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这是111自己的身体。”


    白榆看着111的眼睛,说,


    “应该自己来决定。”


    111愣了一下。


    作为肩负医疗职责的仿生人,她被植入了最先进的医疗程序、天然便拥有爱与关怀的知识,在做事时,优先考虑“人类”“创造者”的想法,几乎成了111的本能。


    样貌不够温柔,可能会让病人在接受治疗时产生抵触心理;


    声音不够甜美,可能会让处于休眠状态的创造者产生恐慌情绪。


    还有胸部。


    拥有女性特征的医疗仿生人固然可爱,却没办法给予创造者更好的照顾——进行日常体检、维护时,她需要把处于舱中的人类搬运出来、为身体状况较差的人类注射营养补剂,在此过程中,胸部是累赘、是障碍。


    这里没有创造者了。


    但她依旧保留着这份本能,下意识把决定的权利移交给了白榆,她从前的小病人、被所有创造者与仿生人们亏欠的对象。


    但是,白榆说,这是她的身体,可以由她自己决定。


    111很快便笑了起来。


    她指了指位于最中间的部件:


    “可以用这个型号的吗?”


    肆就躺在旁边,用余光扫了一眼,陷入微妙的沉默中。


    片刻后,她友善提醒:


    “会很重。”


    肆已经检测过现在所用的机体。


    和仿生人不同,机巧人偶只是拥有类人的外表,没办法完整模拟出人类的肌肤触感、体温,也没有采用质量更轻的特殊材料作为机体素材。


    换言之,他们完全就是由沉重的金属、零件、齿轮、核心构成的——倒下去就可以压死两三个脆弱人类。


    “请不要担心。”


    菲比说,他拿起111指定的封装部件,表情平淡得好像是在面对一颗小螺丝,


    “女性机巧人偶的魔能回路比较特殊,她们的魔能回路会赋予她们更加优秀的平衡能力、更加强大的力量,就算型号再大一些,也不会影响她的日常生活。”


    今宵月明举手:


    “我有问题。”


    菲比颔首:


    “请说,人类小姐,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出解答。”


    今宵月明:“呃,我知道提问这个可能有点像变态,但你拿着这个,真的不会觉得有些奇怪吗?”


    “机巧人偶拥有性别意识,却很少在意同族的性别。在我们看来,性别只是和名字一样的标志物、是和外貌差不多的某种特征。”


    做出回答后,菲比沉默了一会儿,很快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把手里的部件递给白榆,又往她手里塞了一本工具书,


    “我明白了,机巧人偶以外的种族似乎更在意‘男女有别’这个概念,那么,这两名女性机巧人偶,就麻烦天使小姐了。”


    白榆拿着一团马赛克,茫然无措地“啊”了一声:


    “让我来装吗?”


    “环绕在你身侧的元素与频率都很稳定,这说明你是一位优秀的炼金术士。”


    菲比冲她露出鼓励性质的微笑,


    “很简单的,工具书上有详细的安装步骤,只需要对准孔位、嵌合机关就好。”


    白榆:……


    她压低了声音,悄悄询问:


    “泽菲尔大人,你能看到孔位吗?”


    泽菲尔:“刚才不就说了,你看到的是什么,我看到的就是什么。”


    白榆不死心:


    “泽菲尔大人,你还没有回头看。”


    “怎、怎么可能回头!”


    纸箱猫的短尾巴高高竖起,


    “轻小说里都说了,不守——总之,你死了那条心吧!”


    今宵月明终于意识到白榆这边存在的未成年屏蔽机制,努力忍住笑意,凑了过来:


    “看不到孔位吗?”


    白榆沉重点头。


    别说孔位了,在马赛克的阻挡下,她连正反都分不清。


    今宵月明主动请缨:


    “我来帮忙吧。”


    药剂师擅长精细类操作,只是进行按步骤封装这一流程,还是可以胜任的。


    白榆:“好哦,我告诉姐姐具体的步骤。”


    她把菲比给的工具书摊开,找到有关封装的说明。


    还好,工具书上的图解只是参考,文字描述很详细,足够让白榆整理出封装的步骤。


    在两边的协作下,封装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菲比这边却遇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有没有八块腹肌的封装盖?”


    机巧人偶的表情有些迷惑,他再度扫了眼新同伴,确定对方的魔能回路没有装错地方,开口的位置也是胸膛。


    156一脸期待:


    “这个也可以定制吧?”


    菲比试图用委婉的方式进行说明:


    “封装盖位于胸口。按照普遍常理而言,‘腹肌’这种东西,是分布于腹部的。”


    “好吧,大一点的胸肌也行。”


    156作出让步。


    菲比:……


    在这一刻,机巧人偶仿佛陷入了某种哲学性质的思考中,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恍惚起来。


    他顽强地拉回飘远的思绪,看向098:


    “你呢?”


    “啊,我没有这种奇怪的要求。”


    098挠挠头,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机巧人偶吃的是什么?能源块还是宝石?还是说,你们可以尝试人类的食物?”


    话题被岔开了。


    菲比尽职尽责地给出回答:


    “一般是吃含有能源的宝石,偶尔也会喝一些油性液体作为饮料。也可以吃人类的食物,但没办法吸收营养、只能品尝出味道——为了避免浪费,我们想尝试‘有味道的食物’时,会直接在平常的食物、饮料里加上一些基础调味料。”


    “哇,听起来比能源块好吃。”


    098也跟着露出期待的表情,


    “可以帮我改造一下吗?我想要两个消化系统,一个放咸的,一个放甜的。”


    菲比:……


    他的表情更加恍惚了。


    156和098的脑袋同时挨了一拳。


    金属和金属相撞,发出“当”一声巨响。


    已经封装完毕的111蹲在他们俩的脑袋上方,活动了一下手腕,惊喜道:


    “我的力气真的变大了!”


    “我们的脑袋是检测你力气大小的沙包吗!”


    无辜被打的受害者同时发出吐槽。


    111笑眯眯地呼噜一把他们的脑袋:


    “乖啦乖啦,你们该庆幸是我先修好哦,如果是004过来,就不止是痛击脑袋的程度了。”


    156和098安静下来。


    菲比松了口气,生怕这两名机巧人偶再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他飞快地拿起封装盖,开始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待菲比结束完这边的工作,白榆那边的封装流程也接近尾声。


    封装盖严丝合缝地嵌入机巧人偶的躯壳中,将核心与魔能回路彻底封闭。


    淡灰色的金属在裸露的肌肤上流淌、延伸,将机巧人偶的上半身包裹起来,化作一身衣装,镌刻在上面的纹路如同交错的回路,缓慢地闪烁着,像是呼吸的节奏。


    肆撑着手臂坐起来,再度观察了一下现在的身体。


    111凑过来,用有点可惜的语气对着她指指点点:


    “你怎么选了这个型号的?看起来太平了。”


    肆无言地瞥了她一眼。


    111试图将对方拉入“大点好”派,开始进行观点阐述。


    肆:“材质不一样,机巧人偶是硬的。”


    一句话,终结全部话题。


    111缓缓低头,迟疑地伸出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确实是硬的。


    她的表情由欢快变为呆滞,最后又转变为悲愤。


    “小星星……”


    新鲜出炉的机巧人偶看向幼年期天使,很快又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转而把目光投向站在旁边、体型相对比较娇小的人类,


    “能让我抱一下吗?”


    今宵月明:“欸?”


    她有些受宠若惊地点点头:“可以哦。”


    111走到今宵月明身边,伸手,抱住她。


    今宵月明:“呃!”


    她露出痛苦的表情。


    有两个大铁球袭击了她的胸口!


    在求生意志的驱使下,今宵月明看向门外,冲风巽疯狂挥手。


    风巽捡完能用的素材,正准备从门外踏进来,看到今宵月明满溢泪水、恍若充满欣喜(痛苦)的眼睛后,迟疑地停下脚步。


    在一番谨慎的思考后,她试探道:


    “我来得不是时候?”


    没记错的话,今宵月明最近在玩一款废土风格的单机游戏,里面的向导就是一款机器人——和现在抱着今宵月明的机巧人偶有些相似。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今宵月明含泪大喊,


    “快把我捞出来呃啊啊啊啊,我感觉胸口的骨头被撞碎了!”


    柔弱的药剂师最终还是脱离了这个极具钢铁气质的怀抱。


    风巽按了按她的胸口,表情很复杂:


    “……怎么会弱到这种地步。”


    虽然没有到“撞碎”的程度,但确实出现了一点骨裂的迹象。


    “我又不是你们这种铁打的军校生!”


    今宵月明大声控诉,


    “我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欸!没有接受星兽基因改造,也没有打过强化药剂,很脆弱的!”


    风巽:“行了,别说话了,快喝治疗药剂。”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高阶治疗药剂,单手打开木塞,递到今宵月明嘴边。


    今宵月明枕在她的大腿上,老老实实张嘴。


    在药剂灌到三分之一时,她露出痛苦的神情,努力伸出手,试图扣住风巽的手腕。


    风巽:“没拿错,也没有副作用。”


    今宵月明挣扎得更厉害了。


    蹲在旁边的白榆默默伸出手,把风巽手里的药剂瓶拿过来。


    今宵月明终于脱离“被药剂呛死”的悲惨结局,勉强咽下嘴里的药剂后,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她一边喘气,一边侧过头,恶狠狠地咬住风巽的手腕。


    “你是狗么。”


    风巽任她咬了一会儿发泄怒火,才伸手捏住今宵月明的脸颊,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又顺手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磨牙饼干。


    白榆看看那块饼干,欲言又止。


    磨牙饼干的气味很正常,带着谷物和牛奶的香气,应该是好吃的。


    但问题是——


    这块磨牙饼干,是骨头形状的。


    风巽看向白榆,一只眼睛飞快地眨了眨。


    白榆:o.O?


    她们俩进行眼神交流的工夫,今宵月明已经飞快地啃完了那块饼干。


    “胸口好痛。”


    她可怜巴巴道。


    白榆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把药剂喂给今宵月明。


    高阶药剂的治疗效果很强,很快,今宵月明就从半死不活转变为活蹦乱跳,扒在风巽的肩膀上,好似索命女鬼般使劲摇晃。


    白榆站起来,环顾四周。


    111正凑在098和156旁边,似乎是在阅读有关机巧人偶的维修与保养指南。


    肆和菲比站在一起,两方的神情都有些严肃。


    像是在讨论什么。


    她想了想,慢吞吞走过去。


    对话声飘了过来:


    “……谢谢你愿意如实告知你们的来历。”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和你口中‘占据躯壳的人类灵魂’没什么区别,很抱歉,希望你可以给我们一些时间,这里的金属和材料都很陌生,我们需要一段用以研究的时间,在此之前,就只能借助机巧人偶的躯壳了。”


    “只有机巧人偶才会拥有频率波段,就算你们来自其他世界,也是我们的同类,所以,不需要在意这种事、也不需要考虑‘制造新的身体’。”


    “非常感谢。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随时都可以开口。”


    “说来惭愧,确实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们。”


    “请说。”


    “机巧人偶一直在找寻让频率波段恢复的方法,但始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解法。或许是因为来自异世界的缘故,你们所拥有的频率波段很正常……”


    “我明白了,是配合进行频率波段的采集和复制吗?我们可以配合。”


    肆察觉到身后缓慢靠近的脚步声,极为自然地伸出手,把白榆揽到怀里。


    原本是想摸摸脑袋的,但白榆的脑袋上停着一只奇怪的纸箱猫,她只好把手往下挪,理了理白榆的头发。


    “头发长了。”


    她的手指穿过发丝,熟练地编起了头发,


    “怎么没有编起来?”


    因为纸箱猫没办法用风魔法。


    泽菲尔看到自己的工作被抢,顿时发出很大一声冷哼。


    白榆乖乖待在肆的怀里,伸出手,牵住纸箱猫的爪子,轻轻晃了晃。


    菲比静默地看了一会儿,待肆编好头发,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菲兹伯顿中依旧残留着深渊气息,可能会影响你们的频率波段,以防万一,希望你们可以居住在没有深渊气息干扰的区域——当然,也可以住在这名天使小姐的店铺里。”


    “这是三件事中的其中一件吗?”


    泽菲尔突然问。


    菲比:“当然。天使小姐同样拥有拒绝的权利,如果她不愿意的话,我会联系白曜港的光明教廷。”


    “这样的话,你们采集数据时,会觉得很不舒服吧?”


    白榆轻轻摇头,否决了这个提案。


    她伸出手,把纸箱猫从自己的脑袋上抱下来,认真地注视着滑稽的五官:


    “可以吗?”


    泽菲尔:“哼,我现在又不在店铺里,随你安排。”


    “谢谢泽菲尔大人!”


    白榆高高兴兴地抱住纸箱猫。


    “店里唯一的猫”作出让步,四名机巧人偶被带到了白榆的店铺里,暂且安置下来。


    讲述完各自的经历,又说了一段时间话,也到了白榆该睡觉的时候。


    阁楼空间有限,111相当识趣,带头打起了地铺,把098和156按在了楼下,只有肆跟着白榆走上了阁楼。


    “肆姐姐睡在这里。”


    白榆把肆按在自己的枕头上,眼睛亮晶晶的,


    “我学了好几首哄睡觉的歌!”


    机巧人偶并不需要睡眠。


    但肆还是很配合地闭上眼睛:


    “要唱给我听吗?”


    柔软的童声响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才学没多久,白榆唱起歌来磕磕绊绊的,肆安静地听了一会儿,为了不辜负白榆的劳动成果,她稍稍放缓了呼吸声。


    唱完两首歌后,她察觉到白榆悄悄凑近了一些。


    没有预料之中的晚安吻,幼年期天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嘴巴,像是在试探她的呼吸。


    片刻后,肆听到扇动翅膀的声音。


    “吱呀”一声。


    天窗被打开了。


    柔软的气息渐渐远去,肆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布满繁星的天空。


    她转过头。


    果然,那只奇形怪状的纸箱猫也不见了。


    0·前监护仿生人·现机巧人偶·0·爆炸艺术掌管者·4:……


    晚风顺着天窗溜进来,并没有带来清凉,反倒让她的机体有些发热。


    不知道是机巧人偶的散热系统有问题,还是现在这个季节太过燥热烦闷,又或者说——


    肆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属于监护人的雷达在疯狂作响。


    第132章


    闪烁的星子点缀在漆黑的幕布上,皎洁的月亮将幕布照亮一角,又静悄悄地落在屋顶上。


    白榆坐在盛开的葎花里,把纸箱猫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大晚上不睡觉,偷偷溜出来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屋顶的空间太过空旷,泽菲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


    白榆:“想要和泽菲尔大人,单独谈谈。”


    她思考了一会儿,慢吞吞道:“会觉得不舒服吗?”


    “哈?我又没有分离焦虑,怎么可能会因为见不到你觉得不舒服。还有那堆神明大人长神明大人短的天使、突然冒出来堂而皇之入住店铺的机巧人偶——我才不会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家伙。”


    ……明明很在意。


    白榆:“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纸箱猫的短尾巴竖起来。


    它没办法像绒尾一样绕过白榆脸颊边的小辫子,只能退而求其次,拍了拍她的手背,力道很轻,甚至有点痒。


    白榆:“我喜欢泽菲尔大人,也喜欢肆,喜欢在这里、在另一边认识的大家。”


    “哼,这种事情就不用特意拿出来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


    泽菲尔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


    “没必要在意这种事吧?我又不是强制爱小说里的控制狂,连你喜欢谁这种事都要管。像你这种天真又柔软的笨蛋,会拥有很多羁绊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白榆把下巴搭在纸箱猫的脑袋上:


    “但是,泽菲尔大人,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白榆很早就意识到了。


    泽菲尔的一切行动,都是以她为中心的。


    她想要经营店铺,泽菲尔去打猎;


    她想要探索月光沼泽以外的区域,泽菲尔会同行;


    她想要新衣服、新鞋子,甚至提出一些稍显奇怪的要求,泽菲尔嘴上喵喵咧咧,但还是会满足她的心愿。


    在更早以前,她所解锁的第一个词条,似乎就在暗示着什么。


    【他是你的。】


    【有疑问可以问他,麻烦事可以让他做,危险的活也能交给他。】


    【请不要担心,猫有九条命,而泽菲尔有无数条命。】


    在那时,白榆觉得,最后一句形容有些奇怪,听起来就像是某种奇怪的可再生耗材。


    但是,现在看来,前面的介绍也存在些许违和感。


    ——仿佛泽菲尔是属于她的“物品”。


    白榆:“我拥有很多朋友、会在意很多人,但泽菲尔大人,只在意我。”


    公义天平像是泽菲尔的“家人”。


    但泽菲尔和祂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是蛮骨和狼群那样密不可分,泽菲尔会和对方吵架、会直接丢下公义天平留在她身边。


    还有朋友。


    泽菲尔的概念里,似乎只有“能说话的对象”“直接揍的对象”“管他是谁”。


    她是单独列出来的,可以得到各种各样的特殊待遇。


    在没有见到肆之前,白榆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渴望这种独一无二的羁绊关系的。


    但是,见到肆之后,她又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一段健全的、稳定的关系,需要双方共同付出。


    她和泽菲尔之前的关系,真的是对等的吗?


    “之前就告诉过你吧?不要轻易地衡量一段关系。”


    泽菲尔说,


    “会有人因为自己的付出没有得到同样的回报心生嫌隙,也会有笨蛋觉得自己的付出不够多感到愧疚。”


    后半句指代性很强。


    白榆:“但是——”


    泽菲尔打断了她的话:


    “没有但是,这种奇怪的想法根本就不需要存在。”


    白榆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抱住纸箱猫,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不要擅自认为‘这样做对泽菲尔不公平’,又自顾自地对我产生愧疚心理。”


    短短的纸板尾巴按在她的脸颊上,把她的唇角往上拉。


    “和你相遇之前,我是千风中的一缕。”


    泽菲尔说,


    “在繁星季吹过烂漫的花海,在曜日季穿过郁郁葱葱的丛林,在皎月季掀起金黄的麦浪,在霜雪季的最后一天、穿行到大海的尽头,等待风声止息。”


    “在那之后,我的意识会融入千风,又在繁星季到来时再度启航。”


    这是一缕风的命运。


    他的声音被概括为“风声”,悲伤快乐无人知晓,暴怒嘶吼也无人倾听,各种各样的生灵自风中穿行,会因凉风吹拂脸颊闭目、会因飓风卷起波涛惊叫,但他们不会为一缕风停下脚步。


    “你听到了我的声音,还为我取了一个名字。”


    一缕风被赋予了名字,成为了“泽菲尔”,成为了最特殊的那缕风。


    他可以在繁星季去往花海,为自己的朋友带去一朵盛放的星绒花;


    也可以在曜日季去往丛林,从腐朽的枝干上采下一朵颜色艳丽的蘑菇;


    同样可以在皎月季去往果园,挑选出最甜蜜的果实、最漂亮的金黄色树叶;


    在霜雪季,万物休憩的时刻,他穿过海洋,带回生长在岛屿上的花种,将它们洒在神殿的空地上。


    不需要顺应千风的轨迹,只需要依照自己的心意,一次又一次地回到她身边。


    不会被遗忘,不会失去自我。


    不管诉说什么,都会被好好地听见。


    “接下来的话太肉麻了,所以泽菲尔大人只说一次。”


    纸箱猫里传出来的声音变得别扭起来,


    “对我来说,和你待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给予’。”


    这一次,白榆思考了更长时间。


    “我还是觉得,这样做的话,对泽菲尔大人来说,很不公平。”


    她的语速放慢了一些,像是在犹豫,


    “待在我身边,会让泽菲尔大人感到被束缚吗?”


    风是自由的,飘忽不定的。


    但泽菲尔总是停留在她身边。


    “哼,泽菲尔大人可不会被谁束缚。”


    “所以,是自愿的吗?”


    “……”


    泽菲尔不说话了。


    但白榆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想了想,更加紧密地抱住纸箱猫:


    “泽菲尔大人,不是我的所有物。所以,如果有那一天,泽菲尔大人想要离开这里,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会准备好行李。”


    “干嘛,现在就打算把我扫地出门了?”


    白榆:“唔,我会跟着泽菲尔大人一起走。”


    这实在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纸箱猫不动弹了,看起来,另一边的泽菲尔已经陷入了宕机状态。


    “我会钓鱼,还会做饭,路上可以做炼金物品和装备卖钱,然后我们一起住最大最漂亮的旅馆。”


    “在轻小说里,你这种行为一般叫画饼。”


    泽菲尔冷哼一声,


    “突然说了一堆莫名奇妙的话,结果只是想把我继续绑在你身边?”


    白榆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你这家伙,完全就是天然黑啊。”


    纸箱猫的尾巴又戳了戳她的脸颊,


    “平时不是很坦率吗?直接说一句‘求求你了,泽菲尔大人,继续和我待在一起吧’,我也不是不能——”


    “只是分开了一小会儿,我就好想念泽菲尔大人。”


    白榆小声说,她侧过头,软乎乎的脸颊贴在纸箱猫的脑袋上,


    “你什么时候回来?”


    纸箱猫又不动弹了。


    过了好一会儿,系在白榆手腕上的心之链闪烁了一下,泽菲尔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曜日季结束之前——不对,白曜日当天就行。”


    谈话告一段落,白榆轻手轻脚地回到阁楼、关闭天窗,躺到肆身边。


    她把纸箱猫放在枕头旁边,拉上羽毛被,轻轻说了句“晚安”。


    片刻后,白榆的呼吸声变得平稳绵长。


    泽菲尔切断了与纸箱猫之间的联结。


    他将自己沉在池子的最下方,从躁动的风涡中汲取力量,一点点补全自己的躯壳。


    坐在岸边的公义天平放下了手中的物理题,语气有些不赞同:


    “太急躁了。”


    “做你的破题目去。”


    泽菲尔没空搭理祂。


    公义天平:……


    虚空之骰从裂缝里冒出来,相当自来熟地坐在一边,拍拍好友的肩膀:


    “哎呀,小孩子嘛,总会有叛逆期的。”


    公义天平平静地反驳:


    “不是叛逆期。”


    祂的眼睛被绸带所遮挡,但这并不妨碍祂去见证一些“过去”。


    一缕风只能按照千风的轨迹巡游。


    第一位眷者只能在漫长的时间中等待。


    所以,他尝试着掌控风、尝试着成为风的主人。


    这样一来,千万缕风都会成为他的耳目,所有吹拂而过的风都将告知他讯息。


    风神的诞生来源于期待。


    期望与之缔结羁绊的神明终有一日返还。


    等待再一次的“第一次见面”。


    如同某种特殊的巡游-


    地点:繁星杂货铺


    参会者:龙、月光精灵、天使、机巧人偶


    会议主题:——


    克里斯汀的手被扣住了,笔尖在纸张上划过一条长长的痕迹。


    她抬起头,看见来人后,一脸镇定地推了推单片眼睛,摆出专业的记者架势,把纸张卷成筒状,递到对方嘴边。


    “你好你好,我是特邀记者克里斯,请问你也是过来参加这次会议的吗?”


    克里斯:“表姐,请不要在干坏事的时候报我的名字。”


    面对这位稍显脱线、还被白塔驱逐的表姐,他的表情相当复杂,敬畏中带着一丝震惊,震惊中带着一丝恐惧。


    克里斯汀:“什么表姐?哪里有你的表姐?”


    根本用不着否认吧!单片眼镜难道是什么反侦察神器吗!


    克里斯感到了熟悉的心累感。


    就在这是,科林从门外踏了进来,目的明确地来到他身边,兴奋地勾住他的脖颈,开始兴奋地碎碎念:


    “我刚才揍翻了一个黑塔法师!嘿,比赛前供奉一下好心的触、灾厄之神简直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那个黑塔法师上了比赛场地之后,莫名其妙就开始平地摔,还正好摔在上一位选手制造的冰块上,总是在爬起来的途中以更狼狈的姿势摔倒,五次之后,他就骨折了!”


    这也能算是你揍翻的?


    克里斯还没来得及提出疑问,克里斯汀就相当自然地接下了话茬:


    “灾厄之神这么灵?你供奉什么了?我也想试试!”


    科林狐疑地看着她。


    克里斯:“我就说——”


    克里斯汀打断了他的话,热情地握住科林的双手,上下晃晃:


    “你好你好,我是克里斯,一名记者,目前供职于《法师塔速报》编辑部,方便做个临时采访吗?”


    科林顿时收起狐疑的表情: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随便问,随便问,你带留影设备了吗?能不能把我拍好看一点?还有,我想要提前预订10份报纸……”


    眼看他有越交代越多的趋势,克里斯猛地按住他的肩膀。


    科林茫然转头。


    克里斯一脸沉重。


    “科林。”


    “呃,我在?”


    “你没有觉得这家伙有哪里不对劲吗?”


    “名、名字和你一样?克里斯也不算是太冷僻的名字,遇到一两个名字和你差不多的也很正常,你不用太在意?”


    克里斯的唇瓣抖了抖。


    他不敢置信地掰过科林的脑袋,让他面朝克里斯汀,看得更仔细一些。


    科林:“哇,这么一看,你们长得有点像欸。”


    依旧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克里斯彻底放弃了救治好友眼睛的计划,开始僵硬地转移话题:


    “这里是什么情况?”


    克里斯汀:“如你所见,是人类以外的种族在开会哦。”


    “这个搭配?”


    “嗯,这个搭配。”


    克里斯的表情变得恍惚起来:


    “会议的内容是什么?如何脚踢人类、拳打恶魔和深渊领主、把血族射成筛子……?”


    这几个种族凑在一起,完全可以统一西大陆了吧!


    “不对,不对。”


    克里斯汀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是在讨论改由谁来行使小店主的监护权哦~”


    白榆端着托盘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目光有些放空。


    克里斯汀笑嘻嘻分出一碟点心,成功把会议中心留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她把“话筒”递给白榆,一本正经地开始了采访:


    “请问,你更倾向于让谁来行使监护权呢?”


    白榆默默往嘴里塞点心。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这个奇怪的会议是怎么开起来的。


    因为昨晚的那场谈话,她睡觉的时间比往常要晚一些,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肆就坐在床边,用一种莫名有些咬牙切齿的目光盯着纸箱猫看……当然,也有可能是错觉,毕竟,在她醒来后,肆就冲着她展露出一个格外温柔的微笑,还帮她编好了头发。


    住在楼下的机巧人偶也被赋予了进入结界的权利。


    白榆下楼的时候,098站在烹饪点前做饭,111则站在柜台前收钱。


    至于156…他用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布料,给自己做了一身贴身剪裁的衣装,正在店铺中扮演“服务员”的工作。


    到此为止,还是比较“平凡”的日常。


    但是,机巧人偶和她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先是奥薇娅和路德维格一起上门汇报浮空屿的神殿修建进度;


    再是霜突然出现、揍了路德维格一顿后,询问她要不要去月泉避暑;


    最后,红龙娜拉和蓝龙弗洛拉也一起出现了,后面还跟着绿龙艾薇琳。


    经历了一系列混乱的殴打、不对,羽毛叶子鳞片乱飞的情况后,机巧人偶依靠沉重的身体与脆弱的零件大获全胜,成功把大家都按在了会议桌上——客用桌椅的长度和宽度都不够,会议桌是用两张桌子拼起来的。


    其实还是有点小,天使的羽毛翅膀和龙的鳞片尾巴几乎要交叠在一块,看起来格外拥挤。


    白榆听到红龙用尾巴拍地板的声音。


    娜拉似乎在用这种响动代替“拍桌而起”的动静,猛地拍了一下后,声音抬高:


    “小星星是被塞西莉捡到的,按照遗失的幼崽可以随便捡的规定,她就是精灵的幼崽!龙和精灵是盟友,塞西莉太忙,我们有权利替代行使监护权,不是很合理吗?”


    白榆很震撼:“居然还有这种规定吗?”


    克里斯汀“噗嗤”一下笑出声。


    涉猎广泛的游荡法师摆摆手: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啦。到处都是硝烟与战火的时候,活不下去的人类会有意追查人外种族的行踪,把自己的孩子放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运气好的话,人外种族会把这只“遗失的幼崽”捡走,把幼崽好好养大。


    至于现在——


    路德维格说话了:


    “天使族的确有疏忽之处,对于这一点,我们无话可说。”


    神官长奥薇娅极为流畅地接上话茬:


    “龙、月光精灵、天使,不管是谁占据主导,似乎都会引发不满。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听听肆的意见吧。毕竟,在小星星诞生后,她就一直履行着监护人的职责。”


    克里斯汀“嚯”了一声:


    “好一招以退为进。”


    白榆没听懂。


    但她莫名觉得,事态越来越复杂了。


    她捧着点心,默默看向会议桌,发现肆维持着双手交叉的动作,像是在思索。


    片刻后,机巧人偶抬起眼睛,凝重道:


    “准备好行李一起走,是什么意思?”


    弗洛拉:?


    霜:?


    片刻后,更了解人类的艾薇琳谨慎地给出回答:


    “需要看具体的情况,如果欠了债,大概率是去亡命天涯的,如果是情感上遭受了阻碍,大概率是去私奔的,当然,也有可能是顺路,单纯同行。”


    肆把额头抵在手上,表情看起来更忧愁了。


    白榆:……


    她咀嚼的动作变得慢了下来。


    肆:“有办法阻止吗?”


    机巧人偶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却莫名有些阴森森的:“比如说…先把那家伙的腿炸断?”


    第133章


    突然变成凶案筹备现场了!


    白榆默默端起点心,走到会议桌旁边。


    伸手,牵住肆的衣角,摇一摇。


    机巧人偶的衣装是由特殊材质的金属构成的,摸起来很顺滑,带着一丝凉意。


    肆稍稍低下头,方才还有些阴沉的表情烟消云散,转变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是给我的吗?”


    会议桌上突然多出来一些没办法忽视的动静。


    娜拉开始大声咳嗽,龙尾巴不太安分地敲打着地板。


    坐在她旁边的弗洛拉轻轻瞪了她一眼,覆盖着龙鳞的手肘稍稍抬起,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下。


    艾薇琳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打算掺和这对童年玩伴的争斗,正盯着杯子里浮浮沉沉的叶子出神。


    路德维格手里拿着一本笔记奋笔疾书,写在封皮上的标题有些潦草、但依旧能分辨出具体的字迹。


    白榆定睛一看。


    《从占星角度出发,推测该以何种方式挽回——》


    后面的没看全,奥薇娅抬起翅膀拍了一下路德维格的脑袋,拥有星辰骑士美誉的天使未能逃过神官长的突然袭击,脑袋猛地砸在桌子上,发出“咚”一声闷响,被他拿在手里的本子也落回了桌面上。


    奥薇娅冲她颔首示意,表情很镇定。


    霜…呃,月光精灵相当自然地从盘子里拿走两块点心,又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


    不远处的克里斯汀仿佛回忆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经历,发出“嘎吱嘎吱”的磨牙声。


    白榆把点心递给肆,又从储物手环里取出一些食物,堆放在桌子上。


    食物的种类很多,兼顾了各个种族的口味。


    方才还有些奇怪的气氛在顷刻间消弭。


    白榆搬来一把椅子,插空挤进去,坐好。


    她把手平放在膝盖上,乖乖巧巧地盯着他们看。


    似乎不是来参与话题的。


    而是来旁听的。


    会议桌上的人外种族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只有差劲的大人,才会在小孩子面前问出“更喜欢和谁相处”“如果只能跟一个的话,打算跟谁走”之类的问题,这会让幼崽失去安全感,在“随时可能被另一人放弃”的惶惶不安中度日。


    短暂的眼神交流后,奥薇娅轻咳一声,主动岔开了话题。


    “话说回来,机巧人偶为什么要采集你们的频率波段?”


    肆:“似乎是想要恢复菲兹伯顿的环境和生态。”


    奥薇娅和路德维格同时露出茫然的神情。


    “你们还真是完全不关注大陆上的事情啊。”


    霜咽下点心,随口给刚从浮岛下来的天使科普,


    “差不多一百多年前,菲兹伯顿出现了大量深渊裂缝,泄露出来的深渊气息导致这里的生态环境出现变化。自那以后,菲兹伯顿就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机关之城——除去机巧人偶以外的种族,都没办法在这块区域久留。”


    奥薇娅:“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啊。”


    感叹完,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劈手夺过路德维格手里的本子,翻到最前面,撕下来两张纸,递给白榆。


    白榆低头查看上面的字迹。


    很工整,看起来就像是某种观察记录。


    【制作饼干的材料快消耗完了,出门补给。眼球神吃得有点多,好在还能做事……希望神明大人不要被祂的审美观带跑。不过,就算神明大人的化身是一枚眼球,也一定是最特殊、最可爱的那颗。】


    【神明大人似乎又在和某位神明对话,不对,或许应该称呼对方为‘深渊的意志’?真是不可思议,没想到深渊中也会诞生拥有自我意识的高位存在……既然赤月拥有意志,那蓝日是不是也拥有意志呢?】


    【出门购买炼金类书籍。神明大人突然对炼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可惜,炼金釜无法放入茧中,只能由我代为执行。】


    【炼金第一天,炼金釜因不稳定爆炸,损毁神殿地砖159块。】


    【炼金第二天,炼金釜因不稳定爆炸,损毁神殿瓦片793块。】


    【炼金第三天,炼金釜因不稳定爆炸,损毁神殿一座、周边建筑5幢】


    【本月结余:-67493金】


    【啧,这个月的财政好像有点周转不过来了。月光精灵建议我们暂缓神殿的维修工作——怎么可能,我们可不能让神明大人住在漏风漏雨的破屋子里。】


    【接待一下光明教廷的人类吧,先从他们那边拿一点钱垫垫。】


    没写日期,但明显是属于谁的日记。


    白榆读完第一张,捕捉到关键词,迟疑地抬起头,看向奥薇娅。


    奥薇娅轻咳一声,把第一张纸抽回来,欲盖弥彰道:


    “不小心把路德维格的日记撕下来了。”


    并不会做饼干的路德维格:……


    脑门还有点痛,他识趣地保持了沉默,毅然背下这口黑锅。


    白榆没有拆穿,继续阅读第二张纸。


    【我明白了。


    神明大人想要研究“把深渊气息转化成能源的装置”。


    她大概是想要让身处深渊的朋友也用上各种各样的便携物品吧?


    神明大人,天使族的神明大人,柔软又善良,坚韧又聪慧,富有好奇心、富有耐心,充满探索的勇气……她一定会成为一位很好的神明。


    把炼金釜搬到了空旷的地方,可以继续尝试配方了。


    ……配方还在不断改良中,暂且记录一下现阶段最合适的配方。


    星绒花的花瓣


    天使的羽毛


    月光精灵的眼泪


    塞壬的鳞片


    藤妖的藤蔓


    ■■■???


    炼金好麻烦,神明大人说,还缺少稳定剂和融合剂…那是什么东西来着?


    “放烟花”这个借口好像已经瞒不住了。


    炼金釜还是热的,拿内壁烤个小饼干吧。】


    【……眼球神怎么变成一滩泥巴了?】


    白榆看看最后一行字,为真知之眼点了一根蜡烛。


    ——虽说塞壬和藤妖都生活在怒风海岸一带,勉强算是邻居,但携带有他们气息的素材,是没办法安全无害地混合在一起的。


    比如说,塞壬的鳞片和藤妖的藤蔓,在加热状态下相融,会产生一种剧毒物质。


    嗯,能毒害神明的那种。


    奥薇娅:“你待在茧里的时候,没办法触碰炼金釜、也没办法只能由我、咳,我们来代为执行,很多构想都没办法百分百还原。”


    白榆很快便理解了奥薇娅拿出这张纸的意图:


    “如果能成功把深渊气息转换成能源,菲兹伯顿的生态环境,就可以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吗?”


    “埋在地底的种子始终处于深眠状态。”


    霜说,


    “就算能解决掉深渊气息,这里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进行自我恢复。”


    店铺的门是敞开的,月光精灵看向用零件和齿轮构建的花圃,表情很冷淡:


    “还有,这里随时可能会出现新的深渊裂缝。”


    恶意是深渊的养料。


    即便是没有心的机巧人偶,也会在漫长的孤寂、漫长的求索、仓皇与绝望中滋生负面情绪,这些负面情绪便是深渊的食粮,累积到一定程度,深渊便会化身捕食者,主动张开裂缝。


    奥薇娅:“现在是曜日季。”


    她微笑起来:“光明教廷还是和以前一样活跃,对吧?”


    “前不久,深渊那边才产生过一次异动。”


    弗洛拉露出恍然的神情,


    “曜日季结束前,菲兹伯顿不会再出现深渊裂缝了。”


    “什么什么?”


    娜拉听得一头雾水,一个劲地往弗洛拉那边凑,


    “别光顾着自己明白啊,给我讲讲?”


    “你的脑袋里除了睡觉和水煮鱼之外,还能装得下什么东西吗?”


    “当然有,还有烤肉、肉馅饼、肉脯、炸鸡……”


    蓝龙及时阻止了红龙报菜名的动作,思索片刻后,抛出一个更加简单易懂的解释:


    “把深渊看作一头猛兽,光明教廷是时刻追逐猛兽的猎人。在猎人精力充沛、还喝了增益药水的情况下,除非肚子很饿、走投无路,不然的话,一只受伤的猛兽是不会出来捕猎的,它只会安静地待在隐蔽的地方,等待自己的伤势好转、猎人的增益效果消失。”


    在很久以前,光明教廷就意识到,深渊是没办法彻底消灭的。


    ——它诞生于恶意,吞吃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只要这世界上还有活着的生灵,深渊就不会消失。


    于是,他们尝试着与深渊共存。


    在不间断的尝试下,光明教廷与深渊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协作关系”。


    前者为表现良好的恶魔、深渊领主提供透风场地,定期委派教廷成员前往深渊、与生活在那里的特殊种族谈心;


    后者为光明教廷开放可以自由来去的通道,不再尝试着“入侵”大陆正面,甚至还因为光明教廷无止境的念叨行为,对他们生出了些许敬畏之心——在光明气息比较浓厚的季节,深渊也很少发生异动。


    “所以,目前不需要思考深渊裂缝的问题,只需要让小星星研究这个装置就行?”


    弗洛拉颔首。


    娜拉悟了。


    她起身,越过会议桌,看了一下纸条上的字迹,目光精准地定位到素材表的第三行。


    红龙挑眉,看向桌子的另一边。


    霜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什么看,想打架?”


    一道声音响起。


    月光精灵猛然转头,还没来得及发出质问,覆盖着红鳞的拳头便从侧边袭击过来,带起一阵破空声。


    霜跳闪躲开,表情异常难看,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不是对着娜拉,而是对着某位天使的背影。


    娜拉:“和龙打架的时候就不要分心了嘛。”


    她一甩龙尾,跳出去,继续挥拳。


    龙和月光精灵开始近身搏击。


    白榆默默抬头。


    ……刚才的声音,好像是从路德维格这里传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的朋友关系吗!


    第134章


    因为是在店铺里动的手,所以娜拉和霜打起架来很有分寸,没有波及到顾客、也没有损坏店里的物品。


    唯一受伤的,只有并不擅长近身战的月光精灵。


    娜拉一脸遗憾地蹲在地上,伸手,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变成月光精灵之后,对疼痛的耐受度也会提高吗?”


    “怎么可能。”


    霜借力站起来,从储物道具里摸出一瓶治疗药剂灌下去。


    “但是,你还在幼年期的时候,被地上的陷阱绊了一跤,然后就痛得哇哇大哭吧?”


    娜拉摸摸下巴,沉思起来。


    霜已经快维持不住冷脸了。


    ……世代相交的盟友关系就是有一点不好,就算是长生种,也没办法完全掩盖幼年期的黑历史。


    路德维格转过头,露出十分刻意的诧异神情:


    “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习惯性站在树梢上吗?”


    “我还以为高处的视野更好呢。”


    天使端坐着,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最腹黑的话,


    “抱歉抱歉,下次我不会先入为主地产生奇怪的印象,觉得你是因为个子太矮才喜欢站在比较高的地方。”


    “路、德、维、格!”


    新仇旧恨一同叠加,从霜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惊人的杀气。


    路德维格又被奥薇娅用翅膀拍了一下。


    这次用的力道更大,天使的脑袋直接砸穿桌板,就这样华丽丽地卡在桌板里,硬生生凿出来一个大窟窿。


    霜:?


    怒气条积攒到一半,吸引仇恨的boss突然被同阵营队友痛击,他缓慢地闭上嘴,陷入沉默。


    白榆惊慌失措地伸出手,试图把路德维格从桌子里拔出来。


    “没事的,请不要担心。”


    奥薇娅牵住白榆的手,冲她露出安抚性质的笑容,


    “这也是为了他们之间的友谊着想。”


    神官长把手按在同伴的脑袋上,面不改色地回过头:


    “小星星需要炼制某样炼金物品,月光精灵的眼泪是必需品。”


    霜:“……所以才莫名其妙要和我打架啊。”


    娜拉很坦诚:


    “经常看你们板着一张脸,偶尔也想看看变脸的表情——还有类似这样的想法?”


    “无聊。”


    霜叹了口气,走到白榆身边,冲她伸出手,


    “有药剂瓶之类的容器吗?最好是没用过的,不然可能会影响素材的性质。”


    白榆从储物手环里摸出一个锥形的玻璃瓶。


    霜接过玻璃瓶,拔开盖子,面无表情地眨了下眼睛。


    眼泪从月光精灵的眼眶中涌出来,在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便化作散发着光晕的雾气,很快便将锥形瓶填满。


    “给。”


    霜封好瓶子,把它递给白榆。


    白榆乖乖道谢,盯着瓶子里涌动的雾气,眼眸中满溢着好奇的神采。


    “月光精灵的眼泪像雾气一样虚无缥缈。”


    霜说,


    “我们决心要用自己的双手来斩断悲伤的枷锁,决定要依靠自己来改变命运,对我们而言,眼泪是不需要存在的、无用的东西。”


    背弃生命女神的那个夜晚,他们怀抱着死去的同胞,将进入精灵之森的所有人类斩杀殆尽。


    善良的精灵无法做到赶尽杀绝。


    那就由月光精灵来。


    他们背弃信仰、摧毁过往所建立的所有观念、遏制住所有象征悲伤与苦痛的眼泪,在血与火的哀歌中,选择了属于月光精灵的道路。


    离开精灵之森、奔赴西大陆的那一晚,月光泠泠地洒落在他们身上,将璀璨的金发染作银色,将翠色的眼瞳变作血红。


    自那以后,他们的眼泪便不再拥有实体。


    白榆拿起锥形瓶,将它举起来,指尖压在瓶壁上,感受片刻后,肯定道:


    “但它是暖和的。”


    霜愣了一下。


    “我在书上看到过,眼泪是用来传递情绪的媒介,所以,不管它有没有实体、会不会拥有温度,都没办法作为‘冷血无情’的证明。”


    白榆仰起头,认真道。


    幼年期天使说话时,总是习惯性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看起来很诚恳。


    霜望着那双澄澈的眼睛,不知为何,没办法说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最后,他只是平静地垂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娜拉凑过来,继续帮白榆打算:


    “这里有两只成年天使,不缺羽毛,塞壬的鳞片、藤妖的藤蔓…我和弗洛拉去一趟怒风海岸?”


    白榆:“唔,我这里有塞壬的鳞片,藤妖的藤蔓…应该也能要到一点。”


    “但你不是要研究新配方吗?考虑到过程中的尝试和失败率,还是多准备一些素材比较好吧?”


    弗洛拉看出幼崽的顾虑,道,


    “没事的,不会耗费太多时间,我和娜拉很空。”


    “就是就是,让弗洛拉跟我一起走,她就不用给天使族帮忙了,一举两得!”


    娜拉笑嘻嘻地揽住好友的肩膀,目光落在位于清单第一列的素材上,


    “说起来,星绒花是什么花?我好像没见过。”


    “是盛开在海岛里的花朵。”


    奥薇娅说,


    “原本,神殿里种了很多,但现在已经绝迹了。”


    她转头看向艾薇琳,措辞很礼貌:


    “如果方便的话,能麻烦这位绿龙小姐载着我去一趟海域吗?”


    绿龙以速度见长,完全可以做到在一天之内往返。


    “可以。”


    艾薇琳点头应下。


    清单上的素材都有了着落,奥薇娅抬起手,拎着路德维格的衣领,把他从桌板里拔出来,异常慈爱(?地帮同伴摘下粘连在发间的木屑:


    “你留在这里帮忙。”


    路德维格:“……好。”


    白榆悄悄打开游戏面板,用金币修复好桌子上的大窟窿,又从储物手环里摸出一瓶治疗药剂,推给被同族扇了两翅膀的可怜天使。


    肆看着奥薇娅的翅膀,眼中突然划过一丝明悟之色。


    “奥薇娅小姐。”


    机巧人偶开口了,


    “女性天使的翅膀都可以用来扇击异性吗?”


    奥薇娅:“天使的翅膀都能用来扇击敌人。不过,男性天使会有意修剪羽毛、在翅膀上点缀各种各样的装饰品,这些行为也对翅膀的扇击力道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女性天使的翅膀大多自由散漫地生长、与狂风搏击,会更加强韧有力一些,扇起人来更痛。”


    霜缓缓地坐正了。


    他看向天使一族的神官长,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期待之色。


    奥薇娅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举个例子,路德维格还在青春期的时候,不光把自己的羽毛染成五颜六色的,还喜欢往上面粘各种各样的装饰品,有一回还把气球系在翅膀上,每根羽毛系一个。”


    “但他购买的气球好像有点问题,还没升到高空,那些气球就‘砰’一下炸开了,把他的羽毛都炸成了焦黑色,扑簌簌往下掉。如果不是神、小星星帮忙,他可能就要窝在家里大半年,等着羽毛长全了。”


    路德维格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


    哦,不对,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月光精灵脸上。


    霜:“没想到你还会拥有这样五彩斑斓的过去。”


    路德维格:……


    他不想说话了。


    肆:“我想,小星星也应该学习一下用翅膀进行扇击的课程。”


    她诚恳地注视着奥薇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为妹妹考虑的温柔姐姐:


    “您觉得呢,奥薇娅小姐?”


    奥薇娅:“如果小星星愿意的话……?”


    她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迟疑地看向白榆。


    白榆看看还没来得及喝下治疗药剂,脸上带着擦伤、后脑勺还鼓起一个大包的路德维格,也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肆:“我觉得很有用哦,如果被欺负的话,可以直接把对方拍扁。”


    拍扁。


    肆说话一向直来直去,她所说的拍扁,应该是物理意义上的拍扁。


    白榆的目光游移了一下,默默飘向还待在柜台上的纸箱猫。


    “小星星,你的想法呢?”


    肆温柔地询问。


    白榆:o.o


    “好哦。”


    ——还是答应下来了-


    第二天傍晚,清单上明确记录的素材就凑齐了。


    白榆站在炼金釜前,对着一堆素材思考:


    “稳定剂和融合剂…应该挑选什么样的素材呢?”


    白榆已经尝试过自行创新配方,对各种素材的特性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正因如此,她才会对从前所提出的概念感到束手无策。


    诚然,“把深渊气息转换成能源”,是相当有意义的构想,但要把它付诸实践,需要付出很大程度的努力。


    这些素材都与她的构想息息相关。


    塞壬、月光精灵。


    前者由人鱼转变,后者曾是精灵族的一员。


    由他们所“产出”的素材,都具备有一定的“转换”特性。


    藤妖。


    生活在怒风海岸一带的黑暗种族,可以吃掉包括神力在内的“力量”。


    因此,藤妖的藤蔓也被赋予了近似“吞噬”的属性,可以吸收、容纳深渊气息。


    天使。


    属于她的眷族,被星辰所注视,能在白昼下翱翔,也可以在夜幕下行走。


    换言之,天使的羽毛,可以成为衔接光与暗的“桥梁”。


    但是——


    塞壬的鳞片会和藤妖的藤蔓发生反应。


    月光精灵的眼泪会在炼金过程中挥发。


    天使的羽毛与充满杂质的“废液”接触,很有可能会引发爆炸。


    并不是奥薇娅不擅长炼金。


    而是…在没有稳定剂和融合剂的情况下,这份配方本身就充满危险。


    她下意识侧过头,又稍稍愣了一下。


    “怎么了?”


    纸箱猫没办法在她的肩膀上找到着力点,只能待在她的头顶。


    高处视野更好,泽菲尔很快便发现这个有点奇怪的小动作。


    白榆:“原本,是想要问一下泽菲尔大人,能不能用风魔法上个防护的。”


    防护卷轴有耐久度限制,尝试新配方、失败率比较高的情况下,白榆一般会让泽菲尔先给自己套上一层防护。


    更安全,也可以增加防护卷轴的使用期限。


    但是,待在她头顶的纸箱猫没办法使用风魔法。


    白榆顺着可移动爬梯走下来,来到柜子边上,拿起防护卷轴,展开。


    薄膜晃晃悠悠地舒展开,把她包裹起来,白榆抬起手,捏着薄膜的一角,把它往上拽,直到完全覆盖住纸箱猫。


    “……这又不是我的本体。”


    “但是,泽菲尔大人,可以感应到这边的情况吧?”


    白榆又回到了炼金釜前,


    “还是会痛的。”


    泽菲尔不说话了。


    他最近经常出现“掉线”的情况,大概是因为重新塑造形体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


    白榆并没有放在心上,全神贯注地思考着配方中缺失的两种素材。


    片刻后,她动了。


    幼年期天使从储物手环中拿出各式各样的素材,对空气中的风元素下达指令,让它们托举着素材,飘在自己的侧后方,便于拿取。


    炼金釜下方燃起火焰。


    白榆将素材切分成指甲盖大小的碎片,专注地凝视着炼金釜。


    空想没办法带来改变。


    与其在脑海中排列组合,不如在现实中予以尝试——炼金、锻造时出现一些损耗是必然的,就连制作食物时,都可能会因为调味不及时、没有控制好火候,导致成品难以下咽。


    但是,一切尝试都是由意义的,最初的炼金就建立在失败的基础上,失败的食物也可以用来填饱肚子。


    要勇于尝试。


    白榆将切分好的素材挨个投入炼金釜。


    小剂量的素材所产生的意外是可控的,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爆炸也被限制在炼金釜内部。


    白榆保持着稳定且良好的心理素质,继续自己的“尝试”-


    索朗奇行走在菲兹伯顿的街道上。


    他停下脚步,看着用机械和零件构成的花卉,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抱歉,伊利希斯,我一直都没有勇气来这里见你。”


    卸去红衣主教的装束后,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眼中流淌着浓重的哀伤之色,


    “我一直都觉得,只要我不来这里,你就会在某一天给我寄来一封信件,质问我为什么不来见你。”


    但他终究没有等到那封信件。


    自深渊裂缝中出现的恶魔杀死了他的未婚妻,又吞掉了她的尸体。


    在四十七年前的霜雪季,他带队进入深渊,杀死了一只袭击队伍的恶魔,从那只恶魔携带的“战利品”中发现了恋人的指骨。


    那根指骨上套着他亲手制作的戒指。


    ——可以自动调节大小,内侧镌刻着他和伊利希斯的名字。


    “就算我能说出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你依旧会觉得生气吧。”


    索朗奇喃喃自语,很快,他又露出一个异常平静的笑容,


    “生气的话还是留到我们见面时再说吧。”


    “我已经把白曜石给奥尔德斯那小子了,圣典也交给了莉娜那孩子。”


    索朗奇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剩下的这点力量…哈,正好用来施展大规模光明术。”


    像是在回应他的想法一般,烙印在他掌心的太阳纹章散发出一阵刺眼的光亮,几乎要穿透浓雾。


    “老伙计,没用的,这里的太阳也是由机械构成的。”


    索朗奇展开掌心,低声祷告,数不清的光明元素从这枚纹章中涌出来,在他脚下勾勒出巨大的法阵。


    大型光明术·圣裁之光


    ——以燃烧全部的光明元素为代价,展开大规模的净化领域,这法阵所覆盖的区域内,被黑暗所浸染的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净化的事物越多,需要的光明元素越多。


    当所有的光明元素都被消耗殆尽,法阵就会转而消耗施法者的生命。


    这是索朗奇为自己挑选的归宿。


    他站在法阵中央,平静地注视着逐渐变得浅淡的雾气。


    逐渐黯淡下来的太阳纹章不停歇地闪烁着,似乎是想要和天上的太阳建立联结。


    但雾气依旧存在,机械太阳稳定地运转着,它所散发出的光亮无法被纹章吸收。


    索朗奇:“不要小看恋爱脑为了殉情所做出的计算啊。”


    就像是任何一个顽劣的年轻人一般,他冲着陪伴自己多年的太阳纹章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


    “我等待了这么多年,就是想要这种‘刚刚好’的局面。”


    消耗完所有光明元素后,这里的雾气也没办法完全消散。


    但是,再加上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就足够了。


    菲兹伯顿会拥有一片“安全区”,年轻的光明牧师可以把这里当作练手的场地。


    作为他的学生,奥尔德斯会一直关注着他的“埋骨地”。


    莉娜或许不会翻开那本圣典,但是,在得知他的死讯后,她一定会把圣典保留下来,在合适的时间交给合适的人。


    或许,再过一百年,菲兹伯顿就可以彻底恢复正常了。


    突然——


    不远处响起“嗡嗡”的声响,像是正在运作的魔能吸尘器。


    雾气飞速地涌向声音的源头,又在顷刻间消弭无踪。


    阳光洒落下来。


    索朗奇的光明元素还没消耗完。


    他站在原地,唇瓣哆嗦了一下。


    太阳纹章闪烁起来,频率很快。


    像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也像是…毫不留情的嘲笑。


    第135章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经历的十多天的漫长研究与不懈尝试,炼金釜终于绽放出了象征炼金物品炼制成功的耀眼光芒。


    泽菲尔:“真不容易啊。”


    各种意义上的。


    一向娇生惯养的炼金釜在此次研究中征战沙场,内壁已经变得坑坑洼洼,但还是顽强地撑了下来;


    储存在素材柜里的素材也消耗了一大半,好在白榆的储备足够丰厚,就算损失掉一些稀有素材,也可以在后续通过各种方式补全;


    这段时间的白榆也堪称“废寝忘食”,店铺里的生意交给了机巧人偶们打理,每到饭点、睡觉的时间时候,都是肆亲自来炼金点抓天使。


    不知道为什么,名叫“肆”的机巧人偶好像看他尤其不顺眼。


    用轻小说里的形容,就是那种“三朝老臣看待耽误贤明君主上朝的祸国妖妃”的眼神……管她呢,泽菲尔从来不在意这种小事。


    白榆:“终于!”


    她站在可移动爬梯上,感动地注视着游戏面板上跳出的提示。


    【炼金·大成功!】


    【恭喜您获得了:能源转换机×1】


    【能源转换机[可出售]】


    【分类:炼金物品】


    【可以将深渊气息转换为能源的特殊装置,在不懈尝试下诞生的伟大发明。呃。虽然它长得像吸尘器,使用方式也很像吸尘器,但市面上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吸尘器……?】


    泽菲尔:“从外观来看,完全就是大号吸尘器啊。”


    白榆:“唔,吸尘器的原理,是把垃圾吸走,然后储存起来,方便集中处理。能源转换机是把深渊气息收集起来,然后统一转化成可用能源,从原理来说,应该差不多?”


    ——不管外观如何,只是记录在纸张上的构想,真正在现实中得以实现了!


    她高高兴兴地抬起手,隔着一层薄膜拍拍自己的杰作:


    “没想到史莱姆凝液可以在充当稳定剂的同时,加速素材之间的融合。”


    “一堆高阶素材,居然要这种普通的素材进行调和。”


    泽菲尔停顿了一下,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那只天使拔了多少根羽毛了?”


    说的是路德维格。


    白榆的眼神游移了一下,稍微有点心虚:


    “大概…七八十根?”


    这还是她有意减少素材分量、控制爆炸范围的前提下,计算出来的“最小损耗”。


    霜主动过来送眼泪的时候,就会拖上自己的“好朋友”,一边用眼泪灌满瓶子,一边伸手拔羽毛——在月光精灵积极主动的配合下,这两样素材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短缺的情况。


    塞壬的鳞片和藤妖的藤蔓,只有最开始那次是通过武力镇压得来的,后续的素材都是换来的。


    嗯,给雄性塞壬随时随地都能加热的便携炉灶、防水不易生锈的锅具、白榆眼中的马赛克衣装,给藤妖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在弗洛拉的运作下,整片怒风海岸都变得活跃起来。


    结果,她们不光换取到了白榆所需的素材,还换到了无头骑士心爱的小石头、莱姆保存了一百年的小树枝之类的奇怪素材。


    至于星绒花的花瓣…奥薇娅乘着绿龙去了一趟海岛,采集到一部分花瓣,又收集了一些花种。


    在月光精灵的帮助下,星绒花已经重新绽放在神殿中了,想用的时候随时都能采集一大堆。


    反正掉羽毛的不是白榆,泽菲尔跃跃欲试地怂恿道:


    “回头让他上天飞一圈。”


    白榆觉得不太好,小声道:


    “听奥薇娅姐姐说,因为青春期的时候做过很多不靠谱的事情,所以路德维格哥哥在天使族没什么异性缘。如果、如果——”


    女性天使对男性天使的翅膀强度没什么要求,但如果飞都飞不稳…那路德维格大概率会痛失这辈子的族内择偶权,和过去“五彩斑斓翅膀”“气球炸掉羽毛”的黑历史一起,被钉在天使族的耻辱柱上,成为天使们用来教导后辈的反面教材。


    泽菲尔:“哼,秃翅膀天使。”


    白榆假装没听见这句针对路德维格的吐槽。


    聊天的工夫,炼金釜已经冷却下来了,她抬起手,一把抱住这次的成品,打算把它带到外面,试用一下。


    然后——


    吸尘器、不对,能源转换机,卡在了炼金点的门框里。


    白榆站在原地,呆立片刻,开始慢吞吞地转换姿势。


    依旧不行。


    泽菲尔:“去问问有没有会用缩小类法术的?”


    “变小的话,可能会影响功率。”


    白榆把怀里的能源转换机放在地上,从储物手环里摸出来一根带阀门的皮管,把它固定在能源转换机吸收深渊气息的入口上。


    泽菲尔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你的储物手环里放了多少东西?”


    怎么感觉什么都有。


    白榆:“这个吗?在法师学院赛的场地上摆摊,有个姐姐没带钱,但又很想要摊位上的护符,我就让她用东西交换。这根皮管她只在泼水节用过一次,很新,材质也很好。”


    她本来是打算用来连接水泵的。


    听绒绒说,到皎月季的时候,兽人们会去密林区的湖泊里捞鱼,还会进行别开生面的捞鱼比赛。


    但犬兽人并不擅长游泳,绒绒个子还矮,没办法去水比较深的区域,如果能把湖泊里的水抽干,绒绒就可以直接去下面捡鱼了。


    泽菲尔听完她原本的打算:


    “……你也不怕被那里的兽人联手丢出去。”


    完全就是在帮忙作弊吧!


    白榆:“但是,比赛没有规定,不能抽水吧?更何况,绒绒还请我们吃甜瓜了。”


    “半个甜瓜就把你收买了。”


    “绒绒说,捞鱼比赛时捞到的鱼,都归参赛选手。”


    “哼,泽菲尔大人就勉为其难地参加一下吧。”


    “但我们不是兽人,可以参加他们的比赛吗?”


    “不让我们参加就把他们统统打飞——或者让那条半蛇人去捞,我们在岸边等着吃。”


    “这样的话,也要让长鳞姐姐一起吃饭哦。”


    “我可不是那种小气的家伙。”


    白榆最后检查了一下连接处,确认已经固定完毕后,牵着皮管走出去。


    皮管很长,横穿整个店铺后,依旧有将近十米左右的富余。


    停留在店铺里的顾客好奇地围了上来。


    “这就是小店主这段时间研究的东西吗?另一端连着什么?”


    “看起来像是老式吸尘器的皮管欸。不对,这东西我好像见过!之前泼水节的时候,有个可恶的家伙拿它当高压水枪到处乱甩!”


    “如果菲兹伯顿的街道被水淹了……会导致全城机械短路,然后触发触电身亡之类的悲惨结局吧?”


    白榆:“不是水枪,连着可以转化能源的装置。”


    她一边解释,一边看向站在柜台旁边的肆:


    “肆姐姐,可以帮我把那边的开关按一下吗?”


    “好。”


    得到回应后,白榆走出任意门,把皮管的一端对准天空。


    围观的顾客一副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纷纷趴在门边,脑袋叠着脑袋,对幼年期天使的背影投以好奇的注视。


    片刻后,位于炼金点的能源转换机被启动,被白榆拿在手里的皮管突然发出一声闷响,弥漫在空气中的黑雾迅速聚拢过来,被吸入皮管中。


    就像是将大体积猎物吞入腹中的蟒蛇,皮管出现异常明显的膨胀,看起来好像随时会炸开。


    【虚空之骰为您开设了一场赌局。


    1~2点.爆炸就是艺术!


    3~4点.有惊无险


    5~6点.强化——没歪!】


    泽菲尔:“非得在这种时候刷一下存在感?”


    突然出现在空中的小骰子散发着盈盈的微光,愉快地晃了晃。


    白榆伸手,抓住它,往上一抛。


    骰子骨碌碌地旋转着,即将落地的那一刻,阴影中悄悄溜出来一截触手,拨弄了一下骰子。


    6点。


    【噢,令神感动的友谊!您再一次掷出了让人惊叹的数字!】


    好像已经被看穿了。


    白榆有点心虚,侧过身,让影子落下来,把灾厄之神的虚影挡得严严实实。


    【您失去了:普通的皮管×1】


    【恭喜您获得了:超进化皮管×1】


    【超进化皮管[绑定][不可出售]】


    【分类:???】


    【具有抗高温、耐腐蚀、延展性强等特征,在每一次强化中都得到了有效的提升。可以用来运输深渊气息,也可以用来输送能源——总而言之,它完美适配您现阶段的需求,是来自虚空之骰的小小赠礼。】


    朴素的黑色皮管在顷刻间转变为亮闪闪的金色,非常引人注目。


    白榆听到身后传来的惊叹声,默默把手里的皮管举高一点,方便让大家看清上面的细节。


    超进化皮管带来的震撼并没有维持多久。


    很快,在店铺里探头探脑的顾客便发现了异常——


    “外面的雾气是不是变淡了?”


    “好、好像是被这根皮管吸走了?”


    “不对不对,应该是皮管连接的装置在发挥作用…小店主,你刚才说转化能源?不会是把深渊气息转化成能源吧?”


    白榆刚要点头,顺便为疑惑的顾客解答一二,目光却突然定在不远处。


    隔着愈发浅淡的雾气,她看到一个健步如飞、脸上挂着狰狞微笑的老人。


    白榆:???


    被对方的气势所迫,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要回到店里。


    但老人的速度比她预想中更快,对方一个箭步冲到店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皮管看。


    白榆:“爷爷好?”


    她有些迟疑地打了个招呼。


    这声问好成功让索朗奇从“殉情失败”的复杂心情中脱离出来,他看到白榆身后的翅膀,又愣了一下。


    白榆:“菲兹伯顿的深渊气息,对身体不好,爷爷要进来休息一下吗?”


    卸去刚才那副好似要找人算账的复杂表情后,这个穿着寻常的老人家,看起来是个很慈眉善目的老人。


    白榆很少在菲兹伯顿看到年纪大的老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担忧的情绪。


    “谢谢你。”


    索朗奇接受了这份小小的善意,开始用谈话的方式和眼前这名幼年期天使拉近距离,


    “我是索朗奇——你可能没听过我的名字,奥尔德斯和莉娜都是我的学生,那两个孩子承蒙你的照顾了。”


    【资料·索朗奇已解锁。】


    【索朗奇】


    【详情:负责管理白曜港的红衣主教,在光明教廷中的地位仅次于圣女与教皇。目前处于半退休状态,手中事务已尽数移交。索朗奇的未婚妻死于菲兹伯顿,此次行程或许也有“殉情”一事有关——很可惜,他的技能读条被打断了。】


    【兴趣:???】


    【交情较好的朋友:伊利希斯】


    【喜欢的东西:???】


    【讨厌的东西:???】


    殉情?


    白榆疑惑地抬起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索朗奇。


    泽菲尔看的轻小说里,偶尔也会出现这样的桥段。


    嗯,殉情的一般都是年轻人,还有殉到一半突然燃起求生欲,又累死累活游上岸/徒手攀上悬崖的。


    不知道索朗奇是因为什么“被打断”的。


    始作俑者把作案工具交给跃跃欲试的顾客,扶着这位“殉情失败的大人物”进入店铺-


    第一哨塔。


    嵌合的齿轮相互牵引,带动了庞大机械的运转,负责看守“太阳”的机巧人偶将燃料投入巨大的转化炉中,目送着燃料在高温下发生反应,散发出强烈的光和热。


    刺眼的光芒与灼热的温度顺着管道一路往上、注入以机械构造的太阳中。


    “克拉拉,今天的燃料是不是放太多了?”


    一名机巧人偶从外面走了进来,停在距离稍远的地方。


    看守太阳是门技术活,危险性也很高,在附近工作的机巧人偶大多添加了耐高温防辐射的涂层。


    为了自身的零件寿命着想,普通的机巧人偶是不会主动靠近“太阳”的。


    传话的机巧人偶又往后退了退,觉得今天的燃料果然有问题——只是在这里站了一小会儿,她就觉得身体快要融化掉了。


    克拉拉瞥了她一眼:


    “莫莉,你的零件有点老化了,最好去枢心换一下。”


    老化后的零件容易磨损,也不耐高温。


    “哦哦,好,我结束今天的工作就去——不对,我是在和你讨论燃料问题!”


    莫莉努力把话题带回来,


    “今天轮到我维修花圃——但那里的太阳实在太大了,零件被晒得反光,摸起来还有点烫,很影响工作效率的!”


    克拉拉:……?


    “反光?”


    机巧人偶疑惑地放下铲子,怀疑这名同伴是被这里的温度烫坏了魔能回路,


    “怎么可能。”


    用机械制造出来的太阳终究无法替代真正的太阳,菲兹伯顿依旧拥有白昼、也可以从虚假的阳光中汲取到一丝温暖,但在由深渊气息组成的沉沉黑雾中,即便是最漂亮的镜面,也无法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真的有。”


    莫莉担心自己融化在半路上,不敢过去,只好一个劲地冲克拉拉挥手,


    “走走走,我带你过去看看。”


    克拉拉:“我的工作还没有——”


    “哎呀,别惦记这个了,如果我的说法没有出错,你再往里面加燃料,外面的机巧人偶都会出事的。”


    莫莉打断了她的话。


    克拉拉叹了口气:


    “好吧,最多一刻钟。”


    她走过去,被莫莉一把拉住。


    “那就不要磨磨蹭蹭啦,快点快点,跑起来跑起来。”


    克拉拉跟着莫莉一路狂奔,从哨塔的最顶端来到地面上。


    踏出哨塔的一瞬间,一片亮色闯入她的视野。


    用机械构成的花卉折射着耀眼的光芒,几乎要荡漾成一片银海。


    往日弥漫在街道上的黑雾变得异常稀薄,只需要稍稍抬起眼睛,就可以清晰地看见十几米以外的景物。


    外面的温度有点高。


    即便机体上覆盖着特殊涂层,克拉拉也清晰地感受到了气温的变化。


    她呆愣片刻,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天空。


    ——灰蓝色的天幕上,悬挂着两个太阳。


    第136章


    克拉拉呆立片刻,回过身,拔腿就跑。


    莫莉:“欸?你不在外面转转吗?”


    克拉拉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转个屁,你不想活了?”


    莫莉:?


    “好端端的怎么还咒我,我是零件老化了,不是机体坏掉了。”


    “啧,我去操作台调整一下燃料数值,你自己去找个凉快的地方呆着。”


    好吧。


    莫莉决定翘掉整理花圃的工作。


    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自言自语起来:


    “反正之后要去枢心换零件…在外面逛一圈应该没什么关系?”


    机巧人偶很快便做好了决定。


    她迅速溜到街道侧边的影子里,踏着建筑物的阴影漫无目的地前行。


    菲兹伯顿是名副其实的机关之城,这里的大多数事物都是由机械构成的,在过去,莫莉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些东西和自己有什么不同。


    但是,在此时此刻,所有景物都变得不一样了。


    花圃中的花卉闪闪发光,伫立在各处的哨塔被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就连运转的齿轮都随着角度的变幻折射出不同色调的光辉。


    不知不觉间,莫莉走到了街道的分岔口。


    不远处传来喧闹的声响。


    人类、兽人围在一块,拿着一根金色的皮管到处挥舞。


    那根皮管似乎连接着可以吸收雾气的装置,地面上的黑雾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他们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会儿,长着猫耳朵的兽人跳到屋顶上,笑容满面地把皮管塞到一名天使手中。


    屋顶上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莫莉看不清天使的表情,片刻后,那名天使飞了起来,开始拿着皮管在低空处巡游。


    ……或许是因为雾气有些阻碍视野,那名天使的飞行姿势有些奇怪,像是没办法很好地保持平衡。


    身后传来规律且平稳的脚步声。


    机巧人偶拥有一致的频率波段,但又在细微处有所不同。


    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他们行走时的步伐节奏。


    每一名机巧人偶,都拥有不一样的行走节奏。


    他们通过相同的频率波段来判断同伴,又通过不同的步伐节奏来辨认同伴。


    莫莉意识到对方的身份,淡淡地死了一下。


    她僵着脸转身:“哈哈,好巧,我正准备去枢心更换零件呢。”


    “动作快一点。”


    菲比看了她一眼,友善提醒,


    “我们制造的太阳还挂在天上,由于一些技术条件限制,在燃料燃尽前,暂时没办法做到关停。”


    零件出现老化情况后,及时更换,是不会对机体产生太大影响的。


    但身处高温环境时,魔能回路的力量流动会出现超载之类的异常状况,再加上老化的零件,很有可能会对机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用人类的话来说,真的会折寿。


    莫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顿时顾不上“偷懒被上司抓包”的尴尬了,急忙点头,直直往枢心的方向冲。


    菲比站在原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热闹场景。


    他旁观了很久。


    第一块区域的雾气变得浅淡时,菲比就赶到了现场。


    皮管长度有限,另一端连接的装置似乎没办法搬出来,正当他以为“净化”存在区域限制时,那群人类拎着皮管、欢天喜地地回到店铺里,留在外面的兽人“哗啦”一下撕下了整扇门,欢快地跑到了另一片区域,重新把“门”贴在墙面上。


    在那之后,门被打开,这些人又开始拿着皮管到处乱挥。


    不断重复上述行为的过程中,弥漫在菲兹伯顿的雾气渐渐散去,往日能见度极低的街道变得无比清晰。


    ……困扰了他们一百余年的难题,就这样奇迹般消解了。


    菲比静立片刻,抬步,走向店铺-


    “要带我去枢心?”


    白榆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思议,


    “对机巧人偶来说,枢心是特别重要的地方吧?”


    作为这个提议的发起者,菲比顶着幼年期天使疑问的目光,点头。


    “大部分设施的控制台都位于枢心,我们平时所更换的零件、与这座城市有关的所有资料,也都储存在那里。”


    白榆:“这样的话,我最好还是不要过去吧?”


    听起来是很重要的地方。


    “不,您应该去那里一趟。”


    菲比单膝点地,平视白榆。


    “在深渊裂缝出现之前,我们曾得到过一则预言。”


    他的称呼有了细微的转变。


    白榆:“我之前,有听说过,机关之城的机巧人偶,曾经委托一位冒险家送信。”


    那是一项没有被完成的限时任务。


    因为某些现实原因,接到任务的玩家没能在最后期限来临前把信送到,待他赶到白曜港,那封信件已经成了一张白纸。


    没过多久,菲兹伯顿出现大量深渊裂缝,接近全境沦陷。


    白榆听到这则过往的时候,就很认真地思考过,为什么那封信件会在期限结束后自动消失。


    “是什么样的预言?”


    她问。


    “那则预言是命轨星盘带来的。”


    菲比停顿片刻后,道,


    “祂说,如果我们继续当时的研究,一定会招来恶果。”


    在歌之城听神明讲八卦的时候,白榆听说过命轨星盘。


    据说这位神明的权柄与“命运”息息相关,可以通过星盘推测出命运的发展轨迹。


    机巧人偶憎恨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连带着讨厌上了这位神神叨叨的神明,基本见一次揍一次,关系非常恶劣。


    现在看来,从八卦中得来的消息,似乎不够全面。


    白榆:“你们当时在研究什么?”


    菲比:“如何让机巧人偶拥有‘感情’。”


    出人意料的答案。


    菲比:“在过去,机巧人偶被划分到‘中立阵营’,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外化的感情,偏向采用理性的方式进行思考。不会刻意去帮助谁,也不会刻意去伤害谁,机巧人偶就像是游离在所有事件之外,用单一的程序进行思考,又从各种各样的反馈中采集数据。”


    白榆想起优化采购单时看到的场景。


    那时候,她所遇见的机巧人偶,语调很呆板,行为模式也很单一,看起来就像是型号比较旧、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人。


    ……和现在完全不同。


    菲比:“这项研究开始得很早,但一直没什么进展。直到…我们得到了一名人类的帮助。”


    想起过去的事,他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


    “她似乎来自贵族家庭,因为某些原因,独自来到菲兹伯顿生活。和安装好核心就能胜任大部分事务的机巧人偶不同,人类需要经历、需要成长——她的年纪很小,却很快就适应了陌生的环境,对各种各样的机械表露出了很大的兴趣,经常缠着附近的机巧人偶问问题。”


    菲比就是那个“住在附近的机巧人偶”。


    “听起来像是恋爱小说的开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111做出极为形象的点评。


    待在白榆脑袋上的纸箱猫点点头。


    菲比:“伊利希斯有未婚夫。”


    伊利希斯。


    白榆终于意识到某项重合的资料栏,迟疑地转过头,看向索朗奇。


    索朗奇的表情同样有些复杂。


    他盯着机巧人偶看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


    “伊利希斯经常在信件中提起你。”


    年轻的时候,他还吃过好几回醋。


    “请不要对伊利希斯产生误解。”


    菲比说,


    “她很爱你。”


    索朗奇微笑起来:


    “就算她真的和你存在过一段感情,我也不会发表异议——我们之间相隔了太远,在大部分情况下,我都没办法及时赶到她身边。”


    白榆看看被索朗奇捏在手里、几乎要变成一堆碎末的饼干,欲言又止。


    泽菲尔代替她吐露心声:


    “真的吗?我不信。”


    “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


    菲比表情严肃,语调也变得冷硬起来,


    “伊利希斯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她可以凭借自己完成很多事。”


    很好,一个嘴硬,一个完全误解了。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机巧人偶被触碰到了雷点,如同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格外嫌弃地把脑袋撇了回来,


    “抱歉,我继续往下说。”


    白榆默默点头。


    “伊利希斯在机械方面很有才能,来到菲兹伯顿的第八年,她知晓了机巧人偶一直以来的愿望,主动加入了我们的研究计划中。”


    “对机巧人偶而言,情感的雏形来源于‘模仿’,她将自己的所有心情记录下来,作为最初的蓝本。”


    “炼金术是从无到有的学科,这门学科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无中生有’,炼金术士拥有了一个新奇的想法,进而创造出意想不到的物品。”


    “研究也是一样的。”


    “迟迟没有进展的研究,在得到一个崭新的思路后,相当顺畅地推进下去。”


    “只差一点点,我们就能触及那扇门扉,拥有自己所希冀的‘感情’。”


    “就在那时,命轨星盘出现了。”


    菲比将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垂下眼眸,


    “祂告诉了我们那则预言——可惜的是,我们并不相信命运,也不相信神明。”


    机巧人偶更相信自己的双手,更相信自身的意志。


    白榆:“所以,那封信,不是求救信吗?”


    菲比点头:“只是用来应付命轨星盘的。”


    他瞥了索朗奇一眼:


    “伊利希斯原本还打算把自己的信件放进去,但考虑到信件未必能送到特定对象的手上,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白榆理清楚了:


    “所以,命轨星盘过来说了一则预言,你们都不信,但为了把祂打发走,故意往光明教廷送了一封信?”


    她发现了疑点:


    “为什么第一反应是往光明教廷送信?”


    “研究就快成功了,总不能真的停下手头上的事情吧?”


    菲比反问完,又微妙地沉默了一下,道,


    “光明教廷什么都管,惹事之前可以先往那边递个消息,方便之后有人兜底——这是公认的常识。这个举措确实有用,在我们委托冒险家进行递送信件后,命轨星盘也没有再过来打扰我们了。”


    泽菲尔:“……这样看的话,完全就是你们自己在作死啊。”


    “我们并不相信命运。”


    菲比的语气很平静,


    “更何况,命轨星盘的提醒并非出自善意——虽然我无法断定深渊裂缝的出现一定与祂有关,但祂一定在某个环节起到了推手作用。”


    机巧人偶把按在胸膛上的手缓慢移开。


    他的掌心出现了形似星屑的碎片。


    “这是我使用某种方式,从祂身上剥离出来的力量碎片。”


    白榆看着这些闪光的碎片,突然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吸引力。


    像是得到了感召一般,碎片震颤起来,散发出来的光芒愈发耀眼。


    泽菲尔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冷哼:


    “我说你的神名怎么还没有定下来,原来有只老鼠在暗地里侵吞职能呢。”


    触及知识盲区了。


    白榆虚心求教:


    “神名,和职能,有关系吗?”


    不同的神明拥有不同的权柄,这个白榆知道。


    权柄相似的神明可能会拥有相似的职能,在这种情况下,拥有的信仰越多、所占据的职能范围也越广,这个白榆也知道。


    职能范围窄的神明不一定弱,但职能范围广的神明一定很强。


    信仰多、职能广,强一点也是理所应当的。


    再深一点,她就不太了解了。


    “职能范围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看神明自身的能力,没什么君子协议,想要、能力也够的话,就直接去抢。”


    泽菲尔说,语气逐渐变得阴森起来,


    “权柄是天生的,职能是根据自身所拥有的权柄与意愿划定的,在那之后,神名才会被确立——那家伙把本属于你的职能抢走了,所以你的神名才迟迟没有办法确立。”甚至都没办法发挥出原有的力量。


    他们说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菲比听完全程,没有表露出惊讶的神情,只是有些恍然。


    “原本只是想要把祂当成好用的能源交给您的。现在看来,祂应该是一份不错的礼物。”


    这句话中含有的信息量很大,白榆震惊地瞪圆眼睛。


    机巧人偶冲她露出一个柔和的、没有丝毫攻击性的微笑:


    “请跟我来。”-


    菲比在一座形似熔炉的巨大机械前停下脚步。


    白榆已经很熟悉菲兹伯顿的机械构造了,顺着嵌合的齿轮一路搜寻,很快偏左侧的位置上发现了一颗棱角不规则的星星。


    那颗星星没有五官,但白榆还是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被注视感”。


    好像对上视线了。


    那颗星星震颤了一下,变幻成更加扁平的形状,发光的微粒飞速流转着,如同变幻的星空。


    运转的齿轮发出刺耳的声响,一柄乌黑黯淡的锤子从“熔炉”中冒出来,重重击打在扁平的星星上,敲下几片碎屑。


    这些碎屑晃晃悠悠地飘下来,落在履带上,被送入正在搅拌的燃料中。


    白榆感同身受地捂住自己的脑袋,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看出她的担忧,菲比道:


    “请不要担心,您是我们的恩人,也不曾逼迫我们成为您的信徒,我们不会对您做出这种事。”


    高处传来一声讥笑。


    “不要被他骗了,小家伙。”


    命轨星盘用嘶哑的声音道,


    “机巧人偶都是些没有心的家伙——就算变得再像人,他们本质上也只是冷冰冰的机械,感情是通过演算和学习得来的,情绪是通过模仿与计算表现出来的。我好心好意用神明的伟力帮助他们,却沦落到了如此下场,真是可悲可叹。”


    白榆悄悄低头,和待在怀里的泽菲尔说话。


    “祂是不是,不认识我?”


    “嗯,头一回见凶手在苦主面前卖惨的。”


    ——大概是被锤子敲傻了。


    第137章


    白榆仰起头,注视着被困囿在巨大机械上的命轨星盘。


    来这里的路上,菲比顺带着给她介绍了一下机巧人偶们制造的太阳。


    由机械所构成的太阳,本质上就是一颗会发光、能散发恒定热量的球体,需要定时填入燃料,才能将菲兹伯顿维持在相对适宜的温度。


    制造能源转换机的过程中,白榆对炼金这一技艺拥有了更加深入的理解,已经能隐约触碰到事物的本质。


    她能感知到,命轨星盘的“碎片”混入燃料后,为这些燃料赋予了更加稳定的特性——不会因为温度急剧升高导致爆炸,也不会因为消耗太快导致资源短缺。


    如果是从这个角度来思考,对方也算是舍己为人,做了一回好事。


    但是。


    “不对哦。”


    她认真地反驳,


    “机巧人偶的确是由机械构成的,但他们也拥有感情。”


    和仿生人一样。


    “如果他们真的没有感情,在权衡利弊后,就应该成为你的信徒。”


    “既然你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那他们跟随在你身边,可以顺理成章地避开灾厄、拥有更加光辉灿烂的未来。”


    如果肆愿意站在创造者那边,如果098、111、156没有出手帮忙,那座位于地下的基地不会覆灭,荒芜星或许也会拥有复苏的希望。


    他们会和自己原来的同伴一起,赢得人类的赞誉、成为新世界的英雄。


    “但他们拒绝了你。”


    “机巧人偶用自己的双手制造太阳,又亲手把你困在这种地方。”


    “这明明是一条更加艰难的道路,但他们在选择时,并没有犹豫。”


    肆拒绝了过去同伴的拉拢,在刻意造成的意外中机体报废。


    098、111、156被删去了记忆,却在得知真相后,再一次做出相似的选择。


    肆爱着她。


    在相互依偎的那些时光中,编号004拥有了一个名字,成为她的“肆姐姐”。


    所以,在窥见真相后,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肆做出了切实的行动。


    098、111、156也对她抱有爱。


    但促使他们行动的,更多是愧疚。


    ——身为“加害者帮凶”的愧疚。


    这些复杂的、近乎纠葛般的情绪,本就是“感情”的一环。


    星星点点的光芒自白榆的羽翼中浮现出来,她的眼眸深处流转着近似星空的纹路。


    “机巧人偶们恨你。”


    她说,


    “恨也是一种感情。他们怀抱着恨意,所以没有做出你所期望的选择。”


    “你、你是!”


    命轨星盘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被捶打得昏昏沉沉的脑袋久违地开始运转,在此时此刻,祂终于意识到,被机巧人偶带在身边的年幼神明,可以轻易地“占据”祂所拥有的职能范围。


    “如你所见,站在你面前的,正是浮空屿的主——”


    白榆一把捂住纸箱猫的嘴巴。


    纸箱猫在她怀里扑腾了一会儿,总算抓住继续说话的机会:


    “干嘛不让我说话?刚才那个节点明显要有气氛组烘托!”


    白榆:“泽菲尔大人,最近是不是在看,龙傲天题材的轻小说?”


    泽菲尔陷入可疑的沉默中。


    白榆心领神会:


    “听今宵月明姐姐说,歌之城的书店又发售了一批新的轻小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买。”


    泽菲尔的注意力被顺理成章地转移了:


    “新书太贵了,先把我这段时间漏掉没看的轻小说买回来。”


    白榆:“好哦。”


    命轨星盘被彻底晾在了一边。


    祂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你们在做什么?”


    现在不是互相放狠话的环节吗?


    下面这家伙不光不报上自己的名号,还旁若无人地和一只奇奇怪怪的纸箱猫聊天!


    “在考虑怎么做掉你。”


    奇怪的纸箱猫说出了相当狂妄的发言。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番话语后,命轨星盘居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欣慰感。


    ……终于回到正轨了。


    “很可惜,我并不会轻易死去。”


    命轨星盘说,


    “机巧人偶们穷尽毕生所能,将他们所拥有的炼金技术与机械知识发挥到极致,也无法杀死我,只是把我暂且困在这里。等到枢心损毁,菲兹伯顿在深渊气息的环绕下失去最后一丝生机,这座囚笼也就失去了意义。”


    “繁星是我星盘上的点缀,命运是我窥见的真理,我拨弄着星辰与命运的轨迹,让一切顺应我的心意发展!”


    命轨星盘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几乎要将整个地下空间都震得摇晃起来。


    白榆:“但是,深渊气息,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呀?”


    命轨星盘的笑声被这句话截停了。


    “那也没关系。”


    祂很快就恢复了方才那种狂傲的姿态,只是语气有点虚,


    “机巧人偶被深渊气息影响,自身的频率波段已经出现了不可逆转的改变,只要——”


    白榆打断了祂的话:


    “只要录入最初的频率波段就可以了吧?肆姐姐他们已经在配合采集了。”


    命轨星盘:……?


    “你的权柄和净化有关吧?”


    祂很快就找到了反驳的理由,


    “菲兹伯顿正在死去,就算你能清理掉盘桓在这里的深渊气息、恰好帮机巧人偶恢复了原本的频率波段,也没办法让这片土地复苏!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很遗憾,她的权柄并不是净化,而是联结。”


    泽菲尔如愿当上了气氛组,


    “如果她希望的话,风会为她带来种子,地精会为她整垄土地,精灵、月光精灵会为她唤醒新芽,花精灵会为她照料花朵,龙会为她洒下甘霖——就算是居住在耶格尔的黑暗种族,都会把骸骨磨成粉,作为肥料赠予她。”


    白榆被吹嘘得有点不好意思,悄悄问泽菲尔: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配合一下,露出那种‘不值一提’的表情?”


    “……你根本就做不出来那种表情吧。”


    白榆:ovo


    泽菲尔跳到她的脑袋上,气势陡然变得高昂起来:


    “飞上去,给祂一拳。”


    白榆有些不解。


    但她一向信任泽菲尔,没有多想,扇动着翅膀飞起来,悬停在命轨星盘前。


    扁平的星星闪烁起来,命轨星盘的声音终于染上了几分慌乱:


    “你、你要做什么?”


    “神明之间的争斗一向简单粗暴。”


    泽菲尔冷哼一声,


    “击碎祂,将祂的神座掀翻,就能确立新的职能范围。”


    白榆静静地注视着命轨星盘。


    命轨星盘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不要听这个奇怪的家伙胡说八道!我可以让渡给你一部分职权范围!”


    祂的话语并没有传入白榆的耳畔。


    白榆注视着那些微渺的、闪烁的星屑,进入了某种玄妙的境界。


    她的目光仿佛穿过了漫长的时光,瞥见了些许过去的碎片。


    ——她看见了尚未成为死亡之所的菲兹伯顿。


    街道两侧点缀着漂亮的花朵,机巧人偶拿着水壶站在花圃旁,落下的水雾被日光照耀、形成一座小小的虹桥。


    年幼的孩童举着风车穿过人群,坐在屋顶上的翼兽人用翅膀掀起一阵狂风,将风车吹得更快一些,正在挑选商品的血族按住鼓起来的兜帽,对翼兽人投以愤怒的注视。


    穿着工装服的女性随意地把扳手放到口袋里,抹去脸上的汗珠,冲一脸紧张的女孩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躺在地上的机械犬重新站立起来,跑到自己的小主人身边,蹭了蹭她的裤腿。


    建筑物所投下的阴影中,一双眼睛冰冷地窥伺着。


    “他们不愿意成为我的信徒。”


    “真是麻烦的种族…既然你们不相信预言,也不相信所谓的命运,我就亲自为你们献上一幕悲惨的戏剧吧。”


    在寂静的夜晚,一枚星辰自天幕坠落,被神力粉碎为数不清的星屑,尖锐的棱角划过空气,轻而易举地划开大陆背面与大陆正面的“边界”,制造出一道道深渊裂缝。


    血光,火光,在最后的最后,被沉沉的黑雾所吞没。


    祂再度来到机巧人偶面前。


    “你们愿意相信我了吗?”


    机巧人偶合上挚友生前留下的最后一本手札,露出冰冷的、憎恨的微笑。


    “我不愿意。”


    白榆终于听到了命轨星盘的哀求声,她的声音越过漫长的时间,与菲比的回答重叠在一起。


    她握紧拳头。


    “神明和信徒,一直都是互相选择的关系。没有谁是谁的附庸,像家人、像朋友。”


    灾厄之神与混血地精。


    真知之眼与风巽。


    还有…她和天使一族。


    “就算没办法为信徒提供很好的庇护、没有强大的力量,也可以得到拥护与喜爱——前提是,愿意付出一颗真心。”


    白榆用力挥拳。


    她的拳头击中了命轨星盘。


    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命轨星盘发出凄厉的尖叫。


    “不对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轨迹,不应该是这样的轨迹!”


    祂不甘地大叫,


    “你没有向我发起挑战!这次的攻击不作数!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地和我较量!”


    “败家之犬就不要汪汪乱叫了。”


    泽菲尔冷笑,


    “能让对手占下风,为什么要堂堂正正较量?再说了,她是凭本事得到机巧人偶认可的,有本事你让那边的机巧人偶把你放下来啊。”


    虽然这番话很有反派气质,但完全没问题。


    白榆赞同点头:


    “把你放下来,你可能就要逃走了,万一又跑去其他地方制造深渊裂缝怎么办?”


    总是出续集的冒险故事,就经常出现类似的情节。


    主角想要和反派堂堂正正地较量一场,还以为自己把人打倒了,结果惨遭垂死反派补刀。


    又或者是反派被安葬后,通过某种奇怪的方式,再度从坟墓里爬出来。


    这些“续作”大多拥有相似的剧情走向——没解决掉的反派变得更厉害,再一次成为主角的对手,带来了一串又一串的麻烦。


    命轨星盘拥有制造深渊裂缝的能力,白榆当然不会轻易把祂放走。


    在这种时候轻敌,只会让更多地方陷入危机之中。


    她又揍了命轨星盘一拳,突然想到一件事:


    “确立新的职权范围后,祂会死掉吗?”


    “大概率不会,祂的权柄还在。”


    泽菲尔说,


    “但会变得很容易死,很弱。像灾厄之神那样。”


    白榆:“唔,总感觉在这种时候拿灾厄之神当对照组,有点侮辱祂了。”


    泽菲尔很流畅地改口了:


    “像真知之眼那样。”


    白榆:……


    真知之眼的地位好低!


    泽菲尔:“行了,别发呆了。”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


    命轨星盘已经从他们的对话中瞥见了一丝端倪。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幼神明,似乎很听这只纸箱猫的话。


    意识到对方话语中的停顿,祂精神起来,刚要开口,便听到这只纸箱猫道——


    “对了,你的手痛不痛?”


    命轨星盘:???


    更可恨的是,长翅膀的神明还乖乖作答了。


    “不痛的,祂打起来软绵绵的,和面团差不多。”


    祂无暇去看自己满是裂纹的躯体,近乎悲愤地抬高了音调:


    “你们不要太过分!”


    好像破防了。


    不确定,再揍一拳。


    这一次,以白榆的拳头为核心,裂纹猛地崩裂开,那些棱角尖锐的碎片接触到弥漫在她身侧的星芒,逐渐被柔化,转变为数不清的光点。


    那些光点飘浮在空中,组成了一枚又一枚闪耀的星星,这些星星又聚拢起来,编织成一顶冠冕,轻轻落在她发间。


    “轰!”


    耳畔传来某种事物轰然倒塌的声响。


    “做得好。”


    白榆听到一道柔和的女声。


    一枚小星象石从她的储物手环里飘了出来。


    黑发的预言魔女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阿尔卡娜提起裙摆,朝她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节,眨眨眼睛,露出一个稍显狡黠的笑容:


    “是不是很惊喜——不对,您似乎都没有见过我。”


    “那就先进行一下自我介绍吧,我是阿尔卡娜,伟大的预言魔女,博物者协会的创始人,同样也是您的信徒。”


    “感谢您愿意赠予我观察星空的力量。”


    “为了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将为您献上一份小小的礼物。”


    落在她眼中的星芒闪烁起来。


    “繁星之主。”


    “这是属于您的、尚未被确立的神名。”


    阿尔卡娜上前一步,虚幻的手臂轻轻环住她,语调带笑:


    “哎呀呀,没想到我的神明会是这么可爱、这么厉害的女孩。”


    预言魔女的虚影如同萤火般散去,年代久远的小星象石再一次落回白榆手心。


    她怔怔低头,掌心突兀地亮起一道微光。


    ——那是属于神明的力量。


    命轨星盘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尖叫了。


    祂能感觉到,位于高天之上、属于祂的神座已经被掀翻,顺着高高的阶梯一路向下翻滚,高位、中位、低位,直至最末一席。


    一道又一道虚影浮现在各自的神座上,但祂们并未阻拦、也没有发出任何言语,只是沉静地注视着祂,看着祂的神座倒塌、职能范围被剥夺。


    原本属于祂的位置上,出现了新的神座。


    繁星点缀在崭新的神座上,柔软的羽毛织成坐垫。


    一缕风将形似星辰的花朵放在扶手上。


    一截触手将藤蔓编成的手环放在坐垫上。


    一本书突兀地出现,片刻后,一袋饼干被压在书封上。


    战斧、红色丝线、天平、骰子……越来越多的东西被堆放在崭新的神座上,繁星所散发的光辉变得愈发强烈。


    属于生命树的叶片从最高处飘落下来,如同最后的宣判。


    所有神明,都承认了这次“较量”。


    命轨星盘恍惚了一瞬。


    祂的身形急剧缩水,从巨大的机械上落了下来。


    规律的脚步声缓慢靠近,机巧人偶低头注视着祂,像是在注视一滩烂泥。


    “也就是说…我现在能杀死你了,对吧?”


    菲比露出一个厌憎的、带着冰冷杀意的微笑。


    一柄匕首出现在他手中,被毫不迟疑地送入命轨星盘的躯壳中。


    “这是我和伊利希斯一起研究的炼金物品,是从幸运怀表中得到的灵感。但因为缺少素材,一直都停留在猜想阶段。”


    “偷偷捡了那位天使先生的羽毛,不太礼貌,所以我之后会去道歉。”


    “还没有向你介绍这件炼金物品呢。它是我和伊利希斯穷尽毕生所能,将我们所拥有的炼金技术与机械知识发挥到极致,所制造出来的——”


    他垂下眼眸,对命轨星盘方才的言语作出反驳,


    “可以斩断‘命运’的匕首。”-


    温暖的光点降临在菲兹伯顿各处。


    在低空处到处乱飞的路德维格疑惑地停下动作。


    黑发的预言魔女出现在屋檐上,吊儿郎当地晃着腿:


    “喂,路德——最近过得怎么样?”


    她的目光落在路德维格的翅膀上,顿时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声:


    “哈哈哈!你的翅膀是怎么回事?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被霜拔的?干得好啊!”


    路德维格嘴角一抽,目光落在她满是漏洞的围巾上:


    “现在是曜日季,你怎么还围着这个?”


    “因为这是亲爱的路德好不容易织出来的围巾——你以为我会这样说?”


    阿尔卡娜啧啧摇头,


    “得啦,我是在霜雪季和你说话呢,体谅体谅我吧。再说了,你这围巾也不保暖,就当是个潮流的装饰品吧。”


    “谁让你提早把围巾要过去。”


    路德维格叹了口气,坐到她旁边,


    “你来晚了,霜才离开没多久。”


    “不着急不着急,有神明大人在,我们还有很多次见面的机会呢。”


    阿尔卡娜笑了起来,开始慢悠悠地哼歌。


    她并不擅长唱歌,总是唱不到调子上。


    跑调的歌声被风吹到另一边,索朗奇抬起眼睛,看到自己挚爱的恋人。


    伊利希斯围着他绕了一圈,脸上还带着没抹掉的脏污,眼睛却很亮:


    “你脸上都是皱纹——看起来活了很久很久呢。了不起了不起,就算没有我,也坚强地活了下来。”


    索朗奇眨眨眼睛,把眼底的泪意压下去。


    “喂喂喂,我才夸完你哦?”


    伊利希斯抱怨起来,伸手,环抱住他,塞在口袋里的扳手恰好掉出来,砸在索朗奇的脚背上。


    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哈哈哈,抱歉抱歉。”


    伊利希斯发出爽朗的笑声,胡乱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就当是殉情的惩罚吧——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要好好活下去啊。”


    她说。


    索朗奇:“嗯。”


    年迈的老人微笑起来:


    “看来,活下来,也是会有好事发生的。”


    “这才对嘛。”


    来自过去的魂灵抬起头,冲坐在屋顶上的幼年期天使眨眨眼睛。


    她轻轻张开嘴,做了个口型。


    谢谢。


    第138章


    白榆坐在哨塔的最顶端,眺望着整座城市的风景。


    深渊气息已经被彻底清除,机械太阳也成为了过去式——现在,它依旧悬挂在菲兹伯顿的天空上,但已经不再需要填充燃料。


    机巧人偶们听从了兽人的建议,往上面喷涂了有色彩的特殊涂层,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新奇的城市艺术。


    机械化的“植被”也拆除掉了一部分,月光精灵和过去的同伴蹲在一起,对着毫无生机的土地拧眉深思。


    拖着龙尾巴的红龙溜溜达达路过,随手拎出来一具骨架,喷火,把骨架烧成一堆粉末,洒在地上。


    被燎到头发的月光精灵愤怒地跳起来,在精灵试图拉架后,面无表情地把烧着的头发往对方身上甩,直到蓝龙路过,细密的水雾升起,才勉强阻止这场没来由的争端。


    混血地精们裹在避光斗篷里,帮站在高处的地精们递送建筑材料,菲兹伯顿现有的建筑都是由机械构成的,反光很严重,一名混血地精在抬头时,不慎晃了一下眼睛,没注意到地面上的凹陷,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路过的血族顺手拎起她,跟在她旁边的人类少女摸摸口袋,掏出一副墨镜,直接按到混血地精脸上。


    狼人拿着铲子,被站在肩膀上的花精灵指挥得团团转,一会儿挖坑、一会儿填土施肥,精力始终充沛。


    没有脑袋的无头骑士得到了花精灵最大程度的照看,所需完成的工作只是拿着袋子站在一边,适时洒下几枚花种,如同沉稳的摆设。


    光明牧师们穿行在各处,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温和笑容,待转入小巷,他们才卸去伪装,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听说主教大人殉情失败,还被奥尔德斯当众宣读了检讨书”之类的八卦。


    把黑暗阵营的神明拢在掌心的前同事缓步经过,他们的讨论声一停,很快又转变成了“血族的遗产究竟有多少、和血族谈一段是不是真的能永葆青春”,表情中有艳羡有向往,唯独没有憎恨与厌恶。


    冒险家协会已经在这里建立起临时驻扎点,负责发布任务的协会成员正在根据冒险家的条件筛选出合适任务,因为人手短缺被拖出来干活的财务生无可恋地维持着秩序,怨气浓重得下一秒就要化身幽灵。


    接到任务的冒险家欢快地往奔向目的地,如同离群的游鱼,很快便汇入百废待兴的机械海洋中。


    “我对这片土地的感知增强了。”


    白榆突然道。


    各种各样的元素在她身侧凝聚成形,又在她的意志下凝聚为一枚小小的星星,被比划着放在纸箱猫的脑袋上。


    泽菲尔:“很正常,这片土地本来就没有神明,生活在菲兹伯顿的机巧人偶又恰好认同了你。”


    频率波段的“回退”进展得十分顺利,成功采集到来自世界之外的样本后,机巧人偶们已经陆续恢复了从前的频率波段。


    白榆飞上来的时候,还在哨塔门口看见了张贴的感谢信……据说是由伊利希斯口述、菲比代为撰写的,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几乎把她吹得天花乱坠,每座哨塔门口都有一张,机巧人偶应该已经彻底眼熟她了。


    泽菲尔:“就算你现在提议说,想要让机巧人偶成为你的第二支眷族,他们也不会拒绝你的。”


    白榆不假思索地摇摇头:


    “但是,机巧人偶,不相信命运,也不希望依靠神明吧?他们靠自己的双手就能生活得很好。”


    即便没有神明的眷顾,机巧人偶也是最优秀的炼金术士、最渊博的机械专家。


    她沉默了一会儿,抱紧纸箱猫,语气变得有些闷闷的:


    “肆姐姐对我说,她打算留在菲兹伯顿,098、111、156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先不说另外三个,你那个姐姐真的不是打算接替菲比的位置,成为菲兹伯顿的城主吗?”


    白榆的目光变得有些呆滞。


    “菲比似乎更倾向于单纯的研究。”


    她喃喃自语,发现这个离谱的猜测居然拥有相当扎实的依据,


    “最近,肆姐姐经常代为出席各种场合——”


    肆和她关系亲密,又在频率波段的采集上做出了不可忽略的贡献,在机巧人偶中已经拥有了不小的名气。


    所以,即便肆顶替菲比的任务,代为出席各种重要场合,其他机巧人偶也没有提出过反对意见,甚至在遇到难以抉择的情况时,还会跑过来,征求肆的意见。


    “能把你重新送回这里、还顺便帮忙报仇的家伙,怎么想都不是傻白甜啊。”


    纸箱猫竖起短短的纸板尾巴,戳了一下她的脸颊,


    “别摆出这副苦瓜脸了,又不是之后都没办法见面了,流动摊贩贴纸不是一直都贴在这里吗?”


    他不太满意地冷哼一声:


    “阁楼上的床总共就那么点大!”


    看得出来,泽菲尔依旧很在意“位置”问题。


    后方传来翅膀拍动的声响。


    “哇啊啊啊太高了太高了,风巽你抱稳一点!我不想被砸成肉饼!”


    “我的饼干!我的饼干掉下去了!你能不能好好飞!”


    “不要用这种好像要勒死我的力道环着我的脖子。还有你,不要待在我身上吃饼干。”


    白榆回过头。


    风巽收起机械翼,把怀里的今宵月明放下来,顺手把真知之眼扯出来,丢到搭档手里。


    今宵月明看到搭档脖子上的勒痕,心虚地咳嗽几声,从储物手环里拿出可以活血化瘀的药剂,相当狗腿地喂给风巽。


    泽菲尔:“一来就吵吵闹闹的,你们干脆去歌剧院表演喜剧吧。”


    今宵月明谦虚地说了句“哪里哪里”,扒在风巽身上,从白榆这里蹭到一点小零食,老老实实地坐到不那么危险的位置。


    被转移到她身上的真知之眼伸出一根纹路。


    今宵月明把拆出来的零食递给祂,动作相当熟练。


    风巽坐到白榆身边。


    “我接到了一项任务。”


    她把自己的游戏面板展示给白榆,


    “法神有一些话想要对你说。”


    白榆看到任务内容,有些纠结地皱起眉毛:


    “风巽姐姐是真知之眼的眷者,成为法神降临时的媒介,会觉得不舒服吗?”


    正在吃小零食的真知之眼警惕地抬起纹路,最中央的眼眸处出现用纹路编织成的泪珠:


    “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吗?我唯一的、优秀的、不孝的眷者,准备去投靠其他神明了吗?”


    “不要暗搓搓把贬义词塞在里面,我不是聋子。”


    风巽无言地瞥了祂一眼,


    “我暂时没有变更信仰的打算,你再摆出这副恶心人的样子,那就不一定了。”


    真知之眼迅速收敛,没事神一样溜回去吃零食。


    打发完突然戏精附体的真知之眼,风巽才道:


    “没关系的,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降临,能维持的时间也很短。”


    她拿出法杖,低声念出晦涩难懂的字句,缓慢地闭上眼。


    片刻后,风巽的眼睛再度睁开。


    明明还是原本的那张面孔,但她周身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中午好。”


    虽说已经给对方写过信,还得到了相当友好的回应,但真正面对面说话时,白榆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点紧张的情绪,


    “法神阁下。”


    “你好呀,小家伙。”


    她笑了起来,


    “能看到你健健康康地站在这里,真是令人感到高兴。我是尤菲米娅,你可以随意地称呼我,不需要那么拘束。”


    白榆察觉到对方传达出来的善意,犹豫片刻后,轻轻道:


    “尤菲米娅姐姐。”


    “好乖好乖~”


    尤菲米娅伸出手,笑眯眯地摸摸她的脑袋,


    “游戏玩得开心吗?”


    白榆点点头:


    “很有趣!”


    风巽和今宵月明已经向她说明过《神座》这款游戏的本质。


    从常规意义上来说,她本来就属于这里,应该是没办法拥有游戏面板的,但她偏偏拥有了一间小小的店铺、还拥有了经营玩家的身份。


    显然,法神在其中起到了不可忽略的作用。


    所谓的经营教程,更像是引导她一步步地建立联结,创造属于自己的羁绊。


    白榆仰起头,认真道:


    “谢谢尤菲米娅姐姐。”


    “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但是,不需要向我道谢哦。”


    尤菲米娅低下头,和她额心相贴,


    “很抱歉,花费了这么多时间才找到你。单独生活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周围虎狼环伺,一定很辛苦吧?”


    白榆缓慢地摇了摇头:


    “没有哦,肆姐姐,还有111他们,都很照顾我。”


    她明白自己过去经历了什么,但不会产生憎恨的情绪。


    她还活着,心跳有力、身体健康,有朋友、有家人,已经足够幸运。


    所以,没必要去仇恨什么,仇恨不会让灰烬生出花朵,只会堵塞她的耳朵、蒙蔽她的眼睛。


    “好吧好吧,坚强又豁达的小家伙。”


    尤菲米娅叹了口气,


    “这样显得我很没有用武之地欸——有啦,送你一份礼物吧~”


    她有些俏皮地眨眨眼睛,抬手一挥。


    游戏提示接连不断地跳了出来。


    【您失去了没有灰尘的店铺!】


    【您失去了任意门!】


    【您失去了流动摊贩贴纸×43!】


    【合成中……合成成功!】


    白榆的眼睛因为惊讶稍稍瞪圆了一些。


    【您得到了繁星杂货铺×1】


    【繁星杂货铺[绑定][不可出售]】


    【分类:建筑物(唯一)】


    【属于繁星之主的店铺,是承载梦想与羁绊的奇迹之所。它将联通各地,依照您和顾客的心意行动。作为店铺的主人,您可以随意地调整店铺的布局、摆设,也可以对外观进行专属定制——请放心,没有额外的收费渠道,所有消费将由法神的眷者买单。您只需要快快乐乐地经营店铺,在羁绊与爱中无忧无虑地成长。】


    泽菲尔:“还有她的力量限制。”


    “她都把命轨星盘的神座掀翻了哦?”


    尤菲米娅失笑,


    “如果之后还是出现伤害异常的情况,就去冒险家协会注册一下冒险家身份吧。就是之后动手的时候要当心一点,神明的力量可是很恐怖的。”


    白榆乖乖点头。


    尤菲米娅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好像还不够。”


    白榆:“已经,足——”


    尤菲米娅竖起手指,抵在她唇边,愉快地弯起眼睛:


    “这可不行,你都叫我‘尤菲米娅姐姐’了,我总要拿出对应的诚意嘛~再送你一场庆祝典礼怎么样?”


    她打了个轻快的响指。


    【全新活动“白曜日的特殊庆典”即将开启!】


    【本次更新为不停服更新,玩家无需下线。】


    【白曜日的特殊庆典】


    【灵感触发之日即将到来,在白曜日这天,获取珍稀素材的概率将大幅度提升。黑塔、白塔、博物者协会、冒险家协会、光明教廷将联合举办一场特殊的庆典,尝试着在庆典中搜寻长翅膀的可爱小店主吧!心怀善意,与她交谈、赠予她祝愿与礼物,或许会得到意料之外的馈赠~】


    【参与庆典活动,可获取限时成就点“绒羽星星”。】


    【绒羽星星兑换清单:


    神眷值(点击查看对应神明)×1(兑换限额:99)


    高阶素材(随机)×10


    可支配点数×1


    ……


    特殊奖励(待解锁)×1】


    尤菲米娅:“玩得开心~”


    丢下这句话后,法神的气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巽睁开眼睛,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背包。


    发现里面多出来好几本法术典籍后,她露出满意的神情。


    真知之眼一直观察着这边,看到不孝眷者的表情,顿时气得哇哇大叫:


    “你见异思迁!”


    “不要乱用成语。”


    风巽懒得理祂,在纸箱猫的滑稽眼凝视中,和白榆拉开一段距离,顺理成章地走起了后门,


    “明天你几点出门?”


    “欸?”


    白榆露出茫然的神情。


    “明天就是白曜日了。”


    风巽说。


    白榆:!


    最近一直有事情做,她都忘记算日子了。


    白榆很配合地思考了一会儿,试探道:


    “八点?要是风巽姐姐和今宵月明姐姐起得来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吃早饭。”


    其实她平时吃早饭的时间,要更早一点。


    风巽:“好。我们俩明天带早饭给你吃。”


    正在往嘴里塞肉脯的今宵月明缓缓地停住动作,转头看向风巽,眼神逐渐变得惊恐起来。


    “以防万一,我先提前问一句,你是打算和我一起做早饭?”


    她把食物吞咽下去,艰难道。


    风巽点头。


    今宵月明:……


    所以说啊,你们这种连昆虫都能面不改色吃下去、用炸弹来烤肉的军校生,能不能对自己的厨艺有一点自知之明!


    一会儿还得靠风巽带下去,她忍住了吐槽的欲望,微笑点头:


    “那你帮我打下手。”


    让这家伙切菜,应该没事…吧?


    真知之眼欢快地举起一根纹路:


    “我负责试吃!”


    今宵月明一口应下。


    他们对望一眼。


    真知之眼伸出纹路,今宵月明伸手握住,感动地晃了晃。


    一个为抢占到试吃机会洋洋得意,一个为不必担心难吃到白榆大松一口气,达成了完美的“双赢”局面。


    “时间不早了,该去买菜做准备了。”


    风巽说。


    ……现在是中午吧!


    无语归无语,今宵月明还是把零食收了起来,顺手把真知之眼塞到自己的衣袖里,让祂贴着自己的手腕。


    风巽重新装备上机械翼,把今宵月明横抱起来。


    “明天见。”


    “明天见!”


    白榆也冲她们挥挥手:


    “明天见!”


    机械翼在空中翻滚起来,似乎是在试验各种各样的滑翔姿势,今宵月明的尖叫声逐渐变得虚弱,很快又转变为骂骂咧咧的声音。


    泽菲尔:“吵吵嚷嚷的。”


    白榆:“但是,很热闹,也很开心。”


    白榆把纸箱猫举起来,和它简陋的五官对视:


    “明天就能见面了,对吧?”


    纸箱猫没有作出回答。


    片刻后,泽菲尔的声音从心之链里传了出来:


    “哼,你能不能认出我还不一定呢。”


    “一定可以的。”


    白榆一本正经道,


    “不要小看我们之间的羁绊啊!”


    “……这种时候就不用学轻小说里的台词了!”


    第139章


    晨星点缀在天幕上,絮状的云朵被初升的太阳镀上一层浅金色的轮廓。


    一只鸟雀落在天窗上,“嘟嘟”的声响将白榆从睡梦中唤醒。


    她从床上蹦跶起来。


    放在枕头边上的纸箱猫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衣装。


    【恭喜您获得了:繁星与千风的赠礼。】


    【特殊的庆典衣装[绑定][不可出售]】


    【分类:装备】


    【为特殊的庆典所制作的衣装。将繁星的光辉织作柔软的布料,将千风的颂歌揉作璀璨的宝石,寄托着制作者与提供帮助者的美好心愿。愿你拥有不被噩梦惊扰的安眠,愿你拥有永不断绝的羁绊,愿你拥有被星辰所照耀、被千风所环绕的光辉未来。】


    【效果:没什么特殊效果,它是一件普通的礼物,来自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伙伴的奇怪好胜心——“哼,早饭算什么礼物!”】


    ……完全暴露了啊。


    庆典衣装是装备,可以在装备栏进行一键更换。


    换完衣服,做好出发前的准备后,白榆从阁楼上飞下去,打开店铺的大门。


    风巽单手拎着一个巨大的食盒,径自走进来。


    今宵月明跟在她身后,不知道为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虚弱。


    趁风巽往桌上摆放食物的工夫,今宵月明凑过来,和白榆说悄悄话:


    “一会儿看到有点奇怪的食物,千万不要吃!”


    白榆:“风巽姐姐做的食物,不太好吃吗?”


    “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


    今宵月明掏了掏衣袖,把奄奄一息的真知之眼展示给她看,一脸沉痛,


    “原本还好好的,但祂吃完风巽做的土豆丝卷饼后,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真知之眼气若游丝地伸出一缕纹路,颤颤巍巍地握住白榆的手指:


    “小家伙,我可能就要死了,在死之前,我能最后吃一次你的神官长制作的饼干吗?”


    白榆默默从储物手环里掏出奥薇娅制作的小饼干。


    真知之眼卷着饼干袋,缩到今宵月明的袖子里,开始“咔擦咔擦”。


    看起来好像恢复了。


    白榆犹豫道:“会不会,没那么难吃?”


    今宵月明也不太确定。


    真知之眼还有力气卖惨骗饼干吃…好像也没那么严重?


    风巽:“好了,过来吃饭吧。”


    今天不需要战斗,她的穿着相当随意,袖口稍稍挽起,往常束起的长发披散下来,看起来居然有几分诡异的居家感。


    今宵月明压低了声音交代:


    “我先试吃,没事的话你再吃。”


    说完,她视死如归地来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今宵月明拿起了土豆丝卷饼!


    今宵月明咬了一口!


    今宵月明倒下了!


    白榆惊慌失措地爬到旁边的椅子上,给今宵月明喂下一瓶治疗药剂。


    今宵月明悠悠转醒,对着正在进食的风巽怒目而视。


    风巽:“我也吃了,没事。”


    “你先看看自己的数值面板!数值怪不许说话!”


    今宵月明发泄完怨气,百思不得其解,


    “就让你切个土豆丝,再焯个水,调味是我调的,饼也是我烙的,怎么还会出问题?”


    突然,她目光一凝,落在风巽的匕首上:


    “你不会拿这玩意儿切的吧?”


    风巽点头。


    “吃不死你算你命大,上次才让我抹完毒性药剂,转头就忘。”


    今宵月明劈手夺过风巽手里的卷饼,连带着桌子上的早饭一起撤掉——为了让风巽更有“参与感”,几乎所有食材都让她切过。


    换言之,都有毒。


    白榆看着空荡荡的桌面,迟疑道:


    “要不然,我来做饭吧?”


    “说好了是我们请你吃饭的。”


    今宵月明越过身,把风巽的匕首没收掉,


    “可以借用一下店里的烹饪点吗?我们重新做一份。”


    最后,早饭变成了蛋炒饭。


    今宵月明只给白榆盛了一小碗。


    “今天可能会有不少人过来投喂你,所以稍微垫一下肚子就好。”


    今宵月明从背包里取出几瓶药剂,叮嘱道,


    “如果是相熟的玩家,可以直接吃掉。但如果是那种看起来不太眼熟的,可以先收下、不需要当面吃下去。这是我昨天做的药剂,有解毒的,也有消食的,上面贴好标签了,感觉不舒服直接喝下去就好。”


    白榆乖乖点头。


    炒饭里的配料是风巽切的,每一块小丁都相当规整,像是被刻度尺量过。


    她挺好奇地看了一会儿,一口口吃掉味道朴素的炒饭,又喝下一杯牛奶。


    吃完饭,今宵月明和风巽把她送到门口。


    “出去玩吧,我们在这里帮你看店。”


    “嗯,玩得开心。”


    白榆挨个抱住她们,蹭蹭。


    庆典在白曜港举办。


    白榆踏出店门,便看见连绵的建筑群,大多都是白金配色。


    大概是为了迎合庆典的气氛,建筑物外壁点缀着不少用星绒花做成的花束,随风舒展的彩色丝带几乎看不见尽头。


    她的衣角被轻轻拉了一下。


    裹在避光斗篷里的混血地精把一个储物道具塞到白榆手里:


    “这是姐姐认识的人类冒险家,委托我转交给您的,他们说,希望您在庆典上玩得开心。”


    “还有这、这些。”


    混血地精又塞过来一盒包装精致的糖果,像是鼓起了勇气,


    “这是我、我和姐姐,用自己的钱买的,真的很感谢您!”


    说完,她就小跑着离开了。


    白榆抬头,发现混血地精走到了由玩家构成的小团体中,一名地精从人堆里探出头,有些困扰地拒绝掉冒险家们塞过来的“谢礼”,紧紧地握住妹妹的手。


    曾在店铺里打过架的玩家对上她的视线,欢快地抬起手,挥挥。


    打完招呼,他们便簇拥着两名立下大功的地精,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白榆听见他们的对话声,似乎是在讨论“由谁来承担今天的消费”,在互相指认后,玩家决定用“手心手背”的方式来决出付账的幸运儿。


    被围在中间的苔和瞳也想参与,伸出去的手掌却被握住了,在一连串的“可恶”“狡猾”之类的抱怨后,率先和地精牵手的两名玩家同时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大手一挥,承担了今日的消费。


    抱怨声消失了,变成了“老板大气”“谢谢老板”。


    白榆低下头,看看被拿在手里的糖果盒。


    又是人鱼公主联名。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盒子,拿出来一颗糖果,剥开糖纸,塞到嘴里。


    甜味在口腔中扩散开,带着一丝淡淡的凉意。


    白榆想了想,又拿出来一颗,塞到口袋里。


    收好糖果盒和装满心意的储物道具,她迈开脚步,汇入庆典的人潮中。


    街道两边有不少摊位。


    装扮成占星术士的游荡法师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披着斗篷的藤妖在旁边充当气氛组。


    白塔导师坐在另一边,一只手牵着藤妖,防止叠满buff的藤青到处乱跑,一只手握着笔,在厚厚的笔记上记录着什么,不时露出思索的神情。


    被埃丝特教导过的学生鬼鬼祟祟地徘徊在帐篷前,似乎是在讨论“挑选哪位勇士前去问个究竟”,在一番充满虚伪色彩的谦让后,他们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打算,只有站在人群中的克里斯接收到克里斯汀的视线,抽搐着嘴角上前,成功得到“会孤独终老”的预言。


    白榆默默把目光转向队尾。


    不擅长占星的星辰骑士似乎并没有放弃学习的打算,眼下正一脸严肃地观摩着克里斯汀的动作,仿佛下一秒就要送上门让对方骗钱了。


    路德维格很快就发现了她的身影,大踏步走过来。


    成年天使的羽翼相当显眼,在路德维格送出一份礼物后,白榆又陆陆续续收到了一些礼物、一大堆祝福,克里斯汀发现队伍的变动,也跟着凑过来,格外热情地往她怀里塞了两枚水晶球。


    ——其实是透明的玻璃球。


    发现路德维格一直在用隐晦的目光打量克里斯汀的“占星道具”后,白榆干脆塞给他一枚,在对方回过神之前,溜溜达达地走到了下一个摊位。


    暗之国至高无上的王坐在半开放的马车里,三名小跟班正在奋笔疾书,似乎是在做题。


    带来难缠题目的游商正在招呼客人,看到她后,随意地拿起一件炼金物品,往白榆的方向一抛。


    白榆伸手接住,发现那是一枚设计精巧的怀表,大概出自矮人族工匠之手。


    琼回过身,冲难得见一次面的好友摊开手。


    莉莉丝取出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胸针,把试图混入其中的习题册扔回桌子上,顺手拎起外出时携带的茶点,一起递给琼。


    白榆看看飞在空中的茶点,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渡渡鸟疾速掠过。


    胸针被交付给白榆,茶点则是作为“报酬”收下,它们愉快地蹭蹭幼年期天使的翅膀,停驻在屋檐上,开始瓜分战利品,很快又“呱嘎呱嘎”地吵起架来,打得羽毛乱飞。


    眼看那些在阳光下闪烁着虹光的羽毛要飘到白榆身上,藏在人群中的奥薇娅无奈地出面调停,神官长飞到屋檐上,开始帮渡渡鸟“分赃”——觉得不太够吃,她又取出一些饼干,挨个投喂给渡渡鸟。


    白榆仰头看了一会儿,突然,视野变高了一些。


    红龙用尾巴卷起她,把她放在自己的手臂上,笑眯眯地和她贴贴脸颊。


    弗洛拉把一串项链挂在她的脖子上。


    白榆低下头,被闪烁的辉光晃了一下。


    “委托族里的小黑龙制作的。”


    娜拉神采飞扬道,


    “收集了所有颜色的鳞片,还加入了我和弗洛拉换下来的乳牙!本来想把我最喜欢的鱼骨头也加进去的,但弗洛拉说,如果我敢这么做,她不介意让这串项链里多一根龙骨作为材料。”


    弗洛拉不动声色地踩了她一脚。


    娜拉已经提前覆盖好了龙鳞,但还是很配合地露出龇牙咧嘴的神情。


    弗洛拉:“不同的龙鳞有不同的效果,你先自己拿着玩,玩不明白再来问我们。还有,缀在上面的宝石是艾薇琳给的,好像是什么什么之心?戴着它可以直接进基洛公国的王城,王室会请你吃饭、送你东西。”


    白榆顿时觉得自己的脖子沉甸甸的。


    “不许推辞。”


    娜拉抱着她往某个方向转,


    “嘘,嘘,看那边。”


    那个方向有一家甜品店,门口摆放着“情侣半价”的牌子。


    月光精灵被过去的同族拖在那里排队,脸上满是抗拒的表情。


    负责发放优惠券的兽人看到相同性别的“情侣”,眼中掠过一丝茫然之色,但还是维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要求他们作出符合情侣标准的互动,在精灵笑容满面地伸出手、想要揽住同伴的肩膀时,忍无可忍的霜使出过肩摔,把没个正形的同族摔在地上,转身走了。


    经过白榆时,月光精灵短暂地停下脚步。


    片刻后,白榆手里多出来一枚发卡——是用生命树的叶片做成的,上面还点缀着月泉特有的花朵。


    半价优惠应该挺吸引人的,白榆在队伍里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


    塞西莉和银站在一块,并不缺钱的龙和精灵看起来更像是在凑热闹,在兽人提出互动要求后,塞西莉面不改色地伸出手,往人形银龙的胸膛上锤了一拳,学着自己观察到的情侣相处方式,说了句“讨厌”。


    银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地捂住凹陷下去的胸口,成功领到优惠券的塞西莉轻轻松松地环住他的手臂,把龙拖进去了。


    白榆:……


    就算隔着一段距离,她也听到了无比清晰的“咔擦”声,似乎是骨头断裂的响动。


    她默默取出一瓶高阶治疗药剂,递给弗洛拉。


    弗洛拉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我一会儿给银送过去。”


    格温多琳也在队伍里,杰弗里和默林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侧,等到兽人叫号时,又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


    剑士面不改色地伸出手,同时握住两个同伴的手,把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适时地后退一步,直接丢下两个每时每刻都在针锋相对的家伙离开了。


    已经见识过类似情况的兽人熟练地提出互动要求。


    杰弗里和默林嫌弃地对视一眼,齐齐松手。


    离开队伍的格温多琳来到白榆身边,身后还跟着一串小尾巴。


    曾在她这里买过匕首、拜师成功的玩家欢快地凑上来,送给她一片瓦——据说是从最高的钟楼上掀下来的,是新手盗贼引以为傲的珍贵纪念。


    白榆捧着新到手的礼物,把它们妥善地收好,目光落在队伍的后半段。


    休假的卡维尔家主和无头骑士肩并肩站在一起,无头骑士的头盔稍稍往下压了压,手腕一点点地向旁边靠近。


    克莱瞥了他一眼,直接牵住无头骑士的手。


    “呼啦”一下,燃烧着的火焰变成淡淡的粉色。


    莉娜带着混血地精,灾厄之神待在她的兜帽里,旁边还趴着一只吸血蝠。


    那只吸血蝠飞出去一小会儿,又迅速缩回来,嘀嘀咕咕地汇报完,莉娜便带着自己的“学生们”换了一条队伍。


    跟在她身后的雀斑青年犹豫片刻,似乎是打算上前搭话,却被突然变回人形的血族吓了回去。


    陌生的血族没有嚣张太久,抱着一堆留影晶石的光明牧师恰好经过,看了自己的师姐一眼,一发光明术直接轰在血族身上,把他打回吸血蝠的形状。


    灾厄之神瑟瑟发抖,但还是努力地伸长触手,试图保护同为黑暗种族的混血地精。


    奥尔德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拎着吸血蝠的膜翼,把他放回莉娜的肩膀上,又收敛起身上的光明气息,给混血地精们散了些糖果作为见面礼。


    他们短暂地交谈了一阵,很快,奥尔德斯和莉娜脱离队伍,走了过来。


    灾厄之神从兜帽里探出触手,贴了贴白榆的脸颊,用细细小小的声音道:


    “我把今天的灾厄,全部吃掉了。”


    祂停顿了一下,才道:


    “如果我们可以更早一点遇到,我就可以早点帮到你啦。”


    灾厄之神从真知之眼那里听到了一些“过往”。


    祂不懂太复杂的事情,只是下意识觉得,如果更早一些遇到白榆,或许祂的朋友就不必经历那些糟糕的事。


    白榆:“但是,现在、还有未来,你都会帮我的,对吧?”


    触手上下晃了晃,表示赞同。


    “那就不需要在意这么多了。”


    奥尔德斯像是能读懂白榆的情绪一般,道,


    “我的老师说过,没必要为过去的事情感到伤怀,我们所能把握住的,往往是现在和未来——虽说他本人还产生过殉情的想法,但道理还是没问题的。”


    ……总觉得某位红衣主教的事迹很快就要流传到东大陆了。


    白榆目送着他们回到队伍里。


    娜拉把她放下来,愉快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啦,我们去给银送药,你继续往前走吧。要是遇到欺负幼崽的坏蛋,可以随时找我们帮忙。”


    白榆:“好哦。”


    她继续往前走,看到被狼群簇拥的蛮骨,小狼握着从不离身的狼牙项链,在和摊位上的狼人说话。


    绯红之书趴在一名银发女性的脑袋上,似乎是在翻阅些什么,片刻后,祂高高地飞了起来,在即将落下的那个瞬间,被站在旁边的黑疤一把接住。


    表情阴冷的狼人被身边的小狼崽拉了拉衣摆,又默默掏出一堆肉脯,递出去。


    白榆凑过去,听到一部分对话内容。


    “你的母亲是少有的炼金术士,但她找到的人类伴侣生了一场重病,族里又出现了疯狼病的情况,为了避嫌,她就主动搬了出去……噢,可怜的小狼崽,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如果你希望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


    蛮骨摇了摇头,在魔物狼的“嗷呜”声中,露出一个没有阴霾的笑容:


    “我已经拥有属于自己的家人了。”


    突然,嗅觉灵敏的小狼感应到什么,转过头,欢快地奔向白榆:


    “星星!”


    白榆被她抱了个满怀。


    看得出来,小狼过得很不错,肌肉紧实、个子也长高了一些,大概是为了迎合节日气氛,小麦色的肌肤上还画着一些彩绘。


    跟过来的狼群也热情地蹭蹭白榆的裤腿——都是从正面和侧面蹭的,没碰到她的翅膀。


    “听认识的冒险家说,今天的庆典是为了你举办的。”


    蛮骨摸出来一个毛毡玩偶,


    “这个送给你!”


    一只趴着的小狼,脑袋上还停着一只圆滚滚的白鸟。


    蛮骨用自己的狼耳蹭了一下她,这是小狼惯用的、表达亲密的动作。


    “狼群掉下来的毛、还有我从自己的尾巴上剪下来的毛做成的。白色的毛比较少,所以小鸟只能做这么大。”


    她把毛毡玩偶塞到白榆手里,


    “可以直接摆在柜台上!如果落灰了、散架了,随时可以让我做一个新的!”


    绯红之书也扭扭捏捏地飞了过来。


    已经能维持人形的露娜递出一个匣子:


    “里面放着一些黑暗属性的素材,还有一张永久性质的温泉券。”


    绯红之书:“当然当然,素材是赤月意志给的。祂没办法离开深渊,委托我转交。”


    嗯,委托方式是直接把祂抓起来,差点没把祂吓晕过去。


    狼人一族的族长眨眨眼睛:


    “随时都可以过来,带朋友来也行,我们会负责清理周边的。”


    白榆点头,答应下来。


    离开狼人的摊位后,白榆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来到一间漂亮的花店。


    吟游诗人难听的琴声与歌声在此处徘徊,导致这里没什么客人,只有机巧人偶三三两两地围着不同类型的花朵,研究着“哪种花卉更适合栽种在现阶段的菲兹伯顿”。


    098、111、156在稍远的地方叫卖,肆坐在花店里,身边坐着两名爱丽丝——花精灵爱丽丝在讲述繁星季的见闻,人类爱丽丝在讲述和白榆相处时的细节。


    像是拥有某种特殊的心灵感应一般,肆抬起头,冲她微笑。


    机巧人偶缓慢地做出口型。


    【拥有了很多温暖的记忆,也看到了很广阔的世界,真好。】


    白榆想起在最开始看到的那封信件,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一道烟尘突兀地掠过,片刻后,又转了回来。


    拥有小熊耳朵的半兽人看到她的面孔,露出惊喜的笑容。


    在拎着大包小包的监护人赶到现场后,她格外慷概地分出一大半购物袋,全部塞到白榆手里。


    “晖,给这么多东西,她会没办法走路的。”


    长鳞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半蛇人瞥了犬兽人一眼,语气很淡,


    “而且,这是你的哥哥买给你的。”


    犬兽人相当自觉地承担起ATM机的职责,爽朗道:


    “没事没事,再买就行。你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带钱?想买什么可以直接叫我!晖是我的妹妹,你是晖的朋友,四舍五入一下,我应该帮你结账!”


    晖:“就是就是,不用和我们客气!”


    长鳞:……


    她叹了口气,没搭理这对组合起来显得更加笨蛋的兄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骨质徽章:


    “去密林区时,如果遇到鳞甲类兽人,可以把这个展示给他们看。”


    白榆把多余的购物袋还回去,只留下一个明显来自甜品店的。


    她接过徽章,发现上面的花纹格外古朴,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野性。


    长鳞:“上面刻着属于蛇人的图腾,代表你是我们这一支部族最尊贵的客人。”


    “谢谢你。”


    她说,


    “希望你的未来如同密林区的树木一般,永远郁郁葱葱。”


    晖抱着被返还的购物袋,眼巴巴地看着白榆:


    “真的只要那个吗?”


    白榆点头:“嗯,足够了。”


    晖:“但、但是,是你提议让哥哥给我取名字的,名字很重要喔!所以收下更多的谢礼也是可以的!”


    “那这样的话,可以麻烦你的哥哥帮我一个忙吗?”


    白榆思索片刻后,道,


    “我在找一个人。”-


    名字很重要。


    在一切羁绊尚未形成之前,名字就是最初的羁绊。


    在最初的最初,她抓住了一缕风,为它取了一个名字。


    世界上有千万缕风,自由的,不受束缚的。


    不会有人记住它们,也不会有人看见它们。


    但她赋予了它一个名字,和他说过话,给他讲过故事,与他一起经历过很多很多的时间、很多很多段冒险。


    所以,他成为了最特殊的那缕风。


    属于她的风。


    白榆飞到了钟楼的最顶端。


    没到正午,钟声却被百无聊赖地敲响,白色的雀鸟振翅飞向天空,苍青色长发的男孩坐在钟楼边缘,抬起鎏金般的眼瞳,拖长了声音:


    “好慢——”


    白榆扑过去。


    “呜哇,不要突然扑过来啊!”


    “不对不对,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多气味!”


    白榆打断了他的抱怨声:


    “泽菲尔大人!”


    “我说你啊,该把后缀去掉了吧?”


    白榆笑了起来:


    “泽菲尔!”


    第140章 外篇


    弥拉瑞,密林区。


    魔物狼在低矮的灌木从中穿行,“嗷呜嗷呜”地交流几句后,一只兔子被配合默契的狼群驱赶了出来。


    蛮骨扑过去,刚要动手,那只兔子突然惊叫一声,变成一个垂着兔耳的男孩。


    “噫!不要吃我!”


    小狼一个急刹车,脚尖在树干上一蹬,掠回白榆身侧。


    “烤兔没了。”


    看得出来,“捕猎时不慎遇到兽人”给蛮骨带来了相当大的伤害,连狼耳都耷拉下来了。


    白榆:“捞鱼比赛上,捞到的鱼都归我们,可以做很多条烤鱼。”


    生活水平提高后,蛮骨的个子长得很快,她得稍稍踮起脚,才能摸到蛮骨的狼耳。


    察觉到好朋友的动作,小狼熟练地低下头,用狼耳蹭蹭她的脸颊,又热情地蹭蹭她的手心。


    旁边传来很大一声冷哼。


    蛮骨:“我去问路!”


    拥有野兽般直觉的小狼又跳到瑟瑟发抖的兔子身边。


    白榆转头,看看泽菲尔,很快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朝旁边走了几步,和泽菲尔拉近距离。


    泽菲尔:“做、做什么!”


    他不太适应突然拉近的距离,但还是强撑着体面,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


    白榆抬起手,摸摸他的脑袋。


    和摸蛮骨的动作差不多。


    泽菲尔大声喵喵:“我才没有吃醋!”


    “好哦。”


    白榆没有拆穿,把手放下来后,又自然而然地伸出去,


    “想要牵手。”


    发现泽菲尔迟迟没有动作,她抬起眼睛,盯着泽菲尔:


    “……不行吗?”


    “不许用这种黏黏糊糊的语气撒娇。”


    泽菲尔不太自在地伸出手,牵住她的手,


    “哼,密林区的路不太好走,我就勉为其难地牵着你走吧。”


    听觉灵敏的小狼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


    密林区的地面凹凸不平,确实不太好走。


    但问题是…星星有翅膀,可以飞啊?


    卧在旁边的头狼用脑袋顶了她一下:“嗷。”


    好狼不多嘴。


    蛮骨:“嗷呜。”


    她压下疑惑的情绪,向白榆汇报:


    “萝说可以带我们去捞鱼比赛的场地。”


    被狼群围住的萝含泪点头:


    “我给你们带路。”


    兽人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有些哆哆嗦嗦地迈开脚步——没走两步路,他就被裸露的树根绊倒了。


    还没体会到脑袋着地的痛感,他的后衣领便被拎住了。


    蛮骨把他放在一头魔物狼的背上。


    小狼成为冒险家后,狼群经常跟着她到处乱跑,有时候还会捡一下受伤的冒险家,把人驮在背上带回去。


    和之前捡到的,全身上下都血糊糊、身上还大多穿着盔甲的冒险家不同,这只小兔子很干净,带着一点被太阳晒过的青草气味,分量也很轻。


    被分配到这项工作的魔物狼相当热情地转过脑袋,舔了小兔子一口。


    萝战战兢兢地坐在它身上,察觉到脸颊上湿漉漉的触感,更加不敢动弹了。


    蛮骨:“要往哪个方向走?”


    萝指了个方向。


    白榆循着兽人指出的方向看过去,视线还没延伸到远处,就被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挡得严严实实。


    “在密林区,能晒到月亮吗?”


    她抬起头,看看紧挨着的、只在缝隙中泄出些许阳光的枝叶,表情有些忧虑。


    今天是沐月日,也是兽人们举办捞鱼比赛的日子。


    白榆对捞鱼比赛期待已久,所以,在绒绒发出邀请后,她直接答应了下来。


    为了不占用照夜的“比赛资格”,她还特意给长鳞写了一封信,从她那里拿到了一张邀请函。


    拿到邀请函没多久,蛮骨带着狼人一族的信件过来了。


    对热爱晒月亮的狼人来说,沐月日是相当重要的节日,在这一天,他们会齐聚在山崖上,和认可的同伴、朋友一起晒月亮。


    蛮骨得到了邀请,白榆和泽菲尔也得到了邀请。


    如果捞鱼比赛结束得早,倒是能赶一下场,但白榆已经从绒绒那里打听到了一些细节——捞鱼比赛在傍晚时分结束,在那之后,兽人们会架起巨大的篝火,就地做鱼,然后互相交换食物。


    嗯,对泽菲尔来说很有吸引力。


    显而易见,知晓这个环节后,“沐月日去哪里”就成了一个单项选择题。


    蛮骨听完白榆的解释,和狼群“嗷呜嗷呜”一阵,写了一封信,让渡渡鸟送去维拉。


    第二天下午,渡渡鸟带来了狼人一族的回信。


    不知道蛮骨在信件里是怎么说的,总之,狼人们决定一起出发,来密林区参加捞鱼比赛、顺便晒个月亮。


    泽菲尔:“地上晒不到就去树上晒,他们不是最喜欢高高的地方吗?”


    爬悬崖和爬树应该不是一个概念吧?


    白榆忧心忡忡:“他们会不会没带够路费?”


    露娜说,“有必要让小狼崽们经受一下磨砺”,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把店铺当作中转点的提议,就这样大大咧咧地举族上路了。


    白榆想起那几个胡子花白的狼长老,心中忧虑更深。


    泽菲尔:“那个叫黑疤的狼人不是挺有钱的?”


    这份有钱应该只局限于族内。


    毕竟,在狼均资产零点几铜的情况下,黑疤能拿出一枚银币,堪称奇迹。


    “行了,别想东想西了,那本破书不是也在,当了这么久的神明,肯定有存私房钱。”


    泽菲尔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先想想怎么捞鱼吧。”


    白榆:“我带了雨衣、雨靴,还有抽水泵!”


    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泽菲尔缓慢地转过头,疑问的情绪几乎要从璨金色的眼眸中跳出来,变成具象化的问号:


    “抽水泵?”


    半小时后。


    泽菲尔站在湖边,看着缓慢下降的湖水,陷入微妙的沉默状态。


    “激动人心的捞鱼比赛即将拉开序幕!本次比赛中,还出现了不少新面孔,他们会为捞鱼比赛带来什么样的火花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负责主持比赛的翼兽人飞在天上,用激昂的语调进行解说,


    “首先,是来自月光沼泽的天使,她正在——”


    翼兽人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运作的水泵上,迟疑地抬起翅膀、揉揉眼睛,差点没从天上掉下来。


    勉强维持住平衡后,翼兽人强颜欢笑道:


    “碧鳞部族的贵客使用了外置装备!湖水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下降!裁判、裁判!这种做法是可行的吗?!”


    在一众复杂的视线中,长鳞安坐在裁判席上,平静点头。


    “这算作弊吧?”


    坐在她旁边的蜥蜴人忍不住发难,试图从气势上镇压这个资历尚浅的半蛇人,


    “你们部族的族长呢?这里还轮不到雌性说话。”


    “族长身体欠佳,委托我代为出席。”


    蜥蜴人的风评向来很差,长鳞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抬起蛇尾,卷起这只莫名其妙的蜥蜴人,


    “规则里没说不能抽水吧?”


    碧鳞部族的蛇人一向以绞杀、毒杀闻名,蜥蜴人清晰地听见自己的骨骼发出“咔擦咔擦”的响动,又瞥见半蛇人的毒牙,终于露出畏惧的神情,慌乱地点头:“当然、当然。”


    长鳞把他甩在地上。


    蜥蜴人连滚带爬地溜走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裁判席位。


    长鳞察觉到周围隐含打量的目光,语气又温和下来:


    “也不是所有兽人都擅长游泳,湖水变浅一点,大家的参与度也会提高,对吧?”


    “也对,这样一来,大家都能有所收获。”


    “这个比赛本来就是用来促进各部族感情的嘛。”


    坐在裁判席上的,都是族长、长老、祭司身份的兽人,像长鳞这样年纪小、像蜥蜴人这样没脑子的只是极个例,听到长鳞的解释后,他们便笑呵呵地带过了这个话题,算是默认了突然出现在比赛中的奇怪装置。


    接收到裁判席讯号的翼兽人两眼一黑,但还是顽强地解说道:


    “噢噢噢!水位终于停止下降了!透过清晰的湖水——”


    “扑通!”


    发现水面变浅后,魔物狼和蛮骨一起扑了下去。


    蛮骨抓住鱼就往岸边扔,魔物狼分散开、在浅浅的湖水里到处扑腾,时不时猛扎下去、叼出一条大鱼,硬是憋住快到喉咙边上的“嗷呜”声,游到岸边,把食材交付给最会做饭的天使,又猛地扎回去。


    不一会儿,只剩下浅浅一层的湖水就变成了浑浊的泥黄色,上面还飘着许许多多的狼毛。


    白榆拎着水桶,到处捡鱼,连翅膀末梢的羽毛都没弄湿。


    翼兽人:“……战况非常激烈!来自无名部族的狼人打响了比赛的第一枪!哦哦,不知道她是来自哪支部族的勇士,居然可以号令擅长群体作战的魔物狼!”


    “她不是部族里的狼人!”


    狼脑袋的兽人听不下去了,他看看迟迟不敢下水的小狼人,对湖面投去又羡又妒的一眼。


    可恶,难不成维拉那边的狼人有特殊血统?居然完全不怕水!


    翼兽人这才意识到这只小狼长着人类的面孔,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拥有一半黑暗种族血统的狼人表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噢噢噢!第一位勇敢的挑战者出现了!来自薄黄部族的绒绒跃入了湖中!”


    “薄黄一脉的犬兽人向来以惊人的耐力与发达的商业头脑闻名,在前几届的赛事中,我们的绒绒选手因身高限制止步二十八强……咕!由于水位下降,我们的绒绒选手相当顺利地站稳了脚跟!她以飞快的速度冲出去了!她的目标是魔物狼!噢噢噢,她把什么东西投掷出去了!”


    亮闪闪的金币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魔物狼们认识这种圆滚滚、亮闪闪的小石片。


    小狼经常用这种大小的石片和人类换东西,有时候是好吃的食物、有时候是宽敞的房间、有时候是穿在身上的“皮毛”,越是亮闪闪的小石片,能换到的东西就越多。


    最闪亮的小石片,它们只看见过几次——一枚就可以换到不少东西。


    鱼=食物


    亮闪闪的小石片=很多食物


    聪明的魔物狼很快就做出了抉择。


    它们毫不犹豫地抛下叼在嘴里的活鱼,扑向亮闪闪的小石片。


    魔物狼的牙齿很尖利,被叼住的鱼基本都出现了擦伤、洞穿的情况,严重影响游动速度,绒绒把钱包丢给岸边的照夜,示意她继续往不同方向丢钱后,开始疯狂捡漏。


    翼兽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忍住用翅膀抹脸的冲动,坚强道:


    “战况逆转了!在钞能力的帮助下,绒绒选手逐渐占据上风!等等——岸边突然出现了巨大的风旋!”


    正在捡鱼的白榆默默抬头,果然看见涌动在泽菲尔身侧的风元素。


    白榆:“蛮骨,还在捞鱼,够吃的。”


    泽菲尔发出不屑的冷哼:


    “我也会捞,肯定比她捞得多。”


    突然产生了奇怪的好胜心!


    白榆不说话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蓄力完毕的风旋落入水中。


    只余下浅浅一层的水面很快便被搅成漩涡状,躲在淤泥里面的鱼也被带了出来,旋转着伸向高空,带出来的泥浆被风旋牢牢锁住,没有泄出分毫。


    “噢噢噢,天使的伙伴使出了必杀技!移动的风旋几乎要将整片湖泊的鱼类都收入囊中,简直就是就是闻者高兴见者流口水——不对,在捞鱼比赛中,捞出来的鱼类都归属参赛者……裁判!裁判!有人犯规!我们要吃不上鱼了咕!”


    ——最后还是吃上了。


    泽菲尔抱着手臂,注视着在篝火旁载歌载舞的兽人,很不爽:


    “不是说捞上来的鱼都归参赛者吗?”


    锅里的鱼汤“咕噜噜”地冒着泡泡,铁板上的鱼块“滋滋”作响。


    白榆把架子上的烤鱼翻了个面,开始熟练地顺毛:


    “我们又吃不了那么多鱼。而且,长鳞姐姐只给了一张邀请函,照理来说,参赛选手只有我。”


    结果,蛮骨下水了,狼群也下水了,泽菲尔更是清空了鱼塘。


    到头来,开局就用上水泵的白榆,居然是其中最“纯良”的一个。


    泽菲尔:“哼,那是他们技不如人。”


    鱼汤已经变成了乳白色,白榆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泽菲尔嘴边。


    泽菲尔还是猫的时候,她经常做类似的动作,态度相当自然。


    “……”


    泽菲尔不说话了。


    他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稍稍低下头,喝掉勺子里的鱼汤。


    白榆:“味道正好吗?”


    泽菲尔:“还、还不错。”


    绯红之书从后面慢悠悠飞过去,又“咻”一下飞了回来:


    “哟哟哟~”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


    泽菲尔恼羞成怒:


    “带着眷族去风俗店卖身赚路费的混蛋神明不许说话!”


    绯红之书:“害,不要说这么难听嘛,就是让人类摸摸狼耳、捏捏爪子,我可没让他们做违法乱纪的事。”


    祂得意洋洋地摊开书页,很为自己的商业计策感到自豪:


    “哼哼,趁兽人们都聚集在密林区、风俗街那边没开张的时候,摆摊卖一下小狼崽们,果然很有赚头!”


    白榆:……


    刚才好像听到“卖”这个字了。


    她对绯红之书投以谴责的目光。


    绯红之书:“不光是路费,我连他们之后买零食的钱也一起赚了哦?这些钱反正都是要落到你的口袋里的,就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嘛。”


    祂嘀嘀咕咕地翻动着书页,一道绯色的光芒自书页中涌出,将湖泊周围的密林收拢在书页上。


    皎洁的月辉洒落下来。


    不远处,精力充沛的小狼崽开始“嗷呜嗷呜”乱叫,又被黑疤挨个按回去投喂,坐在篝火边的露娜变回狼形,银色的皮毛在月光下生出盈盈微光。


    晖把焦黑的烤鱼递给长鳞,长鳞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地吞下去,点点头。


    得到赞许的小熊奔向自己的哥哥,奉上另一条烤鱼,犬兽人咬了一口,露出一个异常扭曲的微笑,但还是顽强地竖起大拇指。


    绒绒和照夜坐在一起,旁边围着狼人和犬兽人,被临时雇佣的蛮骨和魔物狼也坐在那里,“汪汪队”和“嗷呜队”同时冲着某个方向龇牙咧嘴,气势很足。


    被恐吓的蜥蜴人部族灰溜溜地跑进灌木从里,彻底放弃了来这里蹭饭的打算。


    白榆把烤鱼递给泽菲尔,自己也拿起一根,和泽菲尔手里的烤鱼碰了一下。


    像是在“干杯”。


    她弯起眼睛,大声道:


    “沐月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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