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七,星期六,天气晴。
盛夏的阳光热辣,还有不少同学在篮球场上挥洒着汗水。
两旁的梧桐树郁郁葱葱,一缕缕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斑驳的光影铺满整条校道。
校园的广播来回放着周杰伦的歌。
今天是高三学生最后一次回到学校的日子。
五月份拍的毕业照已经洗好了,老师派到每个同学的手里,接着便是一阵哄堂大笑。
“老师!我们不能重拍吗?!我强烈要求重拍一张!我可以自费!”
“怎么还有拍到翻白眼的?”
“笑死了。”
“这个斗鸡眼是认真的吗?”
“我那不是翻白眼!你还笑我,你看看你自己,嘴都歪了!”
“这里还有个歪头耍帅的。”
照片定格的瞬间,有规规矩矩露出微笑表情的同学,也有故意做鬼脸的。
那一刻留下的美好,将是永恒。
“你们每个人能不能给我写个签名照?”
“把我的同学录写一下谢谢。”
“还有哪位同学没有加我的微信,赶紧加上。”
“没带本子咋搞,要不写校服上吧?”
“这个建议不错。”
言惟秋忙得晕头转向,一会要给同学们签笔记本,一会要写同学录,一会还要配合拍几张照片。
他的校服上已经写满了同学们留下的签名。
甚至还在他胸口处画了颗爱心。
前桌等他忙完之后,转过头来笑眯眯地对他说道:“对了班长,你有看到过我们学校高考那天的采访吗?”
言惟秋:“什么?”
“就江同学的采访啊。”前桌把视频链接发给了他。
学校高考那天,学校门口有不少警察在维持秩序,还有陪考的家长们和记者在守候。
考试结束后,记者一拥而上,抓着考生就要进行采访。
而江月白就是其中一个被记者抓住要采访的倒霉蛋。
江月白无奈地看了一眼摄像头,收起了不耐烦的神色。
记者:“有想要报考的学校吗?”
江月白:“a大。”
记者:“为什么选择a大?”
江月白:“因为喜欢的人他要去a大。”
记者双眼一亮,感觉这期素材有了,“可以跟我们分享下你喜欢的omega吗?”
江月白纠正:“他不是omega,是个beta。”
记者稍微愣了一下。
江月白还意犹未尽地补充了句:“我们是青梅竹马。”
视频的最后还能看到江月白略显得意的笑容。
言惟秋:“……”
江月白这个显眼包。
前桌轻啧一声,调侃道:“班长,江同学说的青梅竹马beta应该就是你了吧?”
同桌:“难道你觉得还有别人吗?”
前桌:“我怎么觉得江同学是故意在采访里向班长表白的。”
同桌:“这算表白吗?”
前桌:“这不算吗?”
同桌:“班长,你觉得算吗?”
言惟秋:“……”
他说不清现在的感觉,有欢喜也有惆怅。
他把视频下载保存到相册里面。
前桌打开相机对着他的脸拍了好几张照片。
“班长,你不去找江同学拍几张照片吗?”
“毕业不留下几张照片很可惜欸。”
“我给你们拍几张吧?”
言惟秋点了点头,他正有此意。
高中的三年,因为他和江月白不同班,自然也没留下什么照片,还不如趁着这次的机会多拍几张照片。
“那我去找找江月白。”
一路走到三班都有人跟他打招呼。
三班吵吵闹闹的,一堆人围在一起看电影。
江月白的座位上没有人,他环顾一周都没看见江月白的身影,只能随便抓住一个同学问了下。
男生挠了挠头,不太确定地说了句:“我好像听到他说有东西落在了实验室,要回去拿。”
学校实验楼那边,一楼那几间课室基本都不用的,是废弃的实验室。
所以高考的时候,他们有些同学的书暂时先放在了实验室。
实验楼距离教学楼比较远,今天高三返校的同学都忙着在拍照和互相道别,实验室里几乎看不见人影。
“江月白?”
言惟秋一边走一边喊着他的名字。
实验室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言惟秋喊着江月白的名字也没听见回应。
“奇怪,人去哪里了?”
不是说在实验室吗?里面没有人。
言惟秋打算到实验楼的二层看看,在经过楼梯拐角处的洗手间时,他闻到了一股极淡的青柠味。
这股味道很熟悉,他依稀在哪里闻到过。
为什么这里会有青柠的味道?
他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越是靠近,这股味道也变得越来越浓郁。
酸酸涩涩的味道,带着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沁人心脾。
他忽然想起来,那天他故意凑近江月白的脖子逗他说要闻闻他的信息素时,在江月白身上曾闻到过这股味道。
只是当时他以为是江月白换了新的沐浴露,或者是衣服上的皂香,所以并没有在意。
原来,那不是什么沐浴露的味道也不是衣服上的香皂味,而是是江月白信息素的味道。
是……青柠吗?
言惟秋恍惚地嗅了一口。
等等——
言惟秋怔在了原地。
他为什么可以闻到江月白的信息素?
言惟秋神情木然地后退了一步。
他下意识地否认,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或许是他搞错了,那不是信息素。
江月白也不在洗手间里面。
或许他并不在实验楼。
言惟秋慌乱地拨打着江月白的电话,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他刚转身,就听见身后的卫生间传来熟悉的铃声。
言惟秋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去。
直到铃声结束,江月白都没接起这通电话。
言惟秋再次打了过去,铃声一遍遍在洗手间响起,但是无人接听。
“你倒是接电话啊!”
“为什么不接电话?”
“是晕倒了吗?”
言惟秋焦急地来回踱步。
他不敢靠近,只能距离远远的。
妈妈出门前叮嘱过他,不要在学校逗留太久,他现在身上的gidh值偏高,随时都有可能分化。
所以在出门前,妈妈还给他塞了一盒抑制剂。
原本是为了预防什么突发状况,言惟秋也没当回事,没想到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踌躇许久,只要把抑制剂送到江月白手上他就离开。
越是靠近洗手间的方向,他就越痛苦,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双腿像是灌了铅,只能扶着墙一步步慢慢地走。
alpha的信息素在他踏进这个区域时,就已经牢牢缠上了他。
言惟秋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体温正在飙升,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身体,肌肤大片都呈现红色,像是过敏的症状。
好疼。
言惟秋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江月白,你还有意识吗?”
“我来给你送抑制剂。”
还是没听见任何声音,言惟秋只好拿起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
忽然,洗手间的门从里面打开,言惟秋愣了下,只看见从里面探出一只手,接着就将他拽了进去。
言惟秋猝不及防,手机掉落在地上,那通急救电话也没能成功拨出去。
因为关着门,洗手间的灯光昏暗,但熟悉的气息让言惟秋能清楚地知道,眼前抱着他的alpha就是江月白。
浓郁的青柠翻江倒海地向他涌来。
江月白抱着他,将他放在洗手池,亲昵地喊着他的名字。
“小秋,我的小秋。”
言惟秋心里狠狠地颤了一下。
“小白。”他轻轻喊了声,想要回抱江月白的时候,才发现江月白的体温很高,连落在他颈肩的呼吸都十分滚烫。
言惟秋被他抱得快要喘不过气了,只能不停地在他怀里挣扎着,“小白,你先放开我。”
江月白站在他的*腿之间,一手箍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微微抬起他的下巴,他甩了甩晕沉沉的脑袋,无法集中注意力,瞳孔一点点扩散,整个人倒在了言惟秋怀里。
言惟秋不受力地向后倒去,他连忙喊着江月白的名字。
江月白压在他的身上,像小狗一样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露出一抹痴迷的神色。
“小秋。”
“可以亲亲吗?”
“我好想亲亲你。”
言惟秋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在江月白那张脸凑近他时,伸手推开了他的脸,扭头看向一旁,紧张地说道:“不行,不可以。”
“为什么?小秋不喜欢我吗?”江月白委屈地看着他,舔了一下言惟秋的手心。
吓得言惟秋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小秋。”
“好喜欢小秋。”
江月白的指尖慢慢地抚上他的后颈,炙热的温度让言惟秋颤了颤。
言惟秋不知道的是,他原本光滑的后颈此时此刻已经鼓起一个小包,整块腺体都变得红肿,正在散发着诱人的omega信息素。
言惟秋微微抿着唇,深吸一口气。
他悄悄地把装着抑制剂的盒子打开,把针剂准备好,正要拉过江月白的手给他扎上一针的时候,江月白忽然嗅了嗅他的脖子,在言惟秋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狠狠推开。
“嘶。”言惟秋被他推倒在洗手台上,后背撞上了洗手池,瞬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抑制剂也摔在了地上,化成碎片。
属于omega的信息素一点点散开来,香甜的甜橙和酸涩的青柠糅杂在一起。
alpha的信息素变得极具攻击力,像是无数道利刃向他袭来。
刚才还乖巧甜腻的alpha变得强势凶狠,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你不是小秋。”
江月白陌生的眼神让言惟秋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到害怕。
言惟秋微微红了眼眶。
原来江月白在易感期的时候想的人是他。
原来江月白在易感期时也能拒绝别的omega。
原来江月白是真的讨厌omega。
言惟秋的心脏此时此刻像漏了一角,甚至顾不上身上密密麻麻的疼意。
江月白好像恢复了清醒,但又不完全清醒。
他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眼前模模糊糊的景象全都是重影,就像只剩下黑白色。
他根本无法辨别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
空气中的甜橙信息素扩散开来,甜腻诱人,对于任何易感期的alpha来说,都带着致命的诱惑。
他踉踉跄跄地来到最后一间厕所,把自己锁了起来。
他不能背叛小秋。
“出去!”他的声音带着无边的冷意。
言惟秋看着地上那支破碎的抑制剂,轻声叹息。
他从洗手间出来,把外面的门关上,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再次拨打了那个未能拨出去的急救电话。
……
……
方秀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言惟秋已经在病床上躺着了。
旁边的医生在检查他的报告,露出一抹职业式的微笑:“恭喜你成为了omega。”
言惟秋连假笑都笑不出来。
他整片后背都青了,尤其是他的腺体,现在还能感觉到火辣辣的刺痛。
医生严肃地叮嘱他不能再刺激腺体了,体内的gidh值还没稳定下来,但因为alpha易感期让他促进了分化,正式成为了一名omega。
言惟秋小声嘀咕了句:“也没机会接近alpha了。”
江月白跟他在同一间医院,易感期的alpha会被强行隔离,直到整个易感期结束。
在此期间,除了beta以外,alpha和omega都不能前去探望。
方秀看着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眉头紧皱:“你这是被人打了吗?今天不是回学校吗?跟同学起了争执?小白呢?他怎么不在?他没有帮你吗?”
没理由啊,小白小时候就会护着小秋,要是看见小秋伤成这样不得疯啊。
言惟秋面无表情地开口:“就是小白打的。”
“嗯?!”方秀瞪大了双眼,惊讶地开口:“那他是不是挨你刀子了,现在躺在医院了吗?是死是活?”
言惟秋:“嗯?”
方秀:“小白那孩子从小到大都被你欺负,挨打也从来不还手的,吵架也不还嘴,你说他打你,我是不会信的。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惟秋:“……”
他小时候可乖了,怎么说得他跟小霸王似的。
言惟秋:“小白易感期,我去给他送抑制剂,我被他刺激得直接分化成omega了,但他不知道我分化,以为是别人,所以把我推了一下。”
方秀一言难尽地开口:“幸亏他不知道你分化了。”
言惟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知道了也不会怎样,他不会标记我的,毕竟他不喜欢omega。”
方秀把带来的水果洗了洗,放在言惟秋面前,听到他的这句话,有些懵了:“他跟你说的不喜欢omega?”
“嗯。”言惟秋狠狠地咬了一口草莓,想起江月白推开他时那副表情,他现在还记得。
“他很排斥omega。”
“上学的时候他从来不跟omega交朋友。”
“要是被他知道了我分化成了omega,我很难想象他会有多崩溃。”
“不,不会。”方秀笃定地接了他的话,温柔地笑了笑:“你应该相信小白的感情。”
感情的路要自己走,她不方便插手,也不想干涉太多。
她想要孩子自己体会这种感觉。
如果小白知道小秋是omega,那他就已经顾不上讨厌被信息素支配这件事。
alpha的大脑里,永远都只想着他要如何标记他的omega,在omega身上打上他的标记,向所有人宣誓,这是他的omega。
这是alpha的劣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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