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引从休赛期起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天终于在付明晦的邀请下出门玩了。
下午两点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春光灿烂，有些晃到向引眼睛, 他把车上的遮光板翻了下来。过了一会儿, 又把外套脱掉了。
“今天怎么这么热？简直跟夏天一样。”
“都快六月，是该热了。”付明晦说, “你太久不出门了, 出来晒晒太阳, 不是也挺好的。”
“不爱晒太阳。晒久了头会晕。”向引拉开座位前的抽屉，“你墨镜呢？”
“在里面, 你翻一下。”付明晦扶着方向盘, 抽空瞥了一眼向引。
晒太阳久了竟然会头晕, 难怪皮肤这么白。皮肤雪白，脸又这么漂亮，简直能去cosSCC里血嫁这个血族新娘了。鼻梁上再架上墨镜，看起来跟大明星也没什么区别。
付明晦突然怀疑起自己，他今天兴高采烈把向引叫出来玩，能顺利么？
他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两人错峰出来吃烤肉, 但餐厅里客人还是很多的，而且因为没有排队时那么挤挤挨挨人头攒动，店里反而很容易就注意到了他们两人。
付明晦本身就是个气质冻人的帅哥, 旁边的向引更是形容昳丽出众。更何况, 他们大小是号公众人物。于是, 两人甫一入座，便有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朝他们投来。
两人虽说该怎么吃饭就怎么吃饭, 但始终也没法不在意。
“你不出门是不是因为不方便？”付明晦问道。
“事实上，跟你出这一次门我才知道出门原来这么不方便。”向引说。之前他和付明晦偶尔两人出来吃东西, 也不会被人这样盯着。连带着烤肉似乎都没第一次来时好吃了。
“你火了。”付明晦说。他已经开始后悔……
吃到一半，终于有围观路人骑了上来。
“竟然真的是活的has和XY！哈神歪歪求合影！我和我女朋友都是你们粉丝！”
一对年轻情侣来到他们桌前，男生激动地要求道。
付明晦直接丢出两个字：“不行。”
男生没想到has对粉丝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在女友面前被下面子，当下便尴尬起来。
向引摇头摇得就比较温和：“我们在吃饭。还要吃很久。”
男生看出合影没戏：“那握个手行吗？”
向引想赶紧应付走他们，决定退后一步，拿湿纸巾擦了擦手。
“握手也不行。”付明晦又说。他可不想看见向引的手随随便便被乱七八糟的人碰。
男生刚要露出笑容的脸又垮了，“哈神……”
“签名可以。”付明晦慢吞吞续道，“我给你签，够么？”
“够够够，谢谢哈神！”男生满口答应。比起握手，签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别看has在网上如今贬大于褒，线下遇上，这些SCC玩家仍然非常诚实地一口一个哥一个大神，厚着脸皮要签名。
向引敲了敲桌子，“你这一开头可就没完了。估计一会儿甭管认不认识咱们，都要扑上来了。”
付明晦说：“没让你签。”
“你帮我挡啊？”
“你吃你的。”
付明晦刷刷刷在纸上飞出has三个字母，把纸片递给男生。
男生边上他的女朋友此刻红着脸出声询问：“那个，能拍照吗？我是说，我帮你们俩照一张……”
向引和付明晦都愣了愣。男生拉女生的袖子，“走了走了，人都说不能合影了！”
“我想给他们拍，又不是我跟他们拍！哎呀你别烦，他们会同意的……”
向引的视线从拉扯的小情侣身上转开，一抬眼，发现付明晦正在矜持地拿湿纸巾擦嘴。
“……你很迫不及待啊？”向引说。
付明晦抿唇：“我可什么都没答应。”
向引叹气，“我无所谓，你既然想让人姑娘帮忙拍照，把手机给人家咯。”
付明晦继续矜持又不失速度地划开手机相机，递给那女生。
年轻女孩子拍照有一种直觉的审美，就那么随便一拍，两人接过来一看，画面避开了凌乱的桌面，只拍到了令人食指大动的烤盘，烤盘上腾起的白烟仿佛为镜头添加了一丝柔光滤镜。虽然画面里向引和付明晦都没有刻意在笑，但这一个抓拍的瞬间看起来是那么绵和温柔。
向引看了一眼有点面热，没敢多看，转而对女生说：“这可没用美颜相机，能拍这么自然好看，谢谢你。”
女生笑得满面桃花，开心得猛拍男友后背，“没有没有，是你们特别上镜，特别好看，特别般配！”
特别什么？
向引以为自己听错，猛一回头，那对小情侣已经高高兴兴离开了。
“照片要发给你么？”付明晦问。
“不要，你留着吧，是你要拍的。”向引拒绝。
付明晦“哦”了一声，把手机收好，重新拿起夹子翻起烤盘上的肉。
“快吃，差点糊了。”
“等会儿，太烫了。”向引不停伸手往脸上扇风。
“你很热？”付明晦有些奇怪。
向引扇风的手速越发变快，“没有啊，我不热，是让这个烤肉的烟熏的。话说今天真的很热，吃什么烤肉啊，更加热了！”
因为他的抱怨，付明晦手紧了紧，手里的夹子咔嚓响了一声。他沉默几秒，转而提议道：“那剩下的让店里烤好我们带走吧。等打包的时候你要不点个冰激凌什么的？”
向引却又说：“不用这么费事，吃完再走。”
“你不是嫌烤肉炉子太热了么？”
“我说没事。”向引坚持。
那付明晦也只能真当他没事。
之后，又有路人说着自己是他俩的粉丝，上来要粉丝福利，向引和付明晦都给签了名。也有人要合影，两人谁也没答应，向引的态度比付明晦还坚决。
两人总算应付完路人粉丝，结账走人。就在这时，付明晦突然回过味儿来。难道向引是因为那个女生拍的合照，还有说的那句般配，害羞了？
等等，真的是害羞么？向引有害羞过么，没怎么见过吧！正因为他几乎没见过向引这一面，所以一开始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还以为向引是真的因为烧烤炉太热生气。
付明晦跟在向引身后走出餐厅，原先艳阳高照的天有些阴了下来，起风了。他看见向引把外套又重新穿上。
所以到底是怎样？实在无从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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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发生了一些插曲，两人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开车去付明晦家打游戏。
向引很早以前就去过他家，依稀记得也是因为游戏，付明晦家是典型的A市小康家庭，经济条件不错，他爸妈也比较宠他，他打职业还没怎么开始赚钱的时候，家里就有最新款的国外游戏主机。第一次付明晦带他来玩时，两人跟初中生似的玩很开心，付阿姨也对他挺客气温柔的，不过后来第二次上门时，气氛就有一些尴尬。向引很明显看出付明晦跟家里有了点什么矛盾，连带着付阿姨都不再对他和颜悦色了。
他拢共就来过两回。
“你家里人今天不在吧？”
这问题，听起来很奇怪。但向引得问。他不想面对付明晦那个笑起来很好看但不笑就一脸凶样的妈妈。尤其是上回见面，她来回审视的眼神，怎么都让他寒毛直立，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付明晦说：“不在。”
他打开房门，弯腰给向引拿拖鞋。向引得以看见屋内全貌，和印象里没多大变化，付阿姨把家里收拾得非常干净，客厅里没有电视，正对着沙发的便是那台游戏主机的大屏幕。
付明晦打开大屏幕，“跳跳也有上主机平台，要不就在客厅玩？你先试试这个手柄。”
向引自然没什么异议，两个人组队进了游戏，第一把就成功闯关到最后，吃上了鸡。
向引游戏体验大大增加，立刻就觉得PC的跳跳世界不香了，这手柄的灵活程度，画面的流畅细腻，都是PC版本比不上的。有的游戏就是适合在主机平台玩。
付明晦又把自己手上的手柄递给向引，“再试试这个。是另一个牌子。”
向引说：“我手上这个挺好的了。”
付明晦说：“手感不一样的。比较一下才知道哪个更好。”
向引于是换了。这局没能吃鸡，差了一口气。
“我要把手柄换回来。”向引说，“真的感觉不一样，这个影响我操作。”
“别赖手柄，最后一关是你自己迷路了。”付明晦撇嘴。
“换回来我下把铁能吃鸡。”
“你说的，那再开一把。”
两人打游戏打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注意玄关的门喀拉一声打开了。又有人回了家。
可想而知，当一个女人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在客厅屏幕前时，会给两人造成怎样的惊吓了。
“！！！”向引惊得直接把手柄扔飞到了沙发上。联机游戏无法暂停，在两人的角色摔死之前，付明晦强制退出了游戏。
游戏音效随之停止，客厅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突然出现的女人当然就是付明晦他妈妈。她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风衣，是一个看得出有些年纪，保养得当的妇女。
“你怎么回来了？”付明晦抢在她之前开口问。
“原先的饭局取消了，提早下班。”付阿姨说，语气倏地不妙，“你冲我急什么？”
付明晦皱眉，“问你一句话，也是急么。”
“你是不急，我也不该早回来，撞上你带男的回家。”付阿姨终于朝向引打量了过来。
“我记得你，你们处得倒是挺久的。”她轻飘飘地说。
向引却仿佛看见一颗炸弹，轻轻地放在了客厅中央。
第222章 电竞世界59
去朋友家玩, 被朋友妈妈误解成了她儿子的男朋友。
关键是，这位朋友确实不直，且, 确实对他有意思。
这种情况下, 谁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做？
“呃……阿姨你好。”向引说。
先问好，总没错。
付阿姨面色不善地“嗯”了一声, 撇下他俩, 进了房间。“砰”的一声门关了。
客厅里, 向引跟付明晦大眼瞪小眼。
付明晦有点艰难地开口，“……可以在客厅继续玩, 不用管我妈。还是说, 你想回去？”
向引在看见付阿姨的那个瞬间确实很想跑路, 但后来她甩下那么震天动地的话，他就有些事要问问付明晦了。
“我想去你房间。”他说。客厅不太有安全感，他实在不想应对付阿姨。
“呃。”
付明晦看起来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不行？”向引盯着他看，“有什么我不能看见的？”
“不，没有。没什么不行的。”付明晦把大屏幕关掉。
两人进了付明晦房间，一下子看见正对着门的大飘窗。因为窗户开了小半, 此时，不断有雨珠拍打着窗玻璃。
刚刚在客厅为了打游戏舒服，窗帘是拉起来的。谁也没发现原来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
飘窗上已经湿了一小块, 显然, 雨势不小。
付明晦过去把窗子关上。屋内光线昏暗, 向引却仍然能看清楚付明晦红透的耳尖。这不是一个很大的房间。
向引突然懂了为什么刚刚他说要进来时，付明晦会迟疑了。不是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 是付明晦因为要和他待在一个小空间里，紧张了。
向引后背贴住了房门, 好像也莫名其妙有一些紧张起来。
“喀哒”，付明晦关上了窗，同时，向引抵上了房门。
清晰淅沥的雨声被隔绝在外，瞬间变成一股没来由的烦闷喧嚣，在房内盘旋。
“不好意思，有点乱。”
付明晦没注意到向引的不自在，他从飘窗上下来，急忙蹲下摞起地板上的东西，塞进地上摊开的行李箱里。
“你在理行李，地上乱很正常。”向引说。除了行李箱，其实屋子很整齐，床上被单掖得很实，衣服也都好好挂着没有随处乱扔。这个年纪的独居男生凌乱邋遢的刻板印象，在这个房间里完全不存在。向引知道，这不是因为付明晦跟家里，有家里人帮收拾。他本身就是个比较整齐清爽的人。
不过付明晦现在倒是不讲究了，他匆匆把行李箱塞满，合上推到一边，紧接着拉开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你坐会儿。”
向引坐了。两人一个坐电竞椅里，一个坐飘窗前，不约而同看向窗外的大雨。尴尬的时候聊什么呢？当然是天气。
“真是入夏了。怎么突然就下雨了。”付明晦说。
“看来晚上的夜市去不成了。”向引说。
“……”
付明晦许久没接话，向引看向他，发现他低着头，神情十分沮丧。
“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好。今天这么热，我却带你吃烤肉，然后吃饭时候被人打扰；回来玩了没一会儿撞上我妈，现在又下起了雨。如你所说，夜市应该也去不上了。我本来以为，自己计划得还不错，能让你开心。”
“你确实计划得不错，不然我也不会愿意出门。”向引说。
他没说常敏也邀他出来玩，但他没答应的事。
“那你今天开心么？”
“见到你妈之前，挺开心的。”向引看付明晦瞬间又枯萎了一个度，补充道，“现在也没有不开心。”
付明晦勾了勾嘴角，但并没有放松下来。
向引于是不再等待。
“你什么时候跟你家里出柜的？”
因为付阿姨的话，付明晦的家事也是水落石出。
向引想，难怪他怎么也不肯和自己说家里出了什么事，只说是解决不了的问题；也难怪，付阿姨连带着对他态度不善。
因为他，付明晦跟家里闹翻了。这叫个什么事？他一点也不想承担破坏别人家庭的这种责任。
“你什么时候跟你家里出柜的？”
闻言，付明晦抿唇，一副不太想说的样子。
“我去问阿姨。”向引作势起身。
“很久以前了。”付明晦只好张嘴答。
“多久？”
付明晦声音变小：“你第一回来我家玩后不久，就说了。”
“什么？那时候我们也才没认识多久吧？”
“是啊，没错。”
雨滴打在窗户玻璃上，噼噼啪啪的。
向引蓦地想起，在电竞酒店的房间里，付明晦说，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他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把这句话记得那么清楚。
“你有点草率了。”向引只能说。因为一见钟情就出柜，不是草率是什么？
“不草率的。”付明晦前面说得底子很虚，但这句话刚得很快。
“那，你是天生的？”
付明晦摇头：“我不知道。在你之前，我没喜欢过谁。之后也不会有。”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哗哗的雨声浸入室内，简直嘈杂。
向引：“你不仅草率，你还鲁莽。”
付明晦：“随你怎么说。我……”
这时，门板被人在外面敲了两下，紧接着门开了。是付阿姨，她端着一盘子水果，走进来放在了向引面前的电脑桌上。
“谢谢阿姨。”向引说。
付阿姨放下水果盘，对向引的感谢没什么反应，转而对付明晦道：“明晦，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聊两句。”
她的口吻多有命令，连向引听起来都有点不适。不能怪他多想，他实在觉得付阿姨是故意当着他面这样命令付明晦的。
“我有客人在，妈你只有两句话的话，可以现在就和我说。”付明晦回答。
很显然付明晦平时不太会顶撞他妈妈，付阿姨这会儿的表情有些惊讶，也有些伤心。
“我借用下洗手间ok吗？”向引站起来问付明晦。
“你坐，我就说两句话就走。”付明晦还没接话，付阿姨却抢在他之前说。
向引也不好再坐下，只能站着一同聆听教诲……
“明晦你是因为这个男生和我跟你爸出柜的，我知道，也看得出来。打职业游戏本来就已经走歪了，谁想你打了没多久竟然又喜欢上了男生，你肯定是一时昏头了，我一直这样觉得。”
“妈。”付明晦皱着眉。
“你听我说完。既然你搞出来这么个事，也就别指望我对你、对这个男生有什么很好的态度了。这是客观上的原因，你应该能理解。”
“妈，我知道你不接受，没必要在这颠来倒去继续说。”
“我还没说完，”付阿姨终于看向了向引，“我听说过你们这个取向的圈子玩很乱，你又真的长得非常漂亮。所以我打心眼里不希望明晦跟你多有来往，甚至觉得他是遇到了你才不正常的。”
付明晦这下真生气了，喝止道，“妈！别说了！”
“最后两句了。但，我没想到这么好几年过去，你俩竟然还在一块儿。”
付阿姨对向引说着：“我原先以为，要不是你玩玩他，要不是他一时鬼迷心窍。”
“……”向引捂脸。他看起来是像那种风流乱玩的类型吗？
他不得不要开口澄清了，“阿姨，其实我跟has不……”
“妈……你是同意了么？”
付明晦急急打断向引的话头。
“这事本来就没什么同不同意的。我是反对，而你坚持。现在你坚持出了一些名堂，所以我没那么反对了。你们还很年轻，变数还很多，我仍然不看好。”
向引有一点摸到付明晦妈妈的路子了。该说不说，果然是母子，那种死也要硬撑的劲儿是一样一样的。
付阿姨没再说别的，带上门走了，留向引和付明晦两人遥遥对望。
“我妈同意了。”付明晦很少见地弯起了眼睛。
“不，她没同意。”向引见他笑这么开心，非常冷酷地说，“我也没同意。”
“没关系。我会努力的。”付明晦还在笑。
向引定定看了他几秒，低头拿起桌上果盘里的叉子，叉了个草莓吃。冰冰的，很软很甜。
“其实，你跟你妈的关系，也没有特别僵，对吧？”他吃完草莓，说。
付明晦的笑容敛了敛，“嗯。只要不触及到出柜的话题。但这个问题也没法无视，就，不尴不尬。我其实都没把你扯进来，只是单纯和他们说了我喜欢男人而已，是我妈她自己……总之，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也真的没有那么糟糕。”
“嗯我看得出来。你妈妈讲话很有条理，看上去是很讲道理的人。”
“快得了，她把事情都归咎在你身上，哪有道理可言。还说什么因为你我才不正常……”
“难道不是吗？”向引玩味反问。
付明晦看看他，非常不情愿地认了：“……是。在你面前我从来没法正常。”
“那，既然没那么糟糕，为什么你每次休赛期都这么早回基地？我还以为，你跟家里的矛盾大到在家一点都待不住呢。”
“……我早回来，那是想跟你待一块儿。”付明晦叹气。
向引眨了眨眼睛。
“都在一个城市里，我当然想创造机会跟你见面。你一个人在基地里，也没意思，对吧。就像今天一样。”
向引没接话，扫了眼桌子，拿起一个小风扇打开。
“又觉得热了？”付明晦的语气，怎么听怎么透着一丝揶揄。
不过向引没听出来。
“下雨了，所以感觉闷闷的。”
两人再次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雨幕不知何时散了开来，玻璃窗上布满安静的小水珠。天色沉得很明亮，雨后的夜幕即将降临。大雨竟然停了。
“看来又可以去夜市了。”付明晦说。
向引从果盘里叉起一片西瓜：“我现在还不饿。”
“我把手柄拿进来，玩一会儿再走？”
“算了，不玩跳跳了，我想玩追猎。”
“你怎么还玩打//枪游戏？”
“休赛期除了SCC，什么都玩。”
第223章 电竞世界60
初夏的阵雨转瞬即逝, 夜晚的空气漂浮着凉爽清新的味道，像是一杯加冰的薄荷柠檬水。
这样的天气里，广场夜市上的人一点儿都不少, 熙熙攘攘地于其间穿行着。
一位小吃摊店主熟练地架好手机, 连接上数据线，对准自己的摊位, 进入回声直播平台的户外直播分区。不过, 他播了几天了, 直播间热度也是不温不火。谁让这户外直播赛道实在很卷，像这么边摆摊边直播的模式, 在这广场夜市里就有好么几家。
摊主一边对着摊头吆喝, 一边对着直播间吆喝, 奈何，开播半个多小时了，直播间就几条弹幕，基本都是那几个问题，主播摊摆在哪儿，一份炒面卖几块, 诸如此类。
就没有什么从天而降的泼天热度吗？
“老板，一个炒面，再加个蛋, 多少钱？”
摊主看着街边的人群正在做大梦, 两个年轻男生来到了摊位前, 其中一个问道。
“十二块。”
摊主说完，开始倒油热锅。
“你还要加蛋啊？”这时, 另一个男生开口。
“怎么了？炒面不打个蛋进去能吃？”
“你……友情提醒，你刚刚在隔壁摊吃了一个茄汁虎皮蛋, 再之前又吃了一张鸡蛋灌饼加肠。”
“那我也要友情提醒你，中午烤肉店里我也吃了个荷包蛋。”
“……”
摊主打鸡蛋的手顿住了，“还要加吗？”
“加，一天吃四个蛋是会死人怎么的？”
“不会死人，我怕你噎着。”
“我也没让你吃四个蛋啊。”
摊主绷不住乐了，转头一看手机，弹幕果然也跟着多了起来。
【这俩客人笑死我了，说话咋这么搞笑，看出来是真损友了，哈哈哈哈哈。】
【有个男生声音低低的好好听，主播能不能手机往上挪挪，看看脸。】
【看镜头里的下半身和手，也能看出肯定是好看的小哥哥两枚。磕了。】
【主播给看看脸。不是看主播的脸。】
【偷拍客人这样真的好吗？】
这样好吗？有什么不好的！直播间好不容易有了热度，甚至，还有一些小额的打赏进来，于是摊主毫无负罪感，趁着煎蛋的时候抽手悄悄一拨，就把手机往上调了一个小角度。但两位客人都是高个儿，镜头这一拨弄，只露出了他们的下半张脸。
这时摊主还一点不知道接下来直播间会发生什么。
【卧槽！！】
【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都好帅！】
【右边那个！右边那个！光看下半张脸就知道是超级大帅哥！】
【左边那个是我的菜，又冷又酷，好像还戴着眼镜！】
这两人特别帅吗？摊主一开始也没关注客人长相，瞟到疯狂的弹幕，又赶紧把手机往上推推。
弹幕一下子在屏幕上堆叠起来，直播间的热度直冲上分区前五十的排行榜内，顿时，又进入了更多的观众，以及更多的弹幕。
【好眼熟这两人！我叫我男朋友来看看。】
【我想起来了，右边的大帅哥是之前红毯上过文娱热搜的XY！】
【是XY和has，猩红堡垒职业。】
【有点legend，他俩都闹翻一个春季赛了，最近还承认是兄弟背刺，现在怎么一起逛街了都？】
【本来就想看个炒面直播下饭，没想到还能看到SCC圈里现在最有流量的两个选手。老板接好这大风刮来的热度吧！】
弹幕的爆炸程度是摊主始料未及的，他目光频频朝架在一边的手机移去，终于引起了面前客人的注意。
“你是在直播么？”左边那个戴眼镜的高冷男生问。
他边问，边把另一个男生往身后拉了一下。他不知道此举并不能帮助他的朋友避开镜头，因为他们已然全暴露在了镜头下，而且，反而突出了他袒护的动作。
摊主经历过无数次城管驱赶地头蛇刁难，急中生智得简直炉火纯青：“我老婆跟我视频查岗呢……”
【好好好，老婆是吧。】
【谁看见高冷酷哥刚刚拉那一下的动作，磕死我了。】
【路人先别磕，这都是has在为做的错事赎罪。】
酷哥盯着手机的眼神越发冷酷犀利，摊主手下不敢怠慢，赶紧炒好面抽了两双筷子压进饭盒递出去。
【怎么走了，我还想多舔会儿颜呢……】
【这是哪的集市？还有别家在直播吗？】
镜头里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直播间的弹幕随之渐渐冷了下来。
“那炒面摊刚应该是在直播，”走出数十步，付明晦指了指路边的摊头，“我看好几家在户外直播的摊子都这么架手机。”
“本来就是。该拍进去的早拍进去了。”向引说。他三两口吃完炒面，随手把纸盒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就这么几根面条卖他十二块，付明晦还觉得他吃太多！
向引完全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付明晦看在眼里，把话咽下肚。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害怕被人看见他跟向引待在一起了呢？那甚至是一种恐慌的情绪。他很想跟向引待在一块儿，但不想他们二人沐浴在别人的目光下，不想让别人认出来他们。
是的，他有一种不应该站在向引身边的感觉，即便他们之间的事已经处理完了。他本来根本不是这种患得患失，敏感心虚的人。
他明白这种心虚，来源于那个玄乎的剧情力量。他还没有确认，自己不会被再次剧情控制。这颗不定时地雷会在什么时候再度引爆？完全不知道。
如果他再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伤害向引的事情，那就真的……
思绪纷杂下，一个缀满亮晶晶饰品的店从付明晦眼前一闪而过。硕大的广告板上用可爱的手写字写着：定制字母手链。
向引扔完垃圾一转头，发现付明晦竟站到了一家饰品摊跟前。
“你要买这个？”向引抬步跟过去，定睛一看，这这这，这布灵布灵的也太小女生了吧！付明晦是打开什么神奇开关了吗？
“帅哥，是要选字母X和Y是吗？”女摊主甜甜笑着问。
“嗯。”
“好，我现在就帮您把手链串好。”
“你肉麻得让我大跌眼镜了。”向引不由道，“你可别说你要做个半永久装备戴身上让所有人看见，我立刻和协会打申请改id了。”
“不是，你想哪去了，”付明晦解释，“我是想要个提醒的东西。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被剧情控制，会不会比之前更严重。”
向引哑然一瞬。他看了一眼埋头做手链的女摊主，低声朝付明晦附耳过去，“告诉你个好消息，剧情已经不会对你再下手了。”
付明晦半边身体都一麻，顿时往旁边一躲，耳尖迅速充起血。他抿起唇，“——我一直想问，你到底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自从跟付明晦说起世界剧情以来，向引就一直没有解释过，也不知怎么解释。除了多了个系统，他跟土著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问起，向引便直接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有一天，脑子里多了个系……”
“咵嚓——！”
天空中突然炸开一声滚雷，就响在向引头顶！
不消系统提醒，向引就刹住了话头。这是要天打雷劈的节奏……
“又要下雨了吗？！”女摊主急冲冲地从摊子后跑出来，要支伞。
“应该不会。”向引说。
女摊主抬头张望了一下天空，风平浪静得仿佛刚刚那声炸雷是错觉，于是她又回到座位上编付明晦的手链去了。
而付明晦脸色很难看，“脑子？难道你脑袋里被装了什么东西？”
向引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同样不知道这个系统的载体是什么！不过他也不能说更多了，随着付明晦的猜测，又隐约有闷雷响起。
付明晦也注意到了，抬头望天更加地疑虑起来，“这是在警告你么？这么玄乎？”
向引能说什么呢？他也是头一回见这阵仗……
不过确实挺奇怪，明明他告诉付明晦世界剧情时，都没什么事的，这会儿说他有个系统会告诉他这些，老天却快把他劈了。
“不说这个了，我没问题不用担心我。我想说的是，你可以相信之后剧情不会再控制你了。”
向引手指向摊位，潜台词很明白：这根有他id的手链，大可不必要了。
付明晦理解了，并和他犟了：“那我也想买。我平时可以戴。”
“你立刻就会被发现的。我真要找协会改id了。”
“你都不在乎我们逛街被拍到，为什么怕别人发现我戴你的id手链？”
“这两件事能是一码事吗？”向引都气乐了。
确实不是。但付明晦非要买。他真的太高兴了。除开高兴，还觉得踏实。向引这么坦然地愿意修补破裂的关系，直接原因，应该就是向引知道了剧情这颗不定时炸弹已经拆除。想也是，向引是这样的人。当然他自己也是，所以才会觉得踏实而不是失落。
手长在付明晦身上，人家执意要买，向引拦不住。他只好看着摊主姑娘拿着几股黑色细绳一通编，很快把手链递了过来。
向引拿来看了看，绳结编得很整齐精致，在正中间编入了两枚小巧的银色圆片，上面镂空出XY两个字母的形状。向引不由搭在手腕上比了比。
付明晦付了钱，转身正巧看见向引的动作。
“挺好看的。”向引实事求是，把手链还过去。
付明晦没接，而是起了个正经话头，“对了。我不会再被操纵了，那你呢？还会被意外缠身么？”
向引挑眉，“你的事我可以保证，我自己，我还真的不知道。最近跟你接触比较多，所以没遇上什么事。”
付明晦：“也就是说，之后不保证。”
他的视线又移到摊位上的字母手链上。
向引只那么一咂摸，便道，“某些人可以不用再往下展燕国地图了。”
付明晦说：“说不定戴着能防身呢？”
“小姐姐，请问这个手链会放电吗？会喷辣椒水吗？”
向引转头问女摊主。
“啊……啊？”一直在偷偷瞅他俩的摊主姑娘先是一惊，遂一头雾水。
“你看，它不能防身的。”向引转头说。
付明晦捂脸。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又有一家摊位的直播间里涌入了无家可归的电竞吃瓜群众。
【XY和has为啥在饰品摊跟前站了这么久？他俩还逛这类街？】
【看着在挑手链呢。肯定是买给女朋友的。】
【虽然煞风景，但一般愿意逛这种小商品的男人都不是单身。何况两人颜值都很高。】
【所以他俩就是在买定情信物！！】
【前面什么企业级理解。】
【XY看来真的原谅has了。这人脾气可真好。】
【只能看到个背影，除了看见他俩一直在说悄悄话外啥也看不着啊！】
向引低头摆弄了会手机，拉了拉付明晦，“快走吧，好像已经有网友知道我俩在这个夜市了。”
付明晦点点头，扫了摊位上的二维码付款。
两人径直朝夜市出口去。无聊的网友们通过网线一路尾随，终于在饰品摊跟丢了他俩。
【终于不逛小饰品了，这两人真没在约会吗？？】
【有没有先遣部队啊，接下去去哪个直播间蹲？】
【谁能叫他俩自己开个户外直播！】
【都散了吧，人好像直接往出口走了。】
【这就走了？我还没看够，他们怎么就逛够了！】
对向引和付明晦来说，确实逛够了。路边摊吃了买了，再下去，就要被无关紧要的人缠上了。
该回去了。
等到两人晃回了付明晦家小区，向引才稀里糊涂地回过神来：不对，他该回基地来着，怎么又跟着进人家里了？
“has，我这就打车回去了。”
“我送你，现在打车肯定要排队，”付明晦说，“大几十号人跟你抢一辆车。”
向引：“可是你开车也会在这附近堵很久啊。”
付明晦：“都是等着，上楼等吧？你手柄还没拿呢。”
是了，还有这茬。在楼下干站着确实不是办法，最后向引还是回了付明晦家里。这回付阿姨没在他们跟前出现，屋内仅有一扇房门紧闭着，她应该已经休息了。
向引在客厅坐下，这时想起了一个问题：“我怎么来这几回都没见过你爸爸？”
付明晦：“所里要值班，他除了周末不会回家。”
“原来如此。”
“你呢？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家里人？”
向引说：“我只记得家里大概的事，也没有和他们有什么联系，当然无从提起。”
付明晦注意到了向引用词很奇怪。一般会这么说么，记得大概？
“我不能多说了。”向引摇头。系统又给他拉警报了……
付明晦按下心中疑惑，进自己房间把游戏手柄给向引拿了出来。
向引接过来，“谢了。刚出门你咋没提醒我。”
付明晦：“我也才想起来。”
“是吗？”向引将信将疑。他有充分理由怀疑，付明晦就是想让他上楼再待一会儿！
“我总不会留你住我这，我房间太挤了我家也没有客房。”付明晦说。
向引睁大眼睛：“嗯？”
他啥也没说，付明晦怎么就说什么住不住的了！这人在想什么！
“……”赛场即时反应顶级的付明晦这会儿慢了半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向引呵呵。
“……我是从客观条件分析叫你别想太多而已。”
“你肯定比我想得更多。虽然客观条件不满足，但你主观上是想过我留宿的，对不对？”
付明晦直直盯了向引两秒，一下转身，“我去找个袋子给你装手柄。”
“你生气啦？”向引在背后问。他了解付明晦，这绝不是害羞或者心虚的表现。这是恼羞成怒，生气了。
付明晦不响，弯腰在客厅大屏幕下面的茶几下拿了个无纺布袋。又走回向引跟前，拿走手柄，一下下绕着手柄的数据线。
“你别拿我寻开心了。”他低声道，“我是又怕你多想，又怕你不想。”
他把数据线规整地绕好，连手柄一起塞进了手提袋里。
这回换向引沉默半晌了。怕这怕那的，一点都不像has。就是因为付明晦喜欢他吗？
“你这样反而让我不知道该怎样应对。”他只好叹气，“我还是比较习惯你以前的样子……”
付明晦愣了愣，随后声音更加低暗了，“你好狠……是要我忍耐一辈子么？”
向引皱眉，不认同道，“你这太绝对了。难道你的意思是，会永远喜欢我吗……呃。”
他也慢半拍了一回，话出口才后知后觉不对，他可没想说这么肉麻的话……
他刚想找补，付明晦的话头截了过来、
“可能会吓到你，但如果你想听实话的话：是的。”付明晦的句尾收得干脆又利落。
“我不是想听你做什么保证。”向引说。他抱起了手臂，摆出一个排斥又防备的姿势。
“这不是保证。”付明晦在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向引，你知道我id的意思吧。”他缓慢又突兀地开启一个新话题。
向引不明所以，“嗯”了一声。hide and seek嘛，捉迷藏。可，问这个是哪一出？
“起这个id的原因是，我从小就一直觉得我在寻找什么捕捉不到、又不断错过的东西。然而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找到什么。后来，遇到你之后，这个虚无缥缈的执念突然就落到了实处。原来我是想找一个人。”
向引心下没来由地一震，嘴上却道：“可has，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没有认识，FM和你打了四年的中单不是我，你会按照剧情，和泡……”
“不可能的。”
付明晦的语速放得非常慢，他在尽可能地组织语言，尽可能让向引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我很自信，不是你的话，我不会喜欢任何别的什么人。
has的意义就是我找到了你。我没有在虚指谁。
只有你，向引。
所以这不是保证。我会永远喜欢你，你可以永远相信这点。”
付明晦这一番话说完，好几秒里向引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于是只剩下系统在大呼小叫：“哇宿主，主角对你是宿命般的一见钟情耶！”
向引可以捕捉到的第一个念头是，好想去洗把冷水脸！付明晦在说一点什么能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话啊！
他完全低估了付明晦。这才让付明晦钻到空子对他表这么惊天动地的白。此人本来就是个恋爱脑，他早深刻认识到了，却还是错估了付明晦的感情。
向引终于开口回答：“你是该最好忍一辈子的……你这样，我很难承受起。”更别提回应了。
“如果没有剧情的控制，我现在确实应该还在忍耐吧。我找不到坦白的时机，跟你的关系也没法再进一步。”付明晦说到这里笑了笑，“如今还倒退了，好不容易才追了回来……好了。聊了这么一会儿，路况应该好一些了。回去吧。”
付明晦自己打断了自己起的话题，伸手捞过那个无纺布袋，从衣兜里掏出用纸袋包好的手链，放了进去，把袋子递给向引。
向引说：“我看到了，你最后在摊位上买了两条手链。一个是XY一个是has。临走时你又扫过一次付款码。”
“嗯。”
“你的那条字母手链我不会收的。我说了，我承受不起。”向引说得冷漠。
付明晦没回答，而是又掏出身上另一条手链，拆开纸袋包装，朝向引抖落开晃了晃。那亮闪闪的亮片上赫然是has三个字母。
向引挑眉。很显然付明晦放进他袋子里的手链是XY字母的。
“情侣才会互相交换信物定情，我们不是。所以你拿你id的那条，我拿我id的。”付明晦说。
向引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了。“那这算是和好的信物吗？”
付明晦笑了一声。
“谢谢你这么说。”
第224章 电竞世界61
那天最后, 是付明晦开车送向引回的基地。向引拿着付明晦的手柄，又是直播爽玩了好一阵其他游戏，把赛季期间欠下的时长都补了回来。
果然, 向引跟付明晦两人出去玩了一天在网友那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论坛里有关的贴子摞了大半页长。有在餐厅里偶遇得到签名的网友, 也有晚上在摆摊直播间里惊鸿一瞥的网友。最离谱的，还有自称跟has一个小区的网友, 亲眼看见has跟XY从同一个楼道门洞里出来……都暂且按下不表。
不少电竞选手也吃到了这个瓜。常敏便因此接到了悦悦的电话。
“哎, 你没约歪歪出来玩啊？我看见歪歪可是跟has出去玩了。”
常敏申辩：“我约了, 没约出来。”
悦悦跟邻居大妈似的：“啥？肯定是你方法有问题，has怎么一约就约出来了。我问你, 你怎么约的？”
“我就问他有没有空, A市想去哪我都可以带他去。”常敏回忆着。
“然后呢？”
“然后他说想不出有哪想去, 还是在基地打游戏比较爽。于是我就作罢了。”
悦悦真是为这倒霉孩子犯愁：“下回呢？下回他要还这么说，你继续作罢？”
常敏莫名被骂很委屈：“可我说的也没问题啊……我也不好硬拉他出来玩。”
“has为啥一下子就把人喊出来玩了一天？”
“has肯定更清楚向引的喜好……”
“我看has也并不是多会察言观色的人。”悦悦说。
常敏终于听懂了悦悦的潜台词。
“如果你确实喜欢向引，不是简单的崇拜的话，那你的喜欢怕是怎么也争不过has。”悦悦正儿八经地说着，“我是你们的队友，我的立场下可不想看见你因为处理不好和他的关系, 导致队里气氛奇怪。如果你没有真的喜欢他想追他，那就趁早歇了别让他困扰吧。”
悦悦挂了电话，常敏打开电竞论坛里的贴子看着。向引和has的行程已经被网友们扒了个明明白白, 先是去烤肉店吃饭, 而后去has家待了一会儿, 接着去逛了附近的夜市，最后has送了向引回家。而向引后几天开始用手柄直播游戏, 由此可以推出手柄大概率是has给他的。向引随心所欲没个计划，由此又可以推出这一整天都是has特别费心安排的。
has喜欢向引, 常敏早就知道。那他自己呢？他喜欢向引么？
自然也是喜欢的。向引长得漂亮，技术又强，性格还温柔。身为ad玩家，他明白有这样处处保护ad的中单有多爽。外面传向引被has排挤离队，他竟也闷闷不乐了好几天。正是因为处处看不惯has，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向引怀有相当的好感。
但这种好感界限太模糊了。崇拜、倾慕，怎么说都可以。它同样太浅淡了。
他想休赛期见到向引，把他喊出门约会，但没能做到，因为他不了解向引的点。那为什么他没能了解到呢？
如悦悦所说，has不是一个多么会察言观色的人，但has却完全明白向引的喜好。
他没有对向引这么上心。被拒绝过一次，之后他就没想着再去邀请一次了。现在知道向引喜欢安排妥当的行程，他也没一下子做出什么漂亮的出门计划。
是喜欢，但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喜欢，是不是也趁早打住比较好？你明知他对你没感觉的。
向引还不知道付明晦少了个情敌，他只是收到了一条常敏发来的消息。
【哥，下次队伍团建的时候，再一起出门玩吧。】
他没多想，回了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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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角论坛】
主题：5000M终于宣ad和教练了
楼主
都看见了吧，adhas，教练C4。怎么评价？
1L
怎么评价？定妆照拍挺好，has穿黑巨肃杀巨帅，C4的体型看起来也终于像个正常人了。
2L
has一来夏季赛热闹了，本来5000M粉圈就打得不可开交，这回又来了个重量级。
3L
C4跑去5000M当教练才是乐子，不知道BOMB作何感想。老队长一退役跑去死对头那了。
4L
5000M也有话要说的，你BOMB高薪挖走我双冠教头，我不兴挖你家老队长啦？
5L
C4游戏理解我是认的，性格也刚柔并济的，只要在阵营说得上话，5000M肯定不至于再落到春天那样。
6L
主要还买了has！这是真补强，和has一比，幺九就是个二流ad。
7L
楼上别串，幺九上届冠军赛冠军，你has有什么？
8L
5000M也是没得挑了，has的出身很差，他们都咬牙买了。德比是真的输得太痛了。
9L
这b队伍的血统论简直是无稽之谈，也没见他们输送给其他队伍的青训多么优秀。德比输不是因为别人，就是因为饼饼拉了，goat又吃版本，中野没状态这队就一下现原形了。我说has去也挺好的，看他能不能治一治饼饼的昏头症状。
10L
has和XY现在分别在5000M和BOMB两大超巨队伍，今年开赛前谁都想不到吧？
11L
本来散是满天星，多是一桩美谈，现在却拿了个兄弟背刺断交的剧本，哎！
12L
楼上是版本没更新？还在那断交。休赛期两人玩可开心了。
13L
这就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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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闹了一整个春季赛了。XY看不出来挺现实一人，拿了春三冠前面的事都不是事了。
15L
也不能这样说。谁又能知道他跟has具体发生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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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歪十年老粉，前面的老哥说的有一定道理的，XY确实是很现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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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个很现实的人，我希望has和XY再出门约会一次，户外直播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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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楼上现实得跟特么在梦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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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还没看四个蛋切片？他俩说话太好玩了。很羡慕这样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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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爱情！我看那天好多偶遇的repo都说has特别护着XY，两个人一看就关系很亲密。磕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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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cp还是适可而止吧，两人都不是单身。
22L
怎么张口就来？买两个饰品就不是单身了？我还说他俩互相给对方买的呢！
23L
小妹妹这么轻易就破防，看切片不如去看看饰品摊那个，has单独买了两个手链呢，XY只是看着。
24L
你们都在拿显微镜看直播吗？那切片我也看了，除了看出是他俩外啥也没看出来，还感觉自己像个跟踪狂……
25L
我不关心场外，只想看比赛，夏季赛可太精彩了，BOMB和5000M夏季赛给我把春天没打过的份都给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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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转会期窗口关闭了，各个战队陆陆续续收了假。俱乐部夏季赛大名单、赛季宣传片，官宣的官宣，拍摄的拍摄，都在同期如火如荼地展开。除此之外，就是训练了。
BOMB没有任何人员变动，省去磨合熟悉的时间，加上春天成绩非常好，所以收假稍晚了些。训练了没几日，夏季赛的宣传就铺天盖地地起来了。
领队小哥哥往战队群里发了官方夏季赛宣传片，让选手们带文案转发。向引做完任务，点开视频看了看。
作为成熟的商业联赛，SCCS每个赛季的宣传片都是大制作，两分钟的片子能做出电影级的效果。而且不是流水式地堆砌每个队伍的逼格，而是会串出一条基于春季赛的故事线来，最大程度上调动观众的观赛热情。
要说春天最具话题度的队伍，莫非BOMB和FM莫属了，当然也不能缺了赛季前半顺风顺水赛季最后翻大车的顶级豪门5000M。不过随着FM消失，has加盟5000M，这赛季的宣传片重点，自然是落在BOMB和5000M身上。
不如说，落在了XY和has这两人身上。
只见画面里，BOMB和5000M的队员分别摇了一个帅气时髦的大远景合照后，镜头一转，来到了一个色调温暖，布置成宿舍的房间。时而是XY倚靠在床上看着窗外，时而是has坐在电竞桌前转头望向门口。
两人身影不断相交，目光却始终没能发现彼此的存在。终于，房间的光线昏暗下来，两人同时从门中大步走出——拐向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内，仿佛回忆中的快速闪回。最后两人分道扬镳的几步，却是一个完全的慢放，导演的镜头语言简直恶意满满。
宣传片已经有了满满的一池子弹幕，这几秒钟里屏幕上都是粉丝的哭号。
【太虐了太虐了，刀我别用FM双c刀！】
【这是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我说有谁能把房门给我锁上吗？】
【你们快发现彼此啊！快给我对视啊！呜呜呜！】
向引想，这，确实没法对视……因为，他都没在拍摄现场见到过付明晦的人影！
这个宣传片，队伍之间档期不能协调，所以是分开来拍的……
他手指把画面推回几秒前，重新看了一遍。原来导演当初叫他在房间随便乱晃，是为了做这组闪回画面。
除了他和has这组画面，其他队伍间的碰撞和恩怨，同样巧妙地呈现了出来。任谁看完都要心潮澎湃：夏季赛真的要来了！
对向引来说，夏季赛尤其关键。这会是他所在的队伍第一次以高顺位进入冠军赛，是他夺冠希望最大的一次。同样，他会和付明晦第一次展开势均力敌的对抗。BOMB打当时的FM不是问题，但面对5000M，可就说不准了。
阵营也相当重视，收假后就立刻组织选手一起开了一个动员会。
“夏季赛我对你们的要求不高，保住积分前二。”动员会上，程立一如既往地简单粗暴，“以前你们每赛季都保持在积分榜前四，这要求应该不难吧？”
陆宇举手：“程总我们现在已经是第一了，只要求保前二，这不像你啊。”
程立徐徐道：“这不是保守，也不是我觉得冠军赛高枕无忧，才说的保前二。恰恰是，我相当重视换帅变阵后的5000M。对我们来说，他们绝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吃下来的对手。别忘了，春天的青阳杯你们就赢得并不轻松。对吧，陆宇？你现在能在野区稳吃goat么？”
陆宇耸耸肩：“好吧，程总说得对。”
“开赛后，我想尽快让大家进入比赛状态、适应新版本，同时，也想利用赛季前期，快速和第二名拉开积分差距。所以接下来一个月，赛程安排会很紧。”程立打开大屏幕上的赛程表。他讲完前两周的比赛安排，别的一句都没说，便散了会。
动员会不灌鸡汤不画大饼，算哪门子的动员会？然而，还真是有效。本来BOMB几个人多多少少还在假期综合症，刚训练那几天屁股都坐不热椅子，程立的会一开完，立刻老老实实开始正经训练了。这几周是轻松不了了！
同时，BOMB向协会提交了前两周的赛程安排，官博也做出了赛程表，跟粉丝们同步。可想而知那密密麻麻的赛程表，着实把粉丝们吓了一跳。
【阵营在发癫吗？为什么又排起魔鬼赛程？忘了C4是怎么伤病的？】
【我还以为我们不是联赛第一呢。你们在急什么啊？】
【程立去看一下5000M的赛程好不？人家头两周根本没安排比赛！】
担忧不解的BOMB粉丝，已然是语气温和的那一批了。他们不知道，隔壁5000M的粉丝，同样因为赛程，在破口大骂。
【为什么前两周没有比赛？现在不以赛代练，留到冠军赛磨合吗？】
【隔壁在疯狂扒分，我们在抠脚。建议严查C4，在跟BOMB打配合是吧？】
【[图片]为什么昨晚七点排位小程序显示只有has在一个人rank？买了他不给他安排训练赛是什么意思？】
【我就说阵营这么多年就是个x种，能有二冠是坟上冒烟。】
两队粉丝互相羡慕对家的阵营，也是没谁了……
另一边，5000M基地。
付明晦趁着对局排队的间隙，上走廊透了口气。
条件反射地一摸兜，什么也没摸着。这才想起来，手机已经在训练前交上去了。
5000M为了集训，收假非常早，算起来付明晦已经来新战队将近两周了。该习惯的，也都习惯了。
譬如，明明首发只有五个人，却坐满了队员的一队训练室；
譬如，每天都要检查排位局数和rank分数；
譬如，训练期间不能看手机，半夜不能外卖宵夜，不打假条不能随便离开基地……云云。
这确实不像个电竞俱乐部的基地。像他妈的军训营地。
其实这其中大部分的规则付明晦都能接受。他本身就对自己要求很高。管理严格是一方面，而气氛紧绷又是另外一方面。付明晦从没见过一个俱乐部的阵营能有那么多的人，集训期间，每天早晚席卷入训练室，一边记录所有人的排位情况，一边分配训练赛的分组。没错儿，SCC开游戏的萝卜坑只有五个，但一队每一个位置都不止一个选手。即便是饼饼goat这样稳坐首发的队员，也有一个或复数个的替补。
说是替补不太合适，陪练？可能更妥当些。高傲的5000M极少和其他队伍约训练赛，他们养得起选手，让队伍内部操练即可。
5000M提前收假集训的目的就是为了决定首发。每场训练赛的结果，阵营都会记录下来，都影响着最后的首发阵容。虽然付明晦事先知道首发需要竞争，但也没想到是这么个路子。他没有获得什么特权，一样，是目前的首发ad幺九的陪练。除了他，还有一个二队ad同台竞技。
他看得出，他来以后幺九的压力非常大。有一次训练前，他俩在洗手间撞上，付明晦看到他正在对着洗手台干呕。那是过分紧张的表现。
付明晦没有关心他，更没有留手。在这里没有陪练把首发当成什么大哥，因为有能力揍趴他们，自己就能上位。
付明晦加入集训一周以后，他的座位换去了首发五人的位置。
直到这时，他才正式地认识了其他四位首发。上单093，打野goat，中单饼饼，辅助苏格拉。和幺九不同，这四个人从容了很多，也傲气十足。在初来乍到的新ad面前，他们即是队里老人，又有着付明晦无法望其项背的顶级荣誉。
不过，这种如同财阀贵族阶级的欢迎仪式没法给付明晦任何下马威，论高傲冷漠付明晦还真不输谁，队友对他不冷不淡，他对队友又冷又淡。除了训练赛里必须张嘴沟通的地方，平时他基本不和他们相与。反正他们也不住在一间宿舍，没必要硬找话说。
谁想，这种社交方法还真起了点正面效果，队长饼饼突然友好主动地找上付明晦聊天了。
“has，来了这些天，感觉怎么样？习惯了吧？”
饼饼的话头起得很和顺，付明晦答得很不和顺，“习惯了，但感觉一点儿不怎么样。”
饼饼是那种让人无法生出厌恶的性格，温暖热情全都恰到好处，被付明晦这样扎一下，他明亮的笑容也只是滞了滞。
“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没关系可以告诉我。”他语气真诚友好，“我们都很欢迎你。”
付明晦直直地望向他，澹然道：“想不想欢迎我我无所谓，我知道你们比赛不会给我下绊就够了。”
饼饼这下是愣住了。has的脾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怪！
“集训结束以后，你就能搬到首发的楼层住了。到时候，我们就能更加熟悉一些。”饼饼只好继续散发小太阳一般的光芒。
他的反应让付明晦皱眉。这么些天接触下来，他最奇怪的就是这个毫无污点的第一中单。在这样枯燥又高压的环境下，其他人对他爱答不理很正常，他自己没心情处理人际关系也很正常。于是显得时刻阳光开朗的饼饼特别不正常。
或许世界上真的有那种无时不刻不在提供正面情绪的人，但付明晦知道，不会有这种笑得一丝情绪都没有的小太阳！
果然那天庆功宴上，程立喝高以后说的没错，这里或许盛产精神病……待得越久，病得越深……
“基地一直都是这样严格的管理么？”付明晦问。
“嗯。阵营一直相信，严格的管理会让队伍长久地立于不败之地。”饼饼解释。
“原来如此。”
“不止是集训，集训之后，训练管理也是这样的松紧。has我之前就知道你训练非常自律，所以，一定能适应的。”饼饼又说。
“……我终于知道春季赛5000M为什么会四强淘汰了。”付明晦思索着，把话说出了声。
“什么？”付明晦又在挑衅他，饼饼的笑脸终于有点挂不住了。
“更衣室出问题的队伍不可能夺冠。所以，5000M是在春季赛换帅之后，情况才急转直下的。我说对了么？”
第225章 电竞世界62
和付明晦料想的不同, 饼饼爽快为他解了惑。
“你说得很对。管理一直都很严格，但之前确实没有今年这样高压。因为如你所说，换帅了。程立带着他的一班人走了, 之前他在的时候, 会跟老板对着干，所以大家还好过点。”
付明晦没想到他愿意说这么多, 礼节性地回复道, “那他是因为老板离开的了。”
“不是噢, ”饼饼笑道，“是因为我。”
付明晦：“……”
饼饼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笑容更加大了, “你应该知道一些程立在BOMB的事吧？我很想听。”
付明晦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我又不在BOMB, 怎么知道。”
“XY在啊。”饼饼友好地眨眨眼睛。
“你想说什么？”付明晦声音一沉。
饼饼说：“has，我们是一类人。现在不方便，不过有空我们可以多聊一会儿，好么？”
好个屁。付明晦转身就回了训练室。谁跟这种神经病是一类人！
说也奇怪，饼饼跟付明晦单独聊了几分钟天以后，其他几个队友也能跟他心平气和说两句话了。那么这个队伍的食物链阶级已经很清楚了, 神经病站在顶端！难怪像程立那种我行我素到极点的人，也只有跑路的份……
两周的集训很快结束，付明晦升上首发后, 再也没被顶下去过, 宿舍床位也挪到了首发队员住的楼层。
5000M半军营式管理, 首发也得规矩地住双人间，还是上床下桌的那种。当天晚上付明晦拉着箱子进了新宿舍, 便看到另一张桌上摆着好几个中单法师的官方小手办。
“啧。”付明晦知道跟他一间的队友是谁了，脚跟不太高兴地抵了抵门板。
“新室友, 你来了？”饼饼撩开床帘，从床上探头，“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不用。”付明晦说。
“别见外。”
“要见的，不然谁知道你要聊什么天。”付明晦打开箱子收拾起东西。
“唉，你真是，业内都知道我很好说话的。”饼饼坐起身，挪到了床边上的楼梯上，“说不定我能给你支支招呢？”
“？”付明晦停下手，抬头望饼。
“你看你，怎么还装傻。当然是说怎么追到XY了。”
“用不着。”
付明晦一点儿也不想把他跟向引的事掏出来随便说，回绝道，“你想知道程总在BOMB怎么样，我可以告诉你。”
“BOMB的人叫他程总啊。”饼饼眯缝起眼睛。
“你又怎么叫？”
“snow，叫他id咯。程门立雪，是这样的由来。”
付明晦脸色古怪，“说来，你和程立也是师徒关系吧。他职业时是中单位，你也在很多场合说过是他把你带出来的。”
饼饼毫无顾虑地笑道：“呵呵，是这样，所以后来我叫他snow，他都会很不高兴。我完全没有在尊师重教。”
“你……”
“对了，我说这些，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goat他们都不知道我跟他发生了什么。”饼饼平淡地反问，“你知道多少。”
他神态仍然轻松大方，但周围仿佛萦绕起森然的冷气。
付明晦不怕他，实事求是，“春三冠庆功宴，你师父喝多了，自己秃噜出来的。”
饼饼抓住床边栏杆，整个上半身都朝外面探了出来，“是么？他喝酒了？他怎么说的？说我名字了？”
付明晦回忆了一下：“他说有个神经病x骚扰他，他死也不会回5000M。”
“哈哈哈哈……”
闻言，饼饼突然笑倒在了床上，这属实是付明晦见过他笑得最发自内心的一回。付明晦不想理他，自顾自理东西。
过了一会儿，饼饼的声音又从上方传来：“看到没，你追人不能慢慢追，得霸王硬上弓，懂么？不然人不会当真的，还以为你在跟他闹着玩。”
“不是，你在得意什么啊？”付明晦真的有点纳闷了，“我也没看你成功了。”
人家是知道你没在闹着玩，可是也给吓跑了！
“我吃到嘴了，还不够么。”饼饼说。
付明晦默然。他一直以为饼饼是未遂，但没想到，程立已经清白不保……
“不说得到心，肉你也没吃过一口吧？”饼饼又说。
“……”
付明晦还不至于这两三句就觉得自己很失败，他只是在想，自己好像还挺健全的……虽然真的上头的时候想过有哪里只得他和向引两个人，也有过差点控制不住欲//望的时候，但动作落到实处，没真正逼迫过向引什么。
没这个必要。求之不得是一回事，可人毕竟是人，不是禽兽，他不至于急色至此。
男人大都幻想过绝对掌控，或是拥有一个满心满眼只有你一人，占有欲很强的伴侣。但放在现实里，像饼饼这样真的做出来霸王硬上弓这事儿的，只会让人退避三舍。程立扛到合约到期才卷铺盖逃跑已经很给面子了。
“很难评价你。祝你成功。”付明晦最后说。
“呵呵，违心话就不用说了，”饼饼从上铺翻下来，拿起旁边的一叠衣架递给付明晦，“你比其他队友好相处很多，希望这个赛季打完你就赶紧走吧，别变成他们那样儿了。”
好相处很多？付明晦：“你也不用说违心话。”
“真心的。一个宿舍都是兄弟，有事互相照应，别客气。当然，比赛场上更是。”
他这些话说得倒是没毛病。付明晦接过他递来的衣架。饼饼绝大多数时候，就像是学生时代都会遇到的那一类阳光帅气的男生，一呼百应，得体优秀得让人挑不出错处。
饼饼见他拿过衣架把衣服一一挂好，复又伸出手来，“重新认识一下呗，我叫应奇。”
“付明晦。”
//
夏季赛开始两周后，5000M终于开始安排赛程了。
BOMB上下都非常关注5000M首发，在协会官网上刷新等待5000M第一场比赛的大名单。夏季赛头部队伍的人员基本都没有大的变化，除了5000M。对遥遥领先的BOMB来说，可以说，只有5000M是唯一能影响他们完成满贯霸业的队伍了。
“你知道has会上不？”悦悦问向引。
向引说：“你能有点职业精神不？”这是能随便透露给别家战队的消息吗？
他只知道付明晦他们收假很早，5000M组织了集训来选拔首发。不过，这事不稀奇，连看联赛的观众都知道。
向引能够确定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5000M，管理真的很严格！这两周付明晦跟他的聊天记录，基本都是停留在SCC客户端上的……谁家训练连手机都要上交啊？他5000M还真就干出来了。
两人拢共也没聊几句。向引赛程排得密集，如果碰上在外地的比赛，比赛日有时一天都开不了一把排位；付明晦倒是天天客户端在线，但又不是凭空挂着，不是在打训练赛，就是在单排。至于微信，也是同样，凑不出多少两人都在看手机、能来回聊的时间。
是真的都很忙。
赛训组自然也不图向引那的小道消息，不断按着F5刷新网页。终于，新一周各大战队的赛程和大名单刷了出来。
“首发ad是has，其他人没变。”第一眼找到的人喊道。
阵营和选手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都骤然升起一股松了口气，但又提上一口气的感觉。
他们已经在根据5000M的这一套首发去操练阵容了。现在证明没白研究，他们松了口气；但这样一个人员配置是最难对付的，于是又提上一口气。
“跟我们有重叠的赛程么。”程立站在一个赛训身后，看着他的屏幕。
赛训大致扫了一眼，“没有。他们没多报比赛，感觉还在练兵。”
“是特意避开了我们。”程立说，“C4押赛程押得还挺准。”
“对面这是怂了啊。”妖王笑道。
“应该的。这么早就和我们打，对他们来说没好处。我们倒是想提前碰碰他们，积累一些对局样本。”那个赛训说。
“程总你能反过来押他们的赛程么？”常敏问。
“何必。我想按照自己的节奏来。”程立走到选手们的座位边，“你们这两周手也热得差不多了，之后我们就正常玩，备战夏一冠，长赢锦标。”
“太好了，老是去外地出差真的好累。”陆宇高兴道，“下周再去B市打一场一级赛，就可以待家里了。”
“说来，5000M下周也在B市。”这时，向引看着网页说。
程立：“不是说赛程不重合么？”
向引：“跟我们不是一个比赛。这个B市城市邀请赛，是二级赛吧？”
程立点头。
“5000M去打二级赛？”训练室里顿时炸了锅，“这可稀奇了，他们不都只打一级赛养生吗？”
向引也在暗忖，换了赛训班子以后，这5000M一下亲民起来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小向，你去问问has，下周B市他们飞机还是高铁。”
训练室吵吵嚷嚷，程立单独跟向引说起话来。
向引眨了眨眼：“这没问题。如果他们高铁……”
“那我们就飞机。”程立一脸嫌弃。
“……噢。”
向引突然想起来他跟5000M的人不对付。想来是不想遇上。
“最好可以说服他们高铁啊。我想坐飞机，高铁大几个小时坐得背都痛。”程立又说。
向引：“……”
很巧，他也是这么想的。
//
夏季赛开赛两周后，BOMB的粉丝明显察觉到，BOMB紧密的赛程松弛了下来。具体表现在，BOMB的队员们开始恢复直播了。
向引的直播间是最热闹的。一方面他现在是人气最高的选手，另一方面，他是中单位，座位在所有选手中间，麦克风能差不多收到所有选手的叽叽喳喳声。
【来了来了，主播终于开播了！】
【主播能开摄像头吗？】
【我特么直奔总台！直接爽听5个人。】
【下周再打一场比赛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向引看了眼弹幕，非常宠粉地打开摄像头，回复着，“嗯，下周去B市打一个一级，之后比赛会松一点。”
【每次看见主播的脸都会心空，谁懂。】
【这算不算剧透赛程了？哈哈哈哈。】
【主播敢不敢和现在的5000M碰啊？】
【都没赢过5000M，德比就跟没赢一样。】
【5000M也去B市结果报了个二级赛，怂x一个。】
见弹幕的串子纷纷开始工作，房管赶紧也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向引对串子弹幕向来熟视无睹，他谢了圈礼物，视线落到弹幕池上方的贵宾列表上。
贵宾席列表三个月便会刷新一次，has来他直播间送10个嘉年华正好是差不多三个月以前的事了，所以，贵宾席上hideandseek的名字已经消失。
向引仅仅感叹了一下时间过得真快，便打开了SCC客户端，今天的直播内容就是单排上分。程立的热身运动还是有用的，向引夏季赛以来状态完全没得说，只有排位因为赛程太紧没时间打，分数很低，正好趁直播冲一冲。
【主播上分如喝水啊。能不能冲一个终段第一？】
【状态太好了，只差荣誉证明自己了。】
【主播消息栏有新消息了，红点点一下[阴险]】
【前面的，还想看has发疯啊？】
虽然弹幕开着玩笑，说之前向引消息栏99+的has消息，但实际上也没几个人真觉得如此戏剧性的一幕会重演。
只见主播打完一局出来，进入新对局的队列以后，光标四处踅摸起来，终于点开了万众瞩目的消息栏。
【XYYY：你们下周怎么去B市？】
【hide and seek：高铁】
【hide and seek：怎么问这个？】
【XYYY：太好了】
【hide and seek：太好了？你们要一起？】
这是之前的聊天记录。接下去是刚弹出来的新消息。
【hide and seek：`口`】
【hide and seek：怎么说啊。】
弹幕池：“！！！！”
又见主播云淡风轻地在聊天框里输入了三个字。
【XYYY：在直播】
一秒钟后hide and seek回了。
【hide and seek：`口`】
【hide and seek：那一会儿说。】
主播关掉了聊天框，在消息栏清起客户端发的垃圾邮件。清了一会儿，新对局排上了，主播进了游戏开始乱杀。
弹幕却久久不能平静！
【啊？啊？啊？我问谁平时会把客户端当微信在聊？】
【小哥哥们是太爱SCC了还是太如胶似漆了？】
【has会发颜文字我傻了。这就是休赛期出门约会的含金量吗！】
【有谁还记得has一个多月前刚直播道歉……风评这么好了？】
【两队看起来还要一起去B市！能不能拍个联动vlog，手动艾特两位官博！】
【其他选手：我们都是你俩play的一环是吗？】
【教练班子也是左手倒右手，冤家变亲家，我支持！】
【刚疯狂串5000M和BOMB的串子都没在干活了，笑死。】
向引出了游戏一看弹幕，这才发现不对劲，这都说的什么？什么如胶似漆？怎么都进展到要拍什么联动旅行vlog了？
往上翻了翻弹幕，向引反应过来，又是他跟付明晦的聊天记录的问题，他本来还以为他俩说的东西挺正常的，露出来一两秒也没事呢……
他俩在游戏客户端闲扯，是因为付明晦训练时不能玩手机！
还有，这什么亲家队的梗要是从他直播间传播出去，得把对他寄予厚望的程总气死吧！
向引重新点开聊天框，给hideandseek发：
【XYYY：是你高铁我飞机，太好了】
好友列表里显示has正在游戏中，所以向引一时半会儿没收到付明晦的回复。
看见向引的解释，很多弹幕却非常不领情。
【主播别傲娇，知道你在说反话捏。】
【主播打错字了吧，是你高铁我高铁才对。】
【XY对has的态度虽然比之前大方很多，但你们磕cp的也别这么嚣张好吗？】
【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背刺那事没发生过呢。】
【我就不懂XY翻篇的事你们还在这里纠结什么？】
【在歪歪那可能过去了，粉丝可没过去。】
【在一队相互折磨，在两队如胶似漆，就磕，好磕，爱磕。】
【树大招风啊，XY这粉丝成分复杂起来咯。】
短短几秒，弹幕池跟溅了水滴的油锅一样炸了开来。房管又开始大开杀戒，不停清屏，可向引该看的不该看的，也都看见了。
他叹了口气。弹幕环境这么乱，主播是要约束一下的，可要怎么去管理粉丝的言论呢？他相信直播间绝大部分人都是因为盼着他好，才互相吵起来的。
人聚集得越多，不同角度不同标准的观点就越多。观点不同，就会容易吵架。但观点都趋同，那这个群体就会像过境的蝗虫一样。这个平衡着实很难拿捏。
而且，如今一扯到付明晦，直播间就会集体高//潮了……
向引还在思索要怎么解决，消息栏里，弹出了新消息。
【hide and seek：原来是这样】
【hide and seek：挺好的，我也觉得错开比较好】
【hide and seek：对了，你把聊天框切出来放直播间里吧。有句话可以让你直播间所有人都看一下】
向引：“？”
【hide and seek：向引说什么就是什么，喜欢主播就闭嘴听他的话。】
【hide and seek：像我一样。】
第226章 电竞世界63
付明晦发的那两句话让弹幕池直接卡住了。
向引也傻掉了。
喜欢主播就闭嘴听他的话, 像我一样？？？
【XY：？？？？？】
向引发了一连串问号。大哥，你别在我直播间开柜门好不？
【hide and seek：我也是你粉丝】
向引：“……”真会玩。
弹幕也跟着刷了满屏的问号。cp粉舞归舞，毒唯粉恨归恨, 没人真的敢确信has说的喜欢就是那个意思。
也没人在意has的本意是在规训乌烟瘴气的直播间。
has刚刚那句“像我一样”仿佛真的没有任何潜文本, 聊天框里，又跳出了两句话。
【hide and seek：不要再带XY和我的节奏了。】
【hide and seek：他不会对粉丝发脾气, 不代表直播间能胡说八道乱猜。】
向引愣了一下。付明晦这样正经严肃, 超出他的意料。他都能想象到付明晦说这话的语气了, 很冷很沉，就像是深冬结冰的海面。
话说, 付明晦不是在训练吗, 怎么知道他直播间在吵架的？
“has说得对。”
向引确实对给他打米的粉丝说不出重话, 于是真的把has聊天框的那句话截了出来。为了不遮挡游戏画面，他把截图放在了自己摄像头的上面。
任谁现在进向引的直播间，都能看见主播头顶着一长句话，上曰，“hide and seek：向引说什么就是什么，喜欢主播就闭嘴听他的话”……
直播间的唯粉人都麻了, 他们不想让XY跟has玩，但又得承认has这话说得一点毛病没有。他们最烦那些随地大小磕的cp粉了！“向引说什么就是什么”，这种名言警句怎么, 怎么就是has说出来的呢！
唯粉沉默了, 然而诡计多端的cp粉却没有消停。
【我没有乱猜啊, has刚才说像我一样的时候主播明显慌了！】
【has超护着XY啊，大家实事求是。】
【真没带节奏, 只是被你俩震撼了！】
弹幕不掐架了，但这内容让向引仍然很无奈, 很心累。你要说这些人没遵守新出炉的弹幕规则，那也不是，总之，这空子钻得……
谁能想到最开始，只是他跟has在聊怎么去B市……
向引倏地站起身，让直播间在那挂着，径直出了训练室。他有点不高兴了。不论是得寸进尺说些暧昧话的付明晦，还是毫不识相的直播间粉丝。他又不好随便冲哪一个生气，你得接受网友就是一种自我中心的生物，而，付明晦也很严肃地代他说了他不方便直说的话。
这气，没处撒！
向引跟厨房晃了一圈，吃了点夜宵，半小时后才回到训练室。他寻思着时长混得差不多，直接下播算了。
还没落座，向引便看见屏幕上密密麻麻刷满了弹幕，就一个字。
【`口`】
【`口``口``口``口``口``口`】
咋回事？中毒啦？
陆宇在旁边说，“你直播效果蛮好的，放置play半个小时，礼物收得比前面播的俩小时都多。”
向引“？”
他紧接着便看到has的新消息。刚刚他离开时没有关掉聊天框。
【hide and seek：我错了】
【hide and seek：`口`】
【hide and seek：`口``口``口``口``口``口`】
向引挑眉。
他拉开椅子落座，脸重新出现在摄像头里。见主播回来，弹幕的“`口`”刷得更起劲了。
俗话说恰恰是平时脾气好的人生起气来最吓人。向引前面一言不发拂袖而去的样子着实把这帮没心没肺的粉丝们吓了一跳。
而且，一直没回来过！
粉丝们在直播间苦苦等待，直到看到has的聊天框里跳出来一句“我错了”，赶紧照样学样，到后来，便言简意赅，齐刷刷地刷起了“`口`”这个颜文字。
向引懂了，合着弹幕就是跟着付明晦在说“我错了”？
他还是不太高兴，关掉has的聊天框，没回复，自顾自又排进一局游戏。
弹幕急了。
【我真不抖机灵了，主播你说句话啊】
【主播你说啥就是啥！别玩放置play！】
“最后一把，打完下播。”主播终于道。
粉丝们一听，哪舍得，又刷了满屏的“`口`”。
这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向引忍不住张嘴学了学。一看还开着摄像头呢，赶紧又把嘴闭上。
怎么这么可爱？弹幕更加疯狂了，没米的送花点赞，有米的各种送礼物。
后来在论坛，有人这样锐评这个表情包梗：“‘`口`’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仅仅是一种无声的呐喊。可以表示卖萌、愤怒、惊讶、疑惑，可以用来吸引你的注意。还可以表示挽回。”
但这会儿，面对满屏的“`口`”弹幕，向引是越来越搞不懂了。他是有了个新梗吗？不过，终于不刷cp了，也算一件好事……
趁着还没进入游戏队列，向引切到直播流，非常突然地改掉了直播间标题。
“冲终段第一”。
“今天开始，到长赢锦标前，我想冲到全服第一。”向引扶了扶麦，说。
队友们都听到了，纷纷诧异地转过头来。“歪，你要冲分？”“离长赢就十几天，来得及吗？”
一般，赛季中比赛正酣的时候，终段前列都是一些路人王，不会有几个正当打的职业选手。一是没空，二是容易分心。向引这一宣言，确实让大家都大吃一惊。
【`口``口``口`】
【终段第一！事业批狂喜！！】
【蝴蝶好像也没终段第一过吧？毕竟是小号，玩得不多】
【最近状态这么好，冲个第一不成问题！主播说冲就冲！】
主播终于不再放置play，弹幕纷纷高兴地表示支持。
向引的直播做到深夜2点才结束，走的时候训练室早就没人。既然说要冲分，就得努力才行。不过自从他挂上冲第一的标题以后，这个分就变得不好冲了，终段多的是收钱的演员，以向引如今的流量，多的是人想妨碍他。
刚回到宿舍，付明晦给他打来了电话。
向引没好气地接起。
“我错了。”一接起，对面就说。
“呵呵，你错哪儿了？”向引说，“我没觉得你错啊。”
“……下次不会再说‘像我一样’了。”
“那应该怎么说？”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向引满意了一点，问，“你怎么知道直播间有节奏？”
付明晦：“我挂着网页版回声。”
向引：“5000M不会抓你吗？”
“我又没有上你直播间发弹幕。”
向引很无语，“你训练傻了吧，现在网上估计就有刚才你隔空训话我直播间的切片了。”
付明晦“啊”了一声，“不许切片外传，下次你该这么说。他们现在听你的。”
“晚了。你也想得挺美的。”
“对了。你为什么突然想上终段第一？”付明晦另起话题。这才是他打电话来的首要原因。
向引想了想。
“因为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什么？”
第227章 电竞世界64
“因为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什么？”
并非付明晦没听清, 而是他没听明白向引的意思。
向引含糊带过，“没什么，是我在想职业生涯就这么长, 状态好的时候不是随时都有, 想趁现在赶紧把想要的东西拿到手。”
“噢，”付明晦似乎没起疑心, 转而问, “那除了终段第一, 你还想要什么？”
向引：“还想要冠军？”
“这个以外。”
向引想了想，“还想要休假。”
那头付明晦笑了一声, “那你挺矛盾的。”
又要终段第一和冠军, 又要休假, 可不是矛盾么。
“夏季赛以来各处比赛，谁不想休假啊。”向引说，“我休假就是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放松一下。现在出门，哪哪儿都是眼睛。”
“很合理的诉求。”付明晦赞同道，“对了，我听说回声SCC区最近的主播活动, 终段前一百的主播，游戏id前面挂上回声，可以领钱领奖。”
“有这回事？那第一有什么奖励？”向引来兴趣了。
“还没出。”
“那等我上了第一我就改id。”
“……行。”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电话也随之结束了。
见向引挂了电话, 系统忙问他道, “宿主，你说没多少时间了, 难道是说……”
向引“嗯”道，“我不知道这个列车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世界脱轨, 他想赶在时间停止前，尽快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事。
“宿主……”
“你能告诉我具体是什么时候吗？”
系统讷讷道：“对不起宿主，系统知道，但系统说不出来……”
不是不能说，而是“说不出来”。向引捕捉到了其中的差别。
不是受规则所限，而是受其他外力所迫。
之前系统似乎想告诉他什么从主世界来到小世界时的异常情况，什么陈列室、记忆舱，说了一半也说不出来了。
向引知道了，换了一种问法，“那么，我会有遗憾吗？”
系统还没回话，他便摇了摇头，“算了，不用回答我。”
他问了个蠢问题。他不是小说故事里的角色，人生停留在最完美的大结局上。人生总是会有遗憾的。
他只希望不会因为想做却没有做的事而遗憾。
//
几天后，BOMB和5000M因为各自的比赛，都启程前往B市。5000M是首战，是一个二级赛，BOMB报的是一级赛。5000M高铁，BOMB最后也是高铁。
路上程立不高兴：“为什么不坐飞机？”
“预算问题啊！”领队小哥哥安慰，“程总，我都打探好了，跟5000M不是一个班次！”
程立说：“跟5000M有什么关系，我是嫌时间又长坐着又不舒服。”
小哥哥：“OKOK。”
“回程我自己飞回去。”
“OKOK。”
BOMB的计划是晚上到达B市休整，第二天下午开赛。B市是一个北方的沿海城市，加上当天刚下过雨，下高铁后，众人明显感觉气温比A市低了不少。
等大巴时所有人都搓着胳膊，显得穿着队服外套插着兜的向引格外老神在在。
“A市那么热，你随身带外套？”陆宇问，“你咋知道B市很冷？”
向引说：“就知道了呗。”
“噢，有人提前告诉你了。”陆宇不知怎地很快反应过来，“我看微博，5000M下午就到B市了。”
真没劲。向引别过半个身子背朝陆宇。他确实是因为付明晦下午给他发了消息，说B市在下雨很冷，才多加了外套。
大巴车从沿海公路驶向比赛场馆旁边的酒店，就像是观光车一般，开得很慢，可以看到长长的海岸线和一望无际的大海。A市也沿海，但向引见到的海都是掺杂了泥沙的黄绿色。而B市的大海真的是深蓝色的，显得沉冷又安静。明明去过那么多城市参加比赛，但此时身在异乡的感觉尤为强烈。
他翻出手机，对着公路和大海打开相机。
到达酒店后，向引把照片发给了付明晦。付明晦下午说，要是到了就和他说一声。向引想，他看起来还是很担心自己会不会遇上什么意外事故。
他发过照片便把手机收起来，跟着大部队去吃B市当地的有名菜馆，他们备赛压力不大，可以出去物色一顿好的。直到菜上齐，为了拍照，向引才又把手机掏出来，看到了付明晦的回复。
【我们来时也走的这条路。】
向引很无语，此处难道不应该说“照片拍很好看”或者“海真蓝”吗？他动动手指，又把面前饭菜的照片发出去。
【B市特色菜？】
【对，就在我们酒店旁边。】
【看起来还不错。】
【你们今天晚饭不尝尝吗？】
【在备赛呢，叫的快餐外卖。】付明晦又发了“`口`”的表情。
一个二级赛而已，虽然是首战，搞这么紧张？
“歪歪，别看微信了，赶紧吃起来啊！”悦悦招呼向引。
向引放下手机，心里一惊，之前他和付明晦有这样不停发消息吗？好像没有，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俩当时同队，一直都在一块儿。
这种话落不到地上的感觉真是让人警铃大作！连好吃的食物都不香了！
吃完饭，BOMB没再安排别的活动，一行人溜达回酒店。
向引缀在最后面，常敏跟在他旁边，走了一个路口后挑起话头，“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你晚饭好像没什么胃口。”
向引有点奇怪，回答：“我也不会碰上口好吃的就胡吃海塞啊。就是多玩了会儿手机而已。”
“是在聊微信？”
向引更奇怪了，“嗯”了一声。
“哥你跟has是不是和好了啊？”
这话是冷不丁递过来的。
向引狐疑地瞥常敏一眼，还是“嗯”了一声。
“可他明明都伤害过你。”常敏放慢脚步。
“他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向引只说。事情很复杂，他不欲过多解释，也不知道常敏为什么要问这个。
不过这沉默落在常敏眼里，变成了向引根本不计前嫌，明晃晃地袒护着has。
“但你不应该还这样让他亲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席间喝了点酒，常敏显露出一点平时没有的急躁，“你知道他对你是什么心思么？”
向引停下脚步，“什么？”
BOMB其他人在前方的笑闹声渐渐远去。
“他喜欢你。我一早就看出来了。”常敏硬声说。
“我知道。我拒绝了。”向引答得清楚明白。
常敏脸色一变，这是他没想到过的回答。他原先以为，向引并不知道has的心思，正因为不知道，才会和has重新来往。所以，他要提醒向引，不要被这个别有用心的坏男人迷惑住了。可没想到，向引不仅心知肚明，还已经拒绝过了has！
常敏脑子一热，转过身，面朝向引，“我看得出来，是因为我也有这样的想法。”
“！”
向引听懂了。因为听懂了，所以格外震惊。他知道常敏一直很紧着他，但从没往情爱的方向去想。这太突然了，而且，他的ad为什么都会对他想入非非？
“抱歉。”向引果断拒绝。
不仅是言语上的拒绝，常敏还能清楚地看见向引眼底的震惊和排斥。甚至他脚都往后退了一小步。
常敏苦笑了一下，悄悄握紧了手指，“哥，你不会当真了吧？”
向引傻了：“哎？”
“对不起好像吓到你了……我只是有点担心。既然你仍然能跟has正常、密切地相处，为什么对我的态度这么抗拒呢？”常敏这话说得是半真半假。
“……”向引沉默半晌。
常敏和付明晦不一样，或者说，其他人都和付明晦不一样。当然，本来就是如此。但向引此刻意识到的是，他对待他们的不同。他早就知道付明晦喜欢他，最近还知道了他几年前因为喜欢上他跟家里出柜。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向引都会直接跑路。他承担不起。
如常敏所说，为什么会不一样呢？
“谢谢你关心我，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向引最后说。
“嗯。”常敏重新往前迈步走。那张尚嫌稚嫩的脸上全是不搭调的伤心和痛苦。
“你俩，有什么饮料零食想买吗？”这时，前面的悦悦回头朝他们喊了一句，指向马路对面的商超。
“来了。”
常敏估计是尴尬了，撇下向引快跑几步追了上去。
向引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里有些乱，他和小哥哥微信上说了一声，自己先回了酒店。
他感觉到了，有些事情正在缓慢地倾斜，就像那座著名的斜塔一样，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还能扶正回去吗？很难。细微、缓慢，而不可逆。
酒店大堂人出奇的多。各式各样的年轻男女，无所事事地聚集在一起。向引刚踏入大堂，人群就齐刷刷地朝门口转过头来。
大事不妙，向引看清里面的情形，转身就往出走。但晚了，玻璃门上已经映出身后群众狂喜乱舞的身姿……
“XY！堵到歪歪了！”
“收个礼物啊XY！等你们好久了！”
“可以签名合照吗？！其他队友呢？”
粉丝到底怎么知道他们入住的酒店的？真不该走正门！向引这会儿懊悔也晚了，四面都是蛄蛹过来的粉丝，往哪走？
就当他要被人潮淹没的时候，“叮咚”一声，侧边的电梯门打开了。
“向引！快进来！”
敞开的电梯门里有人喊道。人头攒动向引看不到里面是谁，但那个音质实在太特殊了。
而吵闹的人群看到电梯门开启的一瞬间，竟集体噤声了几秒。
“两队都在备赛，大家要欢迎就去场馆。”
那人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道，紧接着，刚刚还拥挤得密不透风的空间里，他施施然地便走了出来，一把拉起向引，把他扯进了电梯。
向引恍惚了一下，“你怎么会在这？”
“一会儿再说。”
有粉丝率先反应过来，不满地拦住了电梯门，道：“has！我们辛辛苦苦等了这么久，不给合照不收礼物就算了，态度不能好点？而且我们等的是XY！凭什么赶我们走？”
“因为你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呃……”那粉丝支吾一声。
“我说了，要欢迎就去场馆。一会儿会有安保来。”付明晦轻轻拨开那粉丝拦着电梯门的手。门强硬地合上，电梯徐徐爬升了上去。
付明晦叹了口气，往后靠在了轿厢壁上。他这才想到松开向引的手腕。向引顺着他的动作垂眸，发现他今天戴了那串坠着has的字母手链。
向引：“……”
“你有点不小心了。”付明晦开口道。
向引抬眼定定盯着他的脸，无端想起了几个月前的某个场景。也是在酒店，付明晦也是一点儿都不顾密密匝匝的人群，还有黑洞洞的手机摄像头，在酒店大堂硬是等到他出现。那时他觉得丢人得要命，抓着狼狈的付明晦逃一样滚进电梯间。
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但现在的付明晦才是他更加熟悉和习惯的那个。
“谢了，是该小心些。之前没遇到过酒店被粉丝堵住的情况。”向引伸手按了22层的楼层。他们队里所有人都住22楼的房间。
不用说，付明晦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说明5000M碰巧也在这间酒店下榻。
“你怎么落单了？”
“队友去对面超市买东西了。”向引看付明晦先前按下的楼层号，“5000M住在17层？”
“不是，乱按的。我住28层。”付明晦又点亮了27、28两个数字。
“……你干脆把所有楼层都按一遍得了。”向引意外于他的谨慎。
“听说5000M之前也发生过好几次粉丝堵酒店的事，谨慎总没错，”付明晦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来时我也看到你们晚饭的馆子了，所以一看见你发的信息，就知道咱们选的一家酒店。”
向引问：“那你都知道楼下大概不安全，下楼是为了干嘛？”
付明晦看了他一眼：“要是我没出现，你打算怎么办？”
向引想了想，他大概会返回街上，再想办法甩开人群……说起来简单，实际上肯定够呛。
在一个陌生又紧急的环境里，一个熟悉的人从天而降带你从中逃脱，说不心安那绝对不是实话。
“有这么巧吗？”向引不由低喃。
“不巧。我有一点预感。”
“叮”，17层到了。
向引：“预感？”
付明晦把电梯门关上，“嗯，我突然感觉到你可能会遇到一点不好的事，就下楼看看，结果正好撞上。”
向引惊了，“哈？你这是进化出超能力了？”
这么扯的吗？
“你能知道这个世界有既定剧情，我多一点预感力不行？”付明晦反问。
那是因为我有系统。向引想，你可是原生土著。
又是“叮”一声，22层到了。
“我走了。”向引走出电梯。
付明晦朝他挥了挥手。
电梯门再次开合两次后，他回到了5000M住的28楼，正撞上中单。
应奇好奇问：“has，你下楼干嘛了？刚C4找你呢。”
付明晦答曰：“买喝的。”
“咋不给我带？”应奇看向他空荡荡的两只手，“？喝的呢？”
付明晦眼睛都不带眨的，“喝完了。”
“6，”应奇勾过他肩膀，“刚外卖吃咸了吧，我也有点，走，陪我下去再买点喝的，你是去了马路对面那个超市不？”
付明晦把他胳膊拿下来，说，“楼下全是人，别下去了。”
“每回都有这出……”应奇叹了一声，“原来刚才电话叫安保的是你啊。没事，既然有安保，就可以下楼了。”
付明晦皱眉，再次岔开话，“C4找我有什么事。”
应奇：“已经解决了。”
“？”他人都不在，怎么解决的？
付明晦：“别装了行么。”
“行，”应奇笑容灿烂，“他们住几楼？”
付明晦：“什么他们。”
“别装了行么，”应奇晃晃手机，“网上我都看到视频了，哥们，你下楼英勇解救XY，帅的不谈。”
付明晦：“……”这就有视频了，这年头是没人有什么秘密了！
“你有点不小心了，”应奇笑着继续道，“这个队伍跟你之前那个不一样，一言一行都在镜头下。你得很当心才行。因为你，我们可能要换酒店了。”
付明晦只“噢”了一声，他并没感到愧疚。
“如果你告诉我BOMB住哪层，我可以说服领队不换酒店哦。”应奇又凑过来说。
神经病，付明晦拨开应奇，“我想见随时都能见到他。我无所谓，有所谓的是你。”
应奇仍然呵呵笑了一声，看不出什么情绪，撇下他走了。
当晚，5000M退掉刚住了几个小时的房间，紧急更换了酒店。
第228章 电竞世界65
【海角论坛】
主题：怎么评价5000M昨晚连夜更换酒店却发现私生堵的是BOMB？
楼主
我的评价是笑死, 打二级赛的队伍比一级赛的还着急，以为自己流量跟以前一样？
1L
干什么，你就说5000M今天下午有没有乱杀吧。
2L
确实乱杀了, 但这就是个二级赛啊。
3L
不得不说, ad这真是补强。has杀疯了，其他人在躺赢。
4L
别帮5000M挽尊了, 先来嘲笑嘲笑他们发现粉丝在酒店大堂后惊弓之鸟的样子吧。听说直接叫了安保, 换完酒店发现那些粉丝根本是在等BOMB。
5L
私生堵酒店就是不对, 为什么要笑5000M？倒是BOMB没点危机意识，XY差点被堵了, 其他队友走后门偷偷上的楼。
6L
安保是has替两个队叫的, 望周知。可以去看当时的视频, 私生拍的。
7L
那十几秒has真的超帅，我不是他跟XY的cp粉我都磕到了。一句你们不该在这里，全场都没声儿了！然后直接把XY往电梯间里一拽！啊啊啊啊啊！
8L
别磕cp，两个正主都不让磕`口``口``口``口`
9L
是不让在直播间里乱刷，没说不让磕啊！
10L
都严肃点，看视频你们就知道有多危险了, 一堆人跟丧尸似的把XY往玻璃门上挤，要是门倒了碎了怎么办？这情况也只有has这种不把粉丝当回事的能治了。所以5000M再怎么小心都是应该的！
11L
场下怒怼私生救场，场上骑脸暴杀, 帅麻了。
12L
5000M这样才算有点看头, 饼饼状态回上来, 可以跟BOMB打一打了。
13L
我们BOMB已经预定大魔王了吗？
14L
可不，光说5000M今天乱杀, 不说BOMB也在乱杀吗？好好的一个一级赛，也有几个积分榜前几名的队伍在, BOMB观感上看起来跟打公开赛一样轻松……
15L
主要是XY太恐怖了，他现在倒真有点全盛期的样子了，打谁都不虚。
16L
XY赛程间还要冲终段第一，不知道在急什么？职业还长，现在何必这么燃烧自己？
17L
想冲就冲咯，今年是最好的机会了，明年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而且最近回声不是搞了个排位冲分的主播活动吗，有奖金的。
18L
也是巧了，前脚XY说要冲分，后脚回声就出了这个活动。回声是会蹭明星选手流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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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别说5000M能跟BOMB碰了，has就是个爹，要别人供着的。你不给他吸血，他根本打不出来。没见今天中单都是保着他打，再下去就要成XY（FM版）了……
16L
别用has替饼饼遮羞哈，今年春天起就开始明显滑坡，明明之前打了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有太大状态起伏的。
17L
科科，昨晚都没跟着队伍换酒店，能有多少心思在比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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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恋爱了？女友跟着来了？不是，为什么换没换酒店你们都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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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比较震惊has竟然换酒店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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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接`口``口``口``口`
21L
5000M严格著称的管理这么看也挺搞笑的哈，队员能不跟着队伍行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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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s上B市这两天都带手链了，说不定他才是有女友助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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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上次他跟XY逛夜市买的手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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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一人单独买了两条，XY跟旁边啥也没买。
25L
都正常点，他救场XY时有人离得近的拍到了，那个手链上只是他的id字母而已！这算哪门子的情侣手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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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饼也一样，不换酒店就等于嫂子跟来了是什么逆天逻辑？出道快十年都没有黑料绯闻，省省黑他的心，不如数数自家有几个冠军吧。
27L
小姐姐又急了，别急，不是有很多跟踪狂很会视奸吗，看看5000M结束比赛后双c会去哪咯！
//
三天后，BOMB非常轻松地拿下了位于B市的一级大赛。
解说激昂道：“恭喜BOMB，轻松再拿一胜！虽然隔壁的5000M在昨天也传来了喜报，但积分榜上第一第二的差距还在拉大！”
没错儿，5000M在昨天结束了他们的二级赛，拿下了夏季赛的开门红。
BOMB所有人都不意外，或许有幸灾乐祸的观众想看5000M继续翻车，但在职业眼里这种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这回出现了骚扰的私生粉，所以BOMB阵营决定不在B市停留游玩，当晚便坐高铁回A市。反正电竞人只怕早起不怕晚睡。
“出去玩又不可能让你们自由活动，运营肯定是盯着你们要拍物料的。你们还想出去玩吗？”
领队小哥哥这么一句话，终于让怨声载道的选手们接受了这个结果。一行人回酒店收拾完东西，上了去高铁站的大巴。
然后……
候车休息室里，BOMB众人和5000M双c面面相觑。
“你们真的还在B市？”向引。
“是啊，其他人还没走。我跟应奇先回。”付明晦。
其他人眼睁睁看着向引和has丝毫不意外地聊了起来。
“你们好。”应奇笑得有些腼腆，一看就知道跟BOMB的人并不熟，但他表现得很大方，“我们好像是一班车，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没有。”众人被他浑身散发的光芒晃到眼睛，忙道。
付明晦斜了应奇一眼。
“你们怎么会多留了一天？我还以为你们会立刻赶回去训练。”向引问道。
“有空就留了。”付明晦低声，“我看你说你们今晚就要走，就赶紧把车票改签了。”
向引已经习惯付明晦这副德行了，转而疑惑，“那饼饼为什么也？”
“哗！你们今天一天都在外面玩！”旁边传来妖王的大嗓门，“小哥哥你看看别人队伍。”
应奇笑着说：“录了一天的视频。”
妖王：“那没事了。”
小哥哥哼唧一声。
“对了，怎么没看见我师父啊？”应奇往BOMB阵营张望着。
“程总飞机回去。你要找他吗？现在估计已经是飞行模式了。”
“这样。没事，我不找他，”应奇侧过脸，“他对我永远都是飞行模式。”
没心没肺的BOMB众人没听清楚，“话说程总酒店都没回，直接从场馆去的机场。”“对的，问他行李咋办，他说都脏了坏了，不要了。”
一边的付明晦突然往向引这挪了两步。向引一抬头，从他的角度正好能捕捉到饼饼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清这张阳光俊逸的脸上此时具体包含了哪些情绪，总之，向引竟然觉得一阵恶寒。
付明晦说：“其实，我们昨晚比赛完，本来没打算多留一天的，但是他非要。”
他真没想到应奇能疯狂到这个地步，看样子，程立又被夜袭了……难怪应奇不换酒店呢。
向引：“……”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除了向引，其他人什么也没意识到，上车以后，两个staff还跟付明晦应奇换了座位，让选手们坐在一起，增进增进感情……
向引不知道他旁边原本是谁，但是最后是付明晦坐在了他边上。两个人坐下一句话不说，跟商量好似的，一个从包里摸出个眼罩戴上，一个拿出耳机，开始睡觉。
“一张床上睡了四年，还是有默契啊。”不知道是谁说道。
也许是刚结束比赛，也许是环境昏暗安心，向引很快便迷糊了。不知昏沉了多久，列车在经停站停靠下来，其他乘客经过的嘈杂声开始在周围蔓延。向引掀起眼罩，视线模糊思维也模糊。半梦半醒中时间流逝都变得奇怪，仿佛只入睡三十秒。
感官渐渐挨个苏醒，面前的车厢内饰竟然是歪斜着的，恍惚间好像整个世界都倾斜偏离了过来。向引转头一看，才慢慢反应过来，不是世界倾斜了，是他睡得歪在了付明晦身上，付明晦可能是被他压得，也睡歪了，靠在车窗玻璃上。
向引有点不好意思地坐正，重新拉上眼罩。可坐正没一会儿，他又开始往付明晦那头倒。实在不能怪他，昏昏沉沉中本来就很难保持正坐的姿势，如果不往付明晦身上倒，他就得往另一边的走廊上倒了……
向引纯在跟睡魔作斗争，无奈身体实在不受脑子的掌控，每每往旁边歪一下便赶紧坐正，直到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勾住他胳膊把他一拉。
“别东倒西歪的了，真成歪歪了？”
向引是一下靠到付明晦肩上的，头发把付明晦耳机都蹭松了，可以听到其中隐约流出的音乐。
“都压你大半段路了，你肩膀不酸吗。”
“酸，要不你让我靠回来？”
向引拉起眼罩向上瞅了付明晦一眼。付明晦眼里闪烁着戏谑的笑意，“开个玩笑。知道你不愿意。”
好险，差点就给他占便宜了。向引想。这人不是很少开玩笑吗？
“还能再睡会儿，你靠着我继续睡吧。我喜欢你这样。”后半句话，付明晦说得很轻。
向引垂下眼，付明晦的手正好在他腿边，那条简单的黑绳手链映入眼帘。
向引突然感觉，世界好像又微微倾斜了一下。
//
结束在B市的比赛后，BOMB和5000M都回到了A市。见二级大赛没什么压力，5000M开始频繁参加各地比赛卯分练兵。而BOMB没再安排外地的比赛，全力备战长赢锦标。
“长嬴”在旧时是夏天的别称。SCC赛事选择以“赢”字代之，长嬴长赢，恰如其分地表示出夏一冠的含义和含金量。它的赛制直邀积分榜前十，入围队伍无法避赛，因此素来有着冠军赛前哨战的别名。
整个SCCS圈，都非常关注今年的长赢锦标。在长赢开始的一周前，官网更新了参赛队伍名单，正是积分榜目前前十的队伍，BOMB和5000M高居榜一榜二。
【今年就等着看这场了！】
【战斗爽！】
【BOMB全年满贯冲冲冲！】
【你们SCC的王要回来了！】
中立观众和两边的队粉都翘首以盼。
也就是在这周，向引冲进了终段前十。这段时间里，向引把游戏id改成了回声`XYYY，直播排位冲分。现在回声的首页banner上，正是付明晦上回说的活动。在限定日期里，游戏id挂了回声前缀的主播，终段前一百名的，有大奖可以兑换。
最近具体的大奖更新出来，终段第一的奖励，竟然是请主播去国外某知名度假海岛旅游。来回费用全包的那种请客。
大多数人都看不懂终段第一的这个大奖，跟其他档的奖励一样，直接送钱不好吗？不过向引还挺喜欢的。他很想在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好好休个假。长赢锦标前也正好是这个活动的截止日期，所以他改掉了游戏id，一门心思冲分。
不过进入前十后，向引就不再直播排位了。最近被狙击的次数不少，还遇上过看他直播在对局里报点的。这样搞他，排位质量下降不说，最后在长赢前登不了顶才是亏麻了。
没法在直播间见证XY登顶终段，粉丝们便聚集在了ob直播间。ob就是观战模式，一些ob直播间会专门监控人气选手或者自己正主的排位对局，供粉丝们细嚼慢咽。
这天半夜两点半，ob直播间还十分热闹。因为XY仍在排位。真爱粉们不愿错过他登顶的瞬间，已经ob观战了好几天，熬夜已然变成甜蜜的痛苦。
【又是陪读到后半夜的一天[晕晕]】
【歪歪真的好努力，幸好我是时差党，不然真禁不起这么熬……】
【按照他这几天的胜率还有胜点，今天熬个大的，说不定天亮就登顶了。】
【都这个点了，终段还有这么多人吗？】
【那些高分路人会在啊，也有职业还没下班。】
【那谁就没下，ob程序显示正在游戏中。】
【`口`】
【懂你意思！等一个撞车！】
【不要啊我不想看歪歪被吃分！撞车到同一边倒是可以。】
【has不会现在没下就是在狙击XY吧？】
【前面的你怎么不说has也在陪读呢？】
【得了我可不想看他俩同一边，都四年了你们还不知道他俩根本打不到一块儿去吗。】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骂战往往在几条弹幕间便一触即发。熬夜导致精神上的烦躁，而烦躁催生出恶毒的话语。即便在凌晨两点半，直播间屏幕上也没有空屏过，反而比早些时候还热闹。
【主播能不能封一下嘴太臭的人啊？】
有人朝ob直播间的主播喊话。这无济于事，这种主播一般都是把直播间挂在那里，设置好程序自动抓取选手对局，人估计早不在电脑前了。这也是有些人肆无忌惮嘴臭对喷的原因。
“用户xxxxx被房管躲猫猫的猫禁言24小时，请文明发言！”
“用户xx被房管躲猫猫的猫禁言365天，请文明发言！”
然而，弹幕池里突然接二连三地刷出了账号被封的系统消息！
XY的唯粉们全都傻眼。
【卧槽，这大半夜的还有房管啊！】
【躲猫猫的猫……不是吧？？？】
【这人不是has直播间的房管吗？！】
【不是，我好混乱，谁能给我解释一下has房管出现在XYob直播间是什么意思？还在干活！】
看房管id便知道，这人绝对和has脱不了干系，很快，躲猫猫的猫下场发言了。
【躲猫猫的猫：别吵，老板有在陪读，你们说什么他都看着呢。】
XY的唯粉们大跌眼镜，has真在陪读！
【卧槽！】
【`口``口``口`】
【`口``口``口`】
【小哥哥，你真的超爱……】
但很多问题也接踵而至。
【别告诉我这ob直播间就是has的……】
【对啊，这房间的主播怎么会让你上房管？】
【has不是正在游戏中吗，怎么陪读啊？】
房管平时在has直播间一言不发只管大开杀戒，现在倒是一一回答了。
【躲猫猫的猫：直播间不是has的，但has有联系过这个ob主播。】
【躲猫猫的猫：has跟XY进游戏的时间是错开来的，不解释为什么了。】
【躲猫猫的猫：我不能多说了，老板叫我闭嘴了。唉，我真是爱情保镖吧，谁愿意半夜加班呀`口`】
不用房管多说，粉丝们自动就把这个story给补得明明白白。
has总是在XY进入游戏后才开始寻找对局，而深夜排队时间又很久，他便趁着排队的时候看XY的ob。等到XY这局游戏出来重新开始排队时，has早就进了游戏。
has的排位记录显示他一直在无缝rank，没人想到他也一直在ob直播间陪读。
【大半夜的泪目了。】
【已经分不清has处心积虑地错开排位时间，是因为怕吃XY的分，还是因为要陪读了……】
【不管哪种解释，结果都是他超爱……】
【很想让XY知道，但又不知如何让他知道！】
【算了吧，看样子has也没想让歪歪知道。】
【明天一早我要看到这个直播间切片像病毒一样在全网传播！】
向引这把排位出来，已经过3点了。他回到客户端首页，看见消息栏显示有新消息。
【hide and seek：打算今天上第一？】
是一刻钟前的消息。
向引点开好友列表，列表全是灰色的，只有has的id亮着，状态是正在游戏。
【XYYY：你怎么今天打这么晚？】
付明晦在游戏里当然看不到消息也没法回复他，向引没事做，打开小程序查起了has最近的战绩。这一查一下看出问题，has这几天竟然都跟他十分同步，连续排位到凌晨三四点。他是为了冲第一，has是图什么呢？马上夏一冠了给自己加练？
大致看了看战绩，has这几天也库库连胜，现在进入了终段前十，一页排位记录拉下来，一整页不见红不说，英雄都不怎么重复的，状态绝佳。然而，他俩这几天来愣是没遇上过一次。按理说这个点终段的活人没有多少，是很容易撞车的。
向引想，他问付明晦为什么打这么晚，是在明知故问了。
大约十分钟后，付明晦回复了过来，避重就轻。
【hide and seek：你还继续打么？】
向引不顺着他。
【XYYY：连夜看我排位是吧，已经在研究夏一冠的对手了？】
【hide and seek：陪读。我说过我也是你粉丝啊。】
向引手下一动。
【XYYY：双排吗？】
【hide and seek：`口`】
【hide and seek：好，来。】
【XYYY：可我不跟粉丝双排的。】
【hide and seek：……】
【XYYY：不早了，歇了吧都。】
【hide and seek：双排吧，今天你就能上第一。】
【XYYY：你咋还当真了。】
【hide and seek：你单排也不是百分百胜率，但双排咱们可以一把不输。很有效率的。】
向引想，这大半夜的双排，排队的时间估计都抵得上一局游戏的时间，算哪门子的有效率？而且，他不是非要今天上第一。
向引半晌没回话，对面又弹来消息。
【hide and seek：你是不是困了？困了就算了。】
向引叹了口气。现在他还来得及用这个理由拒绝。
【XYYY：不困。】
hide and seek发来了组队邀请。
还来得及用其他很多理由拒绝，真的有很多。
向引又叹了口气，点了接受。
//
ob直播间里，敏锐的粉丝们注意到，XY上一把排位出来后，快半个小时了，ob程序仍显示他在寻找对局。
【单排都要等这么久了，真下了吧歪，明天再上第一不迟。】
【has也显示在寻找对局，是在线人数太少，终于要撞车了吗？】
【昨天XY也打到三点多，昨天不用等这么久啊。】
【难道说？？？】
【卧槽，排进去了，一起，他俩双排去了！】
【双排啊啊啊啊啊我疯了】
【虚假的粉丝：在ob直播间当气氛组；真实的粉丝：冲进猩红堡垒亲手帮他拿第一。】
【是谁深更半夜在为爱情流泪，是我！】
“下路能越。”
“等我这波线推完。”
耳机里除了队友打的信号音效，只有零星几句简单的沟通。对局的时间因为战力的增强变得很短，而等待的时间却变得很长。
“我去个厕所。”
“饿了，拿包零食。”
耳机中是大段大段的白噪音流淌，以及另一个人细微但不容忽视的呼吸声。仿佛夜深等待入睡，从第一只羊数到第三百只，漫无边际。这种荒废的等待最不重要。以前向引和付明晦也通宵双排过，排队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吃点夜宵聊点天，跟现在一样。但向引从未觉得整个世界安静得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夏天天亮得很早，四五点便宣告起夜晚的终结。但向引拿到登顶第一的最后一个胜点时，已经将近六点，天空还是黑蒙蒙的一片。向引挪了挪耳机，听见了雨滴敲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原来是下雨了。
“恭喜第一。”付明晦说，而后打了个哈欠。
“嗯。”向引隔着网线被传染，也打了个哈欠。堆积已久的疲倦霎时涌了上来。
“可以去国外旅游啦。”他说。
付明晦似乎困到反应迟缓，过了几秒才“啊”地应了一声，“原来你这么想去？”
“是啊。不知道是谁想的这个大奖，搞得我不拿这终段第一都觉得亏了。”
向引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把桌上剩了个杯底的黑咖一饮而尽，“我真歇了，你也……”
“其实，是我找了刘Echo。”付明晦突然蹦出一句。
“什么？”
付明晦一秒就开始后悔，“没，你休息吧。”本来他根本没想让向引知道，都怪熬大夜熬到脑子晕掉，突然朝向引邀什么功呢？
“我都听到了。”
向引并非没听清，只是刘Echo这个人都快被他忘了，现在冷不丁提起他没反应过来。
付明晦只好照实说：“……我之前不是和他有过交情，也就是请他增加了这个段位活动，然后给第一设这样的奖励而已。”
“本来都没这个活动吗？”
“嗯。是你说要冲分以后，我去找回声说的。”付明晦说。
难怪，向引想。他当时就没搜到付明晦说的这个奖励活动，几天后回声才开始大肆宣传。原来是因为那时候压根就不存在这么个活动。
“你当时说，想冲第一是因为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我那时不知怎么很害怕，好像有一种你要消失的感觉。不过你之后又说除了终段第一和冠军你还想要休假，我就赶紧想办法去实现了这件事。”
“……”
向引的目光散漫地落在被雨水湿润的窗沿上。忽然间思绪纷杂，一滴一滴充塞于破晓，让他不知所措。
“你是一点儿不跟回声少东家见外。这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他潜意识也开始避重就轻起来。
付明晦笑了两声，“我知道。因为刘Echo觉得对他们平台曝光也有好处，很快便落实了。你不用想太多，诚然此举是我又在讨好你，但是我为了求个心安。你说没有时间，我真的有不好的预感。这样，我心里踏实很多。”
向引终于无法继续无视下去。
“你总是这么说。不管做了什么，叫我不要有负担，不要放在心上。你的消耗是无止境的吗？”
付明晦愣了愣，“当然不是。”
这个答案是向引喜欢的，但不是他意料中的。他以为付明晦会给他发一些什么海誓山盟。一时间，他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会回馈我，所以我不算在一无所获地消耗，更不是在浪费时间。”付明晦在这时猛地调转话题，“你会邀请我陪你一起出国度假么？”
向引搞不懂他的用意，“你愿意当然可以。”
“还会有其他人么？”
向引假想一番，顿觉头大，摇头，“不会。”
付明晦又低低地笑了起来，“你看，作为你的朋友我是很有自信的。”
向引突然有一种每一步都被算计了的感觉，颇有些愤愤地下麦关机。
回到宿舍，天色终于亮了起来，而雨势不减，雨声还是那么喧嚣。整间房间好像都漂浮在夏天湿润的雾气里面。向引把窗帘拉上，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噼啪作响的雨声，房间重新回到适合睡眠的昏暗中。他躺到床上，却很久都没能睡着，到最后翻过身抓起床边的手机，给付明晦发微信。
【今天谢谢。】
付明晦竟然也没睡，一下子便回复。
【不客气。那就等开奖咯。】
//
盛夏的七月末，夏一冠长赢锦标赛正式开幕。
按照赛制，位于第一第二的BOMB和5000M分列两个半区，将以逸待劳，等待下面的队伍厮杀上来。
最后的四强竟然还是跟春德比一样，FOG和OWD从中突围，而且连半区都一样，FOG打BOMB，而5000M要复仇OWD。
最后赛果虽然没有爆冷，但也让人意外，BOMB和5000M均3：0横扫了对手，晋级决赛。
【FOG从春德比以后，遇上BOMB就是稳定尽孝……】
【建议阵营避开BOMB排赛程吧，打其他队都还可以的，遇到BOMB每次头都被打歪。】
【想到OWD打不过现在的5000M，没想过这么快就烂了，有一个半小时吗？】
【春天跟夏天的5000M早就不是一个队了。说白了看官们不就是为了看BOMB大战5000M才看的长赢吗？】
【结果大战在前，两位敌对大将在后方甜蜜双排……】
【习惯了，习惯了。】
话说那天向引凌晨登顶终段后，几段ob直播间的切片还有双排录像真的像病毒一样在全网传播了开来。不过除了结晶cp粉，大家的反应都不是太大。什么，has把自己的房管借去XY的ob直播间了？都坐下，has的东西就是XY的；什么，has陪读不算，还要和XY双排见证他登顶？习惯了，这哥遇上XY人设就崩了。
向引登顶后回声的动作也很快，立刻就在网站首页挂上了他的海报，向引也收到了工作人员的联络，要给他兑奖。不过向引忙着备赛没空，准备等长赢打完再开奖。
回到比赛上。决赛的对手是5000M，BOMB早就针对这个前提预演过很多次。阵营一开始的战术方针是按照他们战胜FM时的路子去走，彻底针对has这个点。为此，下路双人组操练了非常多对线强度高的英雄，跟陆宇天天磨合三人越下的战术。但是程立却单独给向引开起了小灶，甚至开了个自定义房间，两人在中路模拟对线，好给向引讲跟饼饼对线的要点。
“小向，你目前的对线实力稳压对面，但，是在平稳没有任何变奏和干扰的前提下。”程立说着，“应奇他非常擅长追回自己的劣势以及，抹平你的优势。如果我们没做好充分的准备，会吃亏的。”
向引来了BOMB快半年，一直觉得程立的专长是排出完美赛程，对于队伍选手状态的把控和调整非常精准。总的来说是一个把握大方向的灯塔型的主教练。没想到程立在细枝末节的微操和临场判断上才是精准到恐怖。在程立眼里，饼饼每一个走位、技能，都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比如打野的动线，比如队伍下一步的决策。
等到决赛日前一夜，程立叫向引打开前天5000M对战OWD的比赛录像看。向引惊讶地发现自己仅凭中路镜头，便能阅读到5000M接下来的意图。
“我们的战术重心在下路没错，但顶级的SCC比赛，胜负手永远在顶级的中单身上。”程立说。
在一旁观摩的赛训由衷地佩服，说“程总，饼大不愧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太了解他了”。不过，听见这话的程立却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样子，马屁拍歪了。
向引立刻做出了正确的示范，“程总，我会狠狠揍他的。”
如此，便到了决赛当日。
第229章 电竞世界66
和之前无数场比赛一样, 赛前选手要经过繁琐的比赛程序，安检、化妆、调试设备等等。
向引过安检的时候，工作人员手里的探测仪意外响了起来。
安检的是个小姐姐, 示意向引他裤兜里有金属制品。向引有些莫名, 摸向裤兜掏出来一看，噢, 是那根挂了金属字母id的手链。
今天出门前, 他鬼使神差地把它带在了身上。这次和5000M的对决, 他比自己心里想的还要重视。
安检小姐姐接过来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有作弊开挂可能的信号装置, 便还给了向引。
向引问：“是不是不能带了？”
“可以的但你要戴在裁判能直接看得到的地方。”
能直接看得到的地方……不就只有手上了吗？
向引把黑色手绳系在了手腕上, 终于过关。他的几个队友已经过了设备电量检查, 在比赛席上调试了。
虽然只是上台调试，不算正式登场，舞台上的灯光都没有亮起，但台下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喧嚣不已。向引的姗姗来迟，此刻倒像千呼万唤始出来一般, 台下骤然爆炸的尖叫声兜头浇了他一身。
不一会儿，5000M也上台调试了。这台下直接就爆了，又是左右半区喊麦, 又是滚人浪, 激情得不行。
哪怕是春德比决赛, 现场的气氛都没有这么热烈。这就是绝对的焦点战！
“我又有打赌狗杯时候的感觉了，今天就是干。”妖王说。
向引也有同样的感觉, 战意沸腾。打过这么多场一级大赛，最让他心潮澎湃的还是最开始的复生大奖。而这一次长赢, 没有了复生那时诸多的场外因素，向引却觉得，他仍然有一定要取胜的决心。除开has在5000M外，这也是他和公认的第一中单应奇的首次正面交锋。这个第一中单的名号，是时候该换个主人了。
很快，十名选手调试完设备，回到选手通道候场，跟教练一起分列两边，准备从舞台中央登场。
BOMB这边靠着墙有说有笑，5000M则没人说话气氛肃静，只有应奇探头往BOMB这招呼了一下。向引扭头去看程立，人正在和助理教练翻着笔记本聊BP，压根没往5000M那看。
向引八卦心顿起，想再瞧瞧应奇的反应，不过这一回，和应奇身边的付明晦对上了视线。付明晦朝他勾了勾嘴角，而向引一下便看到了付明晦手腕上系着的手链。他心里一突，不知怎么想的，条件反射地把自己的手往身后背去，却适得其反，付明晦的目光自然而然滑向了他的手腕。
“咦。”
明明两人之间隔了相当一段距离，向引却仿佛清晰地听到了付明晦一声疑惑的气音。同样，明明付明晦什么多余的反应都还没来得及给，向引却立刻规规矩矩地回身背手，贴墙站好，视线也整理齐，不往5000M那瞟一眼。
妖王和陆宇刚和应奇互动完，一回头，好家伙，自家中单跟站军姿似的，无比僵硬地贴在墙边！
“你这么紧张？”陆宇疑惑。妖王更是转身过来。
向引摆手叫妖王转回去站好。他还期望妖王这座肉山能挡住他呢。被付明晦看见他戴上了手链，真的让他很尴尬……
好在，主持人开始介绍他们登场了。等登场罢，坐回到选手席上，耳机一扣，输入密码进入比赛服，向引也收回了心绪，仅仅瞟了手腕上的黑绳一眼，便把精神集中到了比赛上。
台下骤然爆发出欢呼声，因为屏幕上，这个BO5第一局的BP已经拉起！赛事直播间里，懂哥们也开始各抒己见。
【BOMB的策略应该和打FM一样吧，要疯狂针对has。】
【我也觉得，看XY还会不会出刺客专逮着has杀。】
【前面的都当5000M其他位置跟FM一样是死人啊？】
【别废话了，看两边前三ban就知道bp重心在哪里了。】
前三ban，BOMB按掉了强势下路组合和一个前期抓单能力很强的打野英雄。而5000M，选择三ban中单！
解说大呼小叫：“5000M这么尊重XY！但很明显BOMB的重心不在饼饼身上，仍然打算针对下路的has！”
“BOMB的这个战略不一定正确啊！如果5000M贯彻到底5ban中单，XY会玩得非常难受。BOMB先决定中路的选角会比较好吧？果然，程立也是在和自己的爱将不停沟通！”
镜头里，程立站在向引座位后面，微微倾身扶着椅背，向引则略仰起脸，两人专注又飞快地一对一交流。在这种紧张严肃的气氛下，导播突然切了个5000M那里的分屏，正对着饼饼和has拍，只见两人都偏过了头，分明是在往另一边选手席看。
解说非常来事，开起了玩笑：“怎么个事儿？5000M双c都在往XY那看，火药味有点儿重啊！”
【没闻到火药味，闻到醋味了。】
【`口`？】
【饼饼都不眯眯笑了，他跟XY有啥过节？】
【C4也有话要说的，BOMB怎么没人看我，我不也是对面的前队友吗？】
弹幕说说笑笑间，两队的阵容依次做了出来，BOMB选出一套偏向前期打线的组合，5000M则在中期团战开始发力。
5000M向来是以稳健扎实的风格取胜，在第一局，却被BOMB拖入了酣战节奏。BOMB发起的小规模团战仿佛无休无止，陆宇从上抓到下，不说每回都有击杀入账，但每回都能捞点东西回来，要么对面掉闪掉血，要么自己得以进goat野区反野，把5000M恶心得够呛。
【5000M只想平稳发育中期接团，奈何BOMB是街溜子打法，哈哈哈哈。】
【下路变成3v3了都，连妖王都tp去下路大乱斗了……】
【不是我说，中路的镜头在哪？下面都开始搓麻将了，中路两个人呢？】
观众都注意到的事，导播没可能注意不到，只是其他路一直在产生碰撞，回放都来不及，没时间把画面切到和平对线的中路。等到镜头终于在一个空当对准中路时，观众们定睛一看，一下颇为失望，就说你们两人要扯头花到什么时候，打架不比兵线好玩多了吗！
没错儿，XY和饼饼还在和平地对线，XY明显占了上风，但也没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解说看到了一些观众没看到的东西，此时评述道：“众所周知XY是一个非常喜欢支援和辐射其他路的选手，但在这局比赛的对线期，却没能完成一次游走，看来是饼饼是把XY牢牢地锁在了线上啊！”
这下弹幕纷纷茅塞顿开。
【合理，饼饼还是强！】
另一个解说却道：“我认为恰恰相反！别忘了5000M赢比赛的方法，一直是给中路拿中后期强的英雄，靠打野和换线运营让饼饼超前发育中期赢团。但BOMB这局做了什么？其他路疯狂地产生碰撞，5000M上下野自顾不暇，无法照顾到中路！”
弹幕又茅塞顿开了。
【更加合理了！】
其实，在更加专业的场上选手和教练组眼里，这两种说法都是没有错的，正因为两边的中单是这个BO5的胜负手，所以不论是程立还是C4都布置了很多。5000M不想让XY出去游走，BOMB不想让饼饼得到队友帮助，于是，呈现在游戏里，就变成了两位中单老老实实在中路坐牢的奇景。
赛前万众期待的has和XY狭路相逢的画面，因为中单在坐牢，导致后期才出现。但那时，BOMB的优势已经非常大了。付明晦一个人在中路二塔收线，而向引正好在敌方野区恰饱饱，钻出草丛撞了个正着。
has亮了一个点赞的表情，丢下兵线直接交出闪现逃命；XY回点了个赞，然后一路撵上高地把has打死了。
弹幕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has难道以为交闪不杀点赞不杀吗？】
【能回你一个赞已经是XY最大的温柔！】
【你是要我`口`吗？】
这个小插曲过后，因为5000M的运营节奏早已被BOMB的大乱斗行为搅烂，仰赖的中路输出点也被BOMB的前期设计给按住，因此输得顺理成章。
第一局，BOMB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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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MB一行人回到后台，等待已久的阵营纷纷说着“打得好”，组织起复盘来。
“感觉困难么？”程立问向引。
向引喝了口能量水，诚实地摇头，“不。对线没我想象的难打。”
他补充道：“队友牵扯得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觉得饼饼今天好像没达到他们打OWD时的竞技水平。”
简而言之，今天变菜了。
“下把我们战术不变，看看5000M怎么拆。”程立避过这个话头，说起下一把BP来。
同后台聊好的一样，第二局BOMB整体思路不变，还是让陆宇疯狂抓边路，向引在中路玩单机，争取在中期把雪球滚大。5000M做出了一些改变，为了限制陆宇的节奏打野，给goat出了在野区能横行霸道的狼人，下路依然是大核选角，给饼饼的英雄倒是比较中规中矩，搭配狼人选了一个开团英雄多丽丝。
【C4是觉得饼饼玩不了c吗，让goat玩野核了都。】
【能不能四保一下路啊，has不会让团队失望的。】
【什么FM秽土转生笑死。】
【饼饼脸色巨差，XY压力给这么大？】
进入游戏后，因为5000M的狼人也是一个输出核，需要足够的经济来支撑发育，因此这一局前期goat一直在刷野，陆宇的gank也就让BOMB边路取得了比上一局更大的优势。而向引按照战略要求，一直留在中路限制和观察饼饼的行动。
解说突然激情大喊：“中路突然的一波对拼！饼饼在BOMB塔下完成一次单杀！XY能换掉饼饼吗？靠防御塔伤害换掉了！中路无人生还！”
“但是对于饼饼来说这个单杀并不赚啊！兵线此时对他很不利，他不应该这么激进的。他之前一直在慢慢控线，也是他平时的对线策略。这是失误了吗？”
【失误也不会发狂上去单杀吧。】
【饼饼以前不会这样的，劣势也是稳住慢慢找机会的类型啊。】
“你中路怎么死了啊？我忙死了没空来看你。”队内语音里，陆宇说。
常敏：“没事，一换一向哥不亏的。”
悦悦也说：“能顶吗歪歪，我可以来中给压力。”
向引却面色古怪，“我没问题，就是对面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他的状态……很不稳。”
对线期至今，饼饼的走位一直是冲着要耗他的血、甚至创造单杀机会去的。但向引这局走的是蓝领出装，饼饼这种水平的中单不可能不知道他很难杀，即便动手也大有可能被换。事实也确实如此。
然而，向引又能看出饼饼的对线里仍然有他惯用的逻辑在。就好像他在试图保持冷静，却又失败了一样。
饼饼的不稳定，在对线期结束进入转线运营期后，终于明显到观众也看出来了。
【饼饼在干嘛？跟疯狗一样见谁就咬……这不是纯在送？】
【怎么感觉摄像头里他表情很不好？打了这么多年比赛，这点劣势就急了？】
解说也在疑惑着：“5000M的阵容需要慢慢打，但饼饼这几波上得也太着急了，跟队伍脱节了！他今天的判断怎么这么不冷静！”
“所幸has发育没落下，要看团战端has的发挥了……哎，暂停了！5000M方举手叫了暂停！”
游戏画面突然停止，导播把镜头切向了现场。
【是has举的手，怎么回事？】
【要把键盘砸饼饼头上了吗？】
BOMB方面，也奇怪地转头看另一边选手席。遥遥地，向引只能看见付明晦正在和应奇说话，而付明晦说着说着站了起来，且，一把拽起了应奇。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导播赶紧切走5000M那里的画面，对准了一脸懵逼的BOMB选手席。
台下有观众拿着手机录了起来。而直播间里，观众只能通过BOMB选手的表情判断对面的情况。而BOMB几个人看到刚刚has把饼饼拽起来的一幕，脸色自然也有些着慌。
“怎么回事？”“不会动手吧？”
“请不要互相交流。”裁判在他们背后说。
BOMB众人只好闭嘴。此刻舞台另一侧又冲上来一人，扶着饼饼的后背把他带了下去。has随之坐回座位上。
弹幕完全不知所以然。
【咋了？谁告诉我has为啥叫暂停？啥时候能开啊？】
【现场有人说双c打起来了中路被打下台了。】
【？？？？？】
【别造谣，是has把键盘砸饼饼头上了。】
【别造谣，是has把饼饼连人带椅子抬下去了。】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解说同步了暂停原因。说饼饼是由于身体不适，暂时离场调整状态。
【不信！那喊暂停的怎么是has？】
【牛逼，场上其他九个人，场下千把个人，网上千百万人都等你一个人调整状态！】
【他脸色是很差啊，身体不舒服很明显。有个头疼脑热的处理一下也要说？】
【要2：0了战术暂停一下怎么了？这就是协会亲爹5000M啊！】
【那等着看你主队有人不舒服也硬撑着比赛，最后噶在台上！】
直播间弹幕池一点不比比赛时冷清，台上却已经不复赛时的热烈。
暂停期间队内都不准聊天沟通，向引和其他队友一样，喝口水、发发呆，想着刚刚对局的内容。
可能应奇真的巅峰不在，或者身体确实不适，向引觉得自己根本是打得很轻松，没有感到太大的麻烦。他顶住应奇，队伍便可以按照战术针对付明晦，比赛的走向就像现在这样，2：0触手可及。
5000M有这么好打吗，这个系列赛会这样轻松地结束吗？向引总预感不会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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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刻钟后，饼饼从后台返回了舞台上。比赛继续进行。
【好像没事了。他脸色好像好很多了，还跟台下挥了挥手】
【不是，谁知道他下去是真的休息了一刻钟还是跟C4聊了一刻钟啊？】
【你以为协会和主办吃干饭的？肯定遵守规则操作的。】
“比赛继续。”两边的裁判都告知选手。
“都集中一点！我们优势很大，2：0拿下。”悦悦提醒着。
“OK。”“知道。”
第二局的赛果仍然由BOMB拿下，手握三个赛点。尽管他们往5000M高地推进时，有一次被饼饼抓到破绽完美开团，险些团灭，但因为前期优势够大，还是有惊无险2：0领先。
十名选手从两侧边门各自回到休息室。
“可惜了，如果前面没这么劣，可以翻。”5000M的休息室里，C4简单安慰选手们，“没事，下把能赢。”
应奇直接道：“我的，前面都是我送出去的。”
C4拿起桌面上的药盒：“赶紧收包里吧，别一会儿搞丢了。”
C4一直是个粗神经，他这么大剌剌的，其他人竟也没有任何好奇，只是看着应奇“嗯”了一声接过药盒。
付明晦瞅着应奇平稳的样子。刚刚在比赛时，他可不是这样。不仅一言不发，操作也乱七八糟。与其说拒绝沟通，不如说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把他封闭了起来，让他对外界的一切都一无所察。如果不是付明晦忍无可忍叫了暂停，台上台下任谁都会察觉到这个坐在电脑跟前的雕像。
“台上没有要看你发疯的人，去后台疯完再上来打！”
付明晦就是这么说完，把应奇从座位上扯起来的。
“后台也没有。”当时，应奇一直一言不发，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后台的领队就上来把他扶下去了，似乎是知道什么内情。因为规则，剩下几个队友互相张望了彼此两眼，久久地沉默。
好在应奇再回来的时候，挂着所有人都很熟悉的微笑，甚至还挥手和台下打了招呼。“不好意思，后面我c。”他很放松地握住鼠标，跟刚才紧绷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后来，在绝境时他也确实开了一波非常完美的团，手感和判断好像都回来了。但付明晦不认为这样无视他的情况，就等于把这个不定时炸弹拆除了。
眼见着众人已经开始在商讨第三局BP，决定把球传给中路让他carry，付明晦再次开口做了那个不会看眼色的人：“吃了药就能好这么快么？”
应奇收好药盒，毫无芥蒂地笑道：“呵呵，你也想试试？”
“我没生病。”付明晦说，无知无觉问其他人，“他以前场上有这样过么？”
这哥们真够狠的，这雷也敢踩啊……5000M其他队友心里不约而同吐槽着。
“走，陪我去个厕所。”不等有人回答，应奇便搭住付明晦的肩膀，把他带到了休息室外。
“谢了，帮我叫暂停。”应奇竟然先道了谢。不过，确实是他平时的风格。
“调整好了就行。还有机会。”付明晦，“你到底怎么回事。以前没听说过这样子。”
应奇说得坦然，“我比赛时失控，确实是第一次。因为有人让我受刺激了。”
付明晦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走廊另一端BOMB的休息室。
“他知道么？你生病了。”付明晦问。
“当然。以前我第一次去看医生，还是他陪我去的。”应奇笑着摊手，“不过他一直觉得我喜欢他是因为我的精神障碍。”
程立一直以为他是最乖的好学生，直到这个完美听话的好学生半夜撬开他的房间门，用枕头捂住他的脸然后骑//到他身//上。
去B市比赛的时候，他没换酒店，半夜做了一样的事，但做得像在打架，整个房间都乱七八糟，他感觉到程立是真的想把他弄死的，都把他摁进了行李箱里，几乎都有窒息感，他差点就闷死在里面。但是他特别开心，还趁机在行李箱里放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不过后来在高铁站遇上BOMB，听说程立把行李全扔在酒店不要了，非常的可惜。
确实是生病了。只要是程立的事，他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第一局BP，他看见程立穿着好看的西装站在敌方的选手席上，俯身和敌方的中单近距离地交流。而后是第二局上台前，他看见程立从休息室出来，笑着拍了拍XY的头顶。
应奇在那一瞬间的感觉，像是身体一半的神经单元都被强制切断了，不再受理性的左右。跟程立距离如此之近的XY太让他憎恨。如果付明晦不叫暂停让他下台，大概就不是送掉这局游戏的问题了，他的职业生涯可能也要跟着送掉……所以恢复正常后，他是必须要对付明晦说那句谢谢的。
“挺羡慕你的，和XY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吧？我看今天候场他莫名其妙很害羞。”应奇又说。
窗户纸是早就破了，只是向引愿不愿意跨过来，付明晦想。
“不知道snow什么时候能看我生病可怜可怜我。”应奇接着感叹。
“横竖你已经对他做了这些事，那有什么结果，也是你该受的。”付明晦想着他和向引之间的种种，告诫应奇。
应奇听罢，又露出那种无所谓到没有情绪的笑容来。“可我还没受到报应，要怎么办呢？”
“能不能别再说这个话题了？”付明晦终于打断，“还在比赛，你到底调整好没有。”
“我既然能这样随便地聊这些个，当然是没问题了。”应奇笑，“走吧上台了，这把看我c噢。”
真的是个神经病……付明晦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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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局是在一片嘘声中拉起的。尤其是，5000M为中路选出了秃鹫以后。
秃鹫是饼饼压箱底的绝活英雄，是有冠军皮肤的。向引春天用小号排位找工作时，一把秃鹫就被BOMB青训教练误以为是饼饼的马甲，可见其招牌程度。
但是，此时应奇选出这样的成名英雄，却招来了一片嘘声。无他，他太久没有玩过秃鹫了，根据他前两局的表现还有那个争议的暂停，实在没法让人相信他今天能驾驭这个高难度刺客。
连解说都说：“饼饼上一次选出秃鹫是在300多天前的冠军赛上，今年一次都没有玩过。我想5000M没有搞清楚一点，在关键的赛点局应该把强势的选角交给更为稳定的位置去玩。”
【5000M什么狗屎BP啊，饼饼现在玩秃鹫就跟直接进去送没区别。】
【3：0了。】
【他年纪也大了，XY正当打，正好接他的班。】
【赛点局玩一年没玩过的东西，要全队陪他玩，以后谁还敢说5000M不是饼饼的一言堂？】
【has看起来转会去了个大豪门，结果今年又是白忙活。】
台下是骂声一片，但台上的BOMB尤其是向引，面对5000M这种像是自掘坟墓的花板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应对。
第二局后期饼饼操作多丽丝完美开团，外行观众只看到了5000M输出不足仍然无力回天，但职业们都知道，这个操作难度非常高。时机、距离的判断缺一不可，意识和团战嗅觉是顶级中的顶级。
在目睹这个绝境开团的操作后，向引的警惕心便暴涨起来，但事实证明他还是有些低估了对面这个传奇中单的强度。进入游戏后，在他眼里饼饼简直换了个人似的，甚至有一点梦回巅峰期的感觉。所有走位、技能施放，几乎都落在一个最好也没有的区间里，似乎连伤害数字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实在很难缠。
向引甚至觉得，如果事先程立没有对他特训过，对线一定不会是现在五五开的局。这就是冠军中单的招牌秃鹫！
他自然是不知道，应奇发病前后场上最针对的人一直是他，现在恢复冷静以后更是卯足劲要一对一赢给程立看。他向引想把应奇从第一中单的金字塔尖上拉下来，应奇又怎么甘心被程立新带的小朋友后来居上呢。
向引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仅能保证勉强平线，而另一边，应奇也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他明明是下了死手极其认真在玩的，但XY面对他的秃鹫竟然能不落下风！而且，他能感觉到，XY读得懂他每一个动作之下暗含的意图。他们没有对上过，XY不可能对自己的习惯有这么了解。是程立手把手教他的，一定是。
意识到这点，应奇瞬间握紧了鼠标，秃鹫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个刹那。向引没有放过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立刻错身上前和秃鹫换血。
导播一开始的镜头还是三路和野区兼顾，但导着导着，画面越来越多停留在中路的对抗上。此时的一波换血，也立即引来解说和观众的惊呼。
【这丝滑的秃鹫跟前两把是一个人？今夕是何年，竟然还能看见饼饼的冠军秃鹫！】
【我真道歉了，饼饼这实力直接倒退两年。一直以为他现在下滑了再也玩不了秃鹫了。所以前两局到底在干嘛？】
【XY才是真的强。我没见过有中单能从饼饼的秃鹫手里占到便宜，他是第一个！】
向引勉力支撑的对线形势，直到goat来到中路后终于开始倾斜。5000M的双冠中野，终于在第三局得以展现他们两度统一天下时仰赖的默契联动。goat拢共来了两次，一次打掉了向引的闪现，一次击杀了向引。这之后向引再有本事，也没法再和秃鹫抗衡了。
“你特么人呢？对面来两回了。”向引骂自家打野。但自己也知道骂得没道理，他们战术中心布置在下半区，goat饼饼拿他开刀时，陆宇在和常敏悦悦拿has他们下路组开刀。事情其实变成了比哪一方的重心更能carry比赛。但，一边是一个carry的刺客中单，另一边是一个carry的脆皮ad，对彼此的威胁不是一个量级。
这一局的赛果没有令饼饼的冠军秃鹫跌落神坛，mvp级别的表现，向引没能发挥，5000M在生死局挣回了关键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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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比分改写为2：1后，直播间弹幕和台下解说都在激情复盘。
【5000M确实吓人，哪怕被2：0了，也没人觉得BOMB会稳操胜券。】
【冠军秃鹫还是要尊重啊！下把ban了吧？】
【赛前喷饼饼再也玩不了秃鹫的是你们，现在让ban的也是你们。】
解说则分析道：“第三局XY的英雄pick虽然在版本内，但比较软，BOMB应该是没想到饼饼敢反手掏出秃鹫应对。结果也证明强如XY，对线饼饼的秃鹫也只能勉强扛住，一旦被压制，就没有什么声音。我觉得BOMB还是要玩他们最擅长的，前期要拉起节奏把雪球滚起来才行。”
另一个解说：“没错，其实BOMB这一个BO5的重心很明确就是限制has，也取得了有效的成果，只是饼饼状态的回暖成了一个重大的不确定因素，因此5000M对XY的反制开始起效。关键的第四局很快开始，让我们来看看这一局双方会怎样拆解阵容！”
第四局的BP拉起了，BOMB的队内语音里，程立正在指示队员进行英雄的禁选。在向引听来，教练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懒洋洋里透着点漫不经心，无比的淡定。
向引自己的心情却不再平静。他得承认，上一局他被应奇压制了。当然，SCC里抛开英雄强度谈对位差距是在耍流氓，但他怎么样都觉得输得非常憋屈。这种憋屈感转化成燃烧的战意，他迫不及待想把这种感觉回敬给对面。
但他有更多的理智，知道这个时候任性是大忌，要遵从教练组的安排。
“小向，选秃鹫。”程立站到他背后，指示道。
“哎？”向引讶然。
“惊讶什么，忘了怎么玩了？”程立开了句玩笑。
“我们都看得出刚那一把你憋着股气。”陆宇在旁边说。
“确实，我挺不爽的。”向引应道，锁下了秃鹫。
“哦哦哦哦哦哦！”场馆内的呐喊声顿时掀起。
【卧槽XY也亮出秃鹫！好看，爱看！】
【不服，就是干！战斗爽！】
【XY也是秃鹫的顶尖使用者啊！】
解说激情澎湃：“第四局XY选出了秃鹫，准备换以颜色！XY和饼饼的秃鹫风格也不同，饼饼的秃鹫团战中通常会在阵前威慑敌方；而XY的秃鹫是全然的刺客本色，单骑取人头！”
面对向引的秃鹫，5000M给has选下了叶儿，是一个工具人ad，被玩家们戏称“没有ad之魂的英雄”，主要作用是提供硬控和视野，即便被秃鹫切个几回，影响也不大。
【5000M一直在拿新东西啊，has玩工具人了都。BOMB除了针对下路，没有别的体系了吗？】
【是因为has被针对了三把，不敢carry了吧！】
【不是，5000M这个阵容哪来的输出啊？】
向引看见has的选角，愣了一愣。和他以前封印操作型中路英雄一样，has从来不玩工具人ad，但今天破天荒地拿了。所有的牺牲和改变都是为了眼下的胜利。
这场比赛，前期BOMB一门心思找5000M干架，给秃鹫拉扯出了很不错的发育，但始终没让5000M彻底崩盘，因为5000M依靠换路和兵线运营死死咬住了经济。
对于BOMB来说，避战的5000M简直跟条滑不溜丢的鱼一样，始终攥不进手里，他们这里空有一个顶级战力，发挥不出来！而随着5000M陆续把魔抗装做出来，秃鹫对于他们的团战威胁更是进一步下降。
两位解说评述着目前场上的情势：“BOMB经济上有小领先，但场面上已经不是优势了。现在拼团战，5000M真的未必怵你。”
“我也觉得，5000M虽然输出点乏力，但是控制技能非常多。我们知道伤害会溢出，但是控制不会，把人控住，早晚都能折磨到死。”
【怎么感觉说得好残忍。】
【BOMB是被5000M运营住了。就跟第一把5000M陷入BOMB的节奏一样，这把BOMB是被5000M牵着鼻子走了。】
【XY的秃鹫还能发挥吗？】
第三十分钟，BOMB和5000M大部队在中路集结，围绕即将刷新的大龙资源做起文章。
“正面没看见秃鹫，我上野区探过视野了也不在。”5000M语音里，付明晦说。从开局起所有人就都无比重视秃鹫的情况，好不容易拖到了现在，更是不容有失。
“别怕，他们现在已经团不过我们了，”goat说，“我们别掉点就行，一定小心别被秃鹫抓单。所以秃鹫到底在哪？”
付明晦突然灵光一闪，往左下方飞出一片叶片，视野里果然捕捉到了在下路冒头的秃鹫。“看到了，秃鹫在下路单带！”
单带顾名思义便是单人带兵线推进，其他四人在正面牵扯敌方。这个战术适合一个点位超前发育时用，会对边路造成很大威胁，迫使敌方增派人手回援。
大龙团当前，这个时候竟然转单带？
分人去拦？还是人齐打龙团？5000M众人心里顿时浮现出这个问题来。
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应奇还笑赞了一声，“哇，这单带很厉害。XY反应真的好快。”
场外，解说也开始紧张起来，语速逐渐加快：“关键的大龙团前，XY却不在正面，他在下路单带！发现了，has的叶子率先发现了XY的位置！BOMB开始往龙坑赶，他们想rush掉大龙，5000M该怎么做？！”
【5000M要大龙的话，就默认下路高地要被XY带穿了！】
【5000M现在不派两个人去绝对杀不掉XY。】
【但要是分两个人去下路防守，就等于不要这条龙了啊！】
【好聪明啊XY这个单带！】
解说打起了机关枪：“BOMB已经开始rush大龙，大龙血量只剩一半，这不能打到底吧他们正面少人的啊！两边都在做心理博弈，5000M赌你四个人不敢打到底，BOMB赌你舍不得放掉下路高地！
5000M选择不管下路了！五人直接赶往龙坑，has已经开始用小点控骚扰BOMB四人了！另一边XY已经带到下路主堡了，他还是不打算TP到正面！BOMB吃不住伤害往后退，大龙难道要被5000M接盘了吗？！”
在这个时候，向引拆掉了5000M的下路主堡，终于传送到正面战场！
【这传的哪儿啊？离大部队也太远了吧……】
【传也传晚了，大龙被5000M接盘了，BOMB打白工了！】
【寄了，5000M拿到大龙了！等等，XY的位置是5000M撤退的方向！】
“你们走，把我卖了！”付明晦直接喊，从后方主动迎上前来！
解说破音大喊：“简直是完美的TP位置！XY这个神出鬼没的刺客，从一开始打的就是杀人的主意！”
“秃鹫单骑切入，BOMB大部队也拍马赶到，叶儿瞬间被融化！还能再追吗？！”
“5000M卖掉has，其他人大难临头各自飞，BOMB只能再杀个辅助泄愤，就此作罢！对于5000M来说这条大龙拿得太惊险了！”
在直播间的观众们，清清楚楚地听见背景音里，现场惊呼的音爆声。光是看直播都有种心慌气短的刺激感，那些在现场的人有多激动可想而知。
【太精彩了，太精彩了！】
【每次以为一方要赢，结果另一方都打了回来！】
【本来以为5000M团前优势，结果BOMB用单带牵制！本来以为5000M会被搞晕，结果果断倒逼BOMB让龙！本来以为5000M拿龙能全身而退，结果XY杀了出来！】
【BOMB真的强，5000M也强！这是这几局里最精彩的一把了！】
场外肾上腺素疯狂飙升，而场上，选手们丝毫没被火热的气氛影响。
“掉大龙只杀了两个，亏了。”向引说，“接下去是他们的进攻回合了。好好防守，我单带还有机会。”
其实他这样说，意味着这局机会已经不大了。
5000M的语音里，中单则是松了口气。“刚才有点吓人了，好在结果不错。这把应该是有了，追了两把了兄弟们。”
付明晦：“别，还没赢。”
“你得相信我的经验。”应奇说，松了松手指。
两边都是顶级中单，直觉都没有错。两分钟后，5000M抱团强势中推，逼秃鹫回防守家，依靠大龙buff兵线稳稳拆塔，结束了比赛。
双方战至2：2平！
第230章 电竞世界67
被5000M连追两局, 这第四局还是在前期有很大优势的情况下丢掉的。因此第五局开始时，回到舞台上的BOMB众人，在镜头中显得都有些沉闷。另一边的5000M, 看起来比BOMB还要更严肃凝重一些。
解说热着场子, “目前5000M在连输两局后又连下两城，让二追二！而本年度唯一一场让二追三的BO5正是他们的对手BOMB在春天的复生大奖赛中创造的, 他们击败了由has领衔的FM。现如今, 来到5000M的has能否回敬给BOMB一个让二追三呢？”
【我就喜欢电竞的这份宿命感, 谁懂！】
【选手紧张我更紧张，外卖都吃不下了！】
【BOMB不好打了, 秃鹫被正反手, 得生吃一个ban位了吧？】
【上一把XY秃鹫玩得有问题？你饼饼不是也被XY的秃鹫压？】
【可输了啊。最可怕的就是BOMB没什么失误, 但就是被5000M运营翻盘了。】
有关秃鹫的问题，BOMB这里自然是要率先处理的。
一轮ban，常敏主动开口，“程总，把下路英雄开出来一个吧，我和悦悦能对付。秃鹫得ban掉。”
为了最大程度地限制has, 这个系列赛BOMB的一轮ban都在按强势的下路组合。
然而程立却摇头：“用不着。他们不敢再选了。”
不敢？不光是常敏，其他人都疑惑。对面拿秃鹫赢，他们拿秃鹫输, 何来不敢选一说？
“如果他们选了, 赢了, 你们就全赖我头上。”程立说，然后道出了原因, “拼到第五局，对面体力和精力支撑不了玩秃鹫这种英雄了。”
BOMB便又按掉了另一个下路英雄, 把秃鹫开了出来。
现场一片哗然，弹幕也傻了。
【BOMB怎么把秃鹫放出来了？程立重大BP失误啊！】
【让二追三了！】
【放出来5000M没有不玩的道理的。】
另一边，5000M语音。
“拿多丽丝？”C4问应奇，应奇点点头。
他完全认可XY的实力，是真的很强。可惜，如果他的时间能倒退两年，会是一场更酣畅淋漓的对抗。现如今他即便想拿搏杀操作的英雄，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随着5000M放着秃鹫不选锁下多丽丝，解说连忙分析着：“饼饼的多丽丝在第二局选用过，前期多有迷路，但最后贡献了一次完美开团。在生涯后期他也偏向于使用这些考验选手意识和团战嗅觉的英雄。”
“是的，搭配上has的大核ad，一旦BOMB无法在前中期拉开足够的差距，5000M双c的威胁还是非常大的！”
【所以为啥不选秃鹫？】
【5000M还是觉得这样最好赢呗。BOMB也觉得他们那套好赢，所以还在选线霸英雄。】
【看XY拿什么了。自从第三把先出英雄然后被秃鹫克住之后，BOMB都是后手出中单了。地位！】
【魔像！XY选了魔像！】
“魔像？确定？”四楼选英雄的常敏确认道。
“嗯。”向引跟程立交换了一下眼神，点头。
悦悦活跃着气氛：“那歪歪这把你可没法c了，得看咱们下路c了。”
“谁说带你们c不是c？”向引笑，“而且，你们费劲压了四把has，我这局也该出点力不是。”
全队都乐了两声。说是这么开玩笑，但在后台，阵营和队员们都沟通过，向引需要从5000M的限制中逃脱出来。机制特殊的魔像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了。
“上一场对面展示了团队的协同，后期运营他们确实强。这一场给他们看看我们的团队协同，前期联动打花他们。”向引说，“该怎么赢就怎么赢，别被他们带着走。”
“小向说得很对，玩好我们自己的。”程立没说什么“最后一局不留遗憾”、“放轻松就当BO1”，而是简单鼓励道，“奖杯就在眼前了，加油。”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舞台正中间的奖杯，都不由精神一振。
“都加油！”
“加油！”
这一局前期呈现了相似的走势，甚至比前几把更加极端，向引几乎不在中路吃线，构装傀儡往下半区一放，人就跟着飞过去，明牌要把你下路打穿。他一个人来不算，陆宇也来，has和辅助苏格拉再说是什么操作怪，面对这种程度的包夹，也只能后退放弃吃兵线。
【为什么5000M这一直少人啊？goat和饼饼呢？】
【goat来下了反蹲了啊，可你没见BOMB中野跟土匪似的直接往他野区钻嘛？】
【XY自爆绝食，饼饼当然在中路吃塔啊。】
【这是在比哪边窟窿大吗……5000M下路和BOMB中路发育都烂了。】
“5000M这个系列赛一直在限制XY，XY在第五局终于给出了解答：你想把我锁在中路不让我出去游走，那我干脆就不回中路了！这样一个反逻辑的思路目前看来很有效，完全逃脱了5000M的控制！”
“魔像这个英雄穷点儿也不怕，你一个多丽丝再肥又能打多少伤害呢？5000M下路遭不住换线了，换到中路去了！这样换5000M还是亏，因为魔像也跟着回到中路了，像鬼一样缠着5000M下路啊！”
【has：被XY缠着我该高兴吗？】
【笑死我了，BOMB还是有创造力，老一套的魔像帮□□系能玩这么花。】
【上路两个人纯在玩单机……】
向引的魔像在中路顶着，与此同时常敏和悦悦两人在陆宇的保护下当着多丽丝面拆掉了下路一塔，随后也转线去中，继续压制5000M下路。向引再次飞到下路，这回终于老老实实开始吃兵补发育。
这之后，BOMB没再折腾花活，因为差距已经拉开。杀人、拆塔、拿资源，BOMB的节奏流畅又平淡。
【原本以为第五局会比第四局更精彩，没想到5000M一泻千里了……】
【电竞哪来那么多让二追三的戏剧性剧本，谁不承认当中两把饼饼爆种才赢的？】
【年纪上去以后，梦回巅峰也只是昙花一现，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敢选秃鹫就已经等于XY赢了，看来是要新王登基了！】
【别急，这才夏一冠，冠军赛怎么样还未可知。】
【前面的5000M粉丝别嘴硬，XY是目前最强的中单有问题？】
向引实际在游戏里，确实觉得程立说得没错，应奇的多丽丝发挥得不如第二局后期，他自己都看到了队伍中的一些破绽，但多丽丝却没有出手去抓。可能是注意力下滑没有关注到，也有可能是第五局了，做出激进的操作很容易适得其反。
他心里同样有一些感慨。一场平淡到顺理成章的对局似乎配不上为这场轰轰烈烈的系列赛作收尾，但电子竞技从来就是这样残酷与出人意料。
不管如何，最终的胜利属于BOMB！
拒绝被让二追三，3：2战胜了5000M，拿下长赢锦标赛的冠军，距离全年满贯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向引摘下耳机，其他队友已经开心地抱在了一起，阵营们也从后台冲了上来，不知道谁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加入人堆一起庆祝。然而从向引的角度，他正好看到了5000M的选手席。只见付明晦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摘下眼镜按了按眼睛，才收拾起外设。
裁判大喊着“先去对面握手，先去对面握手！”BOMB的队员们才排好队往对面的选手席走去。
5000M的选手们输得很有风度，都站起来好好地和BOMB的人握手。
“打得特别特别好，我输得心服口服。恭喜你。”
向引和应奇握手的时候，听见应奇说。他感到应奇的手非常冰冷，手掌肌肉甚至病态地抽搐了一下。和退役的C4一样，应奇开始难以支撑这种强度和时长的比赛了。
“谢谢。”向引想来想去，只回了这两个字。
应奇后面是付明晦，向引伸手和他自然地握住。他抬头对上付明晦的眼神，果然，从付明晦眼底看到了还没来得及褪去的一点红色。
这个系列赛BOMB一直在针对他，他很难发挥，一定输得非常不甘心，非常难受。
然而，他却是笑着和向引握手的。向引看得出，付明晦是真心实意为他感到高兴，这让他原本只是激动的心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打得好。我又输给你一回。”付明晦说，没事人一样。
“是队友很好地针对了你。下次再想想怎么针对我吧？”向引也笑道，便要松开手。
付明晦却一下没撒手，反而拉起向引的手腕，仔细看了看。
“我本来还以为我眼花了。怎么突然想着戴了？”
向引：“啊。”他忘了这茬了……
本身摄像师就在拍两队赛后握手，而因为两人此时奇怪的互动，导播将画面拉近，聚焦在了两人相握的手上。两节都非常好看停匀纤细的手腕上，系着两条一模一样的黑色手链。刻着“XY”、“has”字样的金属亮片一摇一晃，在镜头里清晰可见。
【他俩戴的什么东西我说？？？？】
【啊啊啊啊不是说手链只有has买了吗！！歪歪怎么也有！】
【`口`】
【一位心碎的5000M粉丝此刻突然眼睛贼亮。】
解说也捕捉到了这个细节，打趣道：“XY、has这两个昔日的队友也是笑着聊了好几句！欸，他们手腕上竟然系着一模一样的id字母手链。这一年来各种风风雨雨，相信这条手链也是他们友情的证明吧！”
【滚你的友情证明，不会说话就别说。】
【这和在我面前官宣在一起了有什么两样？】
【has很早就戴上了，XY今天才戴，感觉已经脑补出很多故事了！】
【还是先恭喜XY吧，今年注定是属于你的！】
“本来没想戴手上，为了过安检。”向引答。
“原来如此。”付明晦点点头，但看他表情，明显是知道向引避重就轻没说实话。
“你们聊完了没有，咱们后面还等着呢。”向引身后，陆宇说。
向引转头一看，陆宇都跟应奇抱了一抱……
“你俩关系这么好？”上回在高铁站遇上，他们才刚跟应奇打起交道吧？
应奇又跟妖王握手拥抱了一下，非常真诚地建议，“你俩比我们熟得多，你俩也可以抱一个。”
向引：“……”那能一样吗？
“我也可以跟你抱一下呀。”应奇又说，还张开了手臂，“你打得这么好，我很欣赏你。”
向引属实有点应付不来这人，突然胳膊被轻轻扯了一下，随后他的下巴便搁到了另一个人的肩膀上。
“恭喜你。”付明晦在他耳边道，随后便松开手拉开了距离。
跟其他选手一样，是很兄弟的一个拥抱，两人胸膛都没挨上，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但确实又是不一样的。
向引恍惚了一瞬，身后陆宇推推他，“走吧走吧，捧杯去咯。”
“嗯。”向引和缀在最后的5000M辅助苏格拉握了下手，便要跟着往舞台中央走。
走出几步，他不知怎么，又回头看了一眼。
付明晦还在收拾外设，这键盘数据线一圈一圈怎么绕也绕不完似的，目光抽了个空般，遥遥眺向舞台中央的奖杯。
向引脚步一顿再顿，忽而走了回去。
付明晦看见他去又复返，疑惑，“你……”
向引飞快地拽过他胳膊，轻轻回抱了他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台下观众从刚才起便在疯狂地欢呼，模糊又喧嚣的背景音，像是敲打在窗玻璃上的雨声。
在付明晦极度惊诧动摇的目光下，向引松开手，迈步走向了舞台的正中央，台上，洋洋洒洒的金色礼花正在缓缓飘落。
第231章 电竞世界68
拿下了夏一冠, 夏季赛也过了半。长赢锦标的胜利有惊无险，在接下来的夏二冠夏季德比、以及最终的冠军赛里，5000M会给他们造成什么新的麻烦, 还未可知。因此, 还需要好好备战。
不过队里还是大手一挥给所有人放了三天假，长赢前人人都狠命拼了一阵, 现在有个短假也是应该的。
向引趁着放假, 去了趟回声在A市的总部, 把直播活动的奖给开了。跟他对接的“工作人员”竟然是Echo，给足了终段第一的排面。
听说回声少东家要亲自给向引开奖, 付明晦说啥也要陪向引去, 向引想到这个大奖是因为付明晦在其中疏通才有的, 当然没意见让他一起。回声大楼在A市郊区一个大园区里，不太好找，于是两人约了一个地方先集合，再一起去回声大楼。
A市已经完全进入盛夏的时节了。向引先到了两步，在太阳底下站了几分钟就觉得晒得发昏，好在付明晦没让他等太久, 还从包里拿出顶棒球帽给他戴。
向引戴上帽子，看着他肩上的单肩包，“你怎么还专门背个包。”
“知道你出门不看天气, 不得准备上么？”付明晦说, “就多带了把雨伞。今天预报有雨。”
这大太阳会下雨？向引打量了两眼付明晦, 突然打趣道，“你是为了造型好看才背的包吧？”
付明晦今天穿得确实好看, 白Tee外面敞开套了一件水洗牛仔短袖夹克，但看起来轻轻薄薄一点都不笨重, 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阔腿休闲裤，同样宽落落的。就连帽子似乎都跟向引的普通棒球帽不一样，帽檐更宽帽顶却低，仅仅遮住了一点眉眼，配上那副半永久半框眼镜和冻人的气质，这模样确实叫人眼前一亮。
付明晦也承认了，“嗯。所以我晚了两分钟。”
向引不由看了看自己，跟付明晦比他就很不走心了，甚至穿的还是BOMB的夏季队服，很明显就是随手捞了一件穿得最勤快的衣服穿……
“为什么这么讲究？难道回声有什么拍摄？还是你接下来要去别的地方？”
“都不是。你觉得好看么？”
“好看啊。很帅。”向引实事求是。
“那就行。所以，你非要我说清楚原因么？”付明晦弯了弯眼睛。
“……不用了我知道了。”向引赶紧闷头往前，“走吧走吧。”
“看路，不是这个方向。”付明晦忙抓住他手。两个人都垂下视线盯着交握的手，一模一样的黑色手链几乎重叠在一起。
向引清了下嗓子，付明晦拉他转向正确的方向，随即松开手。
有树荫的绿茵道很窄，两人顺其自然一前一后地走着。因为长赢锦标赛后那两个拥抱而起的尴尬虽迟但到，终于淡淡地回旋开来。
付明晦是不知道该不该试探，向引则是不知道自己对付明晦究竟是什么想法。当时他看见付明晦失落地望着远处的奖杯，突然很想安慰一下他，所以才走回去抱了抱他。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念头，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没错，但去掉临时，他是否已然起意。
两人不尴不尬地到达回声大楼，很久没见的Echo一见到他俩就开起了玩笑：“哇，你们这是吵架了么？吵架还要手拉手一起来啊。”
“没吵。快点开奖。”付明晦冷声催促，他这么不客气惹得向引侧目。
“别急嘛。有流程的。”少东家看向向引，微笑起来，又是天真烂漫的情态，“长赢我又去现场看了，坐在BOMB粉丝的分区。你有看到我么？我在很前排的，还带了炮去，但差点被保安扣下来……”
向引：“谢谢，但不好意思我没看到。”
付明晦笑了两声。
“没关系，下次我再坐前面一点。夏季德比不难拿下吧，我想看你拿到全满贯。”Echo说。
向引瞥了眼付明晦，也笑了，“当着has的面这么说啊？”
付明晦：“就是说。下次还不知道谁赢。”
向引一下不笑了，“那肯定还是我赢。”
“好吧，你们确实没吵架，关系好得很。”Echo终于回到正题，朝门外拍了拍手。有工作人员拿着一块硕大的纸板走了进来，上面花花绿绿地写着“回声‘高分主播’冲分活动排行榜第一名”的字样。这个奖金板向引和付明晦都熟悉，每次赢得一场赛事，赛后官方发放奖金时，都会让选手们拿着这么一块大板子一起合影。
“这怎么做得这么土啊？”Echo说出了向引和付明晦没好意思说出来的话。
“小刘总，这是按照咱们平台的主题色和调性做的。”工作人员解释。
“算了算了。”Echo拿过奖金板，朝向引招招手，“XY咱们一起照个相，就可以啦。”
好吧。向引走过去，和Echo一起拿着奖金板的两端，让工作人员给拍了一张照，非常配合平台宣传。毕竟这牌子下面写得可清楚了，xx海岛7日自助游，折合奖金20万。
一个平台内的主播活动给这么多，都赶上很多公开赛的奖金了。而且这样的预算出去玩，各方面肯定都是顶配的标准，绝对能满足向引“想找个安静地方好好放松休息”的度假要求。
向引和Echo合完影，抬手把站一边的付明晦也叫过来拍照。
付明晦嘴上说“我拍什么我又没拿这个奖”，身体还是非常诚实地站到向引边上去了。
刘Echo作为回声少东家还是很讲道理的，另外感谢了付明晦提出这个冲分活动的点子，还叮嘱工作人员做宣传资料时只需用他跟向引的双人照片，三人的单独传给向引和付明晦即可。
事情很快都办完了，Echo把两人送出了大楼。
“这样就是开奖啦，之后会有专门的人来安排你的度假计划，是我的一个熟人你可以放心……”Echo说着说着刹住话头，“对了，你们是不是打算两个人一起去。”
付明晦看向向引，向引点头，“嗯。”
Echo毫不意外，“OK。你们商量好时间，哈神有我微信，让他再联系我就行。先祝你们玩得开心哦。”
“得等到这个赛季结束后才能有空出去玩了。对吧？”向引对付明晦说，“今年咱们肯定是最晚放假的一批选手了。”
“嗯。”付明晦不知想到什么，有些走神，漫应了一声。
走出大楼，天空果真不复之前的艳阳高照，阴沉了起来。两人沿着来路往回走。工作日的下午，街上没有几个行人，空气炎热得很焦灼。
“我今天请假了。”付明晦说，“接下来去哪转转？”
“这片儿荒得不行，先打个车出去吧……”向引话没说完，鼻尖上便接到了一滴雨水。夏天的阵雨来得丝毫不讲道理。
付明晦连忙从包中翻出雨伞，砰的一声打开撑起，赶在暴雨倾盆而下前遮在了头顶。两人打眼一看，不远处能避雨的地方只有一个公交站，赶紧跑了过去。这样大的雨，向引也没了去别地玩的兴致，于是两人各自打开叫车软件打车回基地了事。
公交车站的雨棚堪堪把他俩都罩在里面，付明晦收起伞，向引把裤脚挽了起来，两人一起并排坐在窄窄的长凳上，等车来。
“快等了十分钟了，我这还没司机接单。”
“一样。毕竟雨这么大，这地方又这么偏僻。”
“是啊。”
一时无话，只有哗哗的雨声持续不停。向引百无聊赖，转头看见付明晦一直在盯着手机，仔细一瞧，他竟然已经在浏览器搜索起了xx海岛的旅游攻略。
“我说，比起怎么玩，得先定好什么时候去吧？”向引说。
付明晦答：“等到冠军赛打完咯。”
向引故意道：“你不会输给我们没心情去吧？”
付明晦在比赛上丝毫不让向引：“你还是先担心夏德比会不会输给我们比较好。”
“没劲，”向引转念一想，“不对，冠军赛后还有全明星呢。今年全明星，我们应该都能去。”
全明星赛是一整年所有赛事结束后的官方表演赛，十名选手由观众票选，只有实力与名气兼具的选手才会得到足够的票数进入全明星。向引还没去过全明星，付明晦去年去过一回，今年以两人的流量和成绩，去全明星是板上钉钉的事。
付明晦改口：“那全明星结束后我们就走。”
“你为什么这么急？”向引纳闷，“这也没期限。”
“……不及。”
付明晦声音很轻，哗哗的雨声遮盖了大半，向引没能听清，“什么？”
付明晦抿唇，最后摇摇头：“没。我觉得这个时间挺好的，赛季刚结束，冬季休赛期又很长……”
向引打断他，“不，你刚明显说的不是这个。你为什么这么急？”
“……”付明晦转过头来，视线在向引脸上停住两秒。
“因为我怕来不及。”
“来不及？”向引疑惑。何来的来不及？
“在B市时我说过，我突然能预感到一些事情。所以你被粉丝堵在酒店大堂的时候，我及时出现带你上楼了。”付明晦却说起一件不久前的事。
“是有这回事。”向引点头，随即皱起眉，“你现在又预感到什么了？”
付明晦仍是专注地注视着他，却反问道，“你当时冲终段第一，对我说‘因为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又是预感到了什么？”
向引眉头蹙得更紧。他几乎把快穿的事情抛在了脑后！比赛的困难、其后的胜利，还有和付明晦的关系，最近抢占他心智的事情太多了，他甚至这才发现，他好些时候都没跟系统交流过了。
他冲终段第一是因为，他想赶在时间停止前，尽快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事。
由此，向引知道了，付明晦的预感是什么。来不及，没有时间了。
“我那时是不想留下遗憾。”向引说。
“人生总是会有遗憾的。”付明晦说得通透，“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那也还有一二。”向引补充了一下，“我希望不会因为想做却没有做的事而遗憾。”
“遗憾啊。”付明晦安静的目光因为这句话微微波动了一下，但并没作声回答什么。
“哗哗哗……”
于是，又只剩下雨声。雨线密到让人看不清下落的细节，宛如贴画，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也没有一辆车经过。整个世界就像按下了暂停键。
向引一下子开始想，倘若时间在此时此刻便停止，那么他会非常遗憾，因为他差一步就能拿到全满贯；倘若时间在其后停止，他也会非常遗憾，因为还有冠军赛这个全年最重要的赛事没打；倘若时间在冠军赛后停止，他仍然会非常遗憾，他还没能去上海岛度假；倘若时间在度假回来后停止，他应该还是会非常遗憾，因为……
不管时间怎么进展，在哪一刻停止，他总会有遗憾的。人生不是小说，不会停留在完美的大结局上。
“向引。”
久未开口的付明晦在这时叫了他的名字。
向引莫名转头，正对上付明晦的目光。
“我会是你的遗憾么？”
付明晦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宁定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沉冷，好似波澜不惊的冬日大海，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压进了深沉的海面下。向引心下却狠狠一震。
“会么？”他复又确认。
向引张了张嘴。
会。倘若时间在此刻停止，付明晦会是他的遗憾之一。不，可能，不管时间进展到如何后面，付明晦都会是他的遗憾。
为什么呢？
“砰”的一声，向引的头顶突然又罩上了一顶撑开的雨伞。伞面很大，压得很低，遮住了他半个上身。
“噼噼啪啪……”雨滴砸在伞面上，瞬间打破了贴画一般的宁静。
有人一只手握着伞柄，另一只手轻轻扣过向引后颈，在轰然作响的雨声中，倾身吻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突然但轻飘至极，付明晦的嘴唇只是轻轻印上了他的，好像只是一个试探，向引心脏却咚咚咚咚敲得跟雨打在伞面上似的，惊到浑身石化难以动弹，但四肢脑袋都发软发麻得厉害，如果付明晦不继续扶着他，他好像就会摔在地上。
这个轻吻之后付明晦拉开了少许的距离。他的声音暗哑至极，“讨厌么？”
向引无法思考，但他的身体反应能准确回答这个问题。不。没有。不讨厌。
话出口他才发现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雨太大了。
付明晦的声音也暗到几乎听不见：“不讨厌的话，那……”
伞面压得更低了。付明晦放在向引后颈的手往下移到了他腰处，这次的力道不再那么轻柔，重重将他带进怀里，再次追上他微张的双唇，这回是一个辗转的深吻。
付明晦吻得越深，向引越有一种被拽入深海的感觉，又像是周遭的暴雨水位飞速积攒上升，快要将他淹没。在一口气将喘未喘的当口，他终于控制到自己的手，得以抓住付明晦，分开紧紧胶合的唇。也因此，两人变成了拥抱在一起的姿势，一动不动抱着喘了好久的气。
“我也……不想因为想做却没有做的事而遗憾。”付明晦在向引耳边轻轻地说。“你一定会是我最大的遗憾。”
第232章 电竞世界69（完）
向引最后是坐付明晦叫的车回的基地。谁叫叫车平台先接了付明晦的订单。两个人坐在后排, 向引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就怕付明晦又挨上来做出什么事情，但全程付明晦都很平常地坐在另一侧的座位, 当中空出的位置放着他的单肩包。一路上他都在慢条斯理地卷那把该死的折叠伞。
到BOMB基地所在的别墅区时, 雨还在下。向引不管不顾，跟有人在后面撵似的, 拉开车门就要飞出去。付明晦叫住他, 把刚卷好的雨伞塞给他。
“不用, 我跑回去淋不到多少。”向引说。
付明晦执意：“拿着。”
向引只好接了过来：“我下次再还给你。”
付明晦弯起眼睛，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我明天晚上才收假。明天就可以还你。”
付明晦眼底笑意更加, 唇却抿了起来, “那, 明天能继续么？”
继续？继续什么？向引视线落到他唇畔，突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连忙唰地撑起雨伞，转过身飞快下车逃跑了……付明晦还能，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付明晦是这种人来的吗？！
向引一路落荒而逃回了基地，把伞撑在一楼大厅晾着, 便直奔训练室，打开电脑打开客户端，一连打了三局排位, 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歪歪, 你头发衣服都是湿的, 回来就坐下来打游戏，不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吗？”
训练室里除了向引, 只有正在补直播时长的悦悦。
向引“啊”了一声，“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他站起身, 飘出了训练室。
“出什么事了？”悦悦疑惑地对直播间观众说。
回到宿舍，向引都打起了寒战，火速脱掉湿掉的衣服站进淋浴间。看来他以为的冷静下来，可能是体表温度降低的冷静……
打开花洒，热水兜头淋下，水蒸气跟随飘荡滚烫的零星回忆涌上头顶，哗哗哗的。向引实在羞于回忆几个小时前他跟付明晦接吻的场景，奈何他的脑子现在几乎被这个吻全部填满了。
想点别的，想点别的，有那么多事可以想呢，你就非得想付明晦怎么亲你吗？
对，是了，是有一桩很重要的事。“系统。”
“系统在。”许久不出声的系统非常平常地冒了出来。
“我还能留在这个世界多久？”向引直接问。
“等到时间模糊、世界失去活性的时候，宿主会有感觉的。”系统回答。
向引换了个问法，“是不是很快就会这样了？”
系统只说：“宿主不用担心，不会是什么突如其来的异变，到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察觉到的。”
“到那个时候，我非得离开不可吗？”
“宿主，一个时间停止流动，毫无变化的世界，你能待得住多久呢？”系统反问，随即又自问自答了，“以宿主的性格，是待不久的。”
向引不响。系统说得是对的。如果他察觉到了，他会遗憾，但他也会离开。
“宿主……”系统弱弱地八卦道，“你终于被世界主角打动了吗？”
向引关掉花洒打开淋浴间的门，热气很快散了出去。系统以为他又要回避，但他正面回答了。
“我是第一次，所以，也许是的。”
“哇！呜……”系统刚欢欣鼓舞，激动的情绪却转瞬即逝。向引看它反应，心里又清楚了一些，和付明晦的预感相对应，这个世界恐怕真的进入了倒计时。
可能几个小时前，付明晦已经暗示过他，所以向引心里这会儿没有咯噔一下的感觉。
他只是想到，他要是走了，付明晦肯定会很伤心。系统刚才说届时不会横生异变……最好，付明晦意识不到他离开了。
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去其他的小世界，到时候会不会又失去之前快穿的记忆。他不想忘记这个世界的事情。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这么快？”向引抛开一些消极的想法，另起话题，“虽然剧情脱轨了，但目前我们还在打夏季赛。世界剧情的大结局，时间线可是走到了冠军赛结束后的。”
系统说：“关于这点，事关快穿的底层逻辑，系统不能详细地和宿主说明。但关键的原因在于，世界主角反抗了既定剧情对他的控制，导致小世界为了纠正他的行为多了无谓的一些消耗。所以没有办法到达原本大结局的时间点上。”
向引了然：“原来如此。如果还拿列车打比方，本来的燃油够这辆车走到终点，但中途绕了路，所以不管回没回到正轨，都白白浪费掉了很多燃油。”
“宿主真聪明！”
谁料向引下一句话让系统毛骨悚然了：“这个小世界的燃油看起来很重要，那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快穿员能快穿会不会也是靠它？这是你说的底层逻辑之一吗？”
系统一问一个不吱声。
向引已经懂了。“OK，等回到那什么主位面后，我们再聊吧？”
系统：“……”
//
向引冲完澡回到训练室，发现除了悦悦，妖王和常敏，还有几个赛训也陆陆续续出现了。虽然还在放假，但大家直播的直播，看比赛的看比赛，还是围绕着SCC进行着。
“你回来啦。”悦悦看向引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招呼道。
“怎么都在。陆宇呢？”向引普通地问了一句。
“明天才收假，他不一直这样，放假就失联，不掐点不回来。”妖王说。
向引不置可否，重新打开SCC客户端。好巧不巧，好友列表正好“叮咚”一声有人新上线，是hide and seek。
没看见没看见！向引关掉好友列表，椅子还没坐热就又站起身去水房接水，往里加了大半杯的冰块，回到座位上吨吨吨喝下几大口。
好在hide and seek上线后立刻便进入了游戏，向引喝完一杯冰水也得以定定心心做起日常训练。小世界的事没有影响他太多，甚至比不上付明晦影响他的。
时间慢慢走过了零点。
向引结束了排位，出来看见付明晦传来的消息，竟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hide and seek：我能过来拿雨伞么？】
【XYYY：？】
【XYYY：不是说明天给你。】
【hide and seek：已经是第二天了。】
向引一瞥电脑显示的时间，好么，人也没说错，是第二天了……
【hide and seek：我现在想见你。】
向引又想抬手摸水杯了……
半夜一点。
向引抱着胳膊站在基地门口的围墙下，等付明晦来。
夜深人静的别墅区灯光稀疏，蝉鸣和树叶飘动的沙沙声像海浪起伏的白噪音，一层一层堆叠起盛夏的夜晚。此情此景下，向引想起了之前的某一个春夜，付明晦还没摆脱剧情的控制，喝多了酒偷偷跑到他楼下。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付明晦近乎绝望和无助的模样。
相同的场景和位置，不同的是，角色调转，当时的付明晦没想等到向引下楼，现在向引正在笃定地等付明晦出现。向引也无法和当时的付明晦同频共感。他现在心情愉快，顶多有一些不安，还是期待和紧张的不安。
终于有人从小路尽头过来了，很快便到了近处，是跑过来的。明明白天刚见过，向引却又有些新鲜地打量起付明晦来，这回他没打扮什么，仅仅穿着最简单的白Tee，头发有点炸，应该是刚洗好吹干。
他跑了过来，到了近处，竟然便张开手臂，无比自然地把向引给抱进了怀里。
“？！”向引完全想不到，一时间呼吸的空气都被付明晦熟悉清冽的气息充塞，第一反应只觉得，他的洗发水味道真好闻。
向引还因为自己的想法有一些赧然，便感觉到脸侧付明晦埋头在他脖颈间深深吸了一大口，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向引连忙推推他：“你不是来拿伞吗……”
“我说了我是想见你。”付明晦慢慢松开他，低头却看到他空空的两手，“那伞呢。”
向引转过身，“咳，跟我来。”
没错儿，那把雨伞还跟一楼大厅撑着呢！他压根就忘了带过来。这就叫心慌则乱。落付明晦眼里，不得跟故意请他进屋没区别？
付明晦啥也没说，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坏事，闭嘴乖乖跟在向引后面进了基地。伞还撑在地上，向引弯腰拿起来收起伞面，慢吞吞卷起伞来。
他很犹豫。付明晦绝对不是过来见他一面就作结的，如今亲给亲了抱也给抱了，让人打道回府未免有些那啥，但要他开口留付明晦宿一晚，以他的性格又很难说得出口。
心里再犹豫，手上的伞总有整理好的时候，向引递过伞去，付明晦伸出手，握住的却是他的手腕，手指正好圈住他的手链。
一片黑暗里气氛暧昧又粘滞，直到一楼楼梯后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影，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谁在那呢？”后勤阿姨远远问道，手里的钥匙叮铃当啷地响着。
“阿姨，是我。”向引说。
后勤阿姨认出了向引的声音，“噢，这么晚才回来，接下去不出门了吧？”
向引喉头滚出一个“嗯”字。
“那好，我锁门了。”
阿姨趿拉着拖鞋走出基地大门，不一会儿，外面传来铁栅栏门关上的嘎吱声。
付明晦已经拉着向引上了楼。他之前来过，因此知道向引住哪间房间。
向引把门刚一带上，付明晦就将他抵在手臂和门板之间，吻他。
这个吻和白天伞下的试探不同，有一种没有明日般的热烈，像是在深海海底安静却又猛烈燃烧的火焰，在末日来临天地倒转之际，终于完全显现。向引很难跟上，尝试回吻，便感觉到付明晦激动得连呼吸都停止了一瞬，更深更深地抱他吻他。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堪堪分开，都因为这个过火的吻有些难耐。
“还能继续么？”付明晦贴着他的唇问，“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配合……”
向引摇摇头，他的感情还没那么深，目前的冲动更多的是荷尔蒙作用，他不想贸然地进行下去。
付明晦这样引诱还被拒绝，说不失望是假的，但还是依依不舍地拉开了距离。然而下一秒，他眼前却忽然一晃，向引凑近过来，轻轻在他唇上贴了贴，权作安抚，便往浴室走去。
刚才都那样亲过了，付明晦现在却一下子软了腿，向引听见动静，返回来一看，付明晦蹲坐在地上，整个脸都埋进了手臂里，露出来的皮肤似乎都红了。
向引无奈地扯一扯他胳膊，“至于吗，起来。”
“至于。你第一次主动亲我，我好高兴。”
“……起来，洗漱一下睡觉了。”
浴室里两人又是好一番拉扯，还是稍微继续了一步，明明都已经洗过澡，向引还是中途出来拿了两条新内裤回去。等两人再出来躺到床上，终于彻底消停了。
“太快了。”向引望着天花板感叹。
付明晦小声：“是我太激动了没忍住。我下次努……”
“？”向引抓起被子往旁边扔去，“我没说这个！我说进展太快了。”
怎么下午还是纯爱的伞下吻，晚上就变成成人互助小组了……
“对我来说，是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即便我无数次幻想过和你……，也没有想过有哪天能真正实现。”付明晦隔着被子翻过身，伸手抱住了向引。
向引对此没有话说。什么“是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他绝对不会说，也没有觉得对付明晦有什么亏欠。他只是觉得，空调打得很冷，付明晦抱上来的温度刚刚好，很舒服，他有点困了。
“在一张床上睡了好几年，这样抱着是第一次。”
“嗯。”
“以前我故意和你睡觉的时间错开。不然我怕你发现我根本睡不着。”
“嗯。”
“睡吧，晚安。”
“嗯……”
//
第二天，向引醒过来的时候，付明晦已经走了。走前给向引发了个微信，时间早得吓人，大意是他早上听见楼下阿姨开大门的声音，趁时间早基地没人看见他，就回去了。向引简直怀疑他一宿没睡抱着自己傻乐。
向引回完付明晦微信，看看时间，中午了，今天队伍正式收假，晚上正常开始训练。向引下午也没事做，于是起床，吃东西，去训练室。
昨天一整天都像梦一样。
晚上八点，假正式收了，训练室十分热闹，键盘敲击声和骂街声不绝于耳，就是还少了一个人。
“陆宇怎么还没回来？”向引又问了。
“他不一直这样，放假就失联，不掐点不回来。”妖王说。
向引奇了：“不是已经收假了吗？”
“哥，没收假，还有一天呢。”常敏说。
“歪歪你自己加练没加班工资哦。”悦悦笑道。
不不不，绝对不对劲。
向引确认了一下日期，正常往后走了一天。那为什么？
等到hide and seek上线，向引立刻就给他发消息。
【XYYY：你记得我昨天跟你说我今晚收假吧？】
【hide and seek：不是明晚么。】
【XYYY：`口`】
【hide and seek：进训练赛了，回头电话。】
5000M训练氛围严格，向引没再给付明晦发消息，心中的疑问愈演愈烈。如今的情况，也只能等到“明天”再看。
付明晦深更半夜结束了训练，按约给向引打来了电话。
“我是不是该收假了？”向引第一句话就问。
付明晦：“是啊，明晚收假。”
不不不不。“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今天是几号？”
付明晦不明所以，但还是报上了日期，“你们明天收假，没错啊。还是你告诉我的。”
不不不不不……时间出问题了！向引只恨当时怎么没把“明天收假”的对话录下来，定了定神，又问，“你昨天为什么半夜想到要来找我？”
付明晦愣了愣，“不知道，就觉得很想见你，必须要过来，不然没机会了。”
“我现在也挺想见你的。”向引莫名低声道。
付明晦在那头的呼吸紧了紧。“现在不行，我不在假期里没法出基地。你想打个视频么？”
“算了，没关系。明天再说。”向引说。付明晦还是付明晦没错，但他意识不到时间出了问题，尽管他有所预感，在前一天跑来最后和向引“睡”了一晚。
于是又到了第二天。
陆宇还没回来，队友的说辞都不带变的。向引已经开始觉得时间变模糊了，如果每一天都是一成不变，那日期即便在往后推移，也没有什么意义。
向引叫出了系统：“这就是你说的到时候了吗？”
系统说：“是的，宿主你果然意识到了。”
向引说：“如果没有陆宇一直不回来这个事情，我可能没法这么快察觉到。”
这真的太快了。他以为的倒计时，还会有一些时间，不说到冠军赛，起码他能再够一够大满贯。还有付明晦，他们的关系刚刚转变，迈出全新的一步。什么事情都在往积极向好的方向发展，却偏偏在这时结束了。
“宿主，系统还想看你多拿几个冠军！可惜看不到了，呜呜。”系统真情实感地惋惜着，“好不容易和世界主角在一起，还没怎么甜，就要走了。”
向引想，他也确实很惋惜，甚至觉得世界对他充满了恶意。但他心里此时并没有想象中的遗憾，他赢下了所有想赢下来的比赛，没有值得去后悔的事。
至于付明晦……
向引摇摇头。不能去想他，越去想，原本不那么遗憾难过，也要变得遗憾难过起来。挺好的，时间会越来越模糊，付明晦不会意识到他已经离开了。
“我该怎么离开？”向引澹然道。
“系统会为宿主安排抽出程序。”
“那安排吧。在主位面，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好的。意识上载完毕，开始抽出……抽出完成，准备返回主位面……”
第233章 电竞世界70（番外）
【海角论坛】
主题：全明星投票
楼主
今年投票真没意思, 十个人除了BOMB就是5000M。
1L
谁让满贯赛事和冠军赛决赛基本都是他俩？其他选手倒是想上，成绩呢？
2L
但是为什么投票排名里饼饼不在里面啊？
3L
冠军赛打完他就公开说不去今年的全明星了。内部消息他这次会在解说席，听说是想退了。
4L
饼饼也算风光退役了, 夏德比好歹还断了BOMB的大满贯, 冠军赛打不过BOMB也正常，谁想得到决赛了BOMB还掏得出新体系。
5L
今年BOMB就是最强的, 这都不用聊。饼饼就是越打越打不过XY, 夏德比赢是靠has爆c赢的。这对FM前双c真的是横空出世, 就离谱。
6L
强如BOMB今年都没能达成全年大满贯，这个终极成就估计不会有队伍能解锁了……
7L
看看XY和has还有没有机会同队咯。
8L
今年过去两人身价都暴涨, XY现在估计比has都贵, 没有几个队伍负担得起。况且, 谁知道他俩组一块儿会不会又跟FM时期一样啊？
9L
都说了FM烂在根里，XY和has纯纯是在那里浪费大好光阴，不然早不知道一起拿几个冠军了。
10L
别岁月史书了，全明星不就来机会了吗，有啥办法把他俩投一个队伍去？实在想看啊！
11L
[链接]打投教程在此，按着这个表单投, 投的人越多，他俩一个队的几率越大！
12L
不是，哥们, 来真的啊？
13L
已投, 莫辜负。
14L
都散了吧, 内部消息说两队队长已经定好了是XY和has，其他八个人这俩自己选。官方怎么可能让两个最大的流量分在同一边。
15L
唉, 没劲！
//
“我选XY。”
全明星赛前发布会上，在两边队长的选人环节, has的发言石破天惊。
这是全明星投票结束后不久召开的媒体发布会。两边队长与会，先各自选人决定表演赛的阵容，再由媒体进行一些提问。队长是投票票数前二的选手，今年毫无疑问是XY和has。
has在夏德比中打出现象级表现，阻止了BOMB的全年大满贯，而XY在BOMB赢得冠军赛后，拿到了春夏二连FMVP，是当之无愧的赛季最佳。加之饼饼很早便宣布今年不参加全明星，于是投票网站上XY和has的票数便是一骑绝尘。
自然也就自动成为了两队的队长。
然而，在发布会的选人环节里，队长has开口选的第一个人是对面的队长XY！
主持小姐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哈神，你不能选对面的队长……”
has道：“规则里说的队长选人，没说不能选队长。”
“……”主持人无法反驳，左看右看，朝XY投去求助的目光。
不得不说，不愧是两位投票一骑绝尘的选手，在外形上就吊打了绝大多数竞男，分坐在两边，一个高冷一个清润，还比娱乐圈的帅哥要有活人气得多，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可不，要没点活人气，也不能冷不丁整出这么一个大活！
XY面对主持小姐水汪汪的大眼睛，答出两个字，“好的”。
主持小姐：“什么好的？？”
XY耐心解释：“规则上说由队长单向选人，不能拒绝。那我只能‘好的’了。”
另一边，has抬手握拳按了下嘴角。
主持人傻了。
这个发布会是直播的，从刚才起弹幕池就炸了。
【对对对对对！！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看的啊！】
【`口``口``口``口`】
【你俩搁这打配合呢？XY把has都逗笑了，我一男的竟然觉得他俩很香……】
【他们比我们还想同队，他们真的我哭死。】
导播看着直播间瞬间爆炸的热度，忙在耳麦里指示主持，“同意，快同意啊！”
主持忙道：“这个操作没违反规则，所以has队选的第一名队员是……XY。接下来由XY……队选人……”她越说越说不下去，只好猛瞪has和XY。都怪这对狗男男！
【哈哈哈哈哈，小溪还是这么可爱，奈何这俩是油盐不进！】
【软妹我是真的可以，has和XY你们不可以吗？】
【女主持我抱走，has和XY互相抱，一点问题没有。】
XY队的队长投敌了，一时便没有队长，最关键的，来到发布会的只有has和XY两人，其他选手都没来。两个人都闹成这样了，十个人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突发情况，又不是在拍综艺！
最后决定剩下的位置全部摇号，也没有什么队长之说了。说是摇号，但官方还是暗箱操作了一番的，毕竟一边话题度强度拉满，另一边也不能太拉跨。最后摇出来的队伍无论哪边都有看点。
紧接着便进入媒体问答环节，原本媒体准备的问题，都是问两位队长对阵容有什么看法和期待，对对方有什么垃圾话要放，之类的。但现在两位队长沆瀣一气，眼瞅着has都从一边椅子坐到了XY那一边，所有的问题全打了水漂。
没了公式化的问题，底下举起的手却一点不少。
“提问has选手，选择XY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看，这第一个问题就如此劲爆！
has答：“早就想好了。”
“提问XY选手，你事前知道has想选你入队吗？”
XY转头看了has一眼，说：“我们没提前通过气，所以我不知道。虽然我心里有猜到他想选我，但没想到他的话术这么不要脸。”
has：“那你答应什么。”
XY：“规则上又不能拒绝。”
has又笑了：“你的话术也挺不……”
XY目光锐利：“挺不什么？”
has：“挺不错的。”
【啊啊啊啊啊，多聊点，求你们了。】
【我妈问我为什么对着手机屏幕笑得像中了彩票。】
【你们太明目张胆了，还不公开吗？】
【冷知识，两边唯粉已经和cp粉和谐共处了。】
又有媒体举手提问。
“提问XY选手，如果由你先选，你会选has做队友吗？”
XY敛起笑，很快答道：“我不会。”
这个答案堪称出人意料，台下媒体和直播间都有些哗然。XY边上的has也不笑了，眼神微微一暗，但，并不是意外的样子。
“请问是为什么呢？”媒体追问道。
XY问has：“我可以直接说理由吧？”
has语气发苦，表情却很坦然：“事情横竖是我做的，没什么不好说的。”
XY于是道：“原因是这样。我最后在FM的一段时期，过得非常痛苦，具体我不多说，总之绝大部分是因为has。当时我当着很多人的面跟has说，他失去了我的信任，我不会再选择和他共事了。”
全场嘻嘻哈哈的气氛随着XY的叙述变得凝重起来。
“然后我就离开了FM，之后怎样大家都知道了。我们现在重新变要好了，但在同队这个事上，我的考量会更多，也不会主动去寻求同队共事的机会，希望大家理解。”
has说：“也没必要让大家理解。”
XY：“都问到头上了嘛。”
【这么爆，原来当时闹得这么凶？】
【XY分得真的很清，我们和好了没错，但我也没忘你是怎么伤害我的。】
【这样的原谅才得来不易，has真的会被他吃死。】
【两人态度都很坦然，才二十出头处事就这么成熟，难怪是最尖尖的一批人。】
XY正经严肃地答了一长串，这之后，问题就变了味儿了。
“提问XY选手，如今冬季转会期已经开启，你和BOMB一年合约也到期了，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提问has选手，随着饼饼流露出退役意愿，5000M中单位置现在众说纷纭，你会邀请XY来5000M吗？”
问题一个比一个爆，已然和全明星不搭界了，还好全被主持打了回去。其他有关全明星的问题，就显得乏善可陈了。
//
全明星日当天。
因为全明星除了表演赛正赛还有很多其他环节，比如颁奖，比如新生赛solo赛等等，所以当日来了非常多的选手。场合正式，于是，又有红毯要走。
文娱版上，也又有电竞选手上了热搜。又是XY。
和回声嘉年华一样，XY这次还是穿着白色套西，但又和嘉年华时青涩拘谨的表现不一样，镜头里他显得从容又安定，身上洋溢着一种柔软温暖的自信。
【哇，我还记得这个帅哥！会走红毯就多走！】
【什么故人依旧笑春风啊，怎么感觉半年不见，变得更帅了？】
【夺冠了，二连FMVP，红气养人懂的都懂！】
【长得帅还这么强，别逼我垂直入坑！】
【你们看他旁边那个穿黑西的，那个也好好看！】
XY旁边的帅哥风格完全不同，眉眼薄淡气质冷酷，看起来跟XY反差极大甚至水火不容，但在背景板上签完名，两人侧头对上眼神的一瞬间，那种不相容的气场却和谐地交融了起来，就好像暖流汇入深冬大海，又像是春风遇上严冷空气，于是顷刻间下起了暧昧温甜的阵雨。
【卧槽，他俩什么关系，我见得多了，绝对不简单！】
【半年过去，多了个小男朋友是怎么的？】
【你们竞粉真的吃这么好？】
XY和has对网上的疯狂自然一无所知，下了红毯便换下了西服，穿上了全明星队服。队服长得都一样，正面AllStar反面个人id。表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比赛开始前，主持人照例又要简单采访十名选手一圈。采到XY，问他第一次参加全明星有什么感受。很多人这才意识到，全场焦点XY竟然之前从未入选过全明星。
XY笑着答，衣服很好看。
又问has，这一次和上一次参加的感受有什么不同。
has说，衣服变更好看了。
主持跟发布会的可爱小姐姐不同，是个行业浸淫多年的前辈，她非常来事地追问has，“是因为XY跟你穿着同样的队服吗？”
现场欢呼声快掀翻房顶，而即便话筒现在没在XY手上，XY的轻笑声也隐约可闻。
还好大场合下，has够能绷，仅仅是耳朵红了，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
【别卖了，我是真害怕了。】
【真没在卖，是真情流露！】
【小哥哥们在蜜月期是不，has这么想同队，明年FM双c复活让我看看实力。】
主持人见好就收，走完流程，十名选手便入座选手席。
表演赛正赛是BO3，本着娱乐观众娱乐自己的宗旨，两边都是默认要三局打满的，第一局，两边BP做完，中规中矩。
观众很不满意。
【这是全明星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新开了冬季赛。】
【哥几个是不是有点太严肃了？我还想看你们玩花活呢。】
【等等，怎么还没换英雄啊，怎么XY玩射手has玩辅助了？】
解说反应快，率先大喊起来：“换位置了！XY和has走下路，XY黑山羊has灵妹，has给XY辅助！”
“噢噢噢噢噢！”全场又欢呼一片。
【`口`这个表情我都不兴发了，你俩就秀去吧！】
【这集我看过，has直播陪回声小老板玩的时候就玩过灵妹，真的会玩，玩巨好。】
【XY黑山羊我没见过，应该也能相信吧？】
事实证明has灵妹玩得确实很好，但XY是真的不咋会玩黑山羊！画面上，便是has不停在对面脸上跳舞，给后面的XY创造机会打伤害。但对面可没换位置，常敏苏格拉一旦起了杀心，线杀简直轻而易举。
弹幕都笑疯了。
【我服了，has纯在带妹是吧！】
【虽然很好磕，但小哥哥们你们死这么多次是不是有点……】
【理解一下，想做一回下路小情侣有什么错，也就送了三四个碍着谁啦[狗头]】
【理解一下，当时XY为了队伍能整页整页练不擅长的英雄，除了中路英雄他是真的不玩其他位置的！】
【我懂的，代价就是中路全才。】
【其他路也满头大汗了，不换位置不知道队友的苦，笑死。】
第一局XY和has的队伍输得理所应当。
第二局，两人终于换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完全懂观众想看什么，一人选灰岩魔像一人选光明精灵，让本来已经成为绝唱的FM双c的黄金组合再度复活了。这个组合非常考验线权协同，不过即便一年没配合过，两人也丝毫不见生疏，游戏很快便进入了has超前发育狂c的节奏。XY和has的队伍非常正经地把比分扳回了一比一。
【说真的，明年真的不能一起打吗，这样看默契完全没问题啊！】
【但是XY还是在帮has，牺牲他自己。这样是不健康的。】
【has是一跟XY同队就触发独c的buff吗？】
【就是一个娱乐赛，你们至于这么认真吗？】
弹幕很快被打脸了，第三局，has选出了工具人叶儿，XY则是玩了一个终极大核法师，虽然没有魔像希尔芙那么明朗的套路，但是两人配合的重点很清晰，一个给控制一个补输出，has完全把输出重任交给了XY，XY担得也很扎实。
【这何尝不是一种黑山羊灵妹……】
【刚才说XY还在牺牲has不会牺牲的出来说话！】
【突然有点泪目，两人离开彼此却变得更好了。】
【这不是坏事呀，再次见面时都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非常尽兴的三局游戏，最后是XY和has的队伍让一追二赢得了表演赛。画面给到XY和has身上，两人摘下耳机站起身，握了握手，然后十分自然地拥抱了一下。镜头滑过他们交叠的双手，手腕上两条手链上的字母吊坠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镜头一闪而过，无人看清，但画面被如实地记载了下来。XY手上戴的是has字样的手链，has手上戴的是XY字样的手链。
“情侣才会互相交换信物定情，我们不是。所以你拿你id的那条，我拿我id的。”
在买下两条手链的时候，有人这么说过。
//
全明星赛后。
“XY和has呢？有媒体想约他们的专访！”
“比赛刚结束他们就走啦！”
“啊？这么急干嘛去？”
“他们说赶飞机，要去旅行！”
第234章 主世界间章
主位面, 快穿局。
向引从打开的胶囊舱中缓缓坐起，头痛欲裂。他伸手捂住痛感最强烈的后脑勺，各种回忆奔涌而来, 做电竞职业选手却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有一种雾里看花迷迷蒙蒙的感觉。
等那阵剧烈的头痛过去，向引四下一瞧, 他还真的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自己躺的这个胶囊舱, 简直像是科幻片里才会出现的东西。这里应该就是系统一直挂在嘴边的主位面了。
向引在脑中喊了两声系统, 没有答复。
“唰”的一声，原本平滑的舱边露出了两个接口, 分别弹出两枚微型芯片。向引随便拿过一枚芯片, 和皮肤表面接触的瞬间, 他突然起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没有过多犹豫，便伸手拿着芯片贴向后脖颈。
“宿主！我们回来了！”
几秒后，脑中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哇哦。”向引为这个高科技赞叹了一声，伸手拿起另一枚芯片，这次他没感到那种连结感, 于是询问系统，“这是什么芯片？”
系统解答道：“宿主，这应该是某一个小世界的存储备份。宿主现在身处的胶囊舱是记忆舱, 看来宿主进入小世界前, 是在阅读这个小世界的记忆备份。”
向引又问：“我为什么会在阅读这个记忆芯片的时候进入那个电竞世界？”
系统“呃”了一声, “这个其实系统也不知道，宿主还记得吗, 系统说过这个记忆舱是主系统临时征用作为快穿舱的，系统也是临时抽调过来辅助宿主的。”
向引记得。当时系统说到一半, 无法说下去了，现在倒是非常囫囵地说全了。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系统沉默一下：“我们完全做坏了一个小世界，主系统可能很快就会惩罚我们来了……”
它越说越害怕起来，“我听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快穿员，因为和世界主角接触过密，世界主角为了他甚至毁灭了世界，这个快穿员回来以后，被主系统惩罚，关了好久好久小黑屋，人差点关疯了！”
毁灭世界？向引咋舌，他只是打乱了剧情而已，应该不会被关小黑屋吧？呃，不过，世界主角为了他拼命抵抗剧情，两人该有不该有的亲密接触也有了，是不是也是接触过密呢……
他垂眸看向手中的记忆芯片，思索着系统的话。然而就在这时，又是一阵猛痛袭击了他的大脑！有极大量纷乱而庞杂的记忆乍然绽放、解锁开来，就好像一张软盘骤然被写入了超量的数据。
向引瞬间就冒出了冷汗，都在舱内坐不住，身子一歪重新倒了下去，手臂胡乱在半空中一抓，稀里糊涂把舱门给盖上了。胶囊舱此时没在使用中，舱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不由握紧手心里的芯片。
这种漆黑更加激发了向引爆炸的思维。他默默地在黑暗中梳理完了记忆。
他之前在看的小世界备份，竟然就是系统所说的那个小世界！
那个末日世界的世界主角叫明晦，发现了他来自其他位面，于是为了突破位面限制，毁灭了自己所在的世界，穿梭进其他的小世界，想与他重逢。
他受这个末日世界影响太深，主系统在惩罚他关小黑屋过后，他自请遗忘这个世界的种种。
至于他为什么会找这个小世界的记忆备份来看，向引揣测，也许是明晦在他其他的任务世界里不断出现，还不断爱上了他，让他对这个人产生了好奇吧。就比如，电竞世界的付明晦。
怪不得，付明晦的表现和其他小世界土著不一样，能明确地感受到剧情的操控与牵引，甚至还有预感力。
但是，向引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任何其他小世界里有关“明晦”的事。也很正常，连快穿员这个基本身份都被他忘了。
可能是这个原因，明明拿回了堪称惨痛的起源记忆，向引的情绪波动不大。他只是觉得，非常的可惜。
也不知道，明晦是不是还在找他。
“宿主，你怎么了，突然把舱门关上了？你是不是想趁主系统没来前赶紧进下一个小世界？我感觉行！”
向引缓了口气，重新推开舱门，“不是……我是突然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个快穿员好像就是我……”
“什么？”系统这哪反应得过来，“哪个快穿员？”
向引：“害世界主角毁灭世界，然后关小黑屋差点关疯了的那个。”
系统：“？！？！？！”
它知道宿主段位不一般，但没想到，搞得这么大……
“既然如此主系统估计也不会拿我怎么样。毕竟把小世界做坏，不是第一次干了。”向引一脚跨出记忆舱，“带我转转这个地方吧，我不记得快穿局的任何事，是不是要培个训或者找个辅导员什么的？”
系统：“……”
向引打开了房间门，外面是一条雪白的走廊，明明没有光源，光线却明亮到向引看不见自己的影子。走廊上空无一人，墙上都是一个个跟他房间一样的门洞。看来，这是快穿局制式的员工宿舍？
向引没感觉到什么危险，遂走了出去，很快一整条走廊走到了底，但依然一个人都没见着。走廊尽头是一座电梯门，向引按下按钮，这层没人，那就去别层看看。也不见轿厢有什么上升下降的晃动，门刚关上又打了开来，便是一个新的楼层。不用说，一定又是主位面的什么黑科技。
向引一连转了好几个楼层，全都空无一人，越走越瘆得慌。凭借着心里对这种高科技世界浅薄的想象，向引简直开始怀疑自己是什么异形，或者其他人有什么隐身术了……
好在系统也觉得很奇怪，“宿主，我们去陈列室吧，做任务的快穿员都会去陈列室，那里肯定能见着人！”
“好。”向引回到电梯间，点亮了陈列室所在的楼层。
“宿主，快穿局一定出问题了，系统刚才发现，主系统竟然断开连接了！”
系统焦急地说道，但向引没有细听，因为电梯门叮咚开了，外面正候着一人。向引打眼一看，却傻了。
此男瞧着十分眼熟，一看见他，便眉开眼笑。
向引却皱起了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样的问题，这会儿没必要去问了。
怪不得，上一个世界，陆宇突然消失踪迹，紧接着自己就意识到了小世界即将停止。原来这个人和他一样是快穿员，且，很显然，陆宇和他不同，十分搞得清状况。
陆宇说：“你现在挺迷惑的吧，我正是来找你的，跟我来，我帮你解……”
向引打断他：“我想见那个主系统。”
陆宇摊开手：“料你会这么想。不过，主系统以前挺好见的，现在不太行。”
“为什么？”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
陆宇带着向引走出电梯，来到一间巨大的房间门口。陆宇让开身，向引往里屋一瞧，顿时悚然一惊。屋内一片昏暗，光线不足，但仍能看清，地上赫然是密密麻麻的一粒一粒的胶囊舱！此时，无数胶囊舱都缓慢地发出荧荧的白光，远远看去，这昏暗的房间就像是一个史前虫穴，遍地的白色虫卵正在孵化什么活物。
向引头皮直接都发麻了，只听陆宇解释道，“这是陈列室，所有快穿员都会在这里进入小世界执行任务。”
向引挪开视线不去盯这些让人头皮发麻的玩意儿。“我不是。从小世界返回时，我是在自己房间的记忆舱里醒过来的。”
陆宇笑道：“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对了，你现在回忆起0130号小世界了么？”
向引垂眸，张开手指，那枚记忆芯片还躺在他手心里。上面刻着一行小小的数字编号。
“我想起来了。”向引说。
“想起来以后哭了没啊？”陆宇语气促狭。
向引白了他一眼，这人的性格和小世界里一模一样。
“没有。”
这种记忆的读取跟看电影一样，如过眼云烟，对向引来说，即便知道是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也无法让他共情到太多。他感到遗憾感到悲伤，已经是触动颇深。
“你真是做快穿员的料啊。”陆宇感叹着，拉回了话题，“如你所见，现在几乎所有的快穿舱都在使用中，你在过来路上没看到一个人吧？”
向引：“你是想告诉我，这地方不轮班不轮岗？”
陆宇：“怎么可能，当然是发生了紧急事态。”
“出什么事了？”
陆宇的语气转而肃然起来，一股脑抛出了巨大的信息量：“主系统突然停止运行了，三千小世界全部失去了和主位面的联系，快穿员不管在岗还是不在岗，现在都上载了意识，排查原因试图重连去了。”
“主系统停止运行？”向引又皱起眉。就这么巧，他刚出来，主系统就罢工了。
“所以，掌管这么多小世界的主系统听起来是一堆集成数据，说崩溃也就崩溃了，根本没有预案。”向引不由质疑，“小世界和主位面连接不上，会怎么样？”
陆宇顿了顿，目光投向虚空中的一点，“不会怎么样。小世界并不依附于主位面，依靠的是主神。我们快穿员得以在其间跃迁，也是因为主位面的主神将它们连结到了一起。”
“你在说什么？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什么主神？”
“对于这个位面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给你科普一下。而且因为明晦的事情马上就要到头了，有些内情你知道会比较方便一点。”陆宇说，“主系统和主神也有着特殊的联系。”
主神是这个位面最高级的存在，不受时间和空间束缚。祂全知全视，分出无数全知力量，把所有时间和时空都连为一体，并把它们称作小世界。因此，祂对所有时空中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听起来很像主系统。”向引说。
“没错。主神强大至极，分出小小的一缕全知力量甚至都能支撑起小世界的运转，然而主神在若干年前因为莫名的虚弱陷入了沉睡，祂事先预料到了有此一劫，抽出自己的最后的一缕全知力量，放入科技化程度极高的数据流中，这就变成了主系统。祂让主系统派遣人员前往小世界，去收集三千小世界中他的全知力量碎片，助祂苏醒。当然，小世界完成度越高，能保留出来的力量碎片就越多。”
向引：“原来如此。”
“说到这儿就很好串起来了，主神散落在每个小世界的全知力量，其实就是快穿员挂在嘴边的世界能量。大家说得多了，说上口了，便都叫作世界能量了。”陆宇又解释道。
向引明白了。怪不得明晦取走世界能量在小世界中跃迁，会惹得主系统大发雷霆，说什么也要抓到他。
说不定主神苏醒，就差明晦拿走的这一点世界能量呢……
话题至此，顺其自然地转回到了明晦身上。
向引问：“你刚才说，明晦的事情马上就要到头了，是什么意思？”
陆宇道：“噢，我是想告诉你，明晦能够存在的小世界只剩下唯一一个了。他快撑不住了。”
向引手心一紧。他已经知道，明晦为了实现小世界中的跃迁，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便舍弃了肉//体，只剩剥离出来的精神意识。在小世界中不断穿行，他最开始夺取到的世界能量总有见底的一天。
“这最后一个世界之后会怎么样？”向引又问。
陆宇露出“你在明知故问什么”的表情，但还是答道，“之后么，就是意识消散，永远消失。本来，主系统的目的就是这个，以你为诱饵，将他的意识扑杀在小世界。即便他意识侥幸保存下来站上时空法庭，在眼下，弄死这个手无寸铁的时空流窜者就跟永久删除一段数据一样简单彻底。”
向引沉默一瞬。
“你想提醒我什么？”他最后说，“好好把握最后见面相处的机会？还是帮他想想办法？”
陆宇一勾唇：“我把现状跟同事同步一下而已，怎么就是提醒了呢？”
向引也配合他笑了笑：“看来我接下来该去的小世界已经定好了。”
陆宇：“没错，干活儿去吧。”他手指向靠近门口的一个胶囊舱，因为离得太近，向引没发现它并没有在工作。
“你这次也会出现在小世界里吗？”向引最后问。
陆宇摆手：“我不去了，我受够了。你是忘了不知道，之前明晦在的一系列小世界我都有跟你一起去，说要辅助你做任务辅助你做任务，结果全做砸了，搞得我这里业绩都变烂。这次我不去了。”
向引：“……”
“好啦，快去吧。”陆宇催催他，“记住我的提醒。”
向引脚一步都没动，转头朝陆宇看去，眼神审视。
陆宇皱起眉：“怎么个事？”
向引直接道：“我很纳闷，如果我躺进去了，这地方就只有你一个活人，如果你切断了这些胶囊舱的电源或者供能系统之类的东西，这里所有人都会完蛋，岂不是很危险？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
我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解释：在主系统罢工后，你是不是成为了这里的管理者？”
“……”陆宇沉默应对向引的突然发难。
向引继续道：“你说的主系统罢工我其实也不是很相信，但我的系统确实说联系不上主系统……”
“你的系统？”陆宇这回打断了他，“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系统是临时征调过来的，这种局里制式的东西，如你所说，就是一堆集成数据。所以，想换就能换——”
向引：“？！！”陆宇话说到一半，他便大感不妙！
“系统？系统！”他在脑中大喊系统，但一直没有回应。他刚醒过来时还倍儿精神地和他聊天的系统，这时突然不在了。
那厢，陆宇没跟他装什么傻，徐徐承认道：“你猜得对。我刚被主系统任命。抱歉，我对主神有亏，只能听命。我尽力提醒你的东西，你要记住。”
向引浑然不听他的解释，声音发紧，连声高问：“主系统没有停摆，它在哪里？！”
【宿主，我在这里。】
向引：“…………”
系统模拟人格常用的可爱娃娃音没有了，连声线都难以辨明，只有独特的声纹在脑海中流淌。向引知道，这是主系统的“声音”。
他呆愣在原地，而陆宇抓住他，轻而易举把他塞进了快穿舱中。
第235章 修真世界1
问仙堂后山。
作为修真界最大的修学学堂, 问仙堂四处都洋溢着浓厚的治学气息，就连后山这种缺少修缮荒芜原始的地方，都有几个学生在互相使用灵力切磋术法。
随着打斗, 一人步伐力量仍然稳健, 呼吸却逐渐凌乱起来，脸色也变得苍白, 冷汗从额间滚下, 像是在忍受一些精神上的莫大痛苦。
“停下休息吧, 学弟，你陷入神蚀了。”与他对打的另一个同学收手道。
“多谢学长指教……”那人明显支撑不住, 双手抱着头, 两人挪去树荫下休息调息。如此过了约半盏茶, 那位学弟晃了晃脑袋，这才勉强恢复过来，但眼神还是有些呆滞。
“你才入道不久，切记莫要逞能运用高阶术法。”学长又指点道。
“可是，同学和师父都说我天赋不错，很快就能领悟比较高深的神通和术法……”学弟不解, “而且，未入道的凡人，都能使用一些简单的小法术。如果修士不去学习更高深强大的神通, 为何还要入道修仙？”
学长摇头道：“并非不让你学习。只是因为, 天赋好, 在修仙此途，恰恰最是容易应上‘慧极必伤’这四字。学弟方才的疑问, 我反问过来，为何千百年来, 凡人即便知晓灵气的存在，也只能用一些效果低微的法术？”
“请学长解惑。”
“因为神秘乃有限之物。越多人知晓的术法就越弱，反之，越是高深强大的术法和神通，越是难以被通察。这是很容易理解的。”学长见学弟点头，便往下继续说道，语气严肃。
“修仙一途即是对神秘及未知的探求。其间，我们原本的认知会不断异化、扭曲。因此，修士越是精进修为，洞察到的神秘也会越多，对心智精神的伤害便也越大。我问你，你之前领悟到方才那一手术法时，是不是也同样感觉到精神错乱，难以清醒？”
学弟勉力思考，“……学长，当时的事我有些记不清了。”
学长长叹：“这便是神蚀。学弟务必切记，神蚀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修为高的大能，其神蚀的程度都很严重。所以现如今四大仙门的魁首，常年都处于闭关中。”
他压低声音：“听说这些大能，疯癫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还多呢。”
学弟面色越发苍白，“难怪如今在外掌事的都是年轻小辈。”
学长连忙伸手捂住他嘴，“学弟慎言！‘年轻小辈’岂是你一个刚入道的修士能随便评价的？”
学弟连声道：“是了，寒央君他们如今也在学堂中修习……看来我真是痴了！”
他连忙转开话题继续请教，“学长，就没有办法减缓神蚀吗？只怕没成大道飞升，人就已经神智不清三魂皆失了，那与怪物何异！”
学长的目光遥遥眺向后山更深处。
“是有的。问仙堂缘何成为当世第一修士学堂，乃是有一位体质奇异之人坐镇。”
学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半山腰的一座矮殿之前，影影绰绰掠过一袭帛青白。说来奇怪，饶是看不清面貌，也能凭一眼断定那一定是位风姿绝佳的美人。
“体质奇异？莫非这位可以……”
“没错。问仙堂有问何君，生来不受神蚀影响，其聚灵之术可以减缓修士在修炼悟道时受到的神蚀。甚至，据说，与其双修，可以修复被侵蚀的神智……”
是修真界中千年难得，只可遇不可求的，极品炉鼎。
“双修……”学弟面上浮起畅想之色，控制不住地往半山腰的郁林中看一眼，又看一眼。美人身段那么美，还有那样有用的体质，要是与他双修，那可真是……
又听学长一会儿夸问何君笑如春风容色殊丽，一会儿又夸问何君平易近人，遇到只需喊他向学长、大师兄，心中更是浮想联翩。
他正神思不属，却听旁边学长一声哀叹：“唉，我的功德积点眼看着就能兑换一次向学长为我修炼护法的机会，谁料他竟出了那种事，可能再也没机会了罢……”
“什么，美人出什么事了？”学弟忙问。
学长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学堂最近接连有几名筑基修士在修炼中突然爆体而亡，问何君如今正被怀疑，软禁于这后山之中，等候四大仙门调查发落。我们也别在此地多留了，赶紧回去罢。”
学弟震惊不已，从地上窜起来，正待追上去再问，只听学长颓然碎碎念道，“也好，也罢。我不遗憾，我不遗憾，我也是筑基，如果真是向学长干的，那算我保住了一条小命罢……”
学弟停住脚步，再次回头朝那山中望去，却再没见到那袭缥碧如天色的人影。
//
“向引，这番委屈你，要在后山这破殿待一段时日了。”
向引回过头，正见他师父，问仙堂堂主惟知真人从山下几步走上来。
听完他的话，向引平直道：“只怕此案无法查清，我数十年都将困囿于此。”
惟知真人心中讶异，换是以前，向引一定会微微一笑，道一句“无妨”的。他向来不会露出一丝消极黯淡的模样。
“此案怎会无法查清？我定会让四大仙门还你清白。”真人道。
向引笑了，却是摇头苦笑，“四大仙门？师父不会不知，我缘何会被怀疑成凶手罢？这几个世家公子，平时看似一起修习形影不离，对我也称得上尊重有礼，如今出了事，立刻各自为营，巴不得继续制造混乱，好把我争抢到手。”
不过经过上一世，他已知晓有一人确实待他表里如一，是可以信任之人……
真人闻言，眼中流露出痛惜，与向引面对而立，郑重道：“就像为师收养你时保证过的那样，如今也绝不会让你如一个物什般被四大仙门争来夺去。”
向引轻叹一声：“是。因此我身怀异奇，还能独善其身至今；现在疑似命案在身，还能安然候在问仙堂。都是师父保护我的功劳。”
他知恩。他幼时是某家弃婴，被惟知真人在荒郊野岭捡到，真人察觉他体质有异，生怕他被四大仙门发现，争夺享用变成一个真正的炉鼎物件，便一手成立问仙堂这一清流学府，想将他保护在四大仙门之外。
当今修真界门派不计其数，四大仙门分而治之，日日互相拉扯，唯有问仙堂遗世独立，从不偏帮。学生不论身世天赋，来者不拒，一心治学。惟知真人大智大善，不过多久，问仙堂已经发展成修真界中不容忽视的中立势力，与太一寺并立。
四大仙门自视甚高，一开始自然认为问仙堂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嗤之以鼻。后见其发展迅速，有过拉拢之意，但看惟知真人清誉凛然，似乎跟那些和尚一样谁家也不想讨好，便也由着问仙堂去。不过，惟知真人却笑眯眯地邀请四大仙门一同聚首，扔下一枚炸弹：
“能够修复神蚀的极品炉鼎已经出世，正值束发之年，如今就在问仙堂中！”
四大仙门当时的代表人都大惊失色。问仙堂如此正大光明，他们反而无法做任何动作！说出去，问仙堂此举岂不是给足尊重，在和他们聚首商讨该如何处置这个炉鼎吗？但四大仙门盘根错节互相牵制，谁也没压过谁，自然谁也没法站出来说，让我来看管这个炉鼎。因此，为了修真界的安稳与和平，这个炉鼎肯定是要继续保存在问仙堂之中了！毕竟，这可是彻彻底底的中立守序派啊！
四大仙门含恨应下了将炉鼎永久保存在问仙堂的办法。自己拿不到，别人也别拿到，大抵就是这种心态了。
向引继续回忆着前世的记忆。
公约的其后数日，问仙堂突然热闹了起来。
月阁、九玄宗、青云山、逍遥山庄，当世四大仙门的几位少当家、嫡公子，竟然全都打包来了问仙堂，之后要在学堂修炼学习！
显然，要四大仙门不觊觎这个炉鼎，那是不可能的。和平的方法，也不是没有。很多事情，硬着不行就软着来，培养感情互相看对眼又不丢人，缘分从娃娃时就可以抓起来嘛！
于是，向引在15岁之前，过的都是清静闲淡的日子，但在15岁之后，在学堂的修习生活突然变得鸡飞狗跳了起来。
几位世家公子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喜欢赖在他身边，从来没有掩盖过对他的喜爱，以及背后的最终目的。除了一人。
月阁月氏嫡长子，寒央君月明晦。
只有这人是例外，看到向引，总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偶尔说上几句话，也是冷淡至极，恨不得下一句话往地上一摞就好离开。
逐渐数十载过去，因为有向引的聚灵术用以护法，世家公子们修炼飞快，成丹、结婴，竟快赶上闭关中他们几个老爹的修为了，自然族中事务的话语权是越来越大。因此，随着修为和权力的提升，他们待在问仙堂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直到，问仙堂突发离奇惨案，数个筑基期修士接连在闭关修炼中惊恐惨死。
向引都在事发前去过他们的练功房中，布置聚灵阵。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四大仙门的世家公子们以最快的速度悉数赶到问仙堂，原形毕露，要将向引带走严加看管起来。幸得惟知真人及时到场，抬出若干年前的公约，几位气性大的公子才不情不愿地松口，同意暂时把向引软禁在问仙堂后山，直到嫌疑洗脱。
上一世，这一世，都是如此。
上一世，向引最后被软禁了足足一个甲子，六十年。在凡间，六十年几乎是一个人的一生了。
他被关这么久，只因为四大仙门忙着互相牵制，谁也没在调查。
到后来，甚至怕他这只要到嘴边的鸭子飞了，九玄宗、青云山、逍遥山庄还在后山设下禁制。
问月阁为什么没参与？
因为月明晦在一个午夜突然来到，破开重重禁制，带着向引硬是闯关逃跑了。
第236章 修真世界2
来救他的竟然是那个月明晦。
向引原来挺烦他的, 别人甭管真喜欢他假喜欢他，好歹还愿意做做表面功夫，月明晦是装都懒得装。似乎来到这个学堂, 只是因为其他各家都来了, 他为了宗门不得不来。如果四家公子中有人来救他出去，在向引心中, 月明晦从来不是可能的答案。
他们趁着月色疾掠出问仙堂, 后山禁制被破, 身后隐隐约约已经传来其他三仙门赶到的追喊声。月明晦祭出自己的本命剑天极，拉向引上剑, 火速御剑逃命。
向引实在不明白他冒险的用意, 开口问：“寒央君, 你是不是为了打破四门僵持，才出手将我带出？还是说你想声东击西，已经在别处布置了打击其他三门的陷阱？”
寒央君一袭素采白衣翻飞，在月光下流转出夺目的光华，无极剑低低地擦过树冠，却又寂然无声。他紧紧握着向引的手腕, 冷漠答：“没听懂你想说什么。”
向引只好说得明白一点：“总之，你不是为了救我而来的吧？”
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
月明晦朝后转了一个小角度，从向引这, 正好能看见他聚拢的眉峰, 以及英挺沉冷的漂亮侧脸。
“那我现在在干什么？”他奇怪地反问, 看向引目露呆愣，随即又抿抿唇, 冷硬地补充了一句，“我就是来救你的。”
素采涵净, 清光树低*。
向引蓦然想到这样一句古词。月阁中人喜白，寒央君更是从来都穿着一袭素采色法衣。而素采，凡间的俗称是，月光色。
“……多谢。”向引低头，月明晦今天一再地让他意外了。
“先甩开追兵，再找机会回学堂寻找证据为你脱罪。”月明晦没领这句谢，自顾自说他的计划。
向引点点头，还是又道：“我可以信任你吗？”
他再三确认，明显已经是无助绝望到了极致。月明晦难以与他对视，转开视线，“月阁宗训，不得言有害于人之谎。”
向引：“好。”
月阁从来作风缄默、雷霆，从不做阴私小人之举，即便犯恶，也似磊落。这不仅是外界的印象，也是向引这么多年来自己接触下来的感受。月明晦这么说，他没有道理再不信月明晦。
是他识人不清，原以为对他只有利用的寒央君，却是唯一没有把他当作物件来争夺，甚至愿意冒险营救他的人。
两人一路逃命，月明晦没有回到月阁，反而一直在问仙堂周边打转，骗过了很多追兵。但很快，传来了月阁遭到九玄宗、青云山、逍遥山庄三门围攻的消息。
向引以为月明晦会回月阁主持局面，让他自求多福，两人估计就此分道扬镳。但月明晦每天收着月阁中人的传信，却从未提出过要回宗门。向引估摸着他可能布置过后手，也不说什么。月明晦在，他到底安心很多。
要知道，尽管向引和寻常修士一样拥有绵长寿命，但他只能调用身周漂浮的灵气，没有修为与灵力，天生无法修炼，除了聚灵术外用不出任何术法。生来就是一个依附别人的炉鼎命。这也是他被白白关了一甲子，始终无法靠自己脱身的原因。他没有自保的方法。
事情发展极快，短短七日，月阁竟几近陷落。月阁阁主夜轮尊出关迎战。即便如此，月明晦仍然没有回去，与向引两人重新回到了问仙堂。
说要找证据脱罪，又岂是那么好找的。距离事发都已经过去了六十年。遮掩行踪都已经不易。
但向引也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大能出动前来追捕他和月明晦。
九玄宗宗主九霄尊、青云山宗主蓬莱尊、逍遥山庄庄主玺恒尊，除月阁外，其他三大仙门魁首竟悉数出关到场，中立派太一寺的住持焕真禅师，也来了。比宗主略轻一级的那几位一起长大的世家公子，更是全部到齐了。
“月寒央，你打破公约，擅自对炉鼎出手，违背公约的代价便是如今修真界大乱，今日便要你的命来偿还罢！”
素来与月阁不对付的九玄宗三公子玄三山趾高气扬对月明晦道：“你爹已经战死了，如今你便是月阁阁主。如此一来四大仙门魁首宣布到齐，还真是百年难遇！哦不对，现在除了寒央君，只怕修真界已没有一人是月阁门下了！”
月阁覆灭？！向引震惊看向月明晦，是月明晦留的后手出了什么问题吗？
月明晦闭了闭眼睛，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翻动手腕，把无极剑提上了肩。剑柄周围的空气随之扭曲起来，分明是灵气暴涨，向外延伸出无形的巨大剑身。
月明晦修剑，应对平常场合挥剑使出剑招便可，但无极剑其实是一把剑狙，可以在百里之外爆射出灵力柱狙杀目标。而此时，众敌近在眼前，近战绝对是他吃亏！
众大能见月明晦二话不说要打，纷纷祭出本命武器。他们胜券在握，并不急于动手。
向引也看出来了，在这种情况下，月明晦绝不可能有丝毫赢面。
为什么还要打呢？此时想要活命，迅速投诚才是明智之举。是因为听到月阁覆灭父亲身死，死志已起了吗？
这时月明晦侧头看向身旁的向引，忽而眸色明灭，低叹一声，“唉，你……”似乎是不知道拿向引怎么办。
向引见他两指并拢，似乎要在自己面前立一道灵力屏障，赶紧握住他手臂，“不。不用分出灵力保护我。”
月明晦道：“你会死。很快。”
向引更为坚定，“那就一起。”
月明晦微微睁大眼睛，他连震惊都表露得如此克制内敛。
向引简单解释：“事情到这个局面，我就算活也是落到某一家手里充作炉鼎，与死无异。你若是非要护我，还不如直接把我先杀了。”
月明晦听到他最后半句，嘴角一动，竟是牵起了一丝嘲然的笑，喃喃道，“倘若你先死了，那我也活不了多久的……”
月明晦话音极低，向引没听清这句话，只道：“我来为你护法。”他飞速双手掐诀，展开聚灵阵。
修士不断使用强力术法时，需要调用大量灵力，会极快地陷入神蚀状态，向引的辅助可以减缓他们施术时需要的灵力供给压力。简而言之，疯得没那么快。有他在，月明晦许能多撑一阵。
月明晦确实多撑了好一阵。除了聚灵阵外，一来众大能顾忌向引安危，没法朝月明晦使用毁天灭地的法术，二来，他们也很享受把这个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子慢慢玩弄死的过程。素来周正缄默又强大的月阁，尤其是世代最强的寒央君，他们看不惯很久了。
然而有这么多大能同时使出高级术法，周遭的灵压还是越来越高。整个问仙堂的空气都扭曲挤压了起来，逐渐变得看不清原貌。
逐渐变成了，难以直视的怪异样子。
月明晦脚下的血泊越来越大，已经蔓延到了几步外的向引脚下。向引简直怀疑再过一会儿，月明晦流出来的血可以向上淹向上淹，直到将自己灭顶。
他会被分尸，分成无数鲜红的肉块，在空中肆意抛洒。
直到眼前一片血红，全是血肉模糊肮脏发臭逐渐腐烂的人类肉块。
不，不对。哪来这么多血？月明晦身上哪切得出这么多肉块？！
向引猛一回神，被眼前的景象骤然吓呆了，不知何时，众多大能竟然不分敌我，互相厮杀起来！招招都是杀招，连自己肢体器官横飞也全然不能清醒！
身边没人，向引视线一寸一寸往脚下挪去，月明晦全全乎乎地倒在他脚边，整个人都被血液所浸透，已经没了声息。
他松了一口气，看见月明晦完整的尸体反而让他感觉略微稳定了神智，但一抬眼看到血肉横飞还在不知疲倦地互相残杀的大能们，他还是几近魂飞魄散。
他一定是疯了，一定是陷入了神蚀，才会看见所有人互相砍头砍手砍脚的幻觉！但这又是不可能的，他生来便无法修炼，不会受到神蚀影响！
所以，眼前的景象是真实的景象，疯了的是这些大能们！可是为什么？用几个高阶术法便能让他们陷入永久的癫狂中吗，怎么可能？！但，就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意识到眼前的景象乃是真实时，向引彻底失去了理智，喉咙里发出了不成人声的惨叫。然而，他的疯狂放在这副地狱景中，竟然也算不上什么了。
变成血色的天空中，不知何时，有一个巨大的混沌团块显现了出来。很难形容它到底长什么样子，因为它不停变幻着形状，唯有一只白色巨眼在混沌中时隐时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地面。
大地上，除了早已陷落的问仙堂，越来越多的人抬头发现了这只混沌巨眼。这是最原始最本源的神秘，仅仅是目睹了一眼，他们便被这超出认知的存在逼疯了。整片大地很快都陷入了扭曲的崩溃之中。
混沌巨眼从头到尾都直直盯着问仙堂的所在。问仙堂已经恢复了平静，四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腥臭肉块，血液随着不平的地表面蜿蜒流动，像活物一般大口大口吞噬着地面。只有两个人还勉强有个人形，一个死了，一个发了疯，疯了的那个在见到巨眼的瞬间，便疯得晕死过去。
混沌巨眼凝视向死了的那个全乎人，突然剧烈地蠕动了一下，紧接着，它张开不知从哪展开的漆黑巨口，蓦地把整个世界都吞吃了下去。
第237章 修真世界3
向引上一世最后的记忆很模糊, 他能够确定的就是最后修真界所有顶尖大能全都互相残杀而死。他被吓昏过去，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醒转回了六十年前。
问仙堂修士暴死案刚刚发生, 他刚刚被软禁几日。
修士暴死案他一定要找出凶手, 才能洗脱自己的嫌疑，从此地脱出。他不想在这个荒山破殿再一个人苦捱六十年光阴。
不。如果重点是要逃离此地的话, 也不是非要卯着此案不放。就算有嫌疑又如何, 要紧的还是逃跑啊！
向引为自己直接不已的想法苦笑。上一世他太过天真, 以为等待事情调查明白证明他无罪即可，还有过“有种关他到死”的赌气想法。但其实重点从来不在于他是不是清白无罪。
惟知真人见徒弟久久沉默不语, 以为他被冤枉软禁此事打击极深, 刚想继续宽慰, 耳边却收来传音，是前院书童。
“堂主，四大仙门五位公子已至，邀您前往议事厅议事。”
“好。”真人应下，转头对向引道：“四大仙门又来了，我会说服他们加快调查, 起码给出一个软禁的时限。”
四大仙门又来了？
向引不及细想，立刻拽住转头要走的真人，“师父, 请让我也列席！快请他们来后山！”
真人讶然：“这……”
“我想旁听看看他们到底进展了些什么事, 他们看我在, 料想言语也不会太放肆，反而能正经探讨案子。而且在此地的话, 也不能算我离开禁足地吧？”
向引故意这么说道。他一定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要再试一下月明晦，如果没问题, 就让月明晦正大光明带他离开！
没错儿，这一世他想通了，既然没法靠自己明哲保身，那就赶紧找一个信得过的靠山！
真人略一思索，点头道：“那好，我命人把这里布置一下。”
向引再一拦他衣袖：“师父何必。这破烂地方该如何便如何。我不信他们不想见到我。”
向引预料得没错，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收到真人传音，五位公子已应允，正在前来后山的路上。
向引没有立刻露面，而是去屏风后面换了一身衣裳。
在这期间有小童勉强收拾出了几把高背大椅，每个座位前暖着一小炉茶水，看着挺周到，但对于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们来说，还是太寒碜了。不过，他们还是捏着鼻子挨了进来。
玄月危危，杳杳沈惠。
是问仙堂堂主惟知真人对当世修真界格局的八字批语，如今盛传修真界。意为玄、月两家高高在上实力超群，沈、惠两家依靠深远底蕴暂居其后。
此时前来的四门五位公子，自然便是玄、月、沈、惠四家。
九玄宗二人玄三山、玄二水，月阁月明晦寒央君，青云山沈岳云怯君，逍遥山庄惠玉英怀璧君。
“向引在屏风后更衣，随后便到。诸位公子，我们先开始议正事罢。”惟知真人说道。
“向引的事不就是正事？”玄家两位公子邪笑道，“除了他的事，我们还有什么别的事要议，又何苦在这破庙委身？”
年纪最小的惠玉英不赞同道：“大师兄可是在这委身了好几天呢，现在还要换衣服才能见我们，可见过得很不好！我庄地处江南水乡，最是养人，依我看大师兄还是尽快由我……”
青云山沈岳展开折扇摇着，动作风雅却暗含急躁，“枉顾小引意愿可不是君子所为，小引与我平时最是亲厚，不如等他来，再问他愿意跟谁罢。”
向引一边聆听着前厅的动静，一边把发簪也解开，重新束发。
几位公子完全无视了惟知真人的主持，数言之间，便毫无顾忌地互相争吵猜忌起来，甚至有人还列举出一条条似是而非的证据，以此来证明除了自己外，其他三家都不干净，正是某人或某几人草菅人命，随便杀掉几个修士，推到向引头上，便可趁乱将向引抢夺回家。
向引在屏风后都有些发笑，即便是高门权贵，利欲熏心时说出来的话也经不起一丝推敲，还互相吵得津津有味。他只觉得他们还是些天真孩童，幼稚极了。
这种闹剧多听闹心，向引徐徐自屏风后走出，“诸位久等了。”
众公子看见他，都是眼前一亮。
有言道，春光上画屏，环佩响东丁*。
向引平时喜穿天缥色，今日竟着了一件浅祭红色的云袖软绸长裳，热烈但不张扬，衬得皮肤白皙胜雪眉目如画，黑缎一般的长发随着他入座的动作从肩头滑落，更惹人心痒难耐。他全身并未佩戴一件华美的配饰，唯有玉簪一支，以及腰间从不离身的青玉司南佩一枚，在走动间发出玉石相击的璆然声。这是不经雕琢漫不经心的美。此祭红之颜色便曰美人祭，釉色已如佳人，且是稀世佳人*。
几位公子一时无声，眼神很没出息地发直起来。而向引甫一入座，视线便径直投向了月明晦。
美人当前月明晦却视若无睹，只管低头撇茶，喝了一口又喝一口，杯子把脸都挡了个彻底看不清表情。但这表现倒是和向引意料中的没有什么差别。
向引清咳一声，众人如梦方醒。光看玄、沈、惠三家的表情，向引都猜得到他们在想什么。
在他们心中，向引松口主动提出想见他们，除了服软不作他想！又是如此精心打扮，那必然是已经做好了“出阁”的准备！
再一看座首的惟知真人，看向他们的眼神和善中暗含审视。那便是了，堂主不愿问何君被当成一件物件争抢，但若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那自是另当别论了！
这婚礼便是走个过场，到底只是一个炉鼎，全族都要享用，肯定是不能做道侣的，等过了门，还不是夫家说了算。
众公子在心里不约而同地合计明白，便纷纷秀起手腕，拼命表现起来，力争拉得真人和向引的好感，竟活脱脱成了提亲现场！其嘴脸不比先前互相阴损时好看多少。
席间区区五人而已，其中一人自始至终的沉默便显得分外突兀。
“寒央君若是对小引无意，不必委屈自己枯坐，可以尽早离席。”沈岳突然把话头调往另一个方向。
月明晦把茶杯轻轻放在案上，“咄”的一声，倏然抬眼看向沈岳。
沈岳被他沉冷的视线一冻，兀自强笑，“我听闻月阁阁中事务如今几乎全经过你手，如此繁忙，想来顾不及亲事罢。”
月明晦还未回话，向引却接过话来，“原来今天是提亲大会吗？明明是我请诸位来，我却不知道？诸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在学堂修习数十载，向引是有大师兄的威严在的。他一把语气肃起来，就连最放肆不羁的玄家二少都噤然。月明晦这会儿倒是看向了向引，向引对上他清凌探究的眼神，心念一动，笑道：“不过，寒央君究竟对我是何意，我同样好奇。”
众人愣了一愣，才意识到向引乃是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上。
“我并非无意。”
月明晦答得惜字如金。
“！！！”
玄、沈、惠三家公子的表情此时可谓十分精彩。月阁这帮素得跟修无情道似的剑修，能用得明白这炉鼎吗？分明是出于政治原因才想得到手罢了！
但向引听完，高拿轻放，竟是把话题重新交还给了惟知真人。
惟知真人终于得以谈起四门在学堂安插人手巡逻的议题，总算推进了一些调查进度。
一把话题从向引身上拐开，众公子便显得兴趣缺缺，会议很快便没有话再聊。与此同时他们也在心里纳闷，向引为何刚才要主动替月明晦解围，又引他表明态度？另外，今天难道就到此为止了？
如此，便到了散会的时候。
“寒央君，请留步。”
向引突然叫住了月明晦。
众人脚已迈出破殿，闻言再一次眼神各异起来。
月明晦不明所以，还是随向引去了屏风后。其他公子忙使出各路秘法企图偷听，然而始终捕捉不到只言片语。一定是月寒央这不要脸的东西用了隔音术！
好在月明晦顷之便跟向引一同出来了，向引拢着袖微笑道：“我也会各自联络其他公子的。稍安勿躁。”
众人恍然，这是要分别考察了。难得向引态度这样明朗，他们得赶紧盘算要怎么讨他欢心。月明晦这须臾之间就谈完的，肯定已经出局了。
于是众公子这才满意地散去。
殊不知向引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已经把来去的主动权抓回到自己的手里。为何要想着回避四门的争夺觊觎，而不是让他们争抢着来讨好自己呢？
找靠山找靠山，不止要靠得住，还要靠得牢靠。这几位公子可启发向引了，成亲，不正是个办法吗？
现在只差一步，他就能彻底改变上一世的轨迹。还得看月明晦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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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子夜。正是十五，皓月当空。
有一袭与月光同色的人影复又踏入后山破殿。
殿中月影稀疏，隐见一截祭红袖角垂落椅边，恍惚间像是一位新嫁娘身着嫁衣，静坐屋中等待夫君的到来。
月明晦眸光微闪，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向引面前。“我来了。所为何事？”
向引仰头望住他，骤然想起上一世他从天而降带自己逃跑的场景。那时的月色也照不进这破殿，但月明晦前来时，屋内瞬间便绽放开了满室清辉。
白天在屏风后，向引没有说什么，仅仅是要月明晦在子夜时前来，两人再见一面。
而在这期间，向引已经火速见过了其他三门公子，主打一个雨露均沾，不惹人起疑。没人想到第一个“出局”的月明晦会与向引见第二面。
“白日席间我听寒央君说，你并非无意。”向引直入主题，“我今晚约你见面，便是想给你答复。”
明明是在聊风花雪月，月光也将氛围烘托得极好，但向引话间是一点儿不见浪漫。
“我等寒央君的好消息。”
月明晦先是“嗯”了一声，紧接着又有些困惑地缓慢眨了下眼睛。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向引记得，上一世月明晦把他救出来后，也说过类似的话。
这种奇妙的呼应让他觉得有趣，于是他故意道：“你都没听懂，那你‘嗯’什么？”
“……”月明晦的目光移开，露出了向引十分熟悉的表情，即，充满了欲言又止的隐忍。以前向引偶尔和月明晦对话时，月明晦就经常是这样的反应。似乎十分不喜欢向引的言行，但碍于礼数和教养还是忍耐着没有拂袖而去。
向引毕竟和他不亲近，何况还指望抱他大腿，终究没有逗他太过，直接道：“我的意思是，我在等寒央君上门向我师父提亲呢。”
月明晦这下是真真正正地呆在了原地！
偏生向引还要继续加柴火，诌道：“我师父说，如果是正经和四门公子成亲的话，他不会有意见。我便说，我只愿意和寒央君成亲。”
月明晦已经无法再掩盖他的惊心骇神了。向引观察着他，耐心等待。
“……为何是我？”
月明晦终于干涩发问。向引惊觉，他的语气竟像极了上一世两人御剑逃跑时，自己脱口问出的“我可以信任你吗”。患得患失到了极点，才会是这样的语气。因为眼前是绝望无助时从天而降的救赎。
因此，向引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为何月明晦会有这样的情绪波动。
但这样立场上的颠倒转换，反而让向引多了一丝兴奋。重来一世，他好像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恶劣。
“因为我最相信的就是你，寒央君。”向引回答道，言之凿凿，“我想与你成亲。”
月明晦突然转过身去，背对向引，宽阔挺拔的背脊透露出僵硬。
向引奇怪，他又这样，是因为自己花言巧语太过，还是说他不愿意和自己成亲？
总不能拔腿就跑吧？
向引从椅中站起，绕到了月明晦跟前，想看看他的表情，却惊讶地发现月明晦双眼紧闭，唇紧抿成一线，手死死握成拳头。原来他身体不是僵硬，是浑身都在颤抖！
类似的情状向引见得多了，再熟悉不过！
“你怎么突然神蚀发作了？！”他惊喊。
“离我远点……”月明晦咬牙道。
向引没听，他对付神蚀状态中的疯子有一套，当即抓住月明晦的胳膊想让月明晦坐到椅子上。通常这些陷入魔障的疯子在接触到他时，会变得平静很多，但向引在碰到月明晦的一瞬间，就被月明晦粗暴地推了开来！
说推，也不是推，因为月明晦并未松手，反而反客为主抓住了向引的肩膀和后腰；但说推，也是个推，因为他下一秒就把向引结结实实按倒在了地上！
向引恍惚间只来得及意识到自己貌似摔得不痛，哪可能反抗得过月明晦？只见月明晦长腿一跨手臂一撑，便将向引牢牢禁锢在了身////下。
向引：“……！”
月华如水，月明晦的黑发也如瀑般倾泻下来，垂到了向引颊边。美人祭与素采白交叠纠缠在一起，两人鼻尖相距不过一寸，近到呼吸相闻。向引无比清楚地看到了月明晦眼底的渴望与混乱，痛苦与疯狂。这表情在他的脸上扭曲得如此真实，就好像他本来就是这样偏执疯狂之人，之前所有的沉稳和冷漠都是他的伪装。
向引想，这就是神蚀，发作时能轻易把一个人变成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相识近百年，他也从来没见过月明晦陷入神蚀，神智错乱的样子。月阁向来是最善于应对神蚀的仙门，因为他们习惯压制自己所有的情绪与欲//望。没有欲，便不会去探求。便难以被那些表象下的未知所慑煞。
当然，随着修为的提高，精神异化的程度是一样的。再怎么修身养性，那些隐秘之中的未知一直存在，静待着你控制不住欲//望的那一刻，瞬间将你击倒。
所以，月明晦现在突然陷入神蚀，是因为他失控了吗？
向引回想着，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刺激到了他？
现在这已然不是重点。月明晦刚刚推倒他时握住他肩膀的手已经往下移到了他的衣领口，而后腰的手也往前探来，手指勾住了他腰带上的玉带钩。分明已是箭在弦上。永远坐怀不乱的寒央君，神蚀发作时竟然会控制不住地动情。
事态不能恶化下去了，向引屈起膝盖想从上逃脱，月明晦神智不清却敏锐至极，向引立刻便遭到了更大力的压制。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向引终于大感不妙，挣扎起来，腰间的青玉司南佩与玉带扣相击，发出“沥沥”如雨落屋檐般清脆的璆然声响。
月明晦却突然止住了身形。这突如其来的环佩声竟好似魂铃摇动，把他从异梦中唤醒。
向引不解何故，可见他通红的双眼逐渐变得清明，心下大松一口气，轻轻推了推月明晦的手臂。月明晦瞬间往回缩了缩袖子，又顿住，转而把向引拉坐起身。两人交叠联袂的袖角终于分开了。
“是我之过，抱歉。”月明晦喘过一口气，低道。
向引没答。沉默间，唯有向引腰间的玉佩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在沥沥作响。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玉佩。
这枚青玉司南佩是向引被惟知真人捡回去时就戴在身上的，据说襁褓中留有字条，云此玉佩有辟邪之用，切勿离身。向引也确实从来没摘下过，而且由于它的声音着实清脆特别，因此在问仙堂中，熟悉向引的人只要听见这沥沥声，便知问何君来了。
向引倒不知，这玉佩还有“招魂”之功效。不知是确有其用，还是月明晦听见这声音，意识到了他压在身下的人是谁。不管如何，月明晦恢复清醒后，瞬间撤开的动作没让向引对他再减分。
“寒央君原来还会这样失态。”向引言语间自然还是不善的。坐起身后，他发现自己的衣裳领口都完全散开了，腰带也将松未松，露出大片胸口，可见刚才情况有多危险。
月明晦又回到了那坐怀不乱的模样，偏过头去。向引低头整理衣服，却听月明晦突然开口。
“向引。我没有你想象的可靠、无害。我不比那几个人安全。”
向引系好衣带扣，听见月明晦继续道：
“有一些时候，我会像今天一样吓到你。我会尽量控制，但我不能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也不能保证，下一次我是及时清醒，还是会比今天更严重。”
月明晦话从来很少，向引几乎没听过此人一口气说这么好几句话。然而对上他的视线，向引心中还是一震，那双眸子在昏暗的屋中浮动着明明暗暗的光，好像蕴藏着更多更多没能说出来的话。
向引没看懂那些未竟的话，但他知道了，月明晦对待成亲这件事只会比他更认真。他内心真正成定下来，这是一个月光沙滩一般的君子，他没有选错人。
“听你的意思，我此刻最好反悔与你成亲了。”
向引故意试探。
他以为，月明晦会正儿八经地同意他再考虑一二。
月明晦站起身，伸出手来，向引伸手握住。借着他的力站起来的一瞬间，月明晦顺势附耳过来，轻语道：
“不许。晚了。”
耳语和相握的双手都是一触即分。
“等我消息。不会太久。”向引愣怔间，月明晦已行至门口，与他作别。
向引愣站片刻，回了破殿后屋，和衣躺在榻上。他对月明晦的判断需要再次修正一下了。他忘了，月光沙滩的咫尺之外，就是不能见底的深海。
第238章 修真世界4
月明晦的好消息来得极快, 第二日，他便登门向惟知真人提亲。
也亏得向引当早刚和惟知真人通过了气，不然真人绝对会被月明晦吓一跟头。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 向引会愿意和四大仙门公子成亲, 也没想到，向引中意的四大仙门公子会是月明晦！
他不知道向引言辞有所夸大, 单单听上去, 向引对月明晦是欣赏至极, 相识虽早，相知却恨晚。完全看不出他们什么时候有了接触, 在学堂修习时期, 他们是路上碰到面都很难聊上两句的。
月明晦此次登门, 已经备好了聘礼和聘书。
聘礼装在一个雕工上佳的檀木盒中，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储物戒。光是这枚戒指，便是极优秀的炼器师才能打造出来的。更别提，这储物戒的空间还不知道放了多少金山银山。
月阁礼数周全，彩礼丰厚, 惟知真人自无二话，聘书也一并接下。本来这事也没什么回绝的道理。如此，这婚约便定下了。
本来, 按照凡间习俗, 成婚前两方新人是不能见面的, 但月明晦又提出，在商定成婚吉日之前, 想三人再见一面，针对婚约, 进一步约定一些具体的事宜。
惟知真人也应了下来。修真界没那么多忌讳，成婚是大事，向引的婚事尤其是大事。月明晦想多议，还要带上向引一起议，反而是重视尊重的表现。
婚约已板上钉钉，向引相当于多了月阁这个大仙家作保，自是不必再拘在后山了。不过为避人耳目低调行事，此番三人见面，选在了问仙堂的堂主书房。
向引换回了惯穿的天缥色长袍，整个人相比昨日的妍丽，更添清新轻然。终于从后山出来，整个过程比他想得容易多了，但他心里没有一丝放松。因为他不知道月明晦要准备在婚后约束他什么。
月明晦此番是坐在上座的，向引和惟知真人并排坐在客席一侧。他们没有理由和月明晦平起平坐。
向引和真人换了个眼神，心里都明白：这成亲是向引这炉鼎占了天大的便宜，四大仙门不可能愿意吃这个亏，尤其是政治目的多过亵玩目的的月阁。这婚姻是契约婚，再正常不过。和月阁约定契约成婚，总比百无禁忌的九玄宗、阴险狡诈的青云山、还有随心所欲的逍遥山庄靠谱。
月明晦仍是少话，提笔在纸上拟好一句契条，便推来，让堂主师徒一览。他首先给出的是月阁的诚意：承诺在婚后从其他三家手下保护好向引，保证他性命无虞。
向引和惟知真人点头。这是向引最想要的。他和四门公子成亲，求的不过是庇护二字。
接下来便是月阁的条件了。
“问何君须定期为月阁金丹期以上修士辅助修炼……”向引念着字句，有所不详，“辅助修炼是指？”
月明晦开了尊口：“在问仙堂做的那样，施展聚灵阵护法。”
向引挑眉，“我还以为……”
月明晦突然面露不快：“你在想什么，我要如何把道侣与他人共享？”
“？”向引和惟知真人全都震惊了：月阁娶他过门，要办的竟然是道侣大典吗？！
他们原先料想的，顶多是有一个体面的过门礼。月阁愿意承诺从其他三家手下保护好向引，保证他不被用作全族之炉鼎，已经很好了。但，这娶进门，名份上如果是道侣，差别可大了去了！
修真界中修士与另一人结为道侣，便是两人结成伴侣，从今往后一起在这条无法回头至死不渝的求仙路上走下去。求仙问道之路只此唯一，道侣对于修士来说亦如此，在道侣大典上是要对天发誓的。就算最后一拍两散，期间也绝不能有第二个拥有道侣名分的人。
用凡间的俗话讲，月明晦与向引倘若结成道侣，就相当于向引是月明晦只此一个的正妻，便是日后的阁主夫人。
让炉鼎做阁主夫人，这月阁不是吃亏了，是缺心眼啊！
惟知真人一再打量月明晦，突然对向引笑道，“是老夫看走眼，寒央君对你竟是用情至深！”
月明晦紧抿嘴唇，面色冷硬。
向引一看便知他更不高兴了，忙道，“师父，别开玩笑了。您没想到吗，娶我做道侣乃是月阁权宜之计。您以为是寒央君想？”
月阁自然不是缺心眼。站在月阁的立场一想便知，他们在其他三门眼皮子底下把这极品炉鼎暗度陈仓了，其他仙门一旦知晓，怎能不急得跳脚？届时惹得三门同仇敌忾，月阁得到向引反而是适得其反。
别人不知道，向引知道，上辈子月明晦破除禁制救他出去，便导致了其他三门结盟，月阁最后覆灭的结局。
与向引结作道侣，便是月阁的化解办法。
一旦成为少阁主的道侣，这个炉鼎便等于废了，毕竟，如果全宗门都能享用这个炉鼎，那月明晦成什么了？这种能修复神蚀的炉鼎，只能一个人用和大家都能用，对仙门的增益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再者，四大仙门之一的少阁主竟与一个没有修为的炉鼎结为道侣，要传出去，是可以传得很难听的。更何况，此事还可以说是月阁毁约在先，擅自插手中立派问仙堂，打破修真界势力平衡。能把修真界与凡间名声最佳的月阁面子踩脚底下，对于其他三门来说也是很舒爽的一件事。
当然月阁也不是纯亏。月明晦原本便是年轻世代最强，之后只要与向引勤快双修，修复神蚀，修炼将再无顾忌与限制，成为修真界第一人指日可待。第一人所在的宗门，自是一呼百应，比起搞那劳什子权力斗争省心多了。
月阁是用短期的弊，来换长期的利。
惟知真人很快也想明白了这一关窍，连声道歉，说误会了冒犯了，又赞寒央君深谋远虑，云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月明晦脸色更臭了，简直是乌云密布！
向引赶紧牵回话题：“辅助修炼，此条我没有问题。其他呢？”
月明晦顿了顿，转向惟知真人：“其他，是我向堂主提的要求了。”
向引讶然。对他竟是没要求了？还是月明晦脸皮太薄，难以启齿双修方面的事宜？这总不可能不做吧？不然，可真在做慈善了！
惟知真人接过话来：“请寒央君直说便是。”
“学堂修士暴死案现由四门联手调查，迄今仍无进展，之后我希望由月阁全权接手进行，早日将凶手归案，以免再伤无辜。”
惟知真人未深思便果断摇头道，“不可。向引虽然即将嫁入月阁，但问仙堂却并非就此划为月阁之势力。同之前说好的一样，四门若想插手问仙堂此案，那唯有四门共同协作。”
月明晦微眯起眼，语带深意道：“既如此，恐怕此案将成悬案了。”
惟知真人似笑非笑道：“学堂内部也在调查中，奈何人手不足，进展同样不多。寒央君若真如此忧心，还请督促其他三家公子齐心协力啊。”
向引左右看看，显然感受到了气氛的不睦。真人态度正常有理有据，反倒是月明晦似乎有意针对。
月明晦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不知堂主为问何君准备了什么陪嫁？”
惟知真人闻弦知意，“还未开始准备，问仙堂无甚基业，多的只有书籍而已，老夫也正是头疼。寒央君觉得堂中何物可匹配这场婚事？”
月明晦自然是早有答案的，不然他也不会有此问。
“堂主大慧。我想从问仙堂讨得《无邪古典》原本，带回月阁。”
向引心下一惊，月明晦想要的竟然是《无邪古典》！
此书乃是问仙堂如今使用的入道教材，凡是有一些天赋想踏入修仙一途的学生，在问仙堂都是以此书启蒙、入道。其原本价值自然不言而喻。
此书来源也非常奇特，是在很久以前开启的一个古神秘境中出现的。当时四门五大公子和向引都去了，向引还记得，他原本只用在出入口做人数登记的吉祥物，但秘境因为此籍诞生，意外崩裂，他跌入其中，没有修为差点折在里面，最后先找到他把他带出秘境的人便是月明晦。
这也是他跟月明晦在长达数十载的学堂修习生涯中，仅有的一次泛泛之上的接触。
向引见惟知真人若有所思的样子，怕他又要想歪，忙向月明晦确认：“寒央君，你应该不是因为无邪古典诞生于我们，呃患难过的那个古神秘境，才开口想要的吧？”
月明晦再次让他意外，竟点头承认：“确是如此。”
向引：“？”
“我们关联不多，此书算是一件。讨作纪念或是信物，都很好。你觉得如何？”
他语气和眼神皆宁定肃然，向引竟觉此话有几分真心。如何？他只觉得月明晦这婚结得未免太认真了一些！
第239章 修真世界5
惟知真人仍然拒绝了月明晦的要求。
“说来惭愧, 如今的学堂教材《无邪古典》，编入的仅仅是原书序章的内容。即便如此，就已经成为现今修真界入道必备之书, 可见原书内涵精深。其后的内容, 老夫尚在研究之中，已有一些成果, 还准备择期修订增补教材呢。”
月明晦了然道：“如此。不过古籍珍贵, 堂主不若拓下一本, 也能安心研究，不怕原书损坏。”
这是还是想要《无邪古典》原书的意思。
惟知真人简直要作揖了, “寒央君, 此书不夸张地说, 是如今学堂安身立命之所在，夸张点说，便是修真界未来存续之根本啊！”
月明晦闻言，终于没再坚持了。
“看来堂主为了修真界之未来，是无法成人之美了。倒是我强人所难。”
惟知真人看了眼向引，面露愧意, “寒央君为了我徒儿的婚事一片冰心，为师却不解风情一再拒绝，实在是……”
向引张张嘴, 刚想给他师父一个台阶下, 月明晦却不给了, 直接打断道，“既如此, 我没有更多要求了，契约便这么定下。”
他面色比起平淡, 更显得冰冷。
这边师徒二人一看，尤其是真人，心里不由暗自叫苦，这下好了，还没结婚，就把夫家给接二连三地得罪了！虽然说起来他拒绝月明晦的要求也不是在无理取闹，但和月明晦言语不睦是小事，导致向引日后在月阁受气可是大事！
向引倒是不觉得月明晦会因此刁难他，月明晦的人品摆在这里；不过，他如今确是受了月阁的大恩惠，还一跃而上成了少阁主未婚妻，惟知真人推搪是一回事，他可不能跟着挑三拣四。
他得显露一下诚意才行。但似乎除了……身体……他也没什么可以给的……
向引的目光落到月明晦正在誊写的婚契上。偌大白纸的下方一片空白，是留给仙家烙上神识的地方，这是独属于修真者的契约，永世不磨不灭。
有了，这婚契上还差一样东西。
“寒央君还忘了约定契约的时限罢，”向引开口问道，“我知我算一块烫手山芋，你难道愿意把我一辈子砸在手上？”
尽快在期限内利用他的价值，待月阁成为第一仙门后赶紧和离，对双方都正好。月明晦可以找个正经夫人给宗门诞下下一代嫡子，向引可以悄悄找个山头遁了从此远离仙家纷争。
向引自觉想得无比周全。不仅替自己想了，更是帮月明晦也想了。
月明晦却笃地搁下笔，闭了闭眼睛。向引看见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就如一块绣着青竹的绣花绷子。
“可。”片刻后，他终于道出一字。
向引一愣，“可什么？可以把我一辈子砸在手上？？”
月明晦又露出向引很熟悉的那副欲言又止的隐忍表情，“……婚契可以有时限。时限你定。”
向引张口就道：“一甲子如何？”
一甲子便是他上辈子被囚禁的时间，对向引有着特殊的意义。只要他在六十年里把月明晦从元婴喂上一个大境界到渡劫，月阁应该便会爽快放他离开……
他把时间说得这样短，诚意很够了吧，月明晦应该很高兴吧？
月明晦却死皱起了眉头，看起来非常不满！
向引一惊，难不成，还是嫌太长？这，时限若再短，他就得狠狠心豁出去了，可能每天都要双修……还要双修个好几回……
这样，这样喂出来的修为也会根基不稳呀！
他正当再谏，月明晦开口道：“以一甲子为时限，等时限临期，如果我们合作愉快，那便再往后延长一甲子。如此往复。可？”
咦，竟是这个意思吗？
向引一思考，觉着月明晦的提议真是很好。时间上合适不说，彼此之间还有十足的转圜余地。如若某年某时局势动荡，他便可以不再续契，在这个甲子结束后离开即可，省得与月阁共存亡。对于月阁来说，同样如此，一旦有朝一日他的存在对于月阁来说弊大于利了，那便及时止损。
“当然可以。我很喜欢这个提议。”向引不由笑道。
他对月明晦又有一些新的了解了，他的缄默内敛绝非退让，更不是愚钝的表现。相反他既敏锐又妥帖。他尊重你，前提是他自己不会吃亏。
自己真是眼光不错，相上了一个聪明的夫君……咳，合作对象。
向引一高兴，嘴上不把门的恶习便跑出来了，“如此甚好，一甲子确实太短了，我想也是，寒央君应该也不愿意天天跟我在床上耗着……”
“咳咳咳！”惟知真人被茶水呛了一大口，朝着向引的那眼神明晃晃是：在说什么呢？你就不能稳重些嘛？
向引吐了吐舌头，再看月明晦，人闷头疾书，就当什么也没听到！
月明晦很快补上了婚契时限的条款，紧接着，他抬手一震，也不见他掐诀施术，纸面儿便缓缓竖挂在了半空，其上乍然现出了悠悠灵气，婉转成了他铁画银钩的字迹，就像是从块块墨字间提溜出来灵魂了一般。
“请。”月明晦朝向引伸手。
“寒央君也请。”
向引闭上眼，他虽然无法修炼，但生来便开了识海，此时神识海间浮现出了这封灵气契约的模样，清晰非常。他心念一动，一道独属于他的神识便打在了契约书上，睁开眼，他看见月明晦的神识也已经刻印其上。
纸面儿重新飘落下来，落到了几案上，契已成了。
惟知真人把一切遍览眼底，捋须笑道，“修真界如今盛传着以前老夫说过的一句胡话，‘玄月危危，杳杳沈惠’。但今日之后，这仙家格局，是要大换一换了。”
“借真人吉言。”月明晦淡声道。
惟知真人站起身，“你们年轻人继续叙会儿话罢。等成亲前，按照礼制估计是没机会再碰面了。老夫还有堂中事务，先行一步。”
月明晦看向向引，向引瞧了眼时间，“师父会亲自巡察学生功课。”
月明晦了然，“我记得我在学堂时，还不是这样。真人真是事事亲力亲为，为学堂鞠躬尽瘁。”
“折煞，折煞。”惟知真人说着，移步出了书房。
真人走后，书房沉默一瞬，还是向引先开口，好奇道：“你为何想要讨来《无邪古典》原籍？”
月明晦：“我说了，想要一个结婚纪念的物事。”
向引摇头：“寒央君，我已经开始了解你一些了。你不会这么简单地说出真心话。”
月明晦：“……”
向引：“真实的理由，是不能对我说吗？”
月明晦也摇头，就是不说：“你不会喜欢这个答案的。没有拿到，也无妨。我不会借此为难你。”
他从几案前起身，打开书房的窗，把木帘也卷起。从向引的角度，看不见窗外的景色，但能听到外面朗朗的读书声。每一个在问仙堂修习过的学生，都有过在室外集体大声朗读《无邪古典》的念书经历。
此时学生们在念的，正是《无邪古典》开篇的内容，讲述修真界诞生之由来。
据记载，数万年前，天地初开，古神降世。古神为大地上懵懂的人们开启神窍，又点化数个基本法术神通，从此天地间的灵气可以为他们所用。绝大部分人顺利掌握了这些小法术，另有一些人，原本能正常跟随族群生活，但在神通降下后突然陷入疯狂，于是被族群遗弃。获得基本神通的人们便顺利在灵气大陆上扎根生活起来，并以此道修炼，渴望有朝一日获得与古神齐肩的力量。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但向引发现月明晦听得很认真。
“寒央君，你有想过，修炼到了顶，在其上会是什么吗？”
闻言，月明晦收回视线，放下木帘，室内重新安静了下来。
向引忙说，“只是寻常聊一聊，我并非想与你论道。”
“传说，古神极其强大，力量不可为此方天地所洞察，其身亦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难以直视，不可名状。”月明晦缓缓道，“修士修炼到了顶，自然便是获得和古神一样的境界。脱离此方世界，便谓飞升。不是这样么？”
“修士皆如此认为。但我想听的是你的想法。”向引说。
“我的想法？”月明晦唇边竟浮现出一丝罕见的笑意，“我的想法是，这世间并没有飞升之路。修士不可能修炼到顶。”
向引为他的表情和论调诧异：“为何？因为神蚀吗？”
他说完，便想起了上辈子的惊悚结局，仙家大能齐聚一堂，最后却集体疯癫，自相残杀。
那时恐怖的记忆已经很模糊失去了细节，但只要一回想，那黏腻湿冷的恶心感觉便附骨而上。
向引赶紧把精神集中回月明晦身上。
月明晦说：“众所周知，修士被神蚀的速度等同于境界提升的速度。古往今来，大小宗门、散修都在寻求增长修为、同时减缓神蚀的方法。我认为，然而，不会存在境界可以突破此界，却仍能保持此界内理智和认知的人。因为到那时，他便已经不是这个世界能探察到的‘东西’了。”
“所以向引，你是最特别的。”
向引能听懂，听懂的时候，手臂上也瞬间寒毛直立。
他是仙道中人，可以调用灵气聚灵，但天生无法入道。他知道自己特殊，但在月明晦这番话后，他好像才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有多特殊。
“你的意思是，我也不是此界之物咯。”他开了小玩笑。
月明晦起身走到了向引跟前。向引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肩头发丝却被轻轻拨动，是月明晦俯身拾起了他的一缕头发。
“我可以认知到你、触碰到你。若你不在此界，就是鬼故事了。我会很困扰的。”
他仍是在笑，只不过这个笑容不似刚刚的玩味，透着十足的柔和，却还是冷的，好像是晒在柔软寝被上的月光一样。
听了他的话，向引也笑了：“想不到寒央君也会说调皮话。那你还要娶我呢，害怕了吗？”
月明晦定定地看着他的笑靥。
此时屋内极静，静到只有手边小炉煮茶的滚水声，静到窗外的读书声可以轻而易举地沿着木帘淌进来，叫他想起无数个在学堂修习的午后，忽而听到隐约环佩璆然，他从书册中醒转，看见有一人轻衫缓带而来，微笑转玉靥，星眸坠流光。那人眼波流转，视线正朝他而来时，突然有几名吵嚷的公子越过他的位置，直直朝那人而去。于是那人春风似的笑靥便转了一个角度，再不能为他所窥视，那些笑语也被窗边淌进来的读书声所掩盖。
唯有手边小炉煮茶的滚水声，宛如在昭示他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而此时，他正对着他笑。没有别人，只对着他。那么近，那么摄人心魄。
害怕了么？他怎么会害怕。
他只希望向引不要害怕他。
向引只见月明晦陡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心下纳闷，他是看着两人聊得还不错，才说了些玩笑话，不会仍是惹恼了这位端方的君子？
耳边突然一痒，他不由歪了下脑袋躲了躲，这才发现原是月明晦将握住的那一缕头发妥帖地别到了他耳后。
“我告辞了。”月明晦直起身，道。
向引觉得，每一次接触，他对月明晦的了解，都在更新。就比如此时，他察觉到，月明晦这样的反应，是又在遮掩着什么了。
但是无妨。遮掩并非欺骗，月明晦更不会言有害于他之谎。
至少此刻，他是真心想好好经营这段契约婚姻的。也许，他们可以一起度过不止一个甲子，这个契约能往后续上好一阵。
“寒央君，一切顺利。”他冲月明晦微笑着。
第240章 修真世界6
嫁娶吉日自古便都是双月双日。另, 不喜选三、六、十一月。
四月初八，四大仙门之一月阁嫡长子月寒央成婚，迎娶道侣, 问仙堂问何君。四大仙门魁首皆在闭关并未出席, 然其他三门四位嫡公子悉数到齐，送上贺礼。除此之外, 修真界宗门不论大小、立场, 几乎都收到了观礼邀请, 风声甚至传到了凡间。
问仙堂置妆简朴，虽无十里红妆, 但月阁的道侣大典大操大办。成亲当日, 迎亲路上嫣红的纱幔十步一系, 华丽的花轿百步一抬，金辉漫漫。月阁的护山迷障当日也大开，于是百里之外的凡人都得以看见平时被迷雾笼罩的月阁宗门，今日漫山的大喜之红。
直到百年后，仍有有幸观礼的修士意犹未尽地对晚辈讲起当日道侣大典的画面。
“……成亲讲究一个晨迎昏行。道侣大典黄昏时才开始，我跟师兄天不亮就去排队, 连问何君的花轿都狠下心没有去看，排了足足一天这才在道侣大典前挤到了一个靠前的位置。那天的晚霞真是我见过最美的一次，红得直烧到了天边去！”
“掌门, 说说月阁主和问何君嘛！您既然位置靠前, 一定是看得很清楚吧？”
“看得很清, 看得很清。两位新人是携手一起亮相的，喜服红得比晚霞还要漂亮！月阁主如今性子杀伐, 但当时还是少阁主，瞧着只是性情冷而端方, 被喜服一映，竟很是乖顺。”
“乖顺……掌门这么说，学生都要发抖了。”
“当时确是如此嘛，还是少年人的意气。问何君真真是个美人，百年来，我再没见过有人能把大红穿成那样妍而不媚的殊丽之态。他一朝月阁主笑起来，我们这些在下面看的，骨头都忍不住发酥！”
“果然问何君是当世第一美人，无人能敌！阁主不愧是阁主啊，定力也属当世第一罢，竟然没当场就把问何君抱进洞房……”
“何止。听说当晚月阁主被众仙家缠到很晚，灌了三大坛灵酒醉到神志不清才作结，两人连洞房都没入呐！众仙家有气也正常，谁能想到月阁会捷足先登？尤其三大门，对月阁简直恨得牙痒痒，把问何君编排得多少不堪，亏得这大婚排场够大，才堵住了一些小门小派的嘴。”
“竟连洞房都没入么？！阁主可真是暴殄天物！不过月阁的修炼方法向来抛去七情六欲……可问何君世人皆知是个双修用的炉鼎……不知百年过去，他们有没有同房过……”
“同房私隐实在无从得知，但据说百年以来，两人已成怨偶，朝夕都难以相对……问何君更是足足五十年不曾踏出过月阁，许是被阁主禁足了罢。”
“唉，学生为何没早生一百年，这下可好，在修炼到彻底发疯之前，还不知道能不能再一睹阁主和阁主夫人的风采！唉！”
“修真者岁月太长了。何解初初都是漂亮*？何解如今处处都是破败？这是预料不到的事。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又有什么意外呢？”
“谢掌门点拨，学生有所感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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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引自睡梦中醒来，屋内一片寂然，屋外鸟鸣流水，空谷幽幽。他身处的是月阁阁主之洞府，睡的是月阁阁主之睡床。
他没了睡意，拥被坐起身。他一个人睡在大床正中央，衾被薄凉，衣衫轻挂肩头，乌发凌乱肆意铺洒，端的是春睡方醒，惬意朦胧。
倘若忽略他眼底浓浓的倦怠与郁色的话。
自从与月明晦立下婚契，已过去足足一百一十年。
他离开问仙堂后，问仙堂的修士暴死案，最后也没查出凶手究竟是谁。没必要再查了，凶手呼之欲出了不是吗？犯再大的罪杀了再多人又怎样呢？只要你有利可图，便可以得到大仙门庇护，还能风光成亲。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
在其他三门的推动下，修真界江湖上的流言大多都是这样的形状。
他们面对向引和月明晦的突然成婚，措手不及，无可奈何。把一个炉鼎奉作唯一的道侣，月阁这招实在太绝了，其他三门自认豁不出去。无可奈何之余，却不可能悻悻作罢。于是他们大肆抹黑起月阁与向引来。
月阁么，便说成婚是彻头彻尾的政治动作，打破了几大宗门的平衡，仗着有炉鼎，想一家独大，野心昭昭；向引么，什么嗜血如命、以色侍人、卖身求荣，那更是怎么难听怎么说。那日盛大隆重的道侣大典，似乎只为向引挣得了一晚的面子与尊严。昔日修真界第一美人、问仙堂问何君诸如此类的称呼，很快便只剩“一个炉鼎”而已了。
在这样的江湖环境下，月阁开始避世不出。因为流言，新入宗的弟子数量锐减，还有一些已筑基的修士怕自己的名声跟着月阁一起坏掉，也离开了宗门。但是金丹期修士倒是一点没少。
无他，有一个修炼时为你布阵护法的辅助，实在太爽了！
平时打坐修炼结束，因着对仙道的新领悟，脑子总会要昏沉混乱好一阵，但自从宗门得到那个炉鼎以后，修练完跟以前比简直是神清气爽。
护个法都那么爽了，倘若能跟这个炉鼎双修一晚，还不知能有多舒服。
炉鼎长得也非常漂亮，无愧于昔日第一美人的称号，但他脸上总是拢着愁绪，不太开心的样子，只有零星几人见他笑过，据说笑起来极美，有倾世之姿。
也不奇怪，因为少阁主自把他娶进门以来，就对他不闻不问了。作为一个体质惊世，容姿甚美的炉鼎，夫君却视而不见，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被厌弃已经是明晃晃的事实。
也就是看在他还是少阁主道侣的身份上，无人敢造次罢了。
向引原先性情开朗爱玩，进入月阁六十年，逐渐变得沉闷起来。
他要做的事不多，正如婚契里约定的那样。因为月明晦压根就不管他。他们大婚时就没睡同一个房，之后更是没有。不仅如此，月明晦安排了一个宗室子弟为他勤务，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和他能有什么社交上的接触，包括月明晦自己。
月明晦确实没把他当成炉鼎，但他也跟一个摆件无甚区别。
走在月阁廊间，所有人看到他，行礼过后，便是对他的背影一阵窃语。他知道所有人都在议论过门以来他被少阁主冷待的事。
以此，他身在阁中，也听到了江湖上的那些不堪传言。他的品格和名声，原来在外面已经污糟不已。讽刺的是，他根本没做过以色侍人的事，因为他压根都见不着月明晦一面。
不是没试图沟通过。他让自己的那位勤务去找月明晦要求见面，带回来的消息不是少阁主在闭关便是少阁主外出中，有什么需求就跟勤务说。
他能有什么需求？月阁不短他吃穿，把他保护得滴水不漏。他无非是想告诉月明晦，他受不了这样的冷遇，需要一个解释罢了。他可以忍耐那些抹黑和侮辱，但是月明晦的冷淡放置却为那些议论加柴添火，这是他很难接受的。
诚然也没见月明晦对谁热乎过，但他们已经成亲了啊，难道不应当站在一起吗？
向引不求月明晦怎样维护他，毕竟月阁处境也不好，但至少别像现在这样，沉默等同于许可。
而他被丢弃在了只有他一个人的对立面上。
久而久之，他心里也有了气。后来，即便他在一些宗族祭祀的场合作为月明晦道侣出席，总算见到了月明晦，他也不想和月明晦说什么话了。往好了想，起码，月明晦没逼迫他行双修之事。
他让他心寒了。他是想好好经营这段婚姻的，没有爱情也可以做夫妻，月明晦品性好又聪明，他甚至还盼着这个契约能长久维系。
然而事实如此，他过了一甲子后便觉得难以为继。再在月阁这鬼地方待下去，他怕是不修炼也要疯了。
六十年契约将要到期的时候，向引决定回一次问仙堂。还要不要把婚契继续下去，他想听听他师父的意见。
自嫁入月阁以来，他还没出过宗门。月明晦在一年前便又进入闭关期，他让月维仪给月明晦留信说明他的去向，便动身前往问仙堂。
堂中一如往常，学生虽然换了好几茬，但相熟的书童和教习先生还在，惟知真人也还是向引记忆里笑眯眯的样子，大家很是热闹地欢迎了一番他。堂中学生似乎未被外界舆论影响，围着求他为自己布阵护法，气氛吵闹融洽。他心情松快，一一应下。
是夜他与真人对坐饮茶谈天，真人一句，向引你是不是在月阁受委屈了？便瞬间让向引鼻子一酸。
“我没受委屈，”他强颜欢笑，“我只是过得有点不开心。”
他便与真人说，他不想再继续婚约了。
真人一时无言，转而说他太过鲁莽，问他一路上可遇到什么危险？
他心里这才一惊，他没有仙家飞天遁地之术，过来一路与凡人赶路无异，以他容姿没被打劫遇险简直要烧高香。
真人猛摇头，你啊你，真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以前是为师之过，如今也要算上月家一份。
见向引沉默，于是再劝他三思婚契一事，让他在堂中歇息几日，转换心情，好好想想。
屋外突然一阵喧闹，真人正要起身探查情况，忽然有一人移门乍现入屋中，恍如月色破户，清辉坠明。
“你……”月明晦突然在这里出现，向引震惊难言，都要怀疑他的真假虚实。
月明晦大步向他走来，一把拉过他的胳膊把他拽起身。动作之大，几案上的茶水泼了一地。
“跟我回去。”
他的态度不由分说到简直独裁，确实是月明晦本人。
惟知真人也赶紧站起来，“寒央君怎么来了？这是有甚要事？”
月明晦都没有睬他，只问向引，“你为学堂学生布阵护法了么。”
他气势逼人，向引答了尚未二字。
月明晦“嗯”了一声，又拉起他要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以后不要再来。”
“？？”向引扯开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出乎意料的好扯开。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月明晦说。
也许是身在“娘家”问仙堂，向引有底气，也不想问仙堂被如此看扁，比在月阁不知强硬多少，质问道：“说不该来就不能来？不光是我，我师父也得要一个解释。”
惟知真人一瞥窗外，已经有不少好事的学生自以为隐秘地听起了壁角，赶紧打起圆场：“寒央君估计是担心六十年前的凶案重演……”
六十年前的堂中修士暴死案，共同点正是事发前他去往死者的练功房布置过聚灵阵。
向引闻言更是无法理解，“原本此凶案便与我毫无干系，仅仅是布置一个聚灵阵，何谈重演。莫非师父也觉得当年我有嫌疑？”
月明晦道：“我上一次能保住你，不是次次都可以。倘若明天发生命案，你当如何？你就是板上钉钉的有罪。”
“……”向引脸色愈发难看。
月明晦又道：“你已是月阁中人，也不该在别处私自为他人行修炼之便利。”
向引想，这还像个理由。他看来是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
月阁因为他今天来问仙堂，明日就要被他再度拖入凶案的脏水，后日便要有修士因为他不在阁而修炼走火入魔疯掉。多好笑。
多少年请都请不来一次见面的他道侣，因为这点破事特特地地出关跑来抓他回去。
“和离吧。”向引丢出了三个字。
屋内屋外所有人都愣怔住。
见没人说话，向引又道：“我本来回来，就是因为婚契一甲子时限已到，想找师父相谈此事。现在我确定了，婚契我不想再续了。月阁也能及时脱身，免得被我连累泼一身脏水。寒央君，你应该没忘记婚契时限将至罢？”
“我……我记得。”月明晦估计也是没想到他这茬，有些惊讶，声音一张口竟是没发出来，扯成了破碎的音调。
紧接着。
“我不许。和离此事，你想也别想！”
月明晦此话间甚至渗透出了一丝元婴巅峰修士的威压，显得高傲到独裁，周围瞬间死一般寂静。
向引：“？！”
月明晦为什么会不同意？
很快他就想明白了，环视了一圈室内，也不怕扯破脸了，冷笑道，“是，学堂里外这么多人在听着呢，我当这么多人面提出和离，是把月阁的面子往地上踩。你又怎么可能会松口放我走呢。”
月明晦面色一再黑沉，显然是被向引气了个狠的，连雪白衣袖下握紧的拳头都隐隐颤抖起来。
惟知真人插进他二人之间，着急万分，“别冲动！都冷静冷静！这样，布阵护法的安排就取消了，向引你和寒央君今晚也别急着回去，好好想想、聊聊，等明天再回宗门不迟！”
向引自是不愿回月阁的，答应下来。然而，月明晦竟然没有拂袖而去，也留了下来。
惟知真人有意安排他们睡在一间房间，但月明晦果不其然没进房间跟向引一起睡觉。
然而子夜，他在睡梦中被月明晦给挖了起来。
向引有起床气，还没发作，却被月明晦放出的一段传音惊到睡意全无。
月阁传音，阁主夜轮尊在闭关中横生差错，陷入了永久的神蚀状态中。疯癫的夜轮尊现已冲破闭关禁制，闯入主宗，恐酿惨祸。
向引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上辈子的夜轮尊！他虽然是被其他三门围剿时战死的，但与目前的时间点几乎吻合。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无法躲开的命数？
向引没有在这件事上给月明晦看脸色，他都没来得及跟惟知真人告别，便与月明晦两人连夜御剑赶回了月阁。
无极剑上，月明晦眉眼间难掩躁郁。他在闭关中强行出关，本来精神就不太稳定，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
向引不由说，你何苦出关抓我回去，我又没在做坏事。你倘若留在月阁，现在还能顶事。
月明晦闻言浑身躁动气息更烈，语气都暴躁了，“火烧不到你身上你是不知道疼！”
向引冷声摞下一句，“是，我跟你不一样，我没爹。”
月明晦：“我不是说这个意思。”
向引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遂闭嘴。
饶是已经御剑急行，路上传音仍一封接着一封，情况十分紧急。
向引又问月明晦，能否使用传送术。
这是一个需要咏唱的高深术法，因为所耗灵力过多，因此不能接连使用。
月明晦却拒绝了向引的提议，仍是御剑回宗。落地月阁时，他气息已然不稳起来，需要向引搭把手了。
看见主宗当下的光景时，向引骤然抓紧了月明晦的胳膊。
高耸巍峨的宗门主楼月阁竟然倒塌了，四周裙楼与桂木亦齐齐毁坏，远看塌得无比平整，竟像是被一柄巨剑齐齐削平了去。昔日静雅肃穆的月阁，朝夕之间变成废墟一片。
废墟中无人，月明晦在赶路途中便传音组织阁中撤离。但废墟之中分明又是有人的。
自然是陷入神蚀冲破闭关禁制的夜轮尊。尽管此时他在向引和月明晦眼里与怪物无异。
他们赶到的时机再糟糕不过。来早一步，或晚到一步，他们都不会见到这样永生难忘的情景。
夜轮尊坐在废墟之中，正在饮剑。
当真是饮，他双手高高举起他的本命剑霜华，张口往嘴中送去。他的嘴巴已经被宝剑割裂到一个诡异的宽度，几乎横穿整张脸孔，口涎和血液沿着裂开的下巴滚落到他的喉部。他的喉咙正在收缩着，努力吞咽着剑身。双手下压，喉咙吞咽，他慢慢地把整柄剑都吞进了身体里，同时，也意味着他把自己的身体用剑捅了个对穿，钉死在了地上。
夜轮尊饮下剑后，眼中竟然迸发出了强烈的亮光，双手胡乱挥舞着，似是得偿所愿，狂喜不已。然而不过几息之间，他浑身一颤，双眼顷刻灰败，手也随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失了力，却倒不下去，因为剑身牢牢地钉住了他的身体。
霜华剑煞气凛然，贯穿了夜轮尊的丹田，瞬时便毁掉了他近千年的修行。他死在自己的剑下，没有一丝活路可言。断壁残垣的主宗废墟上，灵气盘旋围绕，渐渐散去。
没有上一世的三门围剿，夜轮尊仍然在相近的时间点，死了。
仅仅一夜，一切天翻地覆。
亲眼目睹这样惊悚的死状，继而联想到上一世，向引的意识顿时涣散错乱了些许。他与月明晦已分不清是谁搀着谁了，一时之间更没察觉月明晦早就冷汗涔涔，面色惨白无法言语。
两人如此呆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渐渐有先前下山避难的月阁宗室上山查看情况。月阁静心无欲的修炼方式在这时起了作用，尽管在目睹夜轮尊死状后，登时又有几位境界不稳的宗室子弟陷入了短暂的疯狂，但仍然有能掌事的月家人努力维持着冷静。
他们冷静地发现，少阁主也进入了神蚀状态！
阁主因为神蚀已陨，他们怎能接受少阁主顷刻间便要重蹈覆辙？
向引突然听见身边月明晦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不”字。
他骤然回神，周围不知何时已团团站满了人。
“这个炉鼎到现在还没派过用场”、“现在就让他们双修！”、“但少阁主一直不愿意碰他！”、“来不及了，把炉鼎同少阁主关到一起！”……
向引第一次进月明晦的睡房，是成婚那晚，但月明晦当晚根本没回房间；向引第二次进月明晦的睡房，是与月明晦一起被月阁宗室们扔进来的。
向引只见过一次月明晦神蚀时的状态。平时那样冷淡端方的人，但神蚀发作时竟然会控制不住地动情，举止热情又露骨。
但那一次他很快就清醒了，程度并不严重。跟这一回完全无法相比。此时他的状态和寻常深度神蚀不停发疯的修士不同，很安静，是就像在等死一样的死寂。
宗室们把月明晦抬上床后，便犯了难。
少阁主神智不清，双修时可如何动作？然而，若不双修，便无法让他在短时间内恢复神智！
众宗室窃窃私语举棋不定，这时一位女修站了出来，她同是月家嫡系，在宗室内德高望重，人人皆尊称一句月姑。
“此炉鼎与寻常用法相反。少阁主昏迷于行事无碍。”月姑说道。
众人震惊难言，炉鼎行事时竟处上位，闻所未闻。这要如何行采补之道？
“此炉鼎并非采补修为，而是修复神蚀之用。自然是需要其精//元注//入。”月姑面不改色，对床上呆坐的向引说，“去，把少阁主绑到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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