“甲板上好多鱼啊,是被龙卷卷上来的吧。”
“告诉厨师,今天能做烤鱼大餐吗?”
当戴文德横抱着塞林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刻,不可避免引起一阵喧嚣。
“戴文德公爵你还好吗?”
“全身都湿了。”
“怎么回事,这副样子像是掉进了海里。”
有人小声说道:“他晕过去了。”
“公爵。”伊恩穿过重重人群,看着戴文德怀里的人说道:“他怎么了?”
戴文德简短一句:“如他们所说,掉进了海里。”
“需要让医生看看。”伊恩目光一直落在塞林身上,语气斩钉截铁:“他看起来不太好。”
“不用。”
“杰西医生就在这里,掉进海里他可能会发烧,会头晕,甚至”
“我说,不用。”拒绝的态度强硬,戴文德似乎察觉到什么,他盯着伊恩,眼神有些犀利。
剩余的话哽在喉头,伊恩难以理解戴文德的做法,生病看医生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戴文德一点都不担心,还理直气壮拒绝,他根本没有权利替病人做主,果然,这就是个彻头彻尾无比恶劣的自私鬼,或许救下那个人也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趣味。
“可是”
“可是什么”戴文德尾音上挑。
宫廷里伺候他的人都知晓,此时的他心里已经开始不耐了。
不论是戴文德的反问还是对方的神情,都在告诉伊恩一件事,他没有资格和立场。
伊恩脸色难看:“没有,没什么,您自便。”
“伊恩上校,搞清楚你的位置。”戴文德迈开脚步,目不斜视经过伊恩。
后者握紧拳头,将不甘与不屑压下去
塞林在戴文德的房间睡了整整三天,门外有人守着,除了戴文德之外,谁都进不去。
第三天傍晚,平躺在床上的人终于生出了点动静。
塞林缓缓坐起身,伸出右手,看了半晌又垂放下去,灵力少得可怜。
“再过几个小时,邮轮就要登上大陆。”
月光洒进窗户,戴文德曲起一条腿靠在墙面,塞林抬头看他,眸光一闪而过。
——《梦蓝月夜》上卷·终
听说林清鹤要住酒店,李然找了个工作人员带他去领房卡。剧组之前在浮缘酒店包了小半层楼,除去离家近想回家的或者不是正式演员的,都有自己的房间,好歹是著名大导演,刷卡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酒店环境很好,什么都不缺,林清鹤只需要带一些日常穿的衣服和洗漱用品之类。
他和席念上了二楼,带路的小哥停在226,开口说道:“林老师,这是您的房间,后续有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叫我,没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谢谢。”林清鹤接过房卡道谢。
“不用客气,再见。”
林清鹤正要刷卡进门,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清鹤”
是钟雨的声音,他转过身,看见钟雨开了条门缝,穿着很别致,一条大裤衩配白背心,两戳头发高高翘起,下巴胡子有点长,黑眼圈挂在眼睛下方。
钟雨也知道自己形象感人,摸了摸鼻子笑道:“昨晚通宵打游戏,是放纵了点。”
说完他问:“你也要住酒店吗?”
林清鹤点头回应:“酒店更方便些。”
“那太好了,我们两是对门,以后有个照应了。”
住酒店很新鲜,和剧组的人一起住酒店新鲜加倍。
林清鹤笑笑:“挺巧的。”
“你的行李呢?我看你什么都没拿啊?”钟雨见林清鹤和席念两手空空,不由说道。
“嗯,行李还没收拾,得回去一趟。”
“哦哦,这样。”
钟雨随意挥了两下手:“那你先忙,我回头把一些必备的东西列个单子发给你,我再补补觉,回头见。”
“回头见。”
林清鹤的行李不算多,苏姨给他找了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自她得知林清鹤要去酒店住的消息之后兴致就不怎么高,这段时间习惯家里多个人说话。
“要住多久啊?一直到拍戏结束吗?”
林清鹤折好衣服不确定道:“不一定,可能是这样。”
苏容:“欸,也是辛苦,如果哪天有空余时间,可以回家休息,苏姨给你做好吃的。”
林清鹤嗓音温和:“我会的。”
“好了,差不多了,应该没有什么落下的了。”
不到一会儿整理完成,苏容主动提起:“岑寒估计今晚很晚才回来,你们也见不上面,你跟他说一声吧。”
是该说一声。
行李箱被搬到车上,林清鹤跟苏姨告完别,拿出手机找到置顶的对话框。
林清鹤:岑先生,我去酒店住了,再见。
岑寒有多忙林清鹤十分清楚,所以他没有立刻收到回信也并不奇怪。
消息是等他快要到酒店时才发过来的。
岑寒:嗯。
岑寒: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第26章 矛盾
忘了什么?
林清鹤拿着手机回想了大概有十几秒钟, 猛然反应过来岑寒所说的忘记是指酒店具体信息。
他带了点歉意。
林清鹤:浮缘酒店226号,抱歉,我确实是忘记了。
如果换做其他人, 岑寒最多就回复一个恩字表示知晓,不记得就不记得,他也不会继续多说, 但大抵是受到那个梦境的影响,他本可以选择通过助理来掌握林清鹤的动向,现在他选择直接问。
林清鹤招惹了他一无所知,不仅一无所知, 还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岑寒刚才几乎是刻意添了最后那句。
岑寒:注意安全。
岑寒:遇见麻烦找章华。
林清鹤:好的。
林清鹤觉得回复的内容有点单调生硬, 于是又加了个比OK手势的可爱表情包。
卡通人物扬起笑脸, 脑袋俏皮地往一边偏, 朝岑寒眨眨眼睛,动作来回重复, 看起来有些滑稽。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岑寒面前使用这种表情包,他微不可见单眼挑眉,手机被放在桌上,周围领导层微妙的目光隐约落在他那,然后又心照不宣地移开。
“岑总,我的汇报就到这里了。”
岑寒抬手示意继续,众人开始挨个发言。
送林清鹤的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司机帮忙把行李搬上楼, 电梯上升到一楼的时候停留几秒, 有几个穿戴整齐的服务员推着餐车抱着鲜花等待在门口。
空间变得狭窄,席念和林清鹤往后退几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短短时间里,林清鹤总觉得斜对面的人盯了他好几眼,表情也很怪异。
出了电梯,他在门合上之前迎上那人的视线,对方却做贼心虚似的低下头,并不敢和他对视。
“清鹤哥,怎么了?”席念察觉林清鹤的不对劲。
“没事。”林清鹤放松紧蹙的眉,可能只是因为对他好奇才举止奇怪也说不定。
“欸欸欸,刚才那个人也是个明星吧”
“我看像,虽然戴着口罩,但那双眼睛和气质很吸引人的视线。”
“他的房间在二楼,二楼小半层都被剧组包下来了。”
“就是认不出是谁,我知道的大明星里没有长这样的,估计是新人吧。”
“有可能。”
【天使羽翼群聊200人】
【佳期许羽:最新消息,有浮缘酒店的朋友看见林清鹤入住了。】
【羽绒心:真的吗?】
【佳期许羽:是的,那朋友不好拍照,但外型和林清鹤一模一样,加上梦蓝月夜拍摄场地本身就离酒店很近,可以确定就是他。】
【吹安羽一辈子的彩虹屁:好吧,不太care他,我只care安羽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和大家见面。】
【十楼:楼上的,当然要关注他,搞不好以后就是对家,微笑脸。】
【凉皮儿:他现在和哥哥一个公司,还是个新人就进李然导演的剧组,要是梦蓝月夜爆了,公司的资源肯定会往他身上倾斜,哥哥的发展绝对会受到阻碍。】
【提羊头卖狗肉:我是真想不通,李然脑子被狗啃过吧?既不是科班出身,又没拿得出手的作品,也就一张不知道动了多少刀子的脸,我敢肯定这部电影会糊得彻底。】
【菠菜菠菜:我觉得是公司的问题,哥哥才出事公司就捧新人,简直不要太寒心,想想这几年哥哥为公司挣了多少钱,星辰娱乐就是吸血虫。】
【黑色大衣:@菠菜菠菜,实话实说应该不是公司的问题,早些年为了捧哥哥星辰娱乐还是给了很多好资源的。】
【林和公元:欸,哥哥不该在关键时刻去酒吧喝酒,就算没有林清鹤也有张清鹤李清鹤,毕竟艺人是公众人物,原则性错误很致命。】
【连连看:哥哥也不是故意的吧,他都已经道歉了还要怎么样你这些话就是在指责哥哥。】
【林和公元:道歉是道歉了,但形象也受损了啊,以后会一直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的,还有错了就是错了,不批评改正永远没进步。】
【连连看:就你清高,就你知道大道理,你要是这么理智还追哥哥干什么,笑死,站在道德的最高处累不累啊?】
【林和公元:我当然希望哥哥更好,不想和你争论,各自观点不同,就这样吧。】
【守护安羽宝贝:确定在浮缘酒店看见林清鹤了】
【佳期许羽:嗯嗯,应该就是他。】
【守护安羽宝贝:OK,知道了。】
【守护安羽宝贝:他完了。】.
原本助理是没有房间的,如果实在要住可以跟那些工作人员一起住在普通宾馆里,但奈何席念家里有钱,浮缘酒店有她的私人套房,这待遇也是独她一份。
“早餐不用担心,我对这边很熟悉,想吃什么直接跟我说,我去买,或者去酒店的餐厅也行。”席念将东西放好,理了一番头发说道:“我的房间在六楼,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嗯。”林清鹤点进七音直播,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对席念开口:“我进直播间了?”
席念靠近看了看:“我有点紧张,怕有人又骂你。”
这次不在书博分享直播间,七音上关注林清鹤账号的几乎都是他的粉丝,开启直播会有消息提示,怕就怕有些网友为了守着林清鹤骂,专门点了关注。
“没事,我可以忽略。”林清鹤不甚在意笑笑:“趁现在还有时间,播完就去拍摄场地。”
【叮~七音提示您,您关注的林清鹤开启了直播哦~】
【每天工作三小时:看见提示跑得飞快,抢坐沙发!!!】
【每天工作三小时:鹤鹤,看我!我是你的超级铁粉!】
【塞林我老婆进入直播间。】
【塞林我老婆:呜呜呜,我狂喜,鹤鹤你终于露面了。】
【百慕大三角:这是什么运气,昨晚做梦梦见鹤鹤回来直播了,我靠,今天鹤鹤真的回来了!】
【菠萝荔枝肉:赶上了赶上了!收到消息提示的那一刻我好激动!】
【想念樱花:啊啊啊啊啊啊啊,鹤鹤,第一次见到鹤鹤本人直播。】
直播间人数只有一百多个,非常稀少,林清鹤将手机拿远些温声说道:“今天没有才艺展示,只和大家聊聊天,大概有十几分钟的样子,就别外传了好吗?”
【每天工作三小时:好呢=.=】
【每天工作三小时:鹤鹤的妆造真的好仙,太爱了,拍戏要注意身体鸭~】
【陈皮:我来辽~差点就错过了!】
【陈皮:不管别人怎么说鹤鹤,鹤鹤在我心中就是最棒的,狗头叼花。】
“谢谢。”林清鹤唇角微微上扬:“等忙完这一阵,给大家弹琵琶。”
【百慕大三角:好耶!转圈圈。】
【百慕大三角:期待鹤鹤拍的电影上映,我会拉着我对象一起去看的!】
【每天工作三小时:拍戏的过程会感觉有困难吗?】
【每天工作三小时:什么时候杀青,哈哈哈哈,我就在西京,已经准备好去探班了。】
【参商:就是说,太羡慕在西京的姐妹了。】
【想念樱花:我也羡慕!】
林清鹤滑看屏幕边回应:“会有一些困难,不过剧组里的人都很好,给了我不少帮助,杀青应该还早。”
“探班的话需要问问我的助理,后面会安排。”
【汤姆和杰瑞:鹤鹤的形象好符合我心中的塞林,加油鸭。】
【塞林我老婆:同意楼上的姐妹,定妆照出来我都惊艳了。】
【牛奶波波:在我心中封神的程度,希望鹤鹤演技也封神!】
【参商:鹤鹤不要看书博上那些议论,可以多刷刷“仙鹤超话”,我们每天都在哦。】
【仙气鹤鹤:我们都在哦。】
【折耳根加满:我们都在哦。】
【晚安玛卡巴卡:我们都在!】
林清鹤把在互联网上学会的比心送给大家:“嗯,我会继续努力。”
仙鹤超话忽然热闹起来,活跃度莫名提升,很多粉丝在狂欢。
错过直播的粉丝表示非常可惜,但看见有人发的林清鹤高清直播图,瞬间尖叫舔屏。
【每天工作三小时:敏感时期还是不要那么高调,上次直播事件太恶劣,怕鹤鹤会被骂所以就没在群里声张,我们一起守护鹤鹤~】
每天工作三小时已经成为了超话里的元老,粉丝们都知道她很有钱,时间也充足,有消息渠道,这三大条件几乎是决定性地使得大家十分尊重她的意见。
【茶酒香:时姐姐,哥哥还好吧?】
【每天工作三小时:鹤鹤很好哦,状态可佳,在努力拍戏中。】
【每天工作三小时:跟大家说一下,近期凡是遇到黑鹤鹤的,不要去和他们争吵,越争吵他们越来劲,我们也和鹤鹤一样低调,静静等他工作有了成绩再欢呼。】
【晚安玛卡巴卡:好滴。】
【初夏:没问题。】
【牛奶波波:收到。】.
今天这场戏份的群演格外多,需要构造声势浩大的场景,分为两个段来拍,上段还是在船上,下段则去另外的场地。
手持电风扇吹起林清鹤的头发,他一手拿剧本,站在指定的位置等导演说开始。因为是江年的主场,所以他只出现在镜头中,并没有台词,全靠肢体语言。
“咱拍完这里就可以和大部队汇合了啊,大家给力点。”李然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要知道汇合可是你们几个重要人物的高光时刻,堪称史诗级名场面。”
几声哄笑传开。
“哈哈哈哈,每个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可不就是史诗级名场面吗?”
“哈哈哈哈,说的有道理。”
工作人员各自就位,灯光,镜头,演员全部准备好后,李然示意道:“开始了啊,Action!”
皇家仗队站满了整个连欢港,在视野宽阔的位置,彼得女皇和她的大臣们眺望着海面,时不时聊上几句。
一望无际的大海承载着气派的沧澜号,隔着遥远的距离,岸边的人们朝邮轮招手呼喊。
号角吹响,邮轮停驻,长长的木梯搭建,客人们走下木梯,侍从提着箱子抱着宠物跟在后面,风吹起夫人们帽子上的丝带,天空碧蓝如洗。
“戴文德公爵在哪”
“是不是那个,后面那个”
“不像,那个人没有公爵那么英俊。”
“是那个吧?快看,是不是那个”
戴文德和塞林并肩而立,两人气质突出,仿佛与嘈杂纷乱的人流隔绝。
围守的兵队恭敬敬礼放行,一路顺畅。
彼得女皇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抬手说道:“戴文德,你是央厘国的守护者,上帝保佑你平安归来。”
“母亲。”戴文德和女皇做了个简单的拥抱。
按道理讲戴文德和自己的生母是亲近的,可这份亲近似乎浮于表面,至于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没人清楚,不过他向来为人如此,倒也掩盖了这种怪异。
在戴文德和彼得问好之际,塞林的目光从彼得身上转移到弗兰朗身上,接着又转移到弗兰朗旁边的女孩身上,审视一闪而过,来不及看清。
“尊贵的女皇,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伊恩抱肩鞠躬,向女皇俯首。
“伊恩上校,你也辛苦了。”彼得女皇看起来很是欣慰:“一路上顺利吗?”
“说起这个,我们先是在海上遇到海盗袭击货船,然后又遇见风暴,差点就被卷进海底,但不幸中的万幸,风暴没有持续太久。”
“天哪,真是可怕,海盗和风暴。”薇迩公主感叹一句。
周围附和:“听着都让人瑟瑟发抖。”
“还好没事。”
女皇闻言变了脸色:“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
寒暄几句,彼得视线终于落在那张陌生的面孔,直觉在作祟,有种无法看穿的未知使她感受到了几分威胁。
戴文德察觉她的视线,慢条斯理开口:“从海盗手里救出来的,我想留下他。”
塞林理所当然忽视人类的礼仪,往戴文德靠近一步。
二皇子行事诡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众人习惯了他的难以揣摩,不过不得不承认,二皇子眼光很不错,如果床榻上有这么一位佳人陪伴,那么美酒和权力都将黯然失色。
就是那人额头上的蓝色印纹有点邪乎。
“戴文德,你想留下他,有问过他的想法吗?”弗兰朗像是对戴文德的霸道有些无奈:“还有他的来历不清楚,万一心术不正怎么办?”
彼得女皇还未来得及赞同。
“他很乐意。”戴文德语调平淡却说一不二:“至于来历,他的父母死于海盗枪下,没什么来历。”
伊恩补充道:“是的女皇,他的父母是珠宝商人,本想去北鳞湾做珠宝生意,但是遭遇海盗侵袭双双去世,也有些可怜。”
侧后方的声音带了点急促,戴文德轻嗤,可真是一片痴情。
“母亲,劳顿太久,不如就此返回行宫?”
这是在不耐烦的意思了,彼得压下思绪端庄道:“嗯,我已让人筹备宴席,为此次平乱庆祝,二来。”她笑了笑:“你哥哥和薇迩公主情投意合,我想昭告众人,薇迩公主是央厘国皇子的未婚妻。”
薇迩羞涩又幸福地和弗兰朗对视,她说道:“谢谢女皇殿下。”
看着陷入爱恋的两人,彼得神色满意。
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戴文德眸光掠过薇迩,仿佛半年前弗兰朗的深情都是错觉。
微薄的灵力盘旋指间,塞林藏在长袖里的手微动。
镜头特写,几人心思各异。
弗兰朗和薇迩告别,径直回到黎西宫,让人立即去叫格威男爵,他背着手等待,看似镇静,眉眼却紧皱。
“大皇子。”格威男爵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量不算高,长得也不英俊,最吓人的是他脸上有一道疤痕,从左鬓贯穿右下巴,丑陋中带着凶狠。
“设宴那天母亲会宣告薇迩是我的未婚妻。”
“恭喜大皇子。”格威替弗兰朗感到高兴:“再等不久您就能实现愿望了。”
弗兰朗没有因为格威的话而窃喜,他盯着格威说道:“我总觉得太漫长,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薇迩成为我的妻子,戴文德回归,他威胁着我的位置。”
格威安抚道:“您不要着急,薇迩公主的心在您这,婚礼是迟早的事情,至于戴文德公爵,只要您得到薇迩公主父亲的势力支持,就不必再惧怕他,到时候组织军队出海,您会拥有无尽的财富。”
对,无尽的财富,无尽的财富。
弗兰朗心情平复下来,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戴文德从海盗手里救下一个人,那个人很奇怪,黑发蓝衣,五官精致,光看外形有点像有点像她的同伴。”
格威沉默一秒:“或许也是条人鱼,没关系大皇子,如果他阻碍您的路,把他除掉就是。”
蜡烛的幽光照得弗兰朗表情渗人:“嗯,再等等看,当下最重要的是稳住薇迩。”
“好,不错!”
“呼。”钟雨神情放松,从角色中脱离出来,他和饰演格威的演员相视一笑,刚才那段两人都很有默契。
“收工了收工了。”今天拍戏比较顺利,李然挥挥手,语调轻快:“收拾工具,准备下班了大家。”
下班这两个字魔力很大,不仅对于工作人员来说是如此,对于演员来说更是如此,钟雨兴奋地对林清鹤说道:“清鹤,等我卸完妆一起走。”
林清鹤拍完自己的戏份没有回酒店休息,一直待在场地。
“嗯。”他点点头答应。
中间那段路打了个出租车,不到五分钟就到达目的地,两人一同走进酒店,撞见几十个服务员站在大厅里,乌泱泱一片,这架势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明天要打起精神,拿出百分百的机灵和注意力,千万别闯祸。”
“来的都是西京的重要人物,不能得罪,有什么突发情况立即和负责人沟通。”
“据说能见到宋家的长子宋连祁。”
“何止呢,丰瑞集团的那位也会出席。”
“丰瑞集团的哪位?”
“你不知道吗?他确实很低调,很厉害的那位,年纪轻轻就身家值千亿,岑寒。”
“我在一则媒体报道上见过他,年轻多金,谈吐不凡,最重要的是外表非常优秀,太完美了,而且他还没有夫人。”
“这么优秀还没有夫人?他们那个圈子都玩得很开,说不定他私生活混乱。”
“恰恰相反,媒体捕捉不到他的任何一丝花边新闻。”
“我去,绝对的高质量伴侣。”
“是啊,人类高质量伴侣。”
“说起私生活混乱,我听别人讲宋连祁才是真正的混乱。”
“为什么?”
“他”
林清鹤和钟雨穿过大堂,听见几句谈论,话题里的其中人物之一是他们老板的上级,钟雨微微摇头压低声音开口:“岑总在别人心中的形象挺高大的。”
“岑先生为人很好。”林清鹤自然应声,他只听见岑寒明天会来酒店,但没听见原因,按照他的为人处世,明天应该和岑寒见一面才是,但碰不碰得上先不说,这里不是靖城,或许这样不大合适。
林清鹤由岑寒亲自带进星辰,和别的艺人有差别,钟雨很明白这一点,他莞尔一笑:“有朋友告诉我明天是席昀先生母亲的生日,西京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出席。”
林清鹤等钟雨把话讲完。
“你才进星辰,可能不知道一些事情,刚刚他们提到的宋连祁,和星辰有点矛盾。”
“矛盾”林清鹤问:“竞争?”
“不是竞争。”钟雨按了电梯:“他那个人道德败坏,之前星辰旗下的某位艺人拒绝他的潜规则,然后他耍手段让那位艺人屈服,但没成功,后来变本加厉,那位艺人被严重针对,这件事差点闹出性命,陈哥不想放弃自己公司的艺人,出面和宋连祁交谈。”
他语气有点嘲讽:“结果酒局上陈哥被泼酒,还被宋连祁骂什么玩意,也配和他谈条件。”
林清鹤皱了皱眉,想象不到陈哥会被这样为难。
“没有人能管”
“有钱有势,管不了的。”钟雨叹息:“好在上面还有岑总,那个时候星辰刚做起来,陈哥不想让岑总觉得他没能力,而且他以为宋连祁不会紧咬不放,所以选择自己担着,只不过局面已经超出他的控制范围,权衡下最终告诉了岑总。”
“岑总一个电话,问题被迅速解决,但很可惜的是那个艺人决定退圈,陈哥惋惜好一阵,一直自责。”
“其实也好,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担心受怕的还不如退了。”
“嗯。”人为鱼肉我为刀俎,林清鹤体会到其中无奈。
“宋连祁这种人只是极端少部分,一般来说大家还是讲究你情我愿,我出资,你陪我,好聚好散,不愿意的可能少个快捷方式,但也能通过努力获得成功,就是需要时间。”
林清鹤若有所思,仔细想想,他也应该算作走快捷方式,不过与其他人做交换不同的是,他和岑寒是利益交换。
他为星辰挽救经济损失,岑寒为他提供庇护之处。
第27章 关心
下午五点左右, 浮缘酒店外名车汇集,受邀的宾客无不穿戴光鲜亮丽,一律是私人订制的西装与晚礼服。
落日余晖, 大片玻璃幕墙被橙红印染,精致的装饰品玲珑剔透,喷泉沿着曲线勾勒出蜿蜒的水柱, 人体雕像举着一颗明珠,璀璨如华。
繁华忙碌的白天即将转入纸醉金迷的黑夜。
泊车员们上前为需要服务的客人提供帮助,东道主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与来客寒暄,礼物堆积成小山, 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喧嚣之中, 一辆车牌号是一串相同数字的劳斯莱斯缓缓进入众人视线, 对于名流圈来说, 车的类型或许不是仅有,但那独特的牌章却是西京仅有, 周围的车主都心照不宣避让,这样的排场让不少目光都聚在那辆劳斯莱斯上,隐约猜测出里面坐着的人是谁。
没过一会儿,司机下车打开后座门,崭新锃亮的皮鞋落了地,一双修长的腿被高级的西装布料包裹,外套纽扣如黑曜石般耀眼,领带色调沉稳禁欲, 就像岑寒本人一样, 低调却又如此吸引注意力。
瞬间他就成为全场关注的焦点,不管是因为身份背景还是因为长相, 都是其中佼佼。
有新贵久仰大名,却从未找到机会合作,满腹疑问。
“是岑立勋的儿子,岑立勋和他夫人转海外开拓市场,他五年前接手丰瑞,锋芒压人,手段强劲,领导层没有一个不服的,家族企业在他的带领下更上一层楼。”
“有胆识有魄力,看人极准,星辰娱乐的执行总裁当年破产走投无路,差点就带着老婆跳楼了之,整个西京也就他给了陈冬一个机会,现在星辰娱乐是资本眼中的香饽饽。”
“还有最近在女性服务产业里闯出一片天的副经理,她可是厉害得很,为丰瑞集团的财政收入再添几笔辉煌历史,早期她被上级打压,项目书策划案的功劳被抢,后来有次会议出了点麻烦,岑寒发觉不对,直接解雇那上级,抬了她做负责人。”
“事迹太多了,等你以后在这个圈子久待,就知道那可是生来就受瞩目的紫微星。”
岑寒习惯了那些仰望,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在红毯上,见到这场生日宴会的主人公的那一刻,他微微勾起唇角,将礼物递给侍者,大方和孟卿做了个拥抱礼节。
“伯母,生日快乐。”
“谢谢。”孟卿声音柔和,听得出对于岑寒的祝福她感到很开心,今天她满四十七岁,年龄只是一个数字这句话用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米色吊带长裙配珍珠首饰,头发后挽,露出纤瘦如天鹅的脖颈,气质卓然。
“让我想想你送的什么。”孟卿和岑寒的母亲关系亲密,形同姐妹,她开了个玩笑:“不会又是珠宝吧?”
看着岑寒的神情,孟卿就知道她想对了,她乐得开怀:“你和你母亲简直一个样,是不是她和你聊过我的喜好。”
岑寒点了点下颚,绅士解释:“是提过,让我代替她祝您青春永驻,芳华长存。”
孟卿弯起眼睛:“哪天她有时间回西京,我们两家人聚一聚。”
“没问题。”
宴会在一楼西角的经久堂举行,到来的身影逐渐变多,原本住在酒店里的有些客人避开人流,从侧门离开。
“去拍摄场地也没什么事,如果你想,可以留在酒店参加宴会。”电梯附近,林清鹤带着口罩,手里拿着每天必翻的剧本,他从钟雨那里得知这是席昀母亲的生日宴会,而席念又是席昀的堂兄妹,于情于理应该出席。
“我已经把礼物带给婶婶,也和她说过我要工作,所以晚上就不去了。”席念不仅戴着口罩,还带着眼镜,防护地比林清鹤更加严实,她怕一会儿被认出来,然后那些认识她的人围着她问东问西。
“而且我不想参与,像这种不止邀请本家的宴会,都是为了维系合作利益关系,对于我来说非常枯燥无聊。”
既然席念这样拒绝,林清鹤也不再提。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爱工作。”席念表情可爱,用手机屏幕照自己的脸:“清鹤哥,你有没有发现我是个非常敬业的助理。”
“嗯,非常敬业。”林清鹤毫不犹豫捧场,所有席念的自夸他都能接住,并且神色自然,不似调侃胜似调侃。
席念笑了几声,和他男神交流简直不要太快乐,永远的正向反馈,她心底再默念一遍,真的超级爱这份工作。
宽阔的走廊灯光明亮,两人边说边靠近大厅,喧闹迎面传来,经过转角,人声鼎沸。
林清鹤抬眼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和几位年轻男性正在聊天,气氛和谐,应该是朋友关系。
“我去,那是我哥吧。”席念扶了扶黑色镜框:“岑寒哥也在,大家都在啊。”
林清鹤正想问她要不要去打个招呼,之前在医院里有过几次交流的顾医生往这边望一眼,然后说了些什么,紧接着岑寒和他的朋友也看过来,前者似乎是应和顾医生的话,后者们则是有些惊讶。
这下不得不问个好了。
他思索两秒,还是选择上前几步。
“他怎么戴着口罩,是不是明星?”
“可能吧,附近好像有个拍摄场地。”
“星辰的艺人吧估计。”
“岑先生,顾医生。”
“你好。”这才多久,林清鹤已经小有名气,顾砚笑着响应:“手里拿的是剧本吧,要去拍戏吗?”
林清鹤嗓音如沐春风,说话的时候目光会分给每一个人,很有分寸感:“是剧本,下午在拍别人的戏份,现在差不多结束,我得过去。”
时间还不到五点半,岑寒问道:“吃过晚饭了么?”
“还没有。”林清鹤缓缓说道:“不过剧组应该会安排。”
“嗯。”岑寒看着林清鹤,像是不经意间提起,又像是刻意关心:“伤有没有好些”
傅黎嗅到一丝不同寻常,将手搭在席昀的肩膀上,朝顾砚挑眉,这就是那个琵琶家那个岑寒让我跟我弟说别打他艺人主意的琵琶家
顾砚耸耸肩膀失笑,就是他。的确奇怪,林清鹤跟岑寒之间的交流好像能屏蔽他们几个人,融入不进去话题,他只好保持安静。
“稍微好些了。”林清鹤没告诉岑寒的是,那些尽力也无法上药的伤他最后没有再管,晚上不好让席念再跑一趟,毕竟男女有别,钟雨就更不方便,因为还没有特别熟悉。
“哦对,清鹤哥吊威亚的伤,这才过去几天,你有坚持擦药吧?”席念提醒过这件事,岑寒的话让她又再次向林清鹤确认。
她将席昀等人通通问候了个遍,问候完站在一旁,亲眼目睹了林清鹤一言难尽的眼神。
岑寒开口:“请谁帮的忙”
这回不止是一言难尽
别人可能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是岑寒清楚怎么回事,林清鹤只好实话实说:“不好请人帮忙。”
一句话解释得十分清晰。
“没关系,不是很严重。”林清鹤浅笑,礼貌示意:“我该去拍摄场地了,岑先生。”
明显的转移话题。
岑寒不再留人:“去吧,别晚到。”
“嗯,再见。”
林清鹤转过身,顶着周围探究的视线离开大厅,跟随在他背后有一道炙热黏腻的目光。
“能跟岑寒说上话,还不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就只有星辰旗下的艺人,光是看背影都会觉得心痒的程度,那身段和腰线,圈子里的极品。”
宋连祁闻言斜了一眼身边的人,对方继续说道:“许安羽出事之后星辰就迫不及待找了个替补,连李然的电影都能搭上线,这个林清鹤有点东西,不知道他背后的金主是谁。”
金主是谁。
直播间里砸千万让宋连祁失面子的人,提起西京没有半分畏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除了岑寒宋连祁联想不到第二个,他语调平淡:“你认为会是岑寒么?”
“哈哈哈哈,不会吧,他是出名的不沾男女之情,而且刚才看他们交流,界线分明,可能性不大。”
半晌。
“也是。”宋连祁勾起嘴角,又恢复散漫的模样:“走了,去经久堂。”.
按照进度,接下来要拍塞林和戴文德在行宫里的戏份,一共两场。
行宫的布局还原了小说场景,装饰陈列之类的道具都是良心制作,黄金宝石玛瑙这些元素组合,将戴文德的宫殿打造得富丽堂皇。
戴文德在成年之后就搬出了少时的居所,他不像大皇子那样住在离女皇很近的地方,他有自己的地盘,需要乘坐马车半个多小时才能抵达皇族宫门。
林清鹤换好装束,听李然给他讲戏,最近他NG的次数对比以前好太多,也能迅速进入状态,找到那个平衡点,他感觉自己有点喜欢上了这样的节奏。
当镜头对着林清鹤的那一秒时,他就是塞林。
塞林静静看着身前那几个侍女,她们手里端着镶嵌了花纹的托盘,衣物,鞋子,珍珠翡翠,长相乖巧的侍女微微屈膝:“管家让我们给您送过来。”
这其实是个美丽的误会,艾伦是戴文德的管家,听说自家公爵带了个人回来,于是擅作主张负责塞林的起居。
但他不知道的是塞林根本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其他东西,正因为如此,戴文德才什么都没交代。
侍女们察觉塞林性格比较沉闷,不怎么喜欢说话,互相对视,然后放下托盘:“管家说以后您有不便可以找我们。”
过了一会儿,房间变得安静。
塞林侧躺在贵族躺椅上,虽然他已经两天没有见到戴文德,但能感应对方的存在。
复古圆桌距离不远,一颗石子大小的翡翠浮在半空中,塞林凝聚心神,翡翠石左右晃动,不管是衣物还是别的什么,都让人不满意,尤其是鞋子最不满意。
数颗形状种类不一的宝石就跟生气似的到处乱窜,场面十分滑稽,塞林玩了大概有三四分钟,低不可闻的动静响起,他仍不收手,甚至变本加厉,其中一颗光滑的宝石簌地飞向门口。
被戴文德一举抓住。
“想谋杀我?”戴文德缓步走进来,那些半空中的东西瞬间全部掉落在地毯,发出闷响。
塞林撩起眼不作声,蓝色印纹有种不可染指的高贵。
戴文德弯腰从托盘里挑起一截衣袖,语气听着让人心里没底:“衣裙太俗气,鞋子不好看,配饰不衬你,管家越发不上心了。”
不是戴文德下的命令,塞林扬起下颚动了动手指,一切恢复原位。
这番举动使人莫名发笑,戴文德任由衣袖滑落,头也不回道:“艾伦。”
“欸,公爵大人。”艾伦急走几步等候在门口:“您有什么吩咐。”
“过来。”
艾伦战战兢兢的,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他本来是想替公爵分忧解难,挑选的物品都是上乘,哪知好心办坏事,会惹得戴文德不快。
“都拿去换了。”
“是,公爵大人。”艾伦请示道:“那那换成什么样的呢?”
“照他那样的。”戴文德简短开口:“素蓝色,找个手巧的工匠,鞋和衣物相配。”
艾伦一一记下,暗自腹诽,公爵带回来的人很奇怪,到现在他都不清楚对方的名字,也不清楚对方究竟会不会说话,没法正常交流。
他悄悄抬头瞥一眼又低头,也就是长相好看点。
好吧,不止一点。
“满意么?”
塞林抬起下颚。
戴文德挥退艾伦。
艾伦唤侍女撤下圆桌上的物品,跟着退了出去。
等周围没人了,戴文德说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不提什么地方,塞林也没问。
马车行进在道路上,两旁是高大的松树,夕阳下沉,树影映在灌木丛中,塞林透过小窗往外望,路面越来越窄,隐约可见一些墓碑。
颠簸一会儿,有人说道:“公爵大人,我们到了。”
这是一个墓园,与普通墓园相比不同的是,里面每一尊墓碑的主人生前都有一定身份,白砖堆砌,十字架捆绑,玫瑰盛放。
【爱丽公主,千逊侯爵之女,享年23岁。】
塞林走在戴文德身后,这座墓碑应该有些历史,绿色藤蔓四处攀爬。
【芙莲公主,尼丘公爵之女,享年24岁。】
这座墓碑比刚才那座尚新。
【蒙可公主,扶塬侯爵之女,享年25岁。】
最后一座墓碑比之前的都要新,还有蜡烛燃烧的痕迹,在人鱼一族,死亡意味着消散于世间,因为人鱼长寿,如果死去,七天之后就会化作深海里的一滴水,了无痕迹。
人类的生命比人鱼脆弱得多,二十几岁须臾一瞬。
央厘国传闻二皇子克妻,三年内三个未婚妻都不幸去世,第一任去世后不久,女皇替戴文德寻找了第二任未婚妻,谁知不到五个月就得了风寒,在冬季消香玉损。
女皇对这件事情似乎有些执着,她可以答应戴文德所有要求,但婚事由她来做主。
第三任未婚妻小戴文德一岁,登上沧澜号前戴文德收到书信,蒙可因意外掉入湖中。
至此克妻谣言盛行,再也没有谁敢为追求荣耀而把女儿送进皇宫。
每一位未婚妻都是彼得女皇精挑细选,说来好笑,她从未问过戴文德的意见,戴文德永远是被通知的那个,也是最后被通知的那个。
戴文德虽然对她们没有感情,也没见过几次面,但未免事情凑巧,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他总要弄清楚。
“看见了么?死亡。”
塞林盯着刻字良久,语出惊人。
“没有死亡气息。”
他没有感受到墓碑里有任何死亡气息,就算是腐烂的躯体不再,只有骸骨,他也能分辨出生灵是否枯竭。
这说明逝者不在这,或者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逝者。
“没有死亡气息。”戴文德重复一遍这句话。
乌鸦嘶哑难听,忽然拍打着翅膀飞向空中,树枝摆动,惊得马儿浮躁地蹬了蹬地。
“确定”
塞林:“确定,除了那座。”
爱丽的墓碑。
戴文德这三年间都会来墓地,要不是塞林,他可能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有些戏剧,如果死亡可以作假,那么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利用爱丽的去世做引子,联合其他两位未婚妻,制造有关他的谣传。
可是有一点,好处在哪里?
单纯地只是违抗女皇的命令,不想让任何人成为他的王妃而大费周章,还是棋局中的一环,等待时机成熟最后收网。
会是谁?
彼得女皇,弗兰朗,或者某位大臣。
蓝色蝴蝶落在塞林手背上,他轻轻抚摸那双展合的翅膀:“她们是谁?”
“女皇选的未来王妃。”
塞林侧头问:“像薇迩那样?”
“不一样。”戴文德说道:“弗兰朗和薇迩两厢情愿。”
人类的世界复杂,既不是真心喜欢为什么还要强迫在一起,塞林不明白,他放开蝴蝶:“你会有第四位未来王妃?”
残阳晚照,玫瑰绚烂,深红得禁忌与艳丽。
戴文德缓缓开口:“不会。”
——《梦蓝月夜》中卷·上
“完美。”李然重新放映一遍内容,找不到一处瑕疵,他朝范文波笑道:“江年和清鹤配合得越来越好了。”
范文波是看着林清鹤进步的,和最初差别很大,认同李然道:“林清鹤就是个宝藏,可塑性很强。”
李然喝口茶水:“嗯,想起以前为了这部影片整宿睡不着觉,就怕把剧本给搞砸,现在回宾馆,躺床上几十秒就呼呼大睡,心里特踏实。”
范文波哈哈大笑:“这才到哪里,还早着呢。”
李然:“也是,革命尚未成功,还得继续努力啊。”
林清鹤卸下妆容,换回之前的衣服,准备和席念一起回酒店。
“大家辛苦了,明天见。”
“林老师明天见。”
“林老师再见。”
“明天见。”
林清鹤在剧组的人缘不错,他性情低调,谦虚有礼,从来不耍大牌,待人温和,再加上他长得好看,试问长得好看又容易接近的人谁不喜欢打交道,因此大家都纷纷响应。
“这才九点多,我估计宴会还没散呢。”席念和林清鹤下了车。
一到夜晚这座城市就会变得浪漫,灯红酒绿,醉生梦死。
观赏性喷泉发出清脆的簌簌声,林清鹤听着渐渐放松工作的疲惫。
“他们一般会做什么?”
“牌局,唱歌,台球。”席念数道:“聊八卦,也有喝酒谈合作谈公事的,嗯差不多就这些。”
也有不太正经的娱乐,她不想在男神面前提起。
酒是个好东西,林清鹤也喜欢,饮酒作乐,安闲惬意。
隐秘的角落,有十几个人影鬼鬼祟祟蹲守,他们举着摄影机,拿着话筒,像是要去做采访。
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眼尖地看见一男一女,转头激动提醒道:“来了来了,就是他,长头发,高个子,纤瘦。”
“走,过去。”
“走走走,干活了。”
林清鹤和席念走近酒店前的那座喷泉,看见十几个高大的人举着采访工具冲过来,事发突然,他们猝不及防被围堵。
席念反应迅速拦在林清鹤身前,气势很凶,咄咄质问:“你们想干什么?”
那些人没把席念放在眼里,镜头和话筒直直怼到林清鹤脸上,不怀好意的问题砸来:“林清鹤老师,请问你对于没作品没演技,光靠关系上位有什么看法?”
“林老师,你认识的大佬一定特别多吧,梦蓝月夜塞林这个角色你陪了多少金主才拿到手的呢?”
闪光灯咔嚓咔嚓。
“林清鹤,能不能给我们推荐一下你在哪家整容医院做的脸,效果这么好,改天我也推荐给别人。”
“是不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爬上内娱顶流了,踩着前辈上台是什么感受”
“回答一下嘛,怎么了?在金主面前笑嘻嘻,在我们面前就装清高啦。”
人潮拥挤,林清鹤被推搡得身形不稳,他顾及着席念,不管那些坚硬的工具,伸出手拉住她,另一只手费力推开她身旁的摄影机和话筒,把人护在怀里,语气严肃:“让开。”
记者嬉皮笑脸道:“看这里看这里,林清鹤老师生气了,恼羞成怒了。”
林清鹤被话筒磕到下巴,有点痛,他尽力不让席念受到伤害,但人太多,他难免有防不住的地方。
“我再说一次,让开。”
“不让你能怎么样林清鹤老师,在金主的床上打滚的时候肯定很爽吧”
席念快要疯了,心情介于委屈和生气之间,她现在想和那帮人对战三天三夜,奈何力气不够,只能靠大声喊:“你们完了!!!我告诉你们绝对完了!!!!”
“哈哈哈,怎么了?要去告给金主听啊?听见了没,林清鹤要去告诉金主,晚上热搜就写林清鹤被问及靠潜规则上位恼羞成怒,准备给金主告状让记者失业”
“啊!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说话的那个男人音调变得恐慌尖细,怼在林清鹤眼前的东西消失,他小臂触碰到手掌的温热,后背抵上硬朗有力的胸膛,身后传来寒冰般的声音:“滚。”
第28章 挡刀
那声滚气势逼人, 直直敲打在心上,以林清鹤为中心围成的圈子立即往外扩散,留出一片空地。
“放开, 放开!嘶!”骂林清鹤最狠的男人手腕被翻转侧拧,相机掉落到地上砸了个粉碎,他努力挣脱那股强劲的力道, 可惜不能撼动半分,他喘着气急道:“你你他妈谁啊?别多管闲事。”
这句话刚说完,他的手腕被拧的程度更凶了,隐约能听见骨头嘎嘎作响。
“我操”
林清鹤松开席念, 微微仰起头,视线中岑寒下颚线条冷硬, 剑眉如刀锋, 居高临下擒住生事者, 那只手修长分明,拇指背面有颗薄痣, 搭上西装有种深沉的禁欲感。
温热消散,仿佛错觉,他移开眼问席念有没有事。
席念摇头,整个人凑近担心道:“我倒是没什么,清鹤哥你哪被磕到了”
林清鹤轻轻捂着下巴:“可能有点破皮。”
不知道是不是被岑寒听到,哀叫声更加惨烈了。
“哎哎,嘶!”
实在太疼了,冷汗从男人的额头冒出, 面对这种情况反应会变得迟钝, 等他想到用脚和另一只手反击的时候,他已经结结实实承受了一个拳头。
“咳咳咳咳”蹒跚几步被同伙扶住, 何良弯着腰轻抹嘴角,借着路灯可以看见些许血迹,他抬起头,眼神凶狠。
方才痛感强烈,注意力被分散,现在仔细观察,他才看清站在林清鹤身旁的人长什么样,有点来头,从穿戴就可以判断出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他小心翼翼揉揉手腕,语气却是高调:“怎么着我们这几个兄弟们就见不惯那些靠不正当手段抢人家东西的,不过是骂骂他,又没真正动手,你差点拧断我的骨头还给我一拳,嘶,有点太激动了吧?”
和他一起的同伴神情警戒,显然料到事情可能会变得复杂,他们本来打算为难一下林清鹤,问点劲爆的问题,再留几张照片和视频就拍屁股走人,后面把东西交给雇主,金钱进衣兜。
但是谁知道中途会杀出个来帮忙的。
岑寒缓慢理了理衣襟,那番动作透露出泰然自若与恰到好处的傲慢,他目光锐利:“哪个媒体的”
“什么哪个媒体。”何良扯了扯嘴角:“我们就是想吓唬吓唬林清鹤,你还当真了”
他继续无赖开口:“骂也骂了,你也还手了,咱们两清,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你敢走!”席念拿着手机录视频,从头到尾将所有人的面孔都录进去,她这会儿毁灭地球的情绪达到顶点:“谁敢走!我告到他一条裤衩都不剩,好啊,这么欺负人,今天我不开心了你们就都别想开心!”
“喂!谁告谁啊,你侵犯我肖像权了!”何良用手遮挡住脸往后退,作势逃跑。
“你跑吧。”席念摇晃几下手机放话警告:“跑了明天你就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何良低声骂了个脏字:“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该我来问你。”席念双手环抱胸前,作为一位合格的助理,她举止沉稳,有条不紊为自家艺人处理麻烦:“是谁指使你们守在酒店门口”
“没有谁,我说了,就是看不过眼,找几个兄弟膈应一下。”何良动作太大,扯到挨打的皮肉,表情狰狞。
“我不信就那么凑巧。”席念嘲讽一声,这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问的问题针对性很强,完全是故意抹黑林清鹤,仅仅只是因为私人恩怨大费周章搞这么一出,根本就不值得,也没必要,找个想通过恶意采访赚取噱头博得网友眼球的借口都比看不过眼更有说服力,说明他们在说谎。
而且从刚开始到现在,他们好像很在意手里拿到的视频。
她态度坚决说道:“把你们拍到的东西都删了,全部。”
“拜托,大姐,一会儿的时间能拍到啥?”另一个叫张明的男人做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暗自将照相机往身后藏,眼神飘忽的举动暴露了他在紧张。
“就是啊,什么也没拍到。”
“就是就是,能拍到啥?”
席念要被气笑了,明明干坏事的是他们,结果还敢理直气壮地指责别人,简直太可恨。
“两个选择,第一,我挨个看着你们删,第二,你们争着求着删。”
好大的口气,何良和张明面面相觑,不过是个小小的助理而已,竟然狂言至此。
事情已经走到这步,肯定脱不开身了,如果有爆料,就算沦落到吃点苦头的下场也无所谓,毕竟雇主提出的报酬足够衣食无忧一辈子,可事实是不仅没拿到完整的视频证明林清鹤背后有金主,可能还会被追究责任。
他们不确定凭借不完整的视频能否让雇主满意,但雇主的原话把侮辱攻击林清鹤算在任务里。
“带几个人过来,酒店门口。”在席念和那帮人对峙的时候,岑寒拨通了章华的电话,他淡声交代两句,随后挂断朝席念开口:“录的视频发我,我让人去调查。”
“喂,喂喂喂,咱们可以再商量商量嘛。”一听调查两个字,张明忍不住说道:“真的没有拍到什么,林清鹤全程都没说话啊,爆也爆不出料,不知道的会认为我们为难他,我们讨不了好处的。”
岑寒撩起眼看向张明,半句话没说,但直接让后者被扼住喉咙似的消音。
这种事报警的意义不大,林清鹤再不火也是公众人物,最近他本就引起争议,要是闹得人尽皆知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所以私了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过怎么私了,通过什么手段私了,那就不一定了。
林清鹤沉思良久,回想起之前在电梯遇见的奇怪服务员,和今天的事联系起来,好像找到几分苗头。
“岑先生,或许有种可能,我在酒店碰见过一个奇怪的服务员。”
何良他们霎时脸色微变.
“严先生,出了点意外。”角落里,酒店经理悄声告告知老板原委:“星辰娱乐旗下的艺人被人故意围堵,磕碰了几处,他们怀疑和酒店内部人员有关。”
严岳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坐在歌厅的沙发上左拥右抱,行头正浓,有人为了讨好他开了珍藏红酒,几杯下肚已是醉醺醺,经理的三个来电直接被忽视。
直到身旁的美人提醒打了这么多次肯定有急事,他才出包间接起,经理提及岑寒的名字那刻,他瞬间酒醒了大半,那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中途匆忙退场,赶到酒店一楼,经理擅长交际,把人请到贵宾待客间小等片刻,茶果点心样样上齐。
“内部人员内部人员怎么会和艺人扯上关系”严岳一时短路,浮缘酒店入住的明星很多,但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
一来有严格规定,工作人员禁止对外透露明星信息,二来正常人也不会那么没有分寸,磕伤艺人四个字听着就很扯淡。
偏偏扯淡的是它真实存在。
经理也很懵逼,要知道当时那些长相看起来就不好惹,肌肉发达,每个人感觉至少背负几条人命的保镖们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连手机浏览器的历史记录都想好怎么背出来了。
“岑先生的意思是要调监控,他家艺人好像知道是谁。”
严岳摸摸下巴:“你觉得他心情怎么样”
这个他肯定指的是岑寒。
经理心中默默点根蜡烛:“嗯大概不太美好。”
要完。
严岳进了待客间,将身上玩乐不恭的气息收敛彻底。
人有些多,光是保镖就占了四五个,高大的身躯让空间变得窒息,他隔这么远都心悸,更别提近距离接触的何良和张明。
助理章华在联系专业人士查找何良他们的身份,小桌摆放着计算机,看不清文件内容。
助理侧边,应该就是星辰的艺人。
他坐在软凳上脑袋稍稍后仰,女孩子用棉签沾了药水涂抹破皮的地方,吊灯明亮,那张脸清晰可见,没有一点瑕疵。
“清鹤哥,要是弄疼了就跟我说。”
“没事。”
严岳心中一颤,也不怪乎要弄这么大阵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都不例外。
要是换做他,可能会比岑寒心情还不好。
“岑先生。”他朝岑寒打了个招呼:“我是酒店老板严岳,需要效劳请尽管开口。”
岑寒西装工整,单排一粒扣被解开,闻言看向严岳,简言意赅:“林清鹤入住那天下午在电梯里的监控,需要找个人。”
酒店大门,前台,走廊,电梯和楼梯都安装了摄像头,目的是防止客人和服务人员之间产生纠纷无法处理,也能防止一些无法预料的事故,比如电梯故障,火灾。
严岳点点头问道:“酒店有好几个电梯口,每个电梯里都有监控,林先生住在几楼几室?”
岑寒:“二楼226。”
“好的,我这就让监控管理人查。”严岳动作也迅速,通知监控室的负责人找监控记录,然后叫来经理:“李开在哪?”
“应该在经久堂,我去把他叫过来。”
“嗯,去吧,别惊动经久堂的宾客。”严岳说完给岑寒解释:“李开负责人员调动,他清楚工作人员的排班时间,或许可以更容易认出林先生所指的人是谁。”
岑寒语调平平应一声。
这下真的完蛋,超出控制范围了,何良和张明惨白着脸,但凡谁见到十几个配备铁器,身高贴近两米的保镖都会不由自主发怵,他俩不幸被挑中做证据,被挟持着带到这里,其余兄弟也不好受,估计正被围堵,饱受心惊胆跳的折磨。
酒店经理恭恭敬敬接待岑寒的时候他俩才知道招惹了谁,连酒店老板都亲自过来,就不只要个真相那么简单,是要牵出始作俑者。
怪倒霉的,怎么会撞上星辰娱乐的高层。
“林先生,您大概什么时间入住”严岳和章华沟通一会儿,截取的监控被发送到笔记本计算机上。
“没记错是下午三点左右。”
药酒和皮肤接触,一阵刺痛感过后,林清鹤撩开衣袖,手臂还有被磕到的痕迹,他肤色白,显得那些痕迹很重。
席念倒抽一口气,狠狠皱眉。
章华拉动进度条切到三点,开始慢慢寻找林清鹤的身影,过了一会儿看见他和席念走出电梯。
往前倒十几秒,是他和席念刚进电梯,后面跟了推着推车拿着鲜花的服务员。
“在这里,林先生,您说的人是哪个?”
林清鹤仔细辨认,紧接着抬手指着其中一位服务员说道:“是他。”
被指任的服务员成为重点关注对象,众人视野之下,他时不时往林清鹤的方向瞄一眼,有点偷偷摸摸的感觉,确实不太对劲,到了二楼,他直直盯着林清鹤出电梯的背影,好像被发现了,赶紧转移视线。
等电梯门合上,他从衣服里拿出手机,低着头打字。
严岳立即转头对李开说道:“哪个服务员”
李开犹豫道:“我有点印象,名字叫高高园。”
高园,酒店才招聘不久的员工,李开觉得他老实肯干,不爱贪小便宜,也没有不良嗜好,所以试用不到两天就让他正式上岗。
很安静的一个小伙子,想不通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但接下来的画面让他大跌眼界。
高园被带进来,目光和林清鹤对上,他眼底带了毫不掩饰的恨与厌恶。
林清鹤平静接受高园的瞪视,他跟高园素不相识,自然不存在恩怨,有些不解恨意从哪来。
他开口道:“你认识那两个人么?”
何良和张明局促地摸耳背,捏手,小动作频繁。
不怪他两胆小,实在是旁边的保镖太渗人,他们怕高园脱口而出认识这个词,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高园抬起下颚,略显高傲,不搭理问话。
林清鹤陈述:“看来是认识了。”
高园依旧不答话。
“我不太懂你对我的敌意,不过这也无妨,不是要紧事,我不会放在心上。”林清鹤淡然一笑,药酒风干,他放下袖口。
“让我想想,一个酒店服务员肯定没有组织人员的能力,所以你的作用是告知我的行程,方便他们蹲守。”
“真正能够驱使他们为难我的人,应该看到了你手机里散布的消息,然后来联系你。”
“我猜报酬很丰厚。”林清鹤继续道:“不然怎么会在网传我有金主的情况下仍然选择冒险。”
他说金主的时候轻飘飘带过,好似那些攻击根本不会让他蹙眉。
林清鹤猜测得八九不离十,高园自感受到林清鹤云淡风轻,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时起就忍受不住了,仿佛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个笑话。
他笑了好几声,像条疯狗:“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我实话告诉你,讨厌你的人太多了,谁都想看你变成落水狗,随便找几个就行。”
“你不会觉得只靠一副皮囊就能走多远了吧?小心染上病毒。”
他吐字清晰,狠毒诅咒道:“你看网上都在骂你,知道你多么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吧?”
何良闭了闭眼,没救了,他没想到猪队友这么极端,这不是变相自寻死路嘛?他是爱钱,但更爱命啊。
“喂,别说了,你清醒点!”
林清鹤闻言心态平和,眉眼温和如清风玉雪:“你信不信,如果我靠皮囊,会混得更风生水起。”
高园呆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变得情绪不稳,竟然差点信了林清鹤的话。许安羽才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最善良阳光,是他的信仰。
不该这样的,他这样简直对不起许安羽,这是不对的,林清鹤太嚣张了,在得意什么,既然这样让他消失掉就好了,一切回到正轨。
“哈,你也配”不知道哪根筋错乱,他突然激动起来:“反正都到这地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全都是我自己的阴谋,和别人没关系!”
裤兜里的折迭刀被掏出来,他奋力朝林清鹤奔去,笔记本计算机被带得摔到地上,章华急急拖住高园的腰,奈何角度跟力量受限,还是让高园的刀越过去。
“清鹤哥!”
林清鹤往后退,躲无可躲,瞳孔映出刀锋的尖锐,下意识伸手去挡,有人比他更先一步,熟悉的木质暖香袭来,他被环抱住了。
呲。
是衣物撕裂声。
“唔,呵呵”
保镖及时抓住高园把他拖到空地,紧紧按住他的头,刀落下,他侧脸贴到地毯,双手被反剪,后腰被踩住,只能不停呵呵喘气挣扎。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到,哪有人一言不合就掏刀子的啊,这人性格太危险太极端了,李开更是后悔不已,不该招高园进来的。
林清鹤回过神,立马拉过岑寒的手臂,只见一处西装布料被划坏,白色衬衣裂开,红色的血迹往周围印染。
那双好看的眼眸里全是担忧,他眼神复杂:“岑先生。”
章华急切道:“岑先生,您还好吧”
“伤口不深。”岑寒神色冷静,只是流的血有点多而已,不到需要缝针的地步。
严岳晚上肯定睡不着了,短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多糟心事,他煎熬得发慌。
“我赶紧叫医生过来看看。”
察觉林清鹤看着伤口纠结,岑寒不动声色用另一只手遮挡,随后启唇:“不严重。”
“抱歉。”林清鹤只说了两个字,所有的话都包含在这两个字里了。
他是受害者,可他也间接造成了岑寒受伤,心底会自责,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因为他没想过岑寒会替他挡刀。
岑寒懂林清鹤的意思,当时接到家人的电话,经久堂太吵闹,他去了酒店外闲聊,谁知过不久听见席念气愤的叫喊声。
那群人言语鄙陋,把林清鹤围堵逼问,林清鹤是星辰的艺人,有任何不好的影响都会对星辰不利,于是他上前解救。
此前这样认为好说,可经过面对刀具毫不犹豫护在林清鹤身前这个插曲后,他第一次产生了动摇,或许从哪个时候起就出现了偏差,当真理由是清一色的为了星辰么?
岑寒接过章华递来的手绢搭在小臂上,缓慢的语气带了点安慰:“没关系。”
岑寒向来体贴,林清鹤抿起唇角。
章华人已经麻木了,小场面,没事的,呼吸骤停这种事习惯就好,天知道他那会儿害怕成什么样,跟着岑寒这么多年,没有哪天能像今晚一样心情跌宕起伏,不过有一说一,他老板护住林清鹤的那瞬间还真有些苏。
和他同样麻木的还有席念,席念更是觉得离谱,从恶意采访到举刀伤人,桩桩件件都很令她无语,得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做的出来。
空气安静小会儿,大家就跟约定般保持沉默,唯有高园在骂骂咧咧。
林清鹤视线停留,似乎想到什么。
隔着一米远的距离俯视高园,否认道:“你说的不对。”
高园死死盯着林清鹤。
“我不仅走更得远,还会站得更高,虽然我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作品,但总有大堆金主抢着给我资源,你看梦蓝月夜不就是这样么。”
“你喜欢许安羽”高园眼睛睁大,林清鹤了然:“他也会看着我一步一步成为顶流,追捧我的人越来越多,谁也阻止不了我,你说会不会某天你喜欢的人也要在我面前低头”
“林清鹤!你做梦!”
“你做梦!”
这些话句句踩在雷点上,能气死人不偿命的程度。高园被压得十分难受,他动弹不了,只能张嘴骂人,可他一骂就会受到殴打,三番两次下来,他便再也没有力气开口,茍延残喘地趴在地毯上。
还能这样
严岳张大嘴巴。
章华和席念也表示很震惊。
达到满意的效果,林清鹤用口型朝岑寒说道:我故意气他的。
岑寒目睹全程,林清鹤的举动让他有些意外,何曾见过对方这么伶牙俐齿,生动形象的样子。
因为心生愧疚,所以替他报复么。
半晌,他轻轻笑:演技不错。
第29章 逗弄
医护人员替岑寒处理伤口, 带血的衬衣和西装被剪开,岑寒薄唇色泽浅淡,沾了点病理性的白。
他的忍耐力非常人能比, 即使清晰感受到疼痛也可以不蹙半分眉头,一声不吭。
放在案几上的手机振动两下,屏幕亮起。
顾砚:去哪了?
顾砚:接个电话需要接这么久?
顾砚:三缺一, 岑总。
林清鹤见岑寒目光落在手机那,距离不太方便,于是帮忙递了一把。
岑寒左手滑动屏幕,单手输入密码, 奈何指间全是冷汗,输了两遍都没成功, 第三次直接滑到卡屏, 索性放弃。
抬起头, 林清鹤正望着他。
气氛微窒。
“899090。”岑寒挑眉说道,扬起下颚示意林清鹤, 目的明显。
林清鹤刚接过手机,顾砚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顾砚:是哪位佳人把你给绊住了?
他有种不小心窥探到别人隐私的尴尬,装作无事发生继续解开锁。
“岑先生,可以了。”
岑寒没有要亲自回复消息的意思,或许是因为刚才林清鹤看他的眼神有种道不明的微妙,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嘲笑了。
“过来点,我看不见。”
林清鹤踌躇两秒,然后靠近岑寒:“会不会不太好。”
岑寒:“不好什么?”
“秘密。”
林清鹤的表情像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但顾砚问的问题很正常, 除非第二次振动的时候,有让人误会的言语。
岑寒意味不明说道:“放心, 不灭口。”
席念&医护人员:???
林清鹤权当做是玩笑话,刻意忽略顾砚最后一个问题:“顾医生的消息,问你去哪了,好像三个人还缺一个人。”
“就说遇到了点麻烦,在贵宾待客间。”岑寒偏过头,鼻梁高挺,英俊得有些失真:“今晚失约,下次再聚。”
林清鹤遮遮掩掩打字,其实遮挡效果甚微,岑寒将那句“是哪位佳人把你给绊住了”尽收眼底,这才明白林清鹤不自在的缘由,他感到几分好笑。
岑寒:遇到了点麻烦,现在在一楼待客间,今晚失约,下次再聚。
顾砚:怎么了?你遇见什么麻烦了?
林清鹤和岑寒离得有点近,他正想问要怎么回复,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他停顿片刻才开口:“怎么回复顾医生”
岑寒肯定知道顾砚那句话了。
屏幕上的阴影退开些许,包扎的时候伤口处的疼痛比之前更甚,岑寒注意力被分散两秒。
“实话实说。”
林清鹤点头,删删减减,认真组织语言。
岑寒:酒店服务员向媒体透露艺人行程,被发现后掏出折迭刀,手被划伤了。
顾砚:谁的手被划伤了?
岑寒:岑先生的。
岑寒:不是,是我的。
林清鹤忘记了以岑寒的口吻回消息,弥补让对话变得更加奇怪,他撤回也不是,不撤回也不是。
“这肯定不是岑寒。”人影来回穿梭,觥筹交错里,傅黎手肘靠在顾砚肩膀上看他打字:“我说,稀罕吶,手机这么私密的物品岑寒竟然让别人替他保管。”
顾砚慵懒靠在桌台上,未置可否:“你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岑寒受伤了么?可能是章助理。”
顾砚:岑寒他伤的严不严重?
“还能指导人怎么回复,说明没到进医院的地步,前面完全是岑寒的口吻,至于后面。”傅黎笑着摇摇头:“不像章助理的作风。”
林清鹤见顾砚已经察觉到不是本人,干脆不再隐瞒。
岑寒:医生正在给岑先生包扎,说是不严重,但也不轻。
顾砚:嗯,我们过去看看。
包扎接近尾声,林清鹤告知岑寒道:“顾医生和你的朋友准备过来。”
“随他们。”
岑寒:好的。
“走了,去看看吧。”顾砚收了手机站直身体:“持刀伤人,也算少见。”
高园是个硬骨头,怎么都撬不开嘴,反观何良,能屈能伸,为了保命一股脑全都透露出来,事情本不复杂,但因为岑寒受伤,章华不得不过于重视。
“岑先生。”章华推门而入:“问的差不多了。”
“何良某天突然接到一条陌生人的消息,让他帮忙采访林先生,如果成功拍到诋毁林先生的视频,承诺给他一笔不菲的报酬,何良最开始不相信,但那边直接先给他汇了二十万元的款,他心动了,我认为那边应该调查过何良,知道何良的为人,不然不会这么爽快。”
“何良找了他的朋友张明商量,凑齐一些人,准备就绪后联系雇主,雇主发了高园的电话号码,并且告诉他林先生的住址以及采访中需要问的问题,恰好今天下午林先生有戏份,出入被高园撞见,于是就通知何良他们蹲守在酒店附近。”
“按道理来说,林先生再受争议,网友一般隔着网线骂几句,不会到这种程度,根据何良所述,高园这个人似乎有点偏执,我使了点手段,真相和林先生的想法一致,高园和雇主是许安羽的粉丝。”
“所以,事情的起因是高园告诉他朋友林先生入住酒店,他朋友把消息发送到一个粉丝群,雇主看见后问起高园的联系方式,高园和雇主一拍即合,两人决定让林先生吃点苦头。”
章华叙述得很清楚,简略版本无非就是许安羽的粉丝看不惯林清鹤,逮住机会想掐断林清鹤的演艺之路。
奇怪又不奇怪,既在情理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双方立场不同,站在粉丝的角度,林清鹤威胁到了许安羽的存在,但站在林清鹤的角度,既没有偷又没有抢,凭自身得到李然的认可,问心无愧。
况且能者居上,许安羽犯了错就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岑先生,接下来要怎么处理?”章华问道。
岑寒静静听完,并没有说怎么处理:“雇主是谁?”
“不在西京,是一家公司老总的女儿,姓叶。”
“姓叶?”
“是的,叶文兵,和西京叶家是亲戚关系。”
叶家,在整个西京上层阶级内排号还算靠前。
岑寒漫不经心道:“联系他。”
章华琢磨出岑寒的意思,查到叶文兵的手机号拨过去,开了免提。
“喂?你是?”
“叶先生,你好,我是丰瑞公司总裁的助理章华。”
“丰瑞?啊,章助理你好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叶兰小姐是你的女儿吧?”
叶文兵有些犹豫,心生警惕:“额怎么了,有什么就直说吧。”
章华听出叶文兵怕被骗,开口解释:“我看叶小姐似乎很喜欢某位明星,但喜欢归喜欢,总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叶先生你觉得呢?”
叶兰追星叶文兵是清楚的,他对女儿的兴趣爱好不做过多干涉:“什么意思,我的女儿伤害谁了?”
章华礼貌笑笑:“别激动,大家都很讲理,叶小姐用金钱做交易,串通酒店服务员,买通媒体,欲图恶意抹黑星辰旗下的艺人,幸好岑先生及时发现,证据充足,不然是星辰的损失,也是丰瑞的损失。”
“唯一不好的就是艺人受伤不说,岑先生还被划了一刀。”
叶文兵心中一惊,凉意从脚底蔓延到天灵盖:“这这实在抱歉。”
他抹了一把虚汗:“您看我女儿年轻不懂事,您说,需要怎么赔偿,我这边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别为难我的女儿。”
章华等的就是这句话:“叶先生是一位好父亲,岑先生想和你聊几句。”
“欸,应该的,应该的,岑先生您好。”
叶文兵等了一会儿。
“叶文兵?”
那声音缓而沉,叫人捉摸不透,瞬间大气不敢出。
叶文兵连忙道歉:“是我,岑先生,真是对不起,是我没管教好,我没想到我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您在哪个医院,我这就买票飞来西京。”
章华将手机举到岑寒身前。
“来就不必了。”岑寒开了口:“叶小姐年轻不懂事,这是你的家事,我不插手。”
“是是,我会好好劝她。”叶文兵拿不准岑寒的心思,岑寒既不提自己的伤,也不提他女儿,他试探性问:“那位艺人还好吗?”
岑寒看一眼林清鹤:“不太好,吓得不轻。”
被迫吓得不轻的林清鹤神色疑惑:?
岑家要是想让叶兰下场惨烈绝对可以办到,叶文兵摸爬滚打,早就练成人精,非常上道:“我带我女儿向那位艺人道歉,这样,虽然本公司能提供的资源人脉不及星辰,但以后凡是和那位艺人相关的活动,电视剧,影片,本公司都会大力支持,并且努力控制黑他的舆论,合作代言什么的也好说,我表哥在西京,我可以找他斡旋。”
结局已然不可挽回,互相伤害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商人重利益,既能够让叶文兵带着感恩的心让步,又能让林清鹤的发展更上一层楼,多好的一步棋,章华心想。
叶文兵觉得自己的回答挺让人满意,正吊着那口气,下一秒岑寒说道:“嗯,名字叫林清鹤,别弄错了。”
他立马回应:“好的,绝对不会弄错,岑先生请相信我。”
罪魁祸首已解决,还差高园和何良那帮人,章华有了打算:“岑总,高园性质严重,交给付警官是最好的选择,至于何良他们,见钱眼开,我已经让人好好帮他们洗过嘴了。”
不出意外,高园会经历一场全面的改造。
岑寒颔首:“可以。”
今晚这场闹剧以此收场,席念在微信上跟好友一顿输出,两位达成共识,连续疯狂按键吐槽了十分钟才小作休息。
她喝了口果汁,发表自己的看法:“清鹤哥只有我一个助理,像这种事我可能没办法阻止,以后清鹤哥通告会越来越多,确实分身乏术。”
主要还是安全问题,高园那把刀要是真落在林清鹤身上,后果不堪设想,岑寒举动让她意识到,这个要求合理且不过分。
“岑寒哥,你看你的保镖那么多,借一两个不算困难吧?”席念向岑寒要人,算盘打得精细:“任务轻松,跟着跑跑路,其余时间就刷刷手机,免费吃喝,多好的条件。”
“席念,也就你想得出来啊。”傅黎单手插在裤兜,他和顾砚一前一后进来,眼尾往上扬。
身居高位的人,保镖都是层层选拔,择优雇用,因为工资不菲,竞争特别激烈,能脱颖而出的必定是卓尔不群,让他们去做助理,简直大材小用。
下午才见过一面的人又相遇,傅黎朝林清鹤说道:“林老师,又见面了。”
或许是错觉,林清鹤觉得这声林老师里带了几分调侃,但他和傅黎不熟悉,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他哪里知道,被傅黎问及整个经过的酒店老板告知了所有,单是岑寒替他兴师问罪就足够让人兴味,更别提其余细枝末节。
顾砚没傅黎那么显眼包,神色如常和林清鹤打完招呼,然后看向岑寒:“我早说,你和许安羽八字相冲,跟他沾上边,出问题的不是他就是你。”
案几上的甜点卖相可爱精致,林清鹤尝了一口,软糯香甜,席念问他口感怎么样,他悄声说好,然后给她拿了一个。
清楚许安羽感情方面的人在少数,顾砚算其中之一,岑寒不怎么走心:“他还影响不了我。”
顾砚闻言哂笑:“也对,谁要是影响你,那就是旷世奇闻,铁树开花,极为罕见。”
岑寒抬眼:“难为你特意跑一趟组几个词语。”
“不用感谢,咱们两的交情。”顾砚被怼了也全然不在意,转过话题:“席念越来越行了,以前跟在你哥屁股后面跑,现在事业心强烈,一心扑在工作上。”
“那当然。”席念自信道:“我很厉害的。”
话了她又道:“所以,我的提议能不能通过?”
这句话逗笑众人。
傅黎秉着看热闹的心思:“这要问你岑寒哥同不同意了。”
林清鹤瞄准身前的水果盘时,察觉一道视线,听见岑寒开口:“提议不错,准备拿什么来换?”
席念脑袋转得超级快:“清鹤哥挣钱不就是星辰挣钱,星辰挣钱不就是丰瑞挣钱,最后不就是你挣钱,还换什么换,都是你的。”
“哈哈哈,席念,你这张嘴啊。”傅黎竖起拇指:“绝。”
顾砚捧场:“有几分道理。”
被点名的林清鹤忽然成为关注中心,他收回手正襟危坐,借不借人什么的无所谓,就是席念难免会有顾不上的时候,他可以跟琳姐提再招个助理,薪水从他这里扣。
岑寒笑意未散,更像是在回复林清鹤:“选两个,明天让他们过来。”
“岑寒哥大方。”席念开心喝彩。
“瞧把她给乐的。”
“还是你舍得。”
因为岑寒受伤,后面的宴会他没再参与,在待客间待到晚上十一点就起身离开,林清鹤送他到大厅,简短几句告别,之后回酒店洗漱睡觉,明天还要继续工作.
岑寒说话算数,第二天果真指了两个保镖给林清鹤当助理,穿的是便衣,不像昨晚那样看着就很凶猛,不过即使是便衣,常人还是会觉得他们身上有股匪气,不敢轻易招惹。
依旧是林清鹤和江年的戏份,描述的是塞林与戴文德在云浮宫的日常,算作宴会举办前的转场,但和之前有些不同,这段后半场李然导演要求拍摄演员的演戏过程,俗称拍摄花絮。
之前的定妆照吸引了一批观众,为了让热度延续,也为了让大家的期待不被辜负,剧组打算再冒个泡,剪辑一段戏份在书博和归属平台公开。
林清鹤手里拿着八音盒,等待工作人员给他整理衣服和发饰。
“副导演说这个八音盒下了血本,挑的最贵也是最好看的那个。”江年披着暗色长袍,身材高大,手指上的宝石光泽闪耀,一派典型的贵族形象。
“看起来很精美。”林清鹤稍微抬手,试着拨弄开关,音律响起,悦耳动听。
江年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我见你之前好像对深水有恐惧感,后面还要下水,没问题吗?”
“有过落水的阴影,不过我觉得应该已经克服了。”没想到江年会这么细心,林清鹤关掉音乐说道:“那次是真的在挑战极限,水漫过口鼻的时候觉得自己会被淹死。”
“嗯,也算是翻过一座大山。”江年说道:“你很坚强,一直忍着不提。”
江年在剧组给予了林清鹤很多鼓励,给他的感觉是一位能够指引方向的前辈,他心怀有感激。
“提了没什么意义,除了让大家陪着担心,一遍又一遍重复,不起任何作用。”
“你说的对。”江年认可他的说法,进演艺圈这么多年,尝尽万般滋味,竟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慨:“怎么才入行,就有历经千帆的老成。”
“明显吗?”林清鹤尾音上扬,替自己找了个借口:“可能我性格是这样。”
林清鹤很有故事,江年笑笑,看不出信没信。
近来央厘国的公爵有些奇怪,先是请人大肆修建溪潭,后又引厘河的水入宫殿,挥金如土,好不奢侈。
工匠们夜以继日地赶工,终于在某个傍晚修建完成。
清风徐徐,窗边玫瑰摇曳,浅香萦绕。
塞林倚在窗角,月光倾洒到地毯上,他抱着八音盒,低下头静静聆听,小金人牵起裙摆缓慢移动,在黑夜中演奏出清脆的乐曲。
“今晚不夜袭了?”
高潮被打断,塞林重新拨弄开关,像是个富有好奇心的探索家,看着小金人旋转舞蹈。
掩耳盗铃。
戴文德陪着他到一曲结束。
前段时间云浮宫里传闻汹汹,花园的凉池是主要事发地点,据好几个侍者叙述,夜晚他们经过凉池边的时候总能听见一阵水声,然后有道影子掠过,凉池虽然是活水,可却不是流水,从没有过这么大动静。
有人猜测里面有条大鱼,但为何白天不出没,偏偏傍晚出没,也有人猜测池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专挑晚上吓人,说不定正找机会把人拖下水,总之是众说纷纭。
胆大的侍者不信邪,非要弄清楚怎么回事,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传闻传多了就到戴文德耳里,管家说的绘声绘色,声情并茂,就跟真的撞邪了似的,戴文德却不以为意一笑,可不是大鱼么,一条蓝色人鱼。
凉池的水大部分都不深,只有侍者经过的那段能到四五米,塞林活动地点有限,只能在那里游玩,戴文德都能想象塞林的心理,估计会嫌弃地方小。
金玲般的声音消散,塞林才开口:“太吵。”
为了这个家,管家艾伦操心太多,还特意找人白天晚上蹲守在凉池,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寻找出真相,于是塞林再也没有去过。
“吓跑了我宫里好几个侍者。”戴文德挑眉:“还嫌吵。”
塞林木着脸坚定认为:“是他们胆小。”
显然和塞林讲道理是无效的事情,戴文德不再为难自己:“碎金潭,比凉池大好几倍,想去看看么?”
塞林终于感兴趣了些,但他没表露出来高兴的样子:“会有人。”
塞林当然不怕有人,这样的说辞只不过是对戴文德那句吓跑了他宫里好几个侍者的故意回应而已。
“不会,宫中禁地,没有谁可以踏足。”戴文德否认,又问一次:“要去么?”
塞林放下八音盒,过了一会儿屈尊降贵点点下颚,等戴文德带路。
碎金潭,顾名思义,潭中的水清澈明净,在稀疏的光影之下泛着盈盈涟漪,烛灯残照,那些涟漪仿佛镀了层碎金,如烟火般绚烂。
山石错落,芳草芊芊,岸边鹅卵石密布,被洗耀得不染铅华。
塞林站在木桥上,桥下是他的倒影,身姿飘渺,朦胧易逝。
戴文德落后几步,料想某人心里是欢喜的,他闲散地撑着凭栏,览尽这片景色:“斥重金打造,请了数位工匠。”
夜晚出没的萤火虫打着灯笼巡游,丛林暗绿。
塞林望着水面,转头看了戴文德一眼,然后双腿一跃,那条仙蓝色鱼尾展开,美得梦幻,随着水花四溅隐匿在潭中,转瞬消失踪影。
几声不知名的鸣叫衬得周围有些安静,碎金潭唯有波澜起伏。
半晌后。
戴文德抹去唇角沾的水珠,阴影中眉眼深不可测:“不仅喜欢过河拆桥,还喜欢恩将仇报。”
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感应,下一刻,深潭中冒出气泡,紧接着塞林浮出水面,青丝湿透,遮挡白皙的锁骨,他眼眸清透如琉璃,唇色似浅绛,注视人的时候有种时间停摆的错觉。
戴文德来到桥边,食指拂了拂那潭凉水:“惹恼你了。”
塞林缓缓靠近戴文德,不着衣衫的手带着未干的水迹伸向岸上,风光旖旎。
若不是相处数日,都会以为这条人鱼是在蛊惑人心,拉人下水好吸□□气。
戴文德拿过枪,挥过匕首,手掌宽厚带着薄茧,指间感受到微凉的触碰,塞林那张脸着实昳丽,令他不由恍神。
一个吻轻轻落在手背,这是人鱼表示感谢的礼仪,塞林仰起头,观察刚才抱有怨言的人是否被成功安抚。
夜幕里,小桥自成一隅天地。
戴文德施了点力气,塞林便顺着力道破水而出。
幽光从他身上散发,腰带束收,衣摆下赤|裸的脚轻点潭面,萤火虫惊得往四周乱窜,他收敛神息和戴文德对视。
月与花婵娟,晓梦春色在人间。
第30章 触碰[捉虫]
导演说卡的那秒, 林清鹤收回动作,这个画面好不容易才完成,前期不是威亚位置不对就是林清鹤和江年的神情不对, 断断续续拍了二十多次。
不过也不都是坏处,只要稍微加工,配些文字和有趣的音乐, 花絮就有了看点和笑点。
因为之后要布设别的场景,再加上有的演员戏份不多且档期冲突,于是李然决定调休,林清鹤意外收获三天小假期。
席念问他有什么安排, 他说想回香潭看苏姨。
就在林清鹤回香潭,睡到第二天早晨阳光明媚的时候, 书博和橙子同时发布一条剪辑视频, 封面空境十分唯美。
【#梦蓝月夜花絮#塞林/戴文德, 论神明美人和公爵是如何戏里一套戏外一套的】
梦蓝月夜这个话题本就自带流量,时隔多天的第一个花絮, 标题又是幽默中掺了八卦的风格,没过多久就有网友观看留言。
【榴莲流年:求求了,能不能再多出点花絮!我爱看啊!】
【风遇见你:我去!竟然等到了梦蓝月夜的花絮!占个评论先!】
【台风过境:点了,觉得林清鹤还是有点演技在身上的。】
【魔化:啊啊啊啊啊,我人没了,看到前半部分,江年好帅,林清鹤好好看, 两人好搞笑, 看到后面半部分,这是什么绝美画面, 在我心中封神了好嘛!!!!!转载@】
【不要折耳根:哈哈哈哈哈,我也是,江年真的演出了戴文德的那种感觉,天哪,我好期待这部电影上映啊,构图和色调太符合我的菜啦!】
【第三种绝色:石化石化,救命,林清鹤气质简直绝了,他像是本色出演,谁懂啊,他向戴文德伸手的那一刻,我恨不得站着的是我。】
【云上草:不说别的,最后那幅画面,内娱不是谁都能演出来,哭死,我承认我之前对林清鹤的说话声大了点,他真的有那种神性。】
【每天工作三小时:好米好米@参商,来看鹤鹤。】
【风马牛不相及:李然导演的审美还是在线的,他对演员和自己的作品比较严格,会亲自示范指导,所以演技这块就算林清鹤以前没有拍过戏,但也不会差到哪去。】
【trend:拍摄进度到这里了吗?搓搓小手,今年应该能上映吧。】
【塞林我老婆:鹤鹤笑得好开心,我也好开心啊。】
【水中月:哈哈哈哈哈,他们两怎么那么搞笑,要么撞到鼻子,要么林清鹤直接窜到半空,就是说默契不了一点,而且哈哈哈哈,江年想稳住林清鹤,但他俩的信任度估计为零,林清鹤还差点掉水里。】
【浮城:不得不说两人笑起来还挺有cp感,谁不爱这么有感染力的笑呢?】
【福林:等不及了,真的赶紧拍完吧,原著情节还原度百分百,我爱了爱了。】
原来出处的视频被许多网友再次剪辑,配上各种标题转载,其中有几个视频的点赞量,评论量和转载量都很可观。
#《梦蓝月夜》神明美人终于有原型了#
#《梦蓝月夜》林清鹤和江年的搞笑日常#
#《梦蓝月夜》内娱高颜值CP#
那条神明美人终于有原型了引起众多评论,网友们直接把这个词条送上热搜,从热搜倒数跳到热搜第十,然后又杀到热搜第三,林清鹤的书博涨粉速度很快,近达到两百万。
【华夏万家:挖到宝藏了,好喜欢这个小哥哥,有颜值有演技,未来可期。】
【奉新紫:我以前都不关注娱乐圈,但是他真的好好看啊,我一下就被吸引,掉坑里出不来了。】
【参商:收获一颗才艺满满,颜值在线,性格还超级好的星星不亏哦~】
【连城:有群吗家人们,我想加入,我可以给鹤鹤剪辑视频,有需要我也可以帮忙做别的事情,时间非常充裕。】
【陈皮:姐妹看私聊~可以找每天工作三小时,她是大粉,会问你一些问题,正常回答就可以啦~】
【连城:好滴,3q。】
【五莲台:妈妈咪呀,被老板骂了心情很不愉快,上网摸鱼看到这个瞬间活了过来,我爱世界,世界爱我。】
【扶弟魔:从以前的直播视频考古回来,怎么会有这么长在我审美点上的人啊,东方美学永远的神。】
【烟雨朦胧:礼貌求问,他到底是谁鸭,好仙,惊艳到我了。】
【红茶绿茶:星辰签约艺人,林清鹤,擅长琵琶古筝,虽然是新人但被李然导演挑中饰演影片里的男主。】
【烟雨朦胧:感觉他好厉害。】
【红白机:捂嘴偷笑,那可不,刚拍戏资源就这么好,还和影帝影后搭戏,确实厉害,整个娱乐圈都得给他让道,我宣布,他就是下一届顶流!】
【羽化登仙:大胆!你不要命啦,这都敢说,小心被人盯上号没了,嘘。】
【执迷不悟:这种绝对是有金主捧的,估计拍戏之余还得哄金主,捂嘴偷笑。】
【陈皮:@红白机,请别空口造谣,林清鹤谦虚低调,作为艺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什么让不让道,不存在哈,他很尊重前辈。】
【红白机:别污蔑我呀,我造什么谣了,我不是夸奖他厉害么?偷笑。】
【馥郁:就这一段视频能说明啥?我看还有人说林清鹤有演技,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演戏了,一个弹琵琶的主播】
【逐浪:看完了整个视频,毫无波澜,我只能说这很难评,祝那些夸赞的人成功吧。】
【一只小豹:我觉得演技挺好的鸭,虽然没有台词,但肢体语言表达得还不错。】
【猪猪租户: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演技差,所以李然只敢放这么一截不需要功底,只用当花瓶的花絮博得眼球。】
【空山:他根本就接不住江年的戏,整个过程跟个假人似的,还演技,笑得我满地打滚,等着吧,这部电影不扑才怪,要是能爆我直播倒立吃屎。】
【花生米:那你就等着倒立吃屎吧。】
【梦蓝月夜宣传者:虽然但是,塞林的性格本来就是清冷隔云端,这段戏很符合小说里的文字叙述,没看过原著的就不要评价了吧,你们破防的样子真的怪搞笑的。】
【迟雾:看到这段花絮,我又燃起希望了!!!林清鹤真的很合适饰演塞林,恨不得赶紧拍完。】
【无量:喜欢原著,也喜欢林清鹤,演得很棒!期待上映!】
不管怎么说,大部分网友对梦蓝月夜以及林清鹤都抱有正向期待,这段花絮成功打响了票房大卖的第一枪,也让林清鹤得到了更多曝光.
这段时间的觉都补了回来,林清鹤整个人神清气爽,他看了会儿剧本,眼睛有些干涩,去花园闲转了半个多小时。
“苏姨在做什么?”
苏容穿着围裙,手上全是面粉,她津津有味站在电视屏幕前,恰巧遇见女主高光情节,女主拯救了男主,男主失忆误把恩人错认,以为女主是个骗子,处处维护女二,女主母亲前脚被害死,后脚她就被赶出门派,心灰意冷下选择黑化,男主指责女主没有良心,女主毫不在意提着剑杀上门派,为母亲报仇。
“打得好。”苏容看到女主逼退男主的时候激动不已,转头响应道:“包饺子的时候阿姨过来送菜,聊了几句,等她走了我回来正好是剧集里的高潮。”
反正也闲得没事,林清鹤加入苏姨包饺子的队伍,两人在厨房旁边的小厅里有说有笑。
“用筷子在面皮边轮一遍肉末,这样不会散开。”
林清鹤按苏姨的话照做,圆满包好一个,肉嘟嘟的,怪讨喜。
“下次可以少放点肉,适量就行。”
“这样吗苏姨?”
“欸,是的。”
本身不是个难活,林清鹤包几个手就熟练了,他和苏容包的饺子装满一迭金属盘,苏容换了个空盘子,然后端起那迭装满的朝厨房走:“你先包着,我去准备蒸具。”
林清鹤手指纤细修长,垂下眼挑起少许肉馅,合上面皮,折上褶皱。
大约过了六七分钟,岑寒的身影出现在小厅。
“岑先生。”
岑寒的样子像是要出门,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茍,着装崭新,形象无可挑剔,就是西装只能外搭,因为左臂绑了纱布。
“苏姨在哪?”
“厨房。”林清鹤指了指,灯光下那张脸清晰暴露。
岑寒踏出去的脚步停顿,淡声提醒:“林清鹤,你的脸上沾了面粉。”
大抵是刚才不小心碰上的,双手不便,林清鹤只好在衣袖上蹭蹭,他看着岑寒问:“还有么?”
原本只是一小块地方,擦拭完直接扩大一倍,岑寒耐着性子应声道:“嗯,脸颊处。”
林清鹤又蹭了蹭,结果还是没弄干净,他长发用细带束起,几缕微乱,散在水色衣扣上,一副明眸皓齿像。
岑寒就那么沉稳站着,等待他无效挣扎,像是终于没了耐心,走向他开口:“别动。”
林清鹤没动,食指的温热在他脸上一寸一寸漫延,明黄的光线中,身前人下颚线几近完美,喉结轻微凸起,有种暧昧意味的性感。
思绪飘散,他想岑寒应该在异性里很受欢迎。
气氛有些安静。
岑寒仔细抹掉面粉,林清鹤的皮肤如羊脂玉般细腻,触感柔软顺滑,没过多久他气势微敛退回绅士距离:“好了。”
“谢谢。”
“一会儿要去公司?”苏姨这会儿忽然拿着碗碟进来,她神色如常,对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岑寒否认:“不是,有场会议要出席。”
苏容点点头追问:“那肯定不会在家里用午饭了,晚饭呢,晚饭要在家里用吗?”
“外面用,晚上顾砚他们会来香潭,都是吃过饭之后来。”
席昀母亲宴会上约定好的牌局没能兑现,傅黎他们几个提议择日不如撞日,一致同意就在岑寒的别墅里切磋一把。
苏容已经经历过好几次这样的场面,一听岑寒的朋友晚上要过来玩,那绝对就是夜场活动,没个凌晨两三点不会散,有次直接通宵达旦,她睡醒下楼,牌局竟然还在继续。
为数不多的爱好,偶尔放松,倒也无伤大雅。
但今时不同往日,苏姨温和笑了笑,隐隐劝道:“手臂的伤没问题嘛。”
才换过药,伤口已经开始起痂,只要不碰就没什么感觉,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左手不便可以用右手。
岑寒说道:“没问题,顾砚也在。”
苏姨见他坚持,也不再多劝:“嗯,别熬太晚,还是要注意身体。”
岑寒走后,苏姨主动和林清鹤解释:“岑寒的那几个朋友平时事业比较忙,有时会小聚,打两场牌放松一下。”
“原来如此。”难怪苏姨有些担忧。
“剩下的我来吧。”苏容接过手说道:“你在剧组里感觉怎么样?拍戏的时候是不是很有趣。”
抛开吃NG和长时间重复一个动作不提,总体来讲是有趣的,导演也好,场务也好,演员也好,林清鹤喜欢剧组里大家为准备某场戏而共同努力时的热闹,他在其中会非常有参与感。
“剧组氛围和谐,角色很有意思。”
“《梦蓝月夜》我加入书架还没来得及看,刷书博被推荐到的。”苏姨年轻时候也是个爱好小说读物的奇人,曾经可以藏在被子里把心爱的书本熬夜看完,还兴奋得不行,想起某个情节又睁开眼复习一遍。
只是年龄大了,很多事都停留在了以前,现在讲究养生之道:“等哪天我找个时间补完,然后拉着我的姐妹去电影院给你捧场。”
林清鹤笑了几声:“那我问他们要几张邀请函,你可以和朋友一起去首映礼。”
首映礼一票难求,通常情况下电影主演都会出席,还会与观众进行交流互动,对电影宣传有助推效果,在这期间,媒体记者也会对主演进行一些采访,以此达到制造话题和吸引眼球的目的。
苏容眼尾笑起皱纹,开心得不行:“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第31章 默契
大概七点钟, 花坛前停了好几辆价值连城的车。
“苏姨,我们几个想你了,来看看你。”傅黎这位话不着调, 态度十分热情的社牛综合征人士刚进大门就给了苏容一个夸张的拥抱。
苏容佯装嫌弃敲了敲他的手臂:“什么想我了,你是想念乐庭里的牌还差不多。”
她拉开傅黎,看向顾砚和席昀说道:“去客厅坐着聊。”
“害, 您还不信。”傅黎花言巧语,把人哄得高兴:“早在微信群里约牌之前我就跟他们说,太久没见苏姨,有点想念了。”
苏姨调侃回他:“勉为其难地相信你一次。”
傅黎朝里走, 话说个不停:“我给岑寒打电话,他还在路上, 估计得有十几分钟才能回香潭。”
“茶水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今晚要到几点啊?”
“放心, 现在还早着呢,可以早点结束。”
林清鹤用完晚饭后在大厅看电视, 淘到一部讲述朝堂皇权的古装剧,兴致勃勃不肯走了,守在沙发一角认真追剧。
傅黎的声音实在熟悉,他转过视线自然和他们打招呼,打完又继续沉迷其中。
关于林清鹤住在岑寒别墅里这件事,没有人因为疑惑而刻意提起,也没有任何不合时宜的表现,作为岑寒的真心朋友, 大家都分寸感十足, 交流也带着善意。
“林老师今天怎么没去剧组?”出于教养,不能让林清鹤感觉被隔阂在外, 顾砚主动开启话题。
“这几天没我的戏份,所以导演给了我三天假期。”林清鹤寻了个简单易懂的理由。
“三天小长假。”傅黎仰靠在抱枕上面,长长叹嘘:“欸,林老师打算怎么过?不能都待在家里吧?”
这个问题让林清鹤有些难以回答,除了待在别墅他也不清楚能去哪,西京没有可以探望的亲人,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不能到处游玩,加上他本性使然,待在别墅还真就是最佳选择。
“应该是这样。”
“那你可太无聊了,我和顾砚明后两天要去庄园,不算远,那里娱乐项目众多,你要是想去可以跟我们一起。”傅黎大大方方邀请,顺带开了个玩笑:“趁年轻有时间多在外面走走,等你将来爆红了想去哪都不便利。”
席昀倒是很有一番心得,他的爱人是圈内人,林清鹤也认识,苏子菡影后,消息被隐瞒得很严密:“运气好点就是些笑料,差点就是绯闻黑料。”
“我说的对吧。”傅黎扬起下巴:“照你这发展镜头肯定火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全是狗仔。”
林清鹤觉得傅黎浑身上下都是戏,很有进娱乐圈的天赋,他笑得温润:“别捧杀我。”
“哈哈哈哈,林老师谦虚了。”傅黎大笑,每次和林清鹤接触下来的印象相迭加,最后拼凑出个有趣的灵魂:“全凭自愿,怎么样?明天要去吗?”
第一次邀请或许是客气,但连续两次邀请那就是真心实意了,林清鹤想了想回应:“如果没有别的行程,我是有意向的。”
傅黎点点头:“好啊,那就问问你的经济人吧,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顾砚拿了颗橘子,边剥皮补充:“来得及,明天下午才出发。”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岑寒的为人尚且襟怀磊落,他的朋友也不会差,林清鹤切实体会到这句名言的真理。
聊了半晌,众人等待的主人公终于露面。
岑寒被好几双眼睛注视,他从容开口:“怎么?我脸上有花?”
“重要人物都是压轴出场,这不是在对你表达强烈的欢迎嘛。”傅黎从沙发上起来:“感受到了我们大家的热情没?”
岑寒给了他一个眼神,懒得搭理。
“傅黎,小心你待会儿被岑寒赢得连裤衩都不剩。”席昀失笑好心提醒。
“不可能,别的不说,裤衩还是会留着的。”傅黎摇摇食指:“我不要命,我要脸。”
席昀嗤笑:“话说反了吧。”
“林老师会麻将么?要不要玩几局?”
林清鹤有些惊讶地看向顾砚:“我不太会这些,你们玩吧,我在这里看会儿电视。”
“入门挺简单的。”顾砚说道:“教几局就会。”
林清鹤正想拒绝,岑寒开口:“上手容易,你帮我摸牌,我教你怎么玩。”
这样一番话把林清鹤的拒绝堵在了心底,他以为是岑寒的手不太便利,所以才请他一起,让他帮忙摸牌。
“好的,岑先生。”
“走吧走吧,去乐庭。”傅黎笑得意味深长,他走在顾砚前面,声音轻得只有顾砚能听见:“学到了啊。”
牌已经被自动洗好,席昀几个人落座,还剩一个位置,岑寒对林清鹤简言道:“坐。”
他从别处单手提了个凳子,理所当然放到林清鹤旁边。
傅黎扬起语调:“我先开啊,我做庄。”
桌面中央的筛子震动几秒,露出点数。
“九,从我这里拿牌,最小点四。”
傅黎抓了两尊牌,轮到席昀,然后轮到林清鹤。
岑寒提醒:“跟着席昀拿。”
席昀怎么拿,林清鹤就怎么拿,他略显生疏,带了点手忙脚乱,十三张牌立在跟前,谁也不认识谁,他看向岑寒,像是在求助。
沉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岑寒右手给他指牌,不紧不慢介绍规则:“三种花色,条,筒,万,每种花色点数从一到九。”
林清鹤似懂非懂点点头。
“看见这几张牌了么?每张牌有四个。”那只手养尊处优,矜贵又有力:“数出几个圆就是几筒,条同样适用,万字牌会识字就行。”
稍微有点眉目了,林清鹤将自己理解到的复述一遍:“三种牌都是九个点数,每个点数四张,这是七筒,这是一万。”
“嗯。”岑寒唇角微勾,还挺聪明。
林清鹤从左往右看,大部分都认出来了,当目光停到某处时,他迟疑问:“那这个是什么?”
长得像鸡,但感觉又不是鸡,红色头冠,绿色身体,尾巴有几撮毛。
“一条。”岑寒告知。
林清鹤眉头微蹙,似乎不理解为什么一条要用动物表示:“这样,它是鸡?”
不知道戳中哪个笑点,牌桌上的人都笑了几声。
“是麻雀。”岑寒解释道:“也称幺鸡。”
“哎哎哎,牌都要被你们透露完了。”傅黎转一圈手中的麻将叫嚣:“岑总,快给林老师讲讲输赢怎么算。”
林清鹤这才意识到他之前把自己摸到的牌都说出去了,相当于作战时告诉敌人军中机要,他带着歉意转向岑寒。
“不要紧。”岑寒轻轻笑,稳坐如山的气势让林清鹤安定:“先打完一门花色,你随意选。”
“二筒。”傅黎姿态松弛开始牌局。
席昀:“三条。”
岑寒:“摸一张,打一张。”
林清鹤运气不错,摸了一张二条,一二三四连在一起。
他这回学会隐藏了,偏头捂着侧脸悄声问岑寒:“万字最少,我是不是应该出万字,二条有什么用么?”
岑寒靠近听他讲,浅淡的清香似有若无萦绕在鼻间,分不清是什么香,他回应道:“可以,三张牌相连成一组。”
所以二条的作用是连接。
林清鹤了然:“一万。”
席昀摆出两张相同的一万:“碰,九条。”
林清鹤又陷入疑惑。
“到你摸牌。”岑寒给他解释:“席昀那样的,碰完可以出一张最开始选定的花色,如果没有,可以出不想要的牌。”
原来如此。
林清鹤看着手里牌的点数,六条,现在有两张六条,他眉间浮起喜色,和岑寒交换了个眼神,不言而喻:“?”
岑寒应声:“嗯。”
“你们两这么有默契,在打什么哑谜呢。”顾砚到现在还没摸上一张牌,等得花都谢了。
傅黎嘲笑道:“开局就这么拉,顾砚你今晚不行啊。”
顾砚:“少说话。”
牌局继续。
林清鹤:“六万。”
顾砚:“八筒。”
傅黎:“五筒。”
林清鹤又摸到万字:“七万。”
无事发生,正常过了一圈,林清鹤手中拿了张六条,按照得来的一点点经验,他留下六条,把唯一的万字送走,他的牌只剩筒和条。
分别是一二三四条,三张六条,两张九条,三筒,五筒,六筒和九筒。
“接下来打这个,再连一个组。”岑寒点了点九筒:“或者成对。”
林清鹤食指放到三筒和五筒中间:“意思是我要等它。”
岑寒:“也可以等后面那个。”
这个程度差不多快要听牌,虽然是最简单最没有技巧的胡法,但路要一步一步走,赢已经足够。
“等等。”顾砚忽然捡了张七条:“杠,对不住了席昀。”
“可以啊老顾。”
傅黎摇摇牌:“九条,有没有人要的”
林清鹤抓住机会:“碰,九筒。”
席昀沉声道:“胡牌。”
顾砚感叹:“闷声干大事,不简单。”
席昀笑笑:“哪有你闷声,又去凑清一色了吧?先走一步免得你们修罗场。”
见席昀胡牌,林清鹤视线寻找岑寒的身影,和他说着悄悄话。
“席先生胡牌是不是要算在我头上,我刚才好像碰得有点快。”
“没关系,算在我头上,娱乐为主。”岑寒直起身,温热的气息扑在林清鹤敏感的耳垂,有些痒,林清鹤不着痕迹往后躲了躲。
席昀胡了又该林清鹤抓牌,是他心心念念的七筒:“然后要怎么走?”
到听牌这关键的一步,岑寒左手倚着林清鹤凳子的扶拦,越过牌桌划分示意:“这三个为一组,这三个为一组。”
一二三条,五六七筒,四条,三张六条,三筒。
林清鹤直觉三筒是多余的,他伸手去拿,恰巧岑寒也作势去拿,两人的手触碰到一起,犹如过电般的酥麻从心底升起,他神情微妙一瞬。
岑寒手往上抬,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低声笑道:“不要着急。”
林清鹤可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道:“我没有着急。”
回完又觉得有争执的嫌疑,后面添一句:“我们想到一处了。”
“嗯。”岑寒笑意更盛:“给你讲怎么胡牌,一个对子,三组连牌,差的那张就是你胡的那张。”
三筒是多余的,四条,六条,两张六条,所以差张五条。
林清鹤领悟到那个点,抽出三筒:“每局都这样”
岑寒:“不是,普通情况是这样。”
少了席昀,三个人转起来的速度增加,五条先前出现过一次,按道理还有三张,可能在谁手里捏着,也可能是在剩下的牌里,此后一直没出现。
林清鹤摸什么打什么,已经学到几分模样,可见岑寒是个合格的老师。
等傅黎打出一张二筒,林清鹤顺手摸牌,摊开的那一秒他朝岑寒笑着说道:“是五条。”
岑寒带着几分表扬:“胡了,自摸。”
“我去,林老师厉害啊。”傅黎没想到林清鹤能自摸:“才第一局就能胡牌。”
林清鹤一阵轻松,谦虚道:“是岑先生指挥得好。”
“岑总指挥得好。”顾砚散漫重复,他终于听牌,这盘不要筒字却老是得到筒字,能听牌费了不少劲。
对于顾砚的刻意,岑寒接受得心安理得:“过奖。”
之后就是顾砚和傅黎的战场,林清鹤暂时不再参与,他跟岑寒正经交流,问他其余情况是哪些情况。
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林清鹤又和顾砚他们玩了几局才摸透大概。
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林清鹤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
“林老师困了。”
“困了就去睡觉吧,让岑寒来。”
寻常人五六个小时都没问题,林清鹤是初学,又没有那么深的喜爱,自然会疲惫。
岑寒开口:“累了就回房间休息。”
林清鹤没拒绝,他确实有些困,大家玩兴正浓,继续待在这也不好:“嗯,那我先回房间了。”
正要走到门口之际,傅黎突然说道:“林老师,别忘了明天的安排。”
林清鹤点点头:“不会忘。”
“什么安排”岑寒换到林清鹤坐的位置,脱下西装搭在椅子上,重开一局,他右手拿牌,整个人显得落拓不羁。
“我和顾砚打算明后两天去庄园玩,林老师刚好三天假期没别的地方去,我就邀请他一起。”傅黎叼了一根巧克力棒,说起话来有些模糊不清。
“他答应了”岑寒出了一张万字。
“还没,说是如果没有别的行程就去。”傅黎摸到一张好牌,停下来问:“怎么样?你要不要加入”
岑寒回应:“明天有事。”
“行吧,你和席昀都是大忙人。”
顾砚却看法不同:“大忙人,舍身作陪教别人玩牌。”
停顿两秒,牌桌上不约而同响起笑声。
有的事不用点破,大家懂得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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