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觉一番心理战争没人知晓, 或者居元青能猜到，但对方并没有对此表露过多的态度。
甚至在方觉有几分提心吊胆将对方送入小世界时候, 他也只是打量了小世界几分，很快就只当没有这回事了。
方觉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但对待居元青这种人，是不能挟恩以报的。
对方会不会报恩不说，你敢要挟对方，不要命啦！
但居元青又是必须存在的——
方觉手下并没有真正能动用的高手, 他从系统雇佣来的机器人确实有着极高的修为，但这些机器人是作为店员雇佣的，并不承担打架业务，更多只是一种威慑。
打架？那是另外的价钱。
居元青在天方已小有名气，且打上了方家的烙印，以居元青的性格，不会主动去解释这当中的缘由。
另一方面, 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一股未知的似是血魔的力量正虎视眈眈，他知道自己菜逼的属性——
哪怕有系统开挂, 他本质上也只是个普通人，性格不是最适合修真的, 对功法秘籍也没什么悟性, 真真全靠系统一路扶持。
若是真的打架，若没有系统开挂，他大约就属于被人越级挑战那一个。
哪怕他察觉自己不足后一直在努力补漏, 但终归天赋所限，修行一途, 从来不是努力就有用的。
走上长生大道的修者，就没几个不努力的, 可真正长生的又有几人。
方觉是越修炼越觉得自己像个漏勺，哪哪都是不足，他补得了一个两个洞，却无能把所有洞都补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开始理解一种说法，一种有关重生的说法。
一个人若是重生回到过去，改变命运的几率有多大？
若是没有往后的记忆，这个人几乎只会重蹈覆辙，几乎不会改变他命运的大轨迹。
即便带了记忆，对于普通人来说，改变命运的几率也很小很小——
一个人的性格、资质、天性是很难扭转的，不爱学习的人几乎不可能因为重生而变得重新热爱学习。
若他真有这份定力，在经历一次两次的后悔莫及后，他早就热爱学习了，压根不会奢望什么重生。
至于什么背出彩票号码，炒股之类的说法，更显荒谬。
真正的普通人，不会记住彩票中奖号，哪怕可能巧合记住，也不一定能记住是哪一期、哪一天。
股票同理，一个从不接触的人，别说股票编号了，可能就连股票的全称都说不明白，能记住个赛道都算不错了，而股市瞬息万变，能记得哪一年涨就算不错了，又哪里能清晰记住某月某天某时。
一个人是很难赚到认知之外的财产的，譬如一个奥运会要在哪里召开的消息传出。
很多人也就仅仅只是知道这个消息，可有的人却能够从中提取商机，这当中的差距虽不能说是与生俱来的，但主动分析动脑的能力却天然拥有差距，许多人的脑子，确实不会主动去动。
这些东西，几乎不会因为一句简简单单的“重生”就发生改变。
人要改变命运，依托不了虚无缥缈的重生，只能依靠努力，不断的努力，让自己拥有更广阔的世界。
但不管哪条赛道，到了最后拼的，都是天赋，努力能够让你走到上游，努力+天赋才能让你走到最顶端。
方觉这个仙，修得心里拔凉拔凉的，但他根本没什么时间考虑自己天赋不好，有那时间不如多修炼一会，多想想怎么赚取更多的信仰值。
但，虎视眈眈的血魔总要有人去处理。
数千年前，天方对血魔宗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飞升，且连对方飞升后的烂摊子都没法子处理，还好出了个方乐生扫尾。
数千年后，天方好似也没多大长进——
血魔宗消息早就经由逍遥宗传给各大门派了，可至今他没收到一点具体的进程。
怕不是最后，又要飞升一个血魔。
他打赢血魔的可能性不大，但居元青就不一样了，对方将是未来打血魔的重要战力，他要给对方提供足够的成长空间。
方觉看了看商城里那个不知道有多少个零的新躯体价格，咬咬牙几乎花光了所有信仰值买下了一个新的体子。
新体子是修真界体质，比起方觉原身不知好了多少倍。
这一个体子加上来，方觉修炼速度几乎提升了整整一倍——
尽管，对上居元青这种“天之骄子”还是拍马不及，但方觉心满意足，每天除了查缺补漏一下外，几乎不再进行势力的扩张。
一来扩张太快容易得罪太多人，招致祸患。
另一方面，方觉的修为实在不够用，好在海图扩张很有用，扩招玩家就是一笔巨额的“定期储蓄”，每天都会为他提供大量的信仰值。
方觉吃到了甜头，考虑着要怎样才能了无痕迹地引入更多玩家。
天方人口众多，几万人丢进来本来激不起什么浪花，但……玩家是特殊的。
死而复生就已经很容易引人注目了，跳脱的行为更是恨不得让人掐死他们！
而且，大额的人口引入，必然对原生世界造成影响，他必须维持好入侵世界的人口数量，来保障原世界的稳定运行。
兽人大陆因为星核不在了，本就容纳不了太多人，蝗灾世界只不过是一个不大的中武武侠世界，也容纳不了多少人，唯一能大量投放人口的，只有天方。
但后来的玩家直接送入天方，对前面的玩家并不公平，一次海图测试还能是借口，总不能次次都是海图测试吧！
一时之间方觉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除了给官家那边多发点账号外，只能多发点奖励刺激玩家提高在线时长。
账号抽奖当然也在继续，抽奖频率提高到了一周一次，每次的数量也增多了不少，同时在官网开辟了一个玩家自荐通道，没有要求，玩家尽情自荐，官方会从中抽取适合的玩家。
方觉自觉完成了所有事情，正欲收回心神全力闭关的时候，却见到一个帖子，说的是头盔的差异。
海图开启后，因为需要制作大批量头盔，方觉嫌麻烦，就把召唤券给了官家，让官家那边制作。
官家那边出于耐久度考虑（第一批拿到头盔的玩家已经反馈过，尽管他们很爱护的使用，可头盔已经出现磨损了，担心可能用不了多久头盔会损坏），使用了质量更好的头盔来贴召唤券。
当然，官家那边没有说自己是官家的人，只是让方觉配合，说他们是头盔的制作承包方，现在发放的头盔有几种版本，一种就是第一批那种，但耐久度不够，经不起风吹雨打，也不耐摔，如果头盔大范围损坏（即召唤券符文损伤），可能会出现不能登录的情况。
另一种就是新材质制作的头盔，质量更好，但头盔收费也更贵些，也算是满足了两方的要求吧。
这两种头盔发出后，很快就有玩家讨论起有没有可能使用体积更小的东西——
譬如手表手链，或者项链眼镜之类的东西。
这些当然不是什么问题。
官家那边当然也悄悄试过其他载体，他们发现那张特殊的符文虽然拿在手上时候有一个手掌那么大，可一旦要将它贴在其他物品上时候，它会自动调整大小。
他们甚至用戒指做过试验，那符文会自动缩小到戒指上，带上戒指就能接通游戏。
试验是悄悄进行的，官家那边并没有和方觉说，但在发现可行后，他们很快找了方觉，和方觉商议了定制的可行性——
当然，既然定制，那一定是溢价的。会来定制的人自然不在乎这一点点的溢价，而且定制也意味着独一无二，甚至满足了不少人的中二幻想！
至于定制的钱，官方却没有昧下，而是主动打给了方觉。
根据他们的分析，方觉一定很喜欢钱。毕竟对方忙得不见人影了，都还在兢兢业业开他那个卖鸡蛋的小店呢！
只不过，随着蝗灾世界蝗虫的消失，异界里的鸡鸭养殖也迎来了饱和，后来的玩家已经基本不养鸡鸭、也不捉蝗虫了。
方子小食现在卖得更多的，反而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俨然从一个食品杂货店变成了纪念品店。
卖的都是些独一无二的手工小作品。
游戏里玩家们多多少少都会做些怪模怪样的小东西，但兽人大陆的人口就那么多，消耗不了这么多产品，方觉只好主动出面回收了一部分拿来售卖。
这笔钱其实金额不大，甚至可以忽略，而且纪念品的单价不高，销量也不好，但那家小店一直兢兢业业到时间就开门。
官家分析，要不就是方觉有开店爱好，要不然就是对方想着小钱也是钱，一定要赚。
所以，官家这边三不五时就会派人将那些小东西拍下了——
当然，这些东西大部分进了研究室。
方觉管天管地管不了官家那边怎么想，他现在满脑子只有提升修为这件事。
此刻看见有人因为头盔两种材质的差别引发的讨论，说起能不能把登录器制作成手表又或者其他形式的小物件，能够更方便携带，方觉询问了一下官家那边，官家那边马上提出定制想法。
方觉当然没阻止，只让官方一定要保留最低价位的头盔，让不那么富裕的人也能够拿得出钱来购买就行。
云玩家那边自然又是一番讨论，依旧褒贬皆有，但那和方觉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方觉自觉自己修炼太慢，在确认许棠那边短时间内不会出事，又从商城特聘了一个工具人来帮他处理各项杂务后，方觉终于安心闭关了。
***
玩家们当然不会知道他们的游戏官方此刻已经形同虚设，只要游戏好玩，谁在乎官方是死是活！
海图那边，玩家们差点玩翻天了！
他们本就近海，海的另一边在哪大家不知道，但几乎所有近海的玩家都尝试着往岸边游过，也很快发现了他们这一批玩家的特殊：
他们离不开海域范围，最多就是能走到海岸边上，想要出去，就会碰到空气墙。
大家默默吐槽了两句，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反正海里也挺好玩的。
他们已经发现了海图中海洋生物的升级方式：第一是探索海域，走得越远，升的级越高。
第二种方法则是狩猎其他海洋生物——
当然，不是所有海洋生物都行，一般的海洋生物只能充当食物填饱他们的肚子，想要升级，就必须狩猎比他们等级高的生物。
玩家大多都是小鱼小虾，没什么杀伤力。
他们只能在游往更广阔海域的同时组队狩猎其他的高等级的海洋生物，当然，他们也发现了，这些高等级的海洋生物，往往拥有技能。
悲惨的是，海图开启后到来的玩家们并没有砍过树，当然也就没有掉落过技能书，所以他们没什么技能，想要打赢只能依靠肉.体，但一般的小鱼小虾根本没什么杀伤力，所以他们往往死伤惨重，基本都在跑复活点。
但，玩家是最长记性的人，一次次试过后，他们逐渐也开始知道哪些生物他们可以招惹，哪些不行。
随着等级提高，他们的身体素质也在优化，而且在他们一次次反馈后，官方也给他们开辟了更多复活点。
玩家们在一次次的狩猎中得到了更多的经验，终于逐步从食物链的最底层一点点爬了上去，可还没等他们高兴太久，他们就逐渐发现——
随着他们的深入，海洋中生物也越来越强大了！
甚至有些时候，明明还没进入那片区域，就能感知到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惧，让他们心生抵触，压根不想继续前进。
许多玩家克制着心底的恐惧继续前进——
一直以来，大家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今天，与往常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差异。
他们遇见了人。
一个不是玩家的人！
众鱼眼前一亮！他们可是听说了，此次海图生成人的玩家在小岛上遇见了一个人，那人一开总是为难他们，后来没多久就给他们发布了任务！
鱼虾海藻类玩家们一开始海里可能也会有一个npc，不少玩家一开始见着只生物就开始打招呼，嘴巴都说得不想再张开了，都没找到一个npc，渐渐地，大家才放弃了接任务。
可今天，他们在不知尽头的海洋中，遇见了几个人！
而且！这几个人显而易见地对他们有兴趣，他们明明在海水中游着，那人立身在一条小舟上，却主动停了下来，一直在打量他们。
几人连忙主动朝对方打招呼，一开始说的是自己的语言，估摸着对方可能听不懂后，又开始用学得磕磕绊绊的天方语和对方对话，然而——
小舟上的人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只看他们的目光更柔和，也更好奇了。
几个玩家实际经验不足，还以为对方这是要和他们交互，连忙游得更近了。
却只见那人手一动，他们便被海水裹着，一起飘到了半空之中，并听那人道：“青曼你快来，此地竟有星粉鱼。”
话音方落，就见一男子落在了这方小舟上，正遥遥看着他们，眼神也很是讶异。
那被叫做青曼的男子往四周略看了看，疑惑道：“这已经是虹蕴龟的领地了吧？怎么还会有星粉鱼？真是奇怪。”
“是啊，若是普通星粉鱼，早在进入这片海域的时候就碎成渣了，可这条不仅还活着，似乎也没受影响！”
那叫青曼的男子手一挥，那玩家就与这一片海水一同飞向了他，只见对方指间轻动，便自那玩家身上取下了几片鳞片。
那玩家疼得嗷嗷直叫唤！
青曼却好似听不见，只继续道：“星粉鱼这一身通体嫩粉的鳞片最受女修喜爱，可惜星粉妖鱼少见，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一只，你把它养起来送给师姐，定能赢得师姐芳心！”
那人点点头，不知自何处取来一个玉盆，挥手将那玩家放了进去，仔细观察着盆里的星粉鱼，正打算御舟前进，却突然听青曼道：“晗昱，你有没有发现，小舟旁的鱼很古怪？”
“怎么？”晗昱看向小舟旁，除了看见一群鱼聚集在周围，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之处。
青曼眉头一皱，嘴微张，手一挥，一条鱼当即被从水中剔出，径直飞往他口中——
第152章 第 152 章
“啊啊啊啊啊——”
该鱼玩家口中爆出了惊恐的尖叫！
可惜——
人与鱼之间有着物种隔离, 名叫青曼的男子丝毫感受不到他的情绪。
倒是另一名叫晗昱的男子见他动作，手伸-出一半想要阻止, “青曼——”
话音未落，整条鱼已被青曼吃入口中。
晗昱只能无奈叹气：“如何？味道怎样？”
青曼却只摊开手，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手，眉一扬，扫向近舟的海面，品类不同的小鱼们齐刷刷聚集在一块, 似乎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和晗昱。
他五指再一张，水中数条鱼这才像反应过来似的，匆匆忙忙开始逃往四周。
晗昱这时候也“咦”了一声，发现了不对之处，“这鱼——”
青曼指一缩，即将逃脱的数条鱼尽数被他自水中吸出，向着小舟上飞来。
青曼道：“是啊, 这鱼还可真是‘入口即化’。晗昱你不尝尝真是可惜了。”
晗昱：“？”
修界自古倒也有吃生灵兽肉的习惯，但、那是灵兽肉啊！肉中充斥着灵力, 修者食用之时更像是在“品尝”其中蕴含的灵力，可不是为了那口肉。
可眼前的鱼……他都不认识, 倒不是他见识浅薄, 而是这些鱼甚至不修界物种大全上，换言之——
这些鱼因为太过普通，普通到甚至成不了妖兽, 本身也没特殊功效，外表看起来也普普通通。凡人可能还给它们个称呼, 修者眼里一“鱼”了之。
再说，凡俗之物无灵气, 且多有杂质，吃进去还要消耗灵气来化解杂质，不如不吃。
当然，若是这东西经过食修处理，那就另当别论了。
“青曼，你什么时候有这些口腹之欲了？”
青曼却不多说什么，只坚持道：“你尝尝。”
晗昱见他坚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无奈叹气道：“依你就是。”说话间朝着被青曼控制在空中的数只鱼看去，见一只通体如海水般湛蓝，若不细看，还以为空中那是一团海水呢！
他挑了这一只，挥手让其飞往自己手中，将海水挥发干净，正要往口中塞之际，心中还是有些不适——
这鱼……
好似不是这般吃的，记得那年他有幸见过食修做菜，鱼在吃之前，好似要开膛破肚，清理干净内脏才行。
他看向青曼，青曼却只以眼神示意他试试。
他无奈，垂眼一看那蓝色小鱼，到底还是张了口，任那鱼入嘴。
他微皱脸，做好了感受到奇怪触感的心理准备，缓缓合上了口。
他等待着，等待着……
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心中疑惑，他终于动了动牙，又伸出舌头活动了一圈——
口中空无一物，好似他根本没吃鱼般。
青曼眉眼弯弯，“这鱼是不是‘入口即化’啊？”
晗昱这下也发现古怪了。
“这些鱼入口就消失了？”若是一般的灵鱼，确实也入口即化，但精纯的灵气会自喉咙入口，可不会真的什么感觉也无。
“这些鱼怪得很。明明是没有灵气的凡俗之鱼，却能在虹蕴龟灵压下行动自如，且每样只有一只，倒像是有意识一般。”
青曼视线一一扫过漂浮半空的鱼，最终目光落在星粉鱼上。
“世间万事本就玄妙，出现例外也不奇怪。”晗昱道，“只这鱼入口便消失，我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这鱼只是幻影？”
青曼倒也不客气，直接将空中的一条鱼拿于手中，说：“这鱼，不是幻影。”
晗昱见青曼将那鱼在手中揉捏搓挤，根本没什么幻影的模样。
他舔了舔唇，压低了声，“事出反常必有妖，莫不是附近、有什么天材地宝？”
青曼点点头，将几条鱼一同扔入玉盆中，与那星粉鱼同养，说：“仔细在附近探查一番吧，此事蹊跷，若我俩无发现，还是将事情报给师门吧。”
晗昱点头同意。
修真界处处是机缘，也处处是危险，海域上的危险，就连天海阁都要避其锋芒，他俩人捡漏点小宝贝还成，若是大机缘，只怕没命拿，就算侥幸拿到，也没命享，倒不如把消息卖出去，还能拿一笔不小的报酬。
当然——
他们显而易见不可能有什么额外发现，就只能把这件异常上报给了门派。
***
那两人倒是高兴了，新玩家们却吓个半死——
当他们变成鱼之后，常规的人在他们眼里和巨人也差不多了！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且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塞往“巨人之口”！
好在想象中的“酷刑”没有到来，入口之后，他们当即就被切断了与躯体的联系，被强制下线了。
玩家喜欢玩，但不喜欢被玩——
几人的经历很快被披露在论坛上，玩家们自发地开启了防备模式。
见人就跑！
可惜，这毕竟是修真界，修者眼神好就算了，一个个还有作弊的神识。
青曼和晗昱把事情上报后，引来他们宗门的关注。
他们宗门倒也不想和别人分这杯羹，可惜，小鱼玩家们的游速有限，尽管他们很努力了，可游来游去，其实还在沧源城的近海区域。
这区域多是凡人场地，一群修者在这徘徊不去，怎么可能不引起注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修者尤甚。
能让修者心动的，当然是灵物灵宝。
于是乎，天材地宝降世的消息不知怎地便传了出去。尽管青曼和晗昱的宗门并未将自己发现告知，可人多了，大家终归还是发现了异常——
海水中有鱼类变异了。
玩家们骂骂咧咧被迫开启了和修者的“猫捉老鼠”游戏。
他们成了老鼠——当然，不是可以戏弄Tom的jerry，跑是跑不快的，他们只能尽量潜入躯体所能承受的海底深处，可修者的神使实在好用，尽管如此，他们也躲不过修者们捕捉。
好在玩家嘛，死了还可以复活。
被捉第一次还想着跑路，第二次还在要被吃的时候扭来扭去试图逃跑……第n次时，玩家们已经躺平了。
抓吧抓吧，抓到了也不能怎样。
最多就是死，死了也不掉经验，就是强制下线休息一会而已。
而且海族玩家们发现，被抓后，他们反而解除了空气墙限制——
他们可以和npc一道离开海域！
修者们发现这些鱼异常后，也尝试着研究过，却发现这些鱼除了比普通同类鱼耐艹，表面没啥区别。
怪就怪在，但凡这鱼要殒命，马上会原地消失，哪怕修者用灵识查遍周遭，也查不出丝毫端倪。
也有人试图剖解，可惜，这鱼和普通鱼好似还不一样，一般的鱼被刮掉一两块鱼鳞、或是受了伤，只要有修者照料，这鱼可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这些鱼很古怪——
若是在海水中与其他鱼搏斗之际受了伤，它们倒像是没伤似的，活得比什么都好，可一旦被修者控制，只要动了鱼鳞或是取了鱼血想要研究，那鱼很快就会死，倒像是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硬生生气死了一般。
而一旦鱼死去，整具鱼的尸体都会消失，不管他们将这鱼储存在多少阵法防护中，都无用。
总而言之，这事生生透露着一股难言的诡异。
修者们更觉内中必定大有文章，对这些鱼更痴迷了！
他们从鱼身上找不到问题所在，便开始研究这些鱼的行动——
观察没多久后便发现，一旦大家不动这些鱼，让它们在海中恢复自由，它们就会不顾本性，离开各自生活的区域，往更深更远的海中走去。
这下子修者们哪里还能坐得住！
引起这些鱼反常的东西，根本不在近海，而在海域深处！
一时之间，整个海上不知涌入了多少修者，他们纷纷组队往海之深处进发——
不少人嫌弃那些小鱼游得慢，更是一个个充当了“作弊器”，把那异类小鱼抓来养在各自的飞行法器上，一段时间后将那鱼扔回海里试试，看鱼是不是还继续往更远的地方走。
别说……
这下子玩家和“npc”们倒是难得的合作愉快了。
玩家们也以诡异的姿势（躺在鱼缸里）体验了一把飞行的快感。
方觉不费吹灰之力得了一群免费劳动力，甚至都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手动给这些“npc”们发点奖励，用胡萝卜吊着他们继续往深海探索。
***
而在遥远的天方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中。
驼背老者无声无息来到庄清河面前，低声道：“庄护法，宗主要见你。”
庄清河刚结束一段时间的闭关。他修为已入瓶颈，心中很是烦躁。
他修炼资质不好，若不走捷径，此生至多只能止步元婴。
即便入了血魔宗，学了所谓魔门秘法，他的修为依旧还是垫底。
他闭了闭眼，掩下心中所有情绪，翻阅着手中典籍，随口问：“那三个傀儡呢？”
驼背老者道：“经数次祭炼，三个傀儡已大成。”
庄清河脸上这才有了几分喜色，也略松了口气。
傀儡大成，意思是傀儡修为已直逼他了，他现今修为不过元婴后期，但有了三个元婴期傀儡相助，便是对上化神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修真界以实力为尊，如他们这般的“魔门”，对实力更为倚重，若无实力，他这护法之位将坐得更加不稳，指不定哪天就被下头的人取而代之了。
“送他们过来。”庄清河道。
驼背老者应下后，见庄清河仍在翻阅典籍，催促了一句：“庄护法，宗主在等您过去。”
“嗯？”庄清河合上书，心生疑惑，“宗主很急？”
驼背老者只躬身鞠了一躬，只又道：“宗主在等您过去。”
庄清河将书收好，起身便要过去，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朝驼背老者吩咐了几句，又让对方下去后，去屋内取了些东西，这才朝着宗主的主殿而去。
血魔宗坐落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万年前血魔飞升之地——血污平原。
绵延万里的血污平原哪怕经历万年时光，也依旧修者眼中的禁地。
其中生物多经血魔血液洗礼，对普通修者乃是剧毒的污染物。
当年一役后，血污平原被封，自此成了禁地。
万年后，知晓当年事情之人已成少数，血污平原也鲜有人知了。
自也不会有人想到血魔宗会胆大到在旧址上重建。
只是，到底如今的血魔宗并非万年前血魔手下的血魔宗，实力不足（否则他一个天方随处可见的元婴期又怎么可能成为宗门护法），只能无奈藏身地下。
血污平原之所以以血污相称，正因这片区域常年被血魔之血浸染，土中都带着血魔之力。
哪怕掘地千尺，土壤也都是红色，越是深层的地方，血液越是保持了原始的模样。
一路往下走来，洞壁也从最开始的只是隐约渗出血红变成了血瀑一般，接近宗主大殿时，脚底下早看不见土壤的影子，地上早已积蓄了厚厚一层血水。
血水中蕴藏着残留的血魔修为，然而——
血魔宗虽叫血魔宗，可真正学到当年血魔修炼之法的，只有宗主。如他们这般加入宗门的虽也学了些魔门手段，却多是当年血魔飞升后，后人根据其原理再创的功法，对血魔之力的吸收不过皮毛，是以，哪怕他走在这条路上，却也只能以“飘”的姿势，或者以自身灵力驱散地面积血，以防被过多血魔之力侵蚀而丧命。
只有宗主，只有宗主才能浸泡在这血水之中，极速吸收血魔之力，修为一日万里！
掩下心中的歆羡与渴望，庄清河来到那座巨大的石门前，身体躬成九十度：“庄清河求见宗主。”
石门朝两边退开，门后传来宗主浑厚的声音：“进来。”
第153章 第 153 章
庄清河只略略直起身子, 头却是一直低垂着的，丝毫也不敢抬起。一则是为了表示对宗主的尊敬, 二则——
他加入血魔宗之时，宗门本有四个护-法，现今却只剩下了两个。
消失的那俩……
他扫了一眼地上越发腥浓的血水，不敢吱声。
他跨进石门，门内有一条细长的甬道。甬道两边密密麻麻遍布巴掌大孔洞，每个孔洞之中皆有一个血茧, 茧里头全是未孵化的卵，一旦受到宗主召唤，眨眼间这些茧就能将一个人分化成血沫。
护-法之一，便死于此。
庄清河目不斜视，只躬身往里走。
走过这条甬道后，视线便豁然开朗，地底下被挖出了一块巨大的空地, 地面开着只生于污血之中的死亡之花。
黑褐色的花生得妖艳，绵延成片, 散发着馥郁的香味，掩盖住了血液的腥臭。
自花间穿过, 就到了血湖——
血污平原中血魔之力最为精纯之处。
便是才靠近, 就能感受到庞大的煞气，如刃锋利，稍不注意便会被削成血泥, 成了死亡之花的肥料。
庄清河运起全身灵力抵挡，艰难地一步步穿过血湖之上的石桥。
石桥之下, 血湖中生长的不知名生物朝着桥上的他伸-出那肉瘤般的触-手，那触-手不过碰到桥面, 桥上立刻被腐蚀了一块，散发着黑气。
若是碰到血肉之躯上，须臾间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庄清河每一步都走得万分小心。
兽人大陆的事情他干得不漂亮，此行……怕是凶多吉少。好在还有三个傀儡可献，一想到此，他心中肉痛不已。
他只能安慰自己，法宝丢了还能再寻再炼，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他定了定神，心中对变强的渴-望又甚了一分。
庄清河不敢表露分毫，只一步步穿过石桥，来到了湖中-央。
其实在血湖之后还有个巨大的广场，广场后有一座嵌入洞壁上的宫殿，那应该才是最初的血魔宗所在。
但从他加入血魔宗那日，便从未去过后面，最多就是能来到湖中-央。
湖中生长着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巨树扎根血湖之中，繁茂的根系遍布血湖，树上缠绕着无数赤红的树藤与湖中触-手，树藤盘绕在巨树之上，依托树冠而生，又深深嵌入洞壁之上，霸占了这片区域上空所有的空间。
而他们宗主的住所，就坐落在这棵巨树之上。
树上有个不大的树屋，大小不过凡俗之人三两间屋子那么大，至于内中如何，庄清河从未上去过，并不清楚。
庄清河在巨树下跪下，恭敬道：“庄清河拜见宗主。”
未等树屋内传出任何声响，他当即头重重点地，昂声请罪：“清河办事不力，请宗主责罚！”
树屋内一时没有声响，庄清河却不敢动，只依旧跪着。
好一会，似乎是晾他的时间够了，树屋内才传出不冷不淡的一声“嗯”。
紧接着，一根手臂粗的藤条从巨树上抖擞而下，朝着他奔来。
庄清河下意识就想跑——
另一个护-法，可就是生生被这树藤给吸死的！
可下一秒他马上反应过来，若是跑，他绝跑不过这遍地都是树藤，他压下了心中惊惧，只把身体弓得更低。
那树藤重重砸在他的脊背上，他先是察觉到一股刺人的冰凉，火辣辣的疼在皮肤表层燃烧。
他“嘶”了一声，却发现树藤在他肉上张开了细长的尖刺，那刺如针尖般狠狠扎入他皮肉中，不过须臾，奇经八脉中就滋生了绵绵的痛苦。
庄清河忍不住痛，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连忙道：“弟子、弟子带回了三个特殊的傀儡，求宗主饶命！”
整座地下洞窟中除了在血湖中肆虐的诡异触-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
庄清河只觉得那细密的针一点点带走了他体内所有的温度，他开始感觉冷，一种又僵又硬的冷从他骨头缝里钻了出来，他满头大汗，脑子甚至开始不再清明。
死亡的恐惧再一次笼罩着他。
上一次，宗主从将他从死亡的恐惧中拖出来，他自此入了魔门，成了血魔宗一员。
如今，将他送入死亡恐惧中的，却是他羡之敬之的宗主。
他不想死。
他还不想死。
强大的求生欲-望在他体内滋生出来一股细碎的力量，他身体里霍然生出了一阵气，他攥紧拳，猛地从地上直起身。
体内爆发出了一道浅淡的光，那趴在他脊背上吸血的树藤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之物般收回所有尖刺，逃也似的躲开了。
庄清河却脱力摔在地上，方才那股力倒像是临死前的最后一击，他意识朦胧，头重重砸在了地上。
等他模模糊糊有意识时，最先闻见的却是一阵腐臭味——
像尸体的腐烂的恶臭。
他当即要运气抵御，却发现体内空空，灵气已然一丝不剩，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他猛然睁眼，发现四周昏暗，臭味像是来自他周围，也来自他本身。
他手撑着地上坐起，后知后觉地发现：
地面湿黏黏的，且散发着不同于血水的浓臭味，借着昏暗的光，他看见地面上是一层黄稠的水，散发着难以忍受的巨臭。
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站起，他自储物袋中取出一颗明珠照亮四周。
却见——
一架棺材坐落在屋子最中-央，黄-色液-体从棺材缝隙中滴落，源源不断地汇入地面。
神思一晃，他倏然明白地上的黄浓水是什么。
尸水，尸体腐烂后化成的黄水。
心下恶心不已，他遍观四周，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这棺材外，就只在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画像是一个面容俊俏、肤色如雪的年轻男子，他含笑看向画外，目光灼灼，只是——
那眼神却空无所依，倒像是看不见似的。
庄清河朝那画过去，那画恍然间模糊黯淡，画中人影渐渐消退，那洁白的纸面荡起水波，化成了一面镜子，倒映出了他的模样。
他裸-露的脸和脖颈上画满了复杂的红色符文，黄浓的尸水溅落在那些符文上，晕染出大片的如血丝般的面纹。
他陡然一激灵，一个念头倏然窜入他的脑海！
他猛地拖着沉重的脚淌着黄水往窗户走去，又探出头往下看——
果然。
此地不是别处，正是他们宗主那巨树之上的小树屋！
脊背上登时尽是冷汗，再顾不得其他，他“啪”地一声重新跪回地上：“宗主饶命！”
他跪了良久，屋内却一点反应也无。
庄清河不敢妄动，只安静跪着。
没了灵力支撑，他的躯体就如普通人一样，跪了不知道多久后，膝盖便完全麻木了，身体也开始酸痛。他勉力撑着，直到不知多久后，他完全脱力倒在了黄水之中。
再次醒来，是一直服侍宗主的驼背老者将他叫醒的。
对方见他醒来，当即躬身跪在地上，唤道：“宗主。”
庄清河意识还有些朦胧，下意识以为宗主在他背后，本欲一同跪下，却倏忽发觉——
不对啊。
驼背老者跪的，好像……是他？
这念头生得实在怪异，他忍不住身后一看，却只见身后空无一人，心中惊骇，恍然发觉他一身修为已尽数恢复，甚至隐有突破之相。
他没忍住吞了吞口水，紧盯着驼背老者没有言语，好一会后才道：“你在唤我？”
驼背老者头颅低垂：“是，宗主。”
庄清河还没有成为宗主的觉悟，只疑惑：“这是怎么一回事？”
驼背老者起身，解释道：“宗主身上，乃移魂换体咒文。”
庄清河：“？”
他略一思索，当即明了其中含义——宗主想夺舍于他？
“可……”庄清河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驼背老者似乎知道他的未竟之语，道：“前任宗主寿命将至，却苦不得突破，便将自身寄于树屋棺椁中，试图以秘法护住将朽之身。”
“今日一早，宗主破关而出，命我寻你。我到来之时，便只见宗主你倒在地上，上任宗主不知所踪。”
庄清河纳罕：“为何对我以宗主相称？”
驼背老者取出一枚铜镜递给他，“宗主请看。”
庄清河不解，结果铜镜看之，却只见——
铜镜之上。
他半张脸上尽是沿着皮肤细腻纹路显露的血纹，最奇异的是，他一头乌血发不知何时竟褪-去所有色彩，化成了雪白。
倒像是……
倒像是那画中人一般。
他惊出一头冷汗，回头看向墙壁之上，却只见那画卷仍在，可画中之人却不知所踪。
庄清河立刻内视体内各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处，却无论如何都发现不了异样。
甚至，他隐约见能闻见一阵甜腻的香味，就来自树屋之外。
心神一动。
精纯的力量像是蒸腾的云雾，自四周而来，缓缓将他包裹，他像是浸入温度适宜的温泉之中，四肢寒冷尽褪，就连隐隐塞在经络中的淤阻也一瞬贯通。
那力量一汇入他体内，倒像是归巢的鸟儿，自在地往丹田之处飞去——
“啵——”他似乎听见这样一声像是什么被穿透的轻响。
那拦了他十数年的元婴后期就像一张薄纸般，轻轻被撕碎了。
眨眼，或者甚至没有眨眼那么久，他倏然发现，不知不觉，他甚至跳过了元婴大圆满，径直跨入了化神初期。
他满是惊愕，很快心中就充满了狂喜！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血魔之力么？
庄清河猛然睁眼。
看向四周的眼神充满了志在必得——
不管发生了什么，既然这力量到了他身上，那就是他的了，谁也别想夺走！
驼背老者静静站在他身侧，不发一语。
第154章 第 154 章
在血魔宗做卧底的三玩家自从来到血魔宗后, 过的日子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谁说傀儡好当的！站出来，他们绝对不会劈了他！
当时他们被俘虏, 转念一想可以当卧底，且因为傀儡是被-操控的，他们没有躯体自主权，连活动都省下了。
理想是美好的。
三人因为只能“看”游戏了，还特地开了直播，也确实过上了理想中躺着收钱的生活。
然而——
卧底不好当啊！像他们这种被控的傀儡不会有被识破的精神压力, 也不用提心吊胆会不会被认出是叛徒，可……
傀儡傀儡。
傀儡本身不是用来替死，就是用来打架，或者干苦力的！
精妙的傀儡制作不易，所以，每个制作傀儡的修者都会想方设法延长每一个傀儡的寿命。
怎么延长呢？
那当然是——让它更耐艹，更抗揍, 更坚固！
于是乎，三人被祭炼了一次又一次, 不是在被火烤，就是在被火烤的路上。
火烤之后又是浸水, 整日整夜地泡在不知名的黑水里, 好不容易被放出来了，又被扔到冰天雪地里去了。
那温度根本不是兽人大陆的寒季可以比的！
三人一到那里就宕机了。
本以为他们终于要结束自己的使命了。
可偏偏，他们虽然控制不了躯体, 甚至表层皮肤被冻得皮开肉绽，但, 他们没死。
于是，三人被回收利用。
在保留躯体核心的基础上, 更换了一部分·身体零件——
是的，没错，他们的血肉之躯终于变成了半机甲结构。
之后又是一次次泡血池，再火炼泡水冰冻，无限重复，直至他们在冰天雪地中丝毫不受影响。
这不断重复的流程太过无聊，以至于三玩家的直播生涯也大受打击。
可不直播还能咋地，这游戏还能不玩吗？
那是不可能的！游戏头盔卖那么贵，都赶得上豪车了！每天早餐只能吃十块钱的人，让他就这样丢掉价值百万的东西，那万万不可能。
好在，很快他们的直播就有了新项目——
蹦极！
还是没安全绳的蹦极。
为了测试他们的耐摔程度，血魔宗让他们跳崖了！
三玩家从一开始直接被吓得掉线到可以体验半程到最后一脸淡漠地看着自己跳崖，没摔坏，就会飞起来从更高的地方跳，一直一直无限重复。
若是不小心摔坏了零件，就得回炉重造。
总而言之，又是一番惨绝人寰的体验。
等他们到达一定高度都摔不坏了，好家伙，又开始了把他们往土里塞，是的，强硬地往土里面塞，几人吃了不知道多少斤土之后，才结束了这项训练。
这过程当中，他们经历最多的，就是泡血池。
有事没事就泡泡。
玩家们根据个人信息判断出，每次浸泡血池后，他们的经验值就会上升，这大概也是一种变相的比较轻松的（毕竟不用自己动，只要上线看着就行）升级方式。
换成血魔宗负责祭炼他们那人的话，大概就是他们的修为提升了。
而每提升一个小阶段，都要重复一次所有的训练。
到了后期，哪怕浸泡血池，他们的经验值也几乎不涨了——
也是那个时候，祭炼师（操控他们进行祭炼那人）已经不怎么带他们去泡血池了，反而让他们三人互揍，试炼他们躯体的灵活性。
他们每天被打得鼻青脸肿，有时候装上去的“义肢”还会脱落。
一言以蔽之——
这卧底之旅，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受难记。
三个玩家原本以为他们就要这样躺着，直到玩家们找到血魔宗所在，把这boss灭了之后才能解脱，却没想到他们突然迎来了解放的春天。
事情是这样的——
身为卧底，当然得有价值。最先要做的就是收集信息。
可血魔宗虽是个魔门，可偏生里头的人还挺正常，没哪个会闲得无聊来和傀儡说话。
他们仅能从已有的信息中判断，血魔宗总人口并不多，至少他们自从被抓来之后，统共见过的人不超过十个。
人少了，说话的人就更少，根本没什么偷听机会。
在整个过程中，陪伴他们时间最多的不是带他们过来的清河，而是宗门里那个腿有些瘸的驼背老者。
他们偶然发现，那老者也是个神奇人物，当他们泡在血池里时候，老者就在旁边守着，一站一坐就是好几天，动都不带动。
起初大家以为他在修炼（毕竟修者打坐时候一坐好几个月都正常），可后来大家发现，还真不是……
老者单纯就是不动弹在那等着，比他们还像傀儡。
大家发现这异常时，一直还在想这人莫不是个特殊npc，三玩家、以及看他们直播的无数人也试图找出点什么来，可惜一无所获。
最后大家得出结论：他们想多了。
这就一普通的甲乙丙丁npc，估计官方设计时忘记给他套AI了，所以过于呆滞，不像真人。
又或者，这老者根本上就是个高级傀儡。
不过，虽然见的人少，但也不算一无所获。
他们大致摸清楚了血魔宗的构成，血魔宗以宗主为尊，宗主之下有四-大护-法——
具体怎么区分不清楚，但四个护-法死了俩，只剩下庄护-法和越护-法。
庄护-法就是带他们过来的庄清河，庄清河不是天生的魔门中人，而是遇难时被宗主救回来的。
后来庄清河入了血魔宗，得宗主看重，被破格提升为护-法，与当时的三-大护-法并列。
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血魔宗宗主性格大变，前后杀死了两位护-法，整个血魔宗就只剩下了一群小喽啰和庄越两位护-法。
至于那位越护-法，大家对他所知不多，只知道这位护-法生来出生魔门，其父亲母亲都是传承千年的魔门之人，只是突然的某一年，两人去执行宗主派下的任务后就再也没回来。
后来血魔宗举行了大比，越涞脱颖而出，成为了护-法之一。
之后的他就很少待在宗门中，几乎都游历在外头，听说是在寻找他的父母，也有说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女人的传闻，具体如何，三玩家也不知晓。
这天，当驼背老者出现时，他们以为自己是要被带去训练，却没想到走到半途他们三就被分开了，其中两人被带往地下，一路直行，见到了庄清河。
这才知道他竟然成了宗主！
而另外一个玩家，则是一路向上，直接来到了裸-露在外的地面——
这时候他们还没有停下。
驼背老者竟唤来一个小童，遣对方带他去找越护-法！
这玩家瞌睡马上醒了！
当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这小童修为低微，虽能化成光走，可速度却很慢，这让该玩家有了绝佳的机会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与此同时——
可以获得所有玩家视角的方觉同时也收到了信息。
血魔宗竟藏身于血污平原！
他思考了一会后，马上借助傻徒弟的口把这个消息传给安柏绘，又传递给了逍遥宗。
其实当血魔的猜测生出后，逍遥宗那边不是没有努力。
安鸿卓当时找上自家宗主，又拜托宗主邀请各大宗的宗主会谈，因为是秘密邀请，加上玩家们没有视角，所以无人知晓后续。
方觉倒是也关心了一下，毕竟血魔那边还牵涉到系统的禁制“方乐生”，这老兄指不定八百年前和他是一家呢！
可惜，这场会谈最终不了了之。
一来，血魔宗出现的地方是“洞天福地”里，大家压根没在天方找到一丝血魔的影子（要是有影子，这么多年早该发现了）。
几大宗主倒是也没觉得逍遥宗在没事找事，可没收获也没办法，最后只能私下注意些。
逍遥宗那边倒也不曾放弃，他们进了好几次洞天福地，可书院那边血魔一击即离，什么都没剩下，就连经历那场血魔之灾的人们，好似也没什么后遗症，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倒好像从头到尾只有他们这些外来者在意似的。
逍遥宗人受了打击不说，很快，当时与他们一道进入的其他宗内弟子提起那洞天福地不止一个，在中途可以选择传往一个似幻非幻的小世界里，小世界独成一脉，甚至还有完整的天道，就连修炼走的路子，与他们都不一样，进入学习后对提升见闻很有帮助。
于是乎，大家的注意力就被这“新世界”给吸引走了。
还记挂着血魔的，除了三个倒霉蛋，就只剩下连游戏都玩不了的云玩家们。
方觉多分了几分注意力过来后，很快就被阿金汇报的一条信息给吸引走了——
阿金：【宿主，黑尘石的一端已经要被打通了】
方觉乍一听到还有点懵，都没想起来这是啥，一秒后反应过来了，这石头名字他随便取的，原来是兽人大陆上靠近星核那边的洞。
方觉“嘶”了一声，马上让阿金在那边开启空气墙，阻拦玩家继续往下，同时在游戏内发送官方信息——
“在玩家的努力之下，目前已发现的黑尘石矿脉即将枯竭，矿洞面临坍塌风险。请还在矿洞内的玩家尽快撤离，系统就在十分钟后自动驱逐矿洞中所有玩家。”
第155章 第 155 章
看见消息的玩家们：“？？？？”
“有没有搞错？！游戏里的矿脉还会枯竭的？难道不该是时间一到就自动刷新的吗？”
“什么刷新不刷新的管不着！我只在乎一个问题！！！补偿呢补偿呢补偿呢补偿呢补偿呢补偿呢！！！”
“上面的玩家别激动, 虽然异界一直以来抠抠搜搜，但是该给的补偿绝对不会少, 再少他也会给你几颗糖的。”
“不是——一个活动要结束是不是应该提前预告一下的！！我刷了那么久的黑尘石，好不容易快攒够马上就能换取去天方的门票了，结果现在矿石不让开采了，那我怎么办！”
“说的也是！不知道官方要怎么处理。但楼上最好赶紧去收黑尘石吧_(:з」∠)_根据官方尿性，指不定之后就不让大家去天方了。大家还记得蝗灾世界吧，一开始可没说什么副本容纳量, 可随着玩家越来越多之后，进入蝗灾副本就有上限了，我那会好几次都没能进去……”
“这事情我也有点印象……不过后来天方副本开启，去天方的人多了，蝗灾那边就不挤了。”
“咳咳咳，出黑尘石！十万rmb一颗！！”
“……不是吧，楼上涨价这么快, 昨天行情还是一万呢！”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昨天之前只要有时间可以慢慢攒，今天之后没有的就没有了！算了不和你废话了, 快断货了哈！十五万一颗十五万一颗了哈！先到先得先到先得！”
“……到底什么人在买啊……”
“(⊙o⊙)…那什么, 我已经有门票了，我这边倒还有几颗剩下来，有没有人愿意拿家园的房子和我换啊？现在游戏里想买个房比游戏外还贵了……”
“去天方啊！那边地广人稀！那个经济建设不知道大家听说过没, 人家已经在游戏里建了古代版的别墅了！”
“楼上文盲石锤，古代那叫园林。”
“……”
“……”
“……”
世界频道热闹非常, 刷新速度快得肉眼看不清，但在里头浑水摸鱼卖黑尘石的人不少, 为了不让玩家花冤枉钱，方觉很快上线了新政策——
“天方门票不会绝版，若黑尘石无法再获取，会更换新的获取方式，现有黑尘石可等价兑换新物品。”
玩家那边安抚下来后，方觉派一个分身进入了被玩家挖掘出来的小型隧道之中——
只比狗洞大那么一点点！
玩家挖洞时因为全手工，高一点的地方就没办法。加上反正可以继续往前走挖，大家当然都挑着比较容易的挖，所以……
基本上挖到的地方就是人手够得到的地方，差不多就是个0.8mX2m的样子。
方觉顺着矿洞一路走到了最深处，经过阿金探测后发现，距离真正打穿这片矿墙，还有大概一米的距离。
因为黑尘石的特殊性，方觉只好拿出斧头大锤，当起了矿工。
***
蓝星。
离开天府学院的几个学子一开始回到家后哪哪不得劲，但吃了几天凡俗的“垃圾食品”后，强大的身体开始逐步适应这样不健康的生活。
且，可能因为在山上时候过得太素太清淡了，吃了几口重口味食物后，反倒开始极限反弹了，开始着迷于口腹之欲。
其他人还好，粉毛本身自制力本就比不上其他人。因为嗅觉加强，闻香味时候更是敏锐。他爱上了所谓的小吃街烟火气！甚至爱上了被称为超级不健康食物的烧烤。
下山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火锅烧烤。
以往他爹还控制他的饮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他成功入学天府，甚至还没被劝退，他爹对他放心了，就不怎么管他了，他吃得更起劲了！
天府放假时间不长，也就两周——
两周吃不成胖子！但两周绝对能找到一些老餮们才知道的秘密小店。
他这才知道，他们这小市里竟然有些他不知道的美味（其实是因为装潢不上档次，和大排档差不多，以往他根本没机会进这样的店），就是地里位置大多都很偏僻，索性自此开始修炼，他健步如飞又不怕打劫绑架，哪个旮沓都去得，没几天就对各种小巷子熟得不能再熟了。
就比如今天，他要去的店铺，就是一家烧烤店。
这家烧烤店在外没多大名声，因为他烧烤的品类单一，就三两种，牛筋、猪蹄。
粉毛，也就是龙敏学非常喜欢他家的烤牛板筋——
可能因为修炼之后，牙口变好了，一些平常对他们来说很硬很难咬的东西反而吃起来刚刚好，譬如牛板筋。
这家店的牛板筋很筋道——
筋道到吃起来可以弹皮筋。有些人就好这一口。
之前的龙敏学绝不是它的受众，但现在他的牙变锋利了，弹性十足的筋他正好可以一口咬断，咬断之后又正正好有嚼劲，吃起来别提多爽了，他一口气可以吃下去好几斤。
第一天来的时候老板都看了他好几次。
因为他差点把老板全部烤牛筋给包圆了。
但老板见他不打包，而是堂食，且还真的堂食吃完了……
心惊的同时也准备好了随时拨打120，可没想到直到离店，这位顾客也没什么意外。
甚至第二天，这位顾客又再次出现了。
老板看对方面色红润，不像生病，就放心了，只埋头烤烧烤了。
可怕的是，对方又把几乎所有牛筋都给包圆了。
接连一周，对方天天来，甚至老板都把牛筋翻倍准备了，可对方还是有多少吃多少——
老板甚至隐晦地打量了对方的菊-花……
这……这真的不会痔疮发作吗？
其实龙敏学也颇有几分不得已，他开始知道为什么小说里都说修炼的人之后会不再重视口腹之欲。
其实说白了——
修炼之后身体净化了。
就比如他牙口变好这件事，他本来就不爱吃松软的食物，现在大多数食物对他来说都很松软，他能吃的东西变少了。
他担心回学校后再出来，他可能没什么能吃的可以直接进化到开始喝调料泡水或者干吃调料了。索性就趁还能体验时候再多吃一点！
戴帽子的小屁孩容子实嘲笑他这是给自己放纵找借口！龙敏学肯定不会承认，但不得不说，不管多好吃的东西，吃上一周也会腻味了。
今天这最后一顿他吃得格外珍稀，每一口都像是最后一口，一直吃到了老板要打烊，还把老板没卖完的都打包了。
临时要走，他还特地和老板说明天不会来了。
老板听完他说的，连忙找批发商那边退了一半的牛板筋，还好批发商合作很久了，没提其他要求就给他退掉了。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正打算和这小伙子聊聊天，看对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结果发现就在他发消息的这当口，人小伙早就走得不见影子了。
老板摇摇头，为自己错过一个八卦失落了一秒。
很快就拿起手机给老婆打视频电话，汇报了一下今天的生意，边走边说，一路走完小巷，到了马路上。
他们这地偏僻，平常可没什么人。
加上时间晚了，路上就安静了，车子都少见，人就更少了。
老板找到自己车子，插上钥匙发动车子后，正要挂断电话准备开车，电话那边的儿子却吵吵闹闹一定要爸爸。
他想着反正这段路也不怎么有人，孩子闹腾，他老婆又怀了一个，照看儿子费力，一个迟疑，这电话就没挂。
一边开车，一边分神和儿子说着话。
可不知怎的，在看完明亮的手机屏幕转向挡风玻璃的那一秒，他眼睛突然花了一下，眼前一片黑影，他当时踩刹车减速，又赶紧闭眼又睁开——
可还是来不及了！
就是这么衰！
偏生他眼花的这一下，路上不知道怎么窜出来一人，直接就冲了过来！
他分辨不清到底对方是突然出现的，还是一开始就在路边要过路、只是因为他往右看的时候看的是手机屏幕而不是右边路上所以没注意到……
他瞬间将刹车踩到底！
惯性带动他重重砸向方向盘，又被安全带狠狠拽回！
他顾不上其他，匆匆和老婆说了一句先挂了马上拿下手机解开安全带下车去看。
虽然好像没有撞到人的感觉，但他不敢掉以轻心。
没想到下车后，倒是先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更别说人了！
他甚至趴下来瞅了瞅轮子底下，看是不是有猫猫狗狗，可是没有，连个花生米大的石头子都没有。
大晚上的，老板硬生生吓出了一头冷汗。
他到底不敢说出那个字，只是飞速跑回车上，把 车门关上又上了锁，顺便瞅了一眼遮阳板，上头还放着老婆给他求来的平安符。
他心里踏实了一些，连忙发动车子往家走，可走出一段路后还是觉得怪怪的——
他敢保证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看见人了！
还是个穿白色衣服的人！
这个场景下，好像白衣服比其他颜色恐怖多了，一直开到了比较热闹的路段，趁着红绿灯间隙，他才急忙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说没事。
车子一路开到了小区楼下，他停稳车子，越想越感觉有问题。
他打电话给老婆说的时候，老婆也说他可能是因为一直盯着比较亮的手机屏幕，突然看向不那么明亮的地方所以目眩了。
老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
一抬头看见了车内的行车记录仪，他坐在车坐上，犹豫了一下，伸手就要点开，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又突然响了起来，是他老婆。
他心下疑惑，生怕是出了事，急忙接通。
却听电话那头传来老婆的话：“老公！你快看本地新闻！刚才你好像真的……差点撞到人了……”
老板心里一下踏实不少，很快又提了起来——
他没看错本来是好的，但差点撞到人好像不好。
心中又是懊悔又是忐忑，他点开软件，本打算搜索一下本地新闻，没想到刚进去就发现个本地热门，写的还是什么“武侠高手现身”之类的字眼，他正打算关掉，却扫到下头小一点的字上好像提到了“车祸”两个字。
他心里咯噔一下，点了进去。
一点开，当即就是一张照片——
能看出照相那人的手机不错，照片照得很清楚。
照片上画的是一个人提着另一个人的腰带，两人停在半空的背影。
配文是：
事情是这样的，今晚我喂猫的时候听见楼下有个女声在叫嚷。
大家懂的，就……吃瓜嘛，人之本性，囧。
于是我连忙贴着窗户仔细听，终于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就是很烂俗也很常见的女的是本地人，有车有房，房还挺多，平常就靠收租过日子，男的入赘之后一起吃房租，结果女的怀孕生娃后，身材走样，人老珠黄，男的不喜欢了，就搞外-遇养小三。
这个包租婆好像是个包子，除了哭还是哭。
反正今天就是小三怀孕了找上门来，和这包租婆大吵一架，包租婆太生气打了小三一巴掌，小三可能找了男的告状吧，没一会男的就来了，还打了这包租婆，我当时还想着要不要报警来着……
好像扯远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就是他们在楼下，有点远，天又是黑的，我吃瓜看不见……望远镜是没有的，不过想起来手机有潜望长焦，于是忽……
说回重点。
那男的和包租婆又打又吵，最后开车走人了。那包租婆一个人在楼下嚎，po主就没看了，后来突然没声了，我就想是不是出事了，就拿着手机打开相机又来到窗边，正好就看见那包租婆不知道发什么疯，直接往路中间跑，最可怕的是，路上还来车了！
要出车祸了！当然得照下来当证据！
我急急忙忙低头按录像，点开时候只看见上面这张图上的画面，我迅速截图了，后来看视频回放，发现这张图片就是所有了……
评论区最上面一条是：
“开局一张图，其他全瞎编”
“这种图我一秒钟可以p十张好吗！”
“srds，看了一下像素格，图好像不是p的。”
“哈哈哈哈哈，众所周知，视频是不能p的哈哈哈哈哈@奶茶中间糖，快来看傻子！”
“你说你要编八点档就编呗，还整个武林高手tag，发什么疯呢！”
“这包租婆有病吧！有这么多钱直接把这男的踹了呗，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软饭男敢给你脸色看时候就该踹了，竟然还能让他动手打你！我真是服了！”
“……”
“……”
后面的内容老板没再看了，他悬着那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只要能证明是行人突然间冲到路上来的，他就可以免责一半了，车祸没发生，他就更没责任了！
他正要放下手机，却看见评论区竟然有这位po主的邻居出现，而且还不止一个，好几个都出来证明小三包租婆入赘男的事情是真的。
甚至还有个人提供了更完整的慢放视频，视频上能清楚看见：
包租婆一直坐在马路边上，突然站起来就冲着马路上冲过去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粉色头发的男子和他的车子同时入镜。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女子要碰上车子
他的车子减速一下后紧急刹车
粉毛男子像瞬移一样，从步行道上突然出现在路中-央，紧接着就是第一个po主配图那张，粉毛提着女子腰带飞了起来
再下一秒，大-波浪-女子和粉毛消失
紧接着就是几秒后，他下车仔仔细细检查……
老板看着这视频沉默了。
染粉色头发的人少见，更别说这人没拎人那只手里还提着从他家打包的牛板筋……
接连几个人发了视频之后，评论区的风向变了，开始有人说：“啊？这不会是哪部剧的预热吧？”
“其实我更觉得像是染发店的阴谋，你们瞅瞅这一片黑夜中，那粉色的头发闪闪发光！”
“不不不！你们猜的都不对！这是蓝翔在打广告呢！”
“不——是少林！我就是少林弟子，我师父说这是我们的招生广告（bu）”
“……”
“……”
“我只想知道这真的假的……”
“问真假那个傻-逼吧！还用说，当然是假的啊！要是真的，官方早出来了！”
“额……倒也不必迷信官方，有些事官方可不会说的，懂的都懂。”
“哟！懂哥又来了啊。懂哥年方几何？家住何处？有多少资产？家中有几口人？又都干些什么？从小到大捐过多少款项？你看，我除了知道你是男是女是人是狗，其他一无所知，我不信郭嘉，还信你不成啊！”
群众吵成了一团，大概因为现在这个社会环境下，网络上尤其不能接受不一样的声音，事情变得非黑即白，不管大小事情都能吵起来。
但吵架也要好处，重点很容易就偏移了——
至少救了人的龙敏学在救完人之后就发现自己惹祸了！
之后他一直就在看网络上的消息，甚至点开了不下八百次他们学院学生组建的小群，还刷新了一千次邮箱（学校有事一般是发邮箱），眼看一直没收到学校的警告，而网络上大家得注意力也跑偏了，他才终于放心了。
喵喵的！！！吃烧烤果然有罪啊！
发现没事后，他正要往家里去，突然听见手机提示音，他点开一看——
邮箱的提醒。
完蛋！
虽然这学他一开始不想上，可现在他想上极了好吧！他不要被退学！
欲哭无泪地点开邮件，却只见上面用很随意的口吻写着：
“天府学院有意向广大社会招生，现在是极好的机会，学院方面决定选定你为第一届宣传大使，招生的事就交给你了。”
龙敏学：“？？？？？”
第156章 第 156 章
招生是不可能招生的, 就只能做个样子混混看了。
龙敏学收到学校消息后，很快开始思索怎么宣传——
毫无例外, 最简单的法子，就是“不经意”间被拍小视频了。
这还不简单。
龙敏学很快定下方针。
他飞速回家找人定制了一套衣服，衣服白色打底的广袖长袍（广袖飞起来比较飘然似仙，宣传效果好），在衣服正后方则大大方方绣了“天府”两个大字，生怕别人看不到。
当然——
他要脸。
这么丢脸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是他干的, 所以定制了配套的白纱斗笠。
以防万一风吹来把斗笠上的白纱吹开了，在白纱里他还戴了个口罩。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开始蹲点。演戏归演戏，但也不能完全演，不想营销是假，但事情要真。
也不知上天是不是真要和他作对，从他开始蹲点后, 这世界好像突然太平了，公共场所连个打架的人都没, 最多就是个小孩摔跤。
龙敏学都无语了。
眼看着学校给的时间不多了——
无奈之下，龙敏学答应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终于求得三个好兄弟们都穿上他的特殊武装, 一起来干苦力，四人便就近在各自所在城市蹲守，寻找需要他们的地方。
城市中当然不可能太平到一点不平、不安全事情都不发生, 四人才蹲点，马上就进入应接不暇的工作模式了。
城市中每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小则盗窃、大则自杀。
四人也不挑，但凡见到了, 都会现面相助，事情虽小，倒也引起了一小部分的关注，但这距离龙敏学想要的效果还差了很大一截。
可有时候，流量这个东西就是这么玄乎，想求也求不得。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网上哪些话题最引人注目，哪种法子最容易出圈，龙敏学心里大致有谱，甚至于哪怕不清楚也知道，只要钞能力到位，总能达到他的目的。
可天府学院是不一样的，龙敏学不想造假。
四人便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
万万没想到，转机来得那么快。
四人这几天做的事情大大小小都有，小的基本就是扶老奶奶过马路这类小事，大一些的就是接住了高空坠物（可惜被救那人正低头刷手机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唯一拍到的只有监控，可那监控没人看），倒也有人拍了他们，不过都没引起什么大范围的关注。
硬要说的话，也还算引起了一点关注。
可关注重点并不是他们的行为，而是——
这一群人到底是在cos谁啊？
现代社会大家得到了一定的穿衣自由，哪怕看见各种不理解的行为，诸如衣服不该开的拉链开着、衣服内衬外穿、又或者同时穿三条裤子，也只会说一句：他这样穿一定有他的理由。鲜少有人会主动去干预别人。
但要是看见帅气的角色，免不了问一句：“这谁啊？”
□□助他人时干脆利落，悄然出现，又无声退场，加上衣物又像cosplay，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个人，这倒是引起了一小股有关他们的讨论，很快就有一批小网红们分析出，这大约是某个资本打算推某个人呢，他们正好乘一波东风。
于是没几天，各路小网红争相模仿，各大城市里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个穿着相似袍子的人开始在大马路上做好人好事，也有人问起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穿这一身衣服，小网红们深谙打哑谜之道。
一个个似说非说，似答非答，讳莫如深。
果然，这下子很难不引起社会大众关注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龙敏学终于等到了机会——
一场大楼不知怎地发生了火灾，火灾发生时，正是一周伊始、打工人最为疲惫倦怠的工作时间，火势起来的太快，低楼层的人尚且还可以跑楼梯逃命，高楼层的人几乎没有逃跑机会。
消防队来得极快，可火势一时难以扑灭，眼看着不少人被困在了高楼。
高楼浓烟滚滚，楼底下传来的温度也愈来愈高，许多被困者心理防线岌岌可危，最终、有人违背理智，往楼下跑去。
他们倒也不是没有常识，大家都记得必须用湿布捂住口鼻，可起火后的浓烟危害之大远超大家认知，没走几楼，他们就开始被熏得不住咳嗽，而一旦咳嗽，捂住的口鼻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风险就更大了，加之火灾中的烟雾一旦吸入，不用多少秒就能让人失去知觉，他们开始步伐踉跄，头晕眼花，没几秒中，就不得不倒在了地上。
龙敏学蹲点的地方离这边有距离，他一收到起火消息就往这边赶来，可他们虽与普通人不同了，但到底也只是练气期的修士——
说难听点，都还不算入门，甚至在修行比较盛行的地方，连句修士都称不上，所以，他哪怕能瞬移，可距离到底有限，虽有心，也不可能马上出现在这幢大楼之中，等他到来时候，火焰还未熄灭，距离开门逃生的人离开屋子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若不再立刻施救，处于一氧化碳含量超标浓烟中的人很快就会死亡。
他来不及想其他的，给几个好友和学院发了消息后，就冲入了救援。
练气期修士到底还是太弱了，他们的躯体相比普通人类更为强韧，但还不能在躯体四周凝出护身罡气，是以，他那一身普通衣服根本抵御不了火焰的猛攻，没一会，白刷刷的衣服沾满了黑灰，零星的火星子落在上头，直接给衣服烙了一个个黑黝黝的小洞，衣摆更是被火燎了一大片。
龙敏学哪里顾得上考虑这些，眼见躺在地上的人那么多，他只能一手拎一个带着两人从窗户口纵身一跃！
火灾起，四周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幢失火的大楼，龙敏学的跳楼的找死行为当然隐藏不了——
当然，初初一看见时，大家还不知道他的特殊。
只以为他是经受不住火焰的炙烤跳楼了，一时之间不少人惊呼过后都忍不住捂住眼，不想看见他摔得稀巴烂的样子。
当然，也有胆大的人打开了手机，准备录下这一起火灾跳楼事件。
出乎意料的是——
当镜头拉近，却发现跳楼这人跳归跳，竟还拉了两个垫背的！！
录像的人都惊呆了！简直不敢置信。
好几个都拿出手机在各种小群，各种社交软件吐槽——
尤其他们还发现这人穿着好像有点眼熟的古怪的cos服。
能让人眼熟，说明这人有点小名气——这不就网红嘛！
好几个很有流量敏感度的人几乎都能想到用什么样的标题可以吃一波这场火灾的流量红利了。
他们啪嗒啪嗒开始敲键盘，准备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血喷跳楼这个害人害己的“网红”时，眼睛一瞟，正好瞟到了跳楼“网红”的结果。
只是……
那网红好像不大对劲？
正常人从高空坠落，都是头朝地因为脑袋比较重，就算不是头朝地，怎么着最后都得一整个趴地上吧。
可那网红落地，好像是半蹲着的？
敲键盘的手一时暂停，往镜头中更清晰的画面看去——
画面之中，被网红拎着的两人被平放在了地上，而网红本人，好像站了起来？
大脑一瞬间好像反应不过来，好几个人都以为自己眼花，可守在楼下的医护人员们已赶到，匆匆将人围了起来，不管怎么变焦，都拍不到被围在中央的人事物了。
后知后觉的，大家发现，好像自始至终，都没看见血的样子……这跳楼，还能没血出现吗？
莫不是跳楼那人拎的俩假人？
虽然看不清场中细节了，可拍摄的手机仍未停止，就在此时，他们忽然在镜头中看见，那个网红——
飞天了！
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飞天。
他顶着熊熊火焰，朝着高楼飞起，火焰点燃了他的衣摆，他带着一片火红闯进了起火的高楼中。
众人震惊：“？？？？”这还是人吗？
“不是人”的龙敏学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了，一进了楼里他马上把那半身着火的衣服给换了，好在学校虽然没给他们发储物袋，但学院开学没多久就开设了一个叫功过阁的地方，其实就是一般武侠小说中的执事堂，学院会在里头发布一些差事，学子们接取之后，就能获得一定数额的贡献值，这贡献值在学院之中通用，可以用来去藏书阁兑换功法，也可以兑换一些材料法宝。
许是为了学生考虑，里头很多物品都有一次的内部交易价，会比第二次兑换便宜很多（其实只有内门弟子有这个福利），他们几个就都兑换了最超值的储物袋。
这储物袋并不大，内部大小也就一立方米，虽然装不了大物件，不过平日里装装日用品啥的还可以。
眼看这身衣服穿不成了，龙敏学取出放在储物袋中的学院中兑换的衣服换上，立刻开始救人了——
时间不多，火灾中的烟雾普通人吸入十几分钟就没命了，火灾遇难者其实并非被直接烧死的，大多都是被烟雾呛昏之后无力逃生，最后不得不死在了火灾之中。
一键换衣结束，他投身救援，一名又一名被困者被龙敏学救出。
等到后来，他体内的修为都耗得差不多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被困者虽多，伤了的也有不少，但无一人死亡。
龙敏学紧提的心放下后，意识开始渐渐回归，第一反应就是摸了摸脸，发现斗笠虽然没了，但口罩还好好罩在脸上，他这才放下了心，也顾不得其他的了，马上提起体内最后一点灵气，飞速离开了现场。
“无名飞人火场救援”的标题马上冲上了热搜，相关词条更是层出不穷，什么诸如“非人生物现世”“外星人”“科技的又一高度”“教练我想学这个”等等等等，龙敏学的视频更是被逐帧截图分析——
也算如龙敏学所想，他最初出现时候穿那一身写着“天府”两字的“仙服”终于被所有人注意到了。
群众善忘，但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天府”两个字进入大众视野后，很快有人想起了那次发生在网络上的声势浩大的高价购买录取通知书事宜。
对于天府学院的议论果真如龙敏学所想，如火如荼。
网上讨论声一多，马上不乏声讨之音，无外乎这是作假云云。
可这次火灾的围观群众甚多，亲眼看见龙敏学救援的人不在少数，声讨的人还没掀起风浪，就被众围观者一句“有本事你飞一个试试！”给顶了回去。
而一旦提起飞人，不久之前那拎着夜宵救人的“飞人”也再次被人提起，许多人也渐渐开始说起自己身边那些不合常规的事情，渐渐地，讨论的角度开始逐渐演变，各位看多了小说的群众们占据了讨论的半壁江山——
特异事件频发，是不是说明世界上真的有超人？或者说……灵气复苏？
当然，大多数人虽然也跟着开玩笑说什么教练我想学这个，可大家心理并不认为这是真实的，现在那特效技术什么p不了啊！就那几个视频，说明不了什么。
而且，要真有这么牛逼的人物，官方早发话了，哪还等得到现在！不少人还是抱持怀疑态度的，但也有那么一小撮人选择了相信，并到处找证据证实。
就在这个时候，天府学院的官博悄无声息地现世了。
官博一出面，简直炸了锅了！
尤其官博上还有认证的蓝V——
不过大家很快有了自己的理解，这只能说明这所学院真的有，并不能证明其他。
官博君倒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不一样一般，先是发了条招生公告，紧接着丢了一则宣传视频出来。
与其说是宣传视频，倒不如说这其实是龙敏学四人受难记。
镜头记录下了四人自从进入天府学院学习后的历程，他们吃的每一次瘪，付出的每一滴汗水，都被牢牢记录了下来。
想要练就一身本领，又哪能不吃苦。
许多普通人在听见超能力时候心动万分，可一看这视频后，就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严寒酷暑中风雨无阻地日复一日重复那看似来无趣至极的课程。
尤其平日多有锻炼身体的人，更能轻易看要完成这些训练的体能要求有多高——
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但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许多人网上说话才不管这些，只管自己爽到就行，官博下边多的是回复：“就这？就这？换我我也行”一类的言辞。
官博发完这条之后，又发了一条新的视频，不同于铁兄弟四人组，四人组付出的辛劳是真实的，可得到的收获也是实打实的，从最开始一个个走完累趴下到健步如飞只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至于后来的飞檐走壁更是不用说，正常人哪会这个。
不少人为了学会这轻功，端的是绑沙袋在腿上日复一日的爬山跑步，可真正练出来的又有几人（或者压根没有，就算有，也绝对达不到影视作品中的强度），四人组到底得到了收获，算有付出有回报。
可第二则视频显然不这样。
如果说第一则视频中的人每天都在学习，只能在学习的间隙中干点小杂活的话，第二则视频中就完全反过来了，这些人基本没什么学习的机会，等待他们的是无穷无尽的工作。
譬如“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开荒种植、学院建筑的搭建、挑水砍树、生火做饭，甚至还得学习如何裁布制衣等等。
总而言之，学院之中一应杂活，几乎都要这些不那么正式的弟子们包圆了。
很多人看见视频的时候，都忍不住问一句——这些人图什么？
上农学都不至于走到这步。
当然，那只是一部分人的观念，在更多人的观念之中：一人得道鸡犬飞升。
普通人在里头或许学不到什么超能力，但有机会结交超能力者，就已然非常了不得了，更别说，在书院中上学的学子们也不是傻子，要真一点好处没有，他们早退学了，谁还傻傻等着在学院里熬几年啊！
是，他们进入学校的时候，天府学院确实缺少很多东西，可学院中很快建出了一座建筑，名叫藏书阁。
与藏书阁相对的，乃功过阁。
学院确实需要他们做苦力，可真正要求他们必须完成的任务只有开荒种植，每个加入书院的学子每个月都必须开荒一定量的田地，除此之外，学院还给他们发了种子，这种子生长得不算快，差不多要四个月才能长成，而他们需要上交大概大约四分之三的收成给学院，余下的三分之一就是他们自己的，他们可以吧这些东西上交给功过阁，换取一定数量的贡献值，再用贡献值去藏书阁兑换书籍，甚至于，他们还能用贡献值兑换一次老师的课程，和那四位天之骄子一同上学。
总而言之，他们在学院中并非全无收获——
当然，要是按照世俗对于成功的定义来说，他们确实一无所获，他们既没有学到超能力，也没有学到什么可以实际应用的手艺（不知道种田算不算？），但留下的学子们都过得很开心。
他们不清楚自己到了常规意义上的大学能学到什么，但在天府学院的生活却让人心旷神怡，每日只需要照料一下自己的灵草，余下的时间完全可以自由选择，想要贡献值就多去接取任务干活，想学习也可以去藏书阁，藏书阁本身是一个巨大的图书馆，市面上能买到的有质量的书籍，在里面都能找到，这些书籍借阅甚至不需要贡献值。
除此之外，其实学院并没有明令禁止他们蹭课。
他们其实都悄悄跟过四位内门弟子（学子们自己叫出来的）的课程，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没有老师给他们上课——
就灵气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感受了快一个学期了也没感应出点名堂来，直到快放假时候，才听说外门里有个小姑娘好像感应到了灵气的存在，可惜直到放假时候，也没有成功引气入体。
随着他们在学院的时间越久，也就渐渐清楚明白：
灵根这两个字，是横跨在修者和普通人间不可逾越的鸿沟。没有灵根，怎么努力都没用。
许多学子备受打击，都准备退学了，好在大家很快发现——
普通人未尝不能使用超能力。
他们确实学不到最精深的东西，但可以学到些许皮毛，诸如画符。而且，书院的功过阁只开放给书院的学子，其中就要不少丹药可供兑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没个长辈亲人的，年纪一上去了，谁还没点小毛小病，虽不致命，但总不好受。
要服用了这丹药，不说百病全消，至少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啊！
这诱惑谁能抵得住？
所以，哪怕他们从怎么挥锄头开始学习，也在日复一日中真的学会种地，学会了怎么挑水，更学会了徒手抓虫子。
后来虫子抓得多了，他们甚至还委托学院给他们带几只鸡去，他们好搞养殖。
渐渐地，这群学生也在开始习惯这样的校园生活，只是——
不知道还以为他们这是技校呢！
视频中的学子心平气和，视频外的看客们心中开始愤愤了。
凭什么都是学生，有的人入学就能开始学习，而有的却只能干杂活？
这压根就不公平！
这肯定是哪个小年轻的发言，根本影响不了成年人的判断。
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都不说钱财社会地位等外物了，就说哪怕同一个母亲生的孩子，孩子出生时的智商、体能在各方面就都已经不一样了。
而且——
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
就说剧版《西游记》，人菩提祖师教悟空七十二变和筋斗云，却没教其他弟子，是不是也得冲上去一句这不公平。
尽管很多人难以接受，但天资的差距自古以来就是实打实存在的，学习各类技能尚且如此，何况是超能力呢？
很多年轻人身上为什么没了朝气？
就是因为他们逐渐接受了自己只是这个平凡世界中更平凡中庸的一员，他们改变不了世界，改变不了自己的困境，于是便在一日又一日的重复之中麻木。
修真一途更是如此，且只会更加残酷，说你不行你就是真不行，几乎没有转圜余地，你多练练，也就能当个熟手。
只不过……
不管是练武还是修真，最好都是从小学起，如今已经入学的人当然没什么机会从小开始学了，可还没入学的孩子们还有机会，这也是天府学院决心走到台前的原因——现在的孩子珍贵，不吃饭爷爷奶奶都要端着碗勺追着喂，又怎么忍心送小孩子年纪轻轻就来吃苦。
所以，天府学院才需要走到台面之上，需要一定的影响力，还需要官方组织的认证，只有这样，才能获取一部分家长的信任，至于之后会有多少人，真就只能随缘了。
天府的态度如此，所以放出两个视频后就再没回复过消息，相关招生事宜也都尽数在他们发的第一条微博上了。
龙敏学回家后看见“天府学院”的讨论热度居高不下，总算大大舒了一口气——
可算是完成学校的任务了！
他洗漱一番又给几个兄弟发了消息，决心一觉睡醒就回学院去了，外边的世界实在太复杂，还是学院里好。
***
兽人大陆。
因为黑尘石的特殊性，方觉只能自己来挖矿，你还真别说，虽然根据探测，要挖穿此地只需要再挖一米了，可这一米也耗费了方觉不少的时间才挖穿，最后那锤子下去的时候，饶是方觉不自觉心下一松。
伴随着石头滚落在地的声音，藏身于兽人大陆之下的秘密也终于显出了它的真面目——
地底之下。
一颗璀璨而又纯粹的巨型天蓝色灵石悬浮在半空之中，它地下是深不可见底的湖泊，无数的水流从石层中渗入，汇入湖泊中，湖泊中滋养出一缕又一缕绵密的细雾缓缓上飘。
那细雾受到天蓝色巨石的吸引，环绕在石头周身，渐渐地渗入那石头之中去了。
石头在那瞬间一阵激荡，即刻就变得更加清透了。
方觉不知这石头是什么，但黑尘石被凿穿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股蓬勃的灵气扑面而来，其中蕴含着强大而又旺盛的生命力，这勃勃的生机让人恨不能连头皮都舒展开，轻轻一口下去，身体就像吃了什么绝佳补品般，舒爽得头皮发麻。
他好像有点知道黑尘石为什么存在了……
只是——
“统，现在该怎么处理？看情况布置这阵法的人还没来收集果实？”
阿金：【破除阵法，可让兽人大陆解除崩毁危机】
方觉：“？？？不是，你是说这石头里的力量不完全？”
阿金：【此地只余残存力量】
“……敢情辛苦这么久白干了？”方觉忍不住吐槽，不过槽归槽，“算了，阵法确实得解除，先保住兽人大陆，再来想恢复之法。但这破阵……得找谁呢？我又不懂阵法。”
第157章 第 157 章
方觉找人打听了一下, 也算他运气好，因着他搞出来的通天塔以及各项在“天机”上的小游戏, 倒是给了一些天方的本土世界的修真们新的思路——
大家虽然暂时没弄懂天机的原理是什么，但并不妨碍他们思考如何利用这台东西，譬如很多没那么出名的小门派就找上了方觉，希望方觉也能给他们打打广告。
广告这个思路最先出现的场合，其实是在通天塔里。
这毕竟是个修真世界，对修士们来说, 最重要的无疑是修为的提升，因而一直以来，通天塔都是其中最热门的，而通天塔的比赛，观看的人远远比参赛者多得多，且随着天机逐渐开始售卖，能看到通天塔比赛的人就更多了。
上次方觉要举行炼丹师的比赛时, 就很不道德地在通天塔打了个广告，有些修士们看到了这当中的便利之处, 找上方觉的人很多，方觉且阿金帮着选了几家口碑还算不错的留下给他们打了广告, 几家店铺知名度大大提升, 相应的，人流也多了，收益自然远远超出广告费用。
那之后, 通天塔赛场周围就多了几个广告，可想打广告的人多, 但通天塔的广告名额就那么几个，想抢到不容易, 人都是聪明的，很快就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天机其他软件上——
但软件数量也是有限的，所以没多久就有炼器师和阵法师找上了方觉，试图找方觉口中的方家人，想要与之进行交流，探寻一下天机软件的运行原理。
方觉：“……”
别说，虽然他生在蓝星，手机用得飞起，可所谓编程他是一点不懂，最多能写个简易的游戏脚本，就那种只需要重复某个按键的，复杂的他懂不了一点，想糊弄都糊弄不了。
好在，阿金不愧是是个全能系统，商城里有售卖相关课程，甚至有专业的“教授”可以租赁。
租赁是不可能租赁的，但方觉考虑思考之后还是斥巨资买下了教程，他自己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但未来指不定有人有兴趣呢，再者说来，也不可能往后想在天机上线什么软件都得花钱买吧，毕竟他那么扣。
于是，方觉一番表演，扯出了一堆东西，重点只有一个——
天机相关是方家绝密，不外传。
但方家已经入世，天机制作原理不可告知，但如何制作能够在天机上使用的“软件”可以在达成一定约定后教给“有缘人”，但有缘人想要学习，必须与与方家达成一定的协议，这协议当然是“利方”的。
这些炼器师和阵法师、符篆师大多都来自其他门派，很多都有很强烈的门派归属感，想要挖墙脚并不容易，好在方觉倒也没那么缺德，协议内容说穿了只有三点：
第一当然是不能做伤害方家的事情；第二则是学习这些技能之后，在未经方家同意之前不能将之传授给外人；第三则是习得相关技能之后，得在方家工作百年。
条件其实算不上苛刻，毕竟一直以来，很多无门无派之人想要习得各宗门或各家族不传之秘，基本都是“无期徒刑”，且还要卖身卖心，像这种只需服役百年的，和白捡也差不多了。
当然，对于大部分修者而言，不能最终用来提升修为的法技，只能算旁门左道，并不为大众接受，虽然修者寿命长，百年对于很多修者来说不算什么，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花费百年浪费在上面，最终，还是有几个人退却了。
方觉也并不放在心上——
人多人少他其实并不在意，毕竟他有挂兜底。而且，说好要做黑心资本家的嘛，说的是天方的一百年，他完全可以减少这批“学徒们”的学习时间。
于是签订好协议，又立下了心魔誓之后，他就让几名修者进入小世界中专门学习去了。
有了这个前提，没多久天机上出现了一款对于天方本土修者而言没那么有创意的软件——
一款极其简单直白甚至没什么操作难度、甚至还很枯燥无聊的“学习”软件。
《修界万物宝典》的图文版。
一个连线题进阶版。
一边是各种灵物的“3D”投影，另一边则是打乱的有关这些灵物的描述，题型多种多样，有的是选择这些灵物的生长条件，有的是灵物克星死穴，总而言之，其实这就是个题库。
方觉刚听到这想法时差点没忍住来了句牛逼，但，毕竟是要在天机上推出，就算是坨shit，也得伪装一下，让它看起来可口一点。
方觉没做过游戏（异界不算，毕竟异界他做得就挺垃圾，能运营下来靠的不是他的点子，靠的是阿金提供的“全息技术，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但毕竟也玩过几个，所以给他们提了几个修改建议：
一是保留“字典”的最基础功能，可以扫图识物，让大家只要软件在手，就能够快速查阅到该物品的有关记载。
二则是这个题库功能，可以整点花里胡哨的附加功能上去，增加一点娱乐型，及刷题多少道可以获得成就之类，积累一定数量的成可以免费获得特制的实物奖励，由此衍生出周边相关，毕竟一款软件不管最初功能怎样，最终还是要盈利才能维持运转嘛，你买个《修界万物宝典》都还得花灵石呢，那玩意还不可以以物识物呢！
至于第三嘛，也是附加在题库功能上的，整个排行榜出来，有竞争才有动力不是，所有使用者在初次进入该软件时候，都需要捏一个小人来代表自己在该软件中形象（当然，之后就可以搞些什么给小人换衣服之类的消费渠道），小人会设置一个血条，每答错一道题就会扣掉一定的血量，血量清零则该日禁止答题（往后指不定血量恢复也能成氪金点之一呢┓( ` )┏），血量会随着时间逐步缓慢恢复，当然，不管一个游戏多么缺德，都得伪装成良心游戏，这样才好割韭菜（bushi）嘛，所以还得搞个恢复渠道，字典虽有，但修真界那么大，物种那么多，记载的东西必然不可能方方面面俱全，总会有遗漏之处，只要使用者可以提供一条万物宝典上没记载的细枝末节、甚至是无用的知识点并提供相应证据，就可以恢复一定的血量，这样一番操作，使用者血量有了还不用花钱（其实对越是没资源的修者来说，他们掌握在手里的一些偏门知识极有可能是他们的生存之秘，绝不可能轻易透露给外人知道，但总会有人愿意，积少成多，未必不能汇溪成流），而且官方还可以考虑给提供相应知识的人额外的奖励，甚至单独弄个排行榜出来，以激励大家贡献出不那么通俗的知识和消息……
……
方觉噼噼啪啪说了一大堆，几个修者听到了一堆没听过的名词不说，还听到了一堆从来没听过的念头想法，各个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一开始感觉方觉说的都是些歪理邪说，可听着听着又意外地觉得很有道理，真是见鬼！
尤其第三点后半段——
一本相关书籍的制作与完善，如果和以前一样，仅由一个人来完成，那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可如果由使用天机的所有人一同来完善，每个人的工作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们需要做的，只是去确认这个知识点的对错，工作量大大减少，甚至方觉还提出，哪怕这个确认工作，也不一定需要他们自己人来完成，甚至可以开辟出一个分区，让使用者去验证。
方觉深藏功与名。
这就是人人可编辑的百科的力量。
总而言之，宝典到底还是上线了，不过一开始名声并不大好，不过方觉并不担心，以物识物都出来了，那逐步加上购买渠道还不是轻轻松松，随着时间愈久，宝典的实用性只会越来越强，未来整个网购也不是不可能，他们只需要尽可能保证这些信息的真实性就行。
随着宝典面世，找方觉的阵法师倒也不少——
但、哪怕要招“码农”，也得搞点面试不是，以往的面试题都是由几个已经学有所成的修士来负责，现在嘛……
作为白嫖“糕手”，方觉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一番操作后，几个“面试者”就戴上专用天机，进入了他们的面试题，与考官相遇了。
为了他名声考虑，方觉还花信仰值给自己搞了点伪装，假装“我不是我”。
他笑眯眯道：“欢迎大家参与此次面试，本轮面试题目是大家通力合作破解眼前待会看到的阵法——”
有一名面试者就问：“那阵法破解，又算谁通过呢？”
方觉道：“大家应该知道，方子小食天机分部的招聘并没有说只招几个，只要大家在面试过程中对能够提供有关此阵法的有效信息或者有效的破阵举动，都可以被录取，大家虽然是竞争者，但更是合作者哦~”
几个面试者面面相觑，眼神交汇间倒是达成了短暂的协议——
至少在接下来的测试中，合不合作另说，但互相之间不会给对方使绊子。
方觉见大家配合也高兴，为了安全起见、以及兽人大陆的限制，几位面试者并不是真身到场，而且这阵法可能牵扯到血魔宗，其相关内容算是隐秘，不能轻易让外人知晓，所以，方觉主动道：“对了，因为之后还有其他面试者，为了不让试题泄露，在各位见到面试题前，还得请大家签署一份面试保密协议。”
第158章 第 158 章
几个来参加面试的修者以前虽没遇过这种情况, 但大概也了解面试官所说的意思，倒也都没说点什么, 只答应了下来。
有系统在，只要大家答应，方觉倒是不担心他们作弊，等几人都准备好，所谓的面试题也就正式开始了。
几个参加面试的人虽然不能说是阵法符篆方面的一代宗师，但能得到消息并且前来的, 基本都是有机会拿到天机的修者，而这些人，无例外都是各宗门极有潜力的翘楚，对阵法大多都有自己的认知与见解。
方觉带着几位修者出现在那阵法之前后，几位修者初初一扫就判断出，眼前的大阵只是看起来复杂，其实没太大难度, 只是几个阵法叠加在了一起，只要依次破除阵法便可。
方觉：“？？？”
他虽然开始修真, 但对阵法一窍不通，看不出什么生门死门, 也看不出众人口中的简单到底简单在那里——
他能做到的, 大约就是大力出奇迹，所以就只闭口不语，只静静看着几人破阵。
其中一名修者大约是比较会来事, 还主动凑到他面前来卖弄了一下：“钱道友，此阵虚实重叠, 共有八十一个阵法错落其中，此次‘面试’, 乃是考校我们对阵法基础的学习是否扎实，出题之人果真天才！”
方觉：“……”呵呵。
说得很有道理，下次不要再说了。
他一直装得不动声色，闭眼等候，此刻便只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道：“大家都在踊跃表现，你不上去试试？”
那修者只摇头道：“此阵最外围乃是重重叠叠的幻阵，我虽擅阵法，可幻阵非我强项，便不上去献丑了。”
方觉和对方瞎扯了几句，很快就见——
几个试图破阵的修者们突然之间满头大汗，似是遭受了什么恐怖之事，没多一会，几人尽数从幻境之中退了出来，面色惊惶，很是狼狈。
方才主动来到方觉面前那修者对此似乎很是意外，急忙过去找几个道友询问，那几人面有失落，却很快调整好，来到方觉面前，说自己所得。
其中一位身穿狐裘的修者面有不甘，道：“此幻阵依托水势而建，虚虚实实极难分辨，但阵法很是基础，并不精妙，只是……”他看了方觉一眼，意有所指。
方觉：“……”
不好意思这阵法不是我搞的，我听不懂。
狐裘修者见方觉不搭话，心下不满，只一拂袖退后了。
另一位修者脸色也不大好，但到底是把这哑谜给揭破了，“我等虽精于阵法，可若是论起剑法一道，却只平平。”
方觉大约是听懂了一点，意思是这阵法简单，但要破阵必须得打败在里头掠阵的某个用剑的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但他又不能表现出自己不知道的样子，便只沉默。
几个修者见他这样，“唉”了一声后，终于还是无奈重新往幻境之中去了。
倒是最开始那名修者又凑了过来，语气中也不乏怨念，说：“若不能以力破之，那此阵要破除，说简单却也艰难，须得找到布阵之人心中的答案方可破除，世间念头万般，想要试出谈何容易……钱道友稍待，我也去了。”
方觉见几位修者都陷入阵法之中，便也主动上前亲身一试——
打手没准备，只好自己来当了。
方觉略略靠前一步，一个晃神，马上陷入了阵法之中。
山秀云清，花香鸟语，一派怡然之景。
可方觉只觉得好似有哪里不大对劲，他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始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意识好像也朦朦胧胧的，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浑噩。
突然——
一只手不知道哪里钻了出来，精准地扭上了他的耳朵：“你个小兔崽子！老娘在那边累死累活的，你倒好，躲这边偷懒是吧！”
说话间，一道还算丰腴的身影出现，居高临下看着他，满脸怒意。
方觉脑袋里短路一样，“滋滋”了两声，恍然间如清泉涤身，他一个激灵，顿时清醒，在脑海中向阿金道了声谢，连忙伸手去捂自己耳朵，嘴巴里连连求饶：“娘！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那被叫做娘的丰腴妇人却只拽着他耳朵，拉着他往地里走。
方觉略略整理了一下脑海中被突兀塞入的记忆，又看向不远处的大树下，大抵明白眼前的幻景是个怎么样的背景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个六七岁的小童，父母是某个小山村里的一户农户，家中除了他，还有一个弟弟。
现下的情况正是如此：
他家里田地不多，爹娘想用这点田地养活家里人，就得精心伺候着，所以他常常被抓去田地里同爹娘一同干活，爹娘除草的时候，他也得钻进长得比他还高的地里，去揪去扣地里的草。
那草也不知是怎么长得，外头看着只不过小小一颗，可长在土里的根却像又多又深，那草根吸满了水土，凭他小小的力气根本拔不出来——
但他还是得来，爹娘除草，他就除草，爹娘给菜浇水，他就得拿着葫芦瓢在河边把水一瓢又一瓢舀进粪桶里去，一天又一天。
其实小时候，他是没有怨言的。
听村里的老人说，他们赶上了好时候，他们这小村子里出了位仙人，那仙人是个知恩图报的，给了村子里不少银钱不说，还专门见了个宗祠堂，只要是他们村里的孩子到了年纪，都可以到不花钱就能上学堂去上学——
他一直期望着自己能快点到年纪，这样他就能和其他同龄人一块玩、一块上学了。
可是……
上学之后，一切并没有像他所想那般。
他的小伙伴们每天上完课就只需要做完先生吩咐的课业，可他还得做饭、做完饭给还在地里的爹娘送去，又和他们一起把地里的活干完才回家，他还是不能和小伙伴们一起玩。
小伙伴们都能吃上货郎来卖的零嘴时，他也看着，眼神里写满了羡慕，好在，他在学堂里上课时候常常得到先生的称赞，先生布置的课业，他总是最先完成，小伙伴们会借走他的课业“参考”，并给他一点零嘴或是其他的小玩意。
他常常想：读书真好，仙人真好。
先生说得对，书中自有黄金屋，只要好好读书，他想要什么都会有。
随着他上学堂的时间久了，他也终于有了和他关系很好的小伙伴，小伙伴家家境富裕，一起去学堂时候，总是会分享给他吃的、喝的。
但小伙伴不喜欢先生上的课，也不想上学堂。
他很着急，他很努力地想同小伙伴讲读书的好，小伙伴虽不解其意，但总还是愿意上学堂里去，不像村子里另一个小孩，为了不上学堂，总是装病——
对方还偷偷告诉他，怎样装病才能骗过爹和娘。
他不明白，上学堂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要装病来逃避。
那一年，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位照拂过村子里的仙人给了村里一个名额，说需要一个人帮他料理他在俗世的产业，只是，去的地方路途遥远，可能这一去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他不知当中内情，只知道没多久，他爹就不见了。
后来又过了一年，他娘带着弟弟也不见了。
家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没有沮丧，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在学堂成绩出色，可以到镇上去上学了！
一同去的还有他最好的小伙伴，他高兴极了！
只是到了学堂后，因为学习的课业难易不同，小伙伴不再能和他一起上同一位先生的课，他很遗憾。
他在镇上的生活如鱼得水，很是快活，可是每每见了他的小伙伴，对方总是愁容满面……
他原以为只是课业上的问题，主动提出帮助。
可小伙伴却只对他说：“嘉石，我好像生病了。”
生病为什么要用好像呢？他不理解。
“高年，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小伙伴拉着他站起身来，两人并列站着，他低头看高年，不解其意。
高年的表情很复杂，复杂到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描述，他只听见高年用一种很轻很轻、却又好像沉重到可以压死一个人的语气说：“嘉石，你没发现，我、我已经很多年没长个子了。”
他陡然一看，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个子已经比徐高年高出了大半个头，而他明明还记得，徐高年第一次和他见面时，他只能仰头看着对方的样子。
“下学之后我和你回家，我们一起去找你爹娘，让他们带你去看看！”
徐高年笑容很勉强，“好、好啊。”
下学后他们一道去了徐高年的家里，徐高年的父母很和蔼，不像他的爹娘，动辄打骂，他很是羡慕。
徐高年的妈妈一口答应下会带高年去医馆，他也就放下心来回家了。
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再没见过徐高年，他去徐高年家里很多次，一次也没见到人。
学堂里的课业越来越繁重，哪怕是他也终于开始有勉强的感觉，他每天忙于学业，渐渐也就把这件事忘了大半。
学堂是仙人扶持的，只要能在学堂中名列前茅，就能像现在这样，免费到城里去上学，得知这个好消息时候，又想起了徐高年。
他又一次去了徐高年家，还是被徐高年的娘亲拦在了家门口。
她嘴角眉梢都是笑，说：“你不用再来了，高年那病啊咱们镇上治不了，倒是她姥姥那边有个名医说能治，高年已经被送去我娘那边了。”
顾嘉石却觉得不对。
高年的娘一直很喜欢他，每次他过来都会请他进家里，给他喝甜甜的糖水。
可自从那次与高年过来后，不说糖水，就连高年家里他都没能再进一步。
“婶婶，我、我从镇上一路走回来有些渴了，能给我杯水喝吗？”
高年娘还是笑眯眯的，说的却是拒绝的话：“小石头啊，婶婶今天家里还有事，你家离这也就几步路……”
顾嘉石只好不好意思地说：“那婶婶你忙，我先回去了。”
他假装离开，见高年娘关上门回家之后，偷偷来到高年家的院墙旁翻了进去。
高年家里他以前常来，很是熟悉。他先去了高年的房间，没找见人，又悄悄避开高年的娘，去了厨房茅厕和鸡圈狗窝，都没见到高年。
难道婶婶没有骗我？是我多心了？
嘉石心中生疑，正在想要不要先离开时，突然被“欢欢”咬住了裤腿。
“欢欢”是高年家养大的一只小黄狗，狗子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长得不如他们村里常见的土狗壮实，但又长又卷的毛发很有特点，顾嘉石常到他家里来，和“欢欢”很熟。
他伸手揉了揉欢欢的脑袋，虽然知道欢欢听不懂他说什么，可他还是问：“欢，你知道高年去哪了吗？”
狗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咬着他的裤腿往前拖，见他不动还松口一直汪汪叫。
顾嘉石吓了一跳，四处看了看没发现其他人，他连忙朝欢欢比了个“嘘”的手势，并跟了上去。
狗子见他跟着，倒也不叫了，只是跑几步就回头看他，好像生怕他不跟上一样。
他们一路越走越偏。他甚至不知道高年家里竟然还有这么偏僻且无人注意的角落，可刚靠近，他就听见了高年娘亲在和人说话的声音。
顾嘉石也不知道怎么滴，突然间无比的紧张，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个念头，好像一旦被发现了，他将面临着从未想象过的危机。
可欢欢跑几步就回头看他等他，他很确定——
欢欢一定是要带他去看什么东西。
他隐下了心中的恐惧，绷紧了神经听着高年娘亲传来的笑声，以前他总觉得这笑很亲切，可现在却只觉得这笑就像一把悬在他头顶上的刀子。
没走出去几步，他就听见了闷闷的、好似有些耳熟但又一时之间分辨不清的声音，他一路循着声音、跟着欢欢走了过去，终于……
耳边的声音愈发清晰，这分明就是徐高年的声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而且已经沙哑了。
欢欢停下了，他也终于到声音传出的地方——
地窖。
一个从外头锁住了地窖。
徐高年哑着声音在骂天骂地，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捶打着地窖的木板，地窖不仅上了锁，地窖的木板上，还放置着一口巨大的咸菜缸子，缸子里装满了咸菜，那重量怕是得有百十斤，轻易挪动不了。
第159章 第 159 章
顾嘉石陡然只觉荒唐——
他的一只耳朵还能听见高年娘亲那边传来的笑声, 而另一只耳朵里，却只充斥着高年嘶哑的怒骂之声。
他站在原地,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就好像他突然回到了更小的时候，他去了学堂回来，却突然挨了娘的一顿打，他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直到过了好几天，他才知道, 原来是因为他去上学堂的时候，弟弟和其他小孩子不懂事又手犯贱，把村子里某家人种在地里的瓜全给拔了下来扔水里玩，那家人找上门来，可弟弟还小不能打，便索性只能打他，谁让他没有好好看着弟弟。
顾嘉石全身都很疼,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
类似的事情很多很多，每次弟弟犯了错, 挨打的人都是他，因为他年纪大, 每次干活也都是他, 因为他年纪比弟弟大，可是明明他只有弟弟那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在干这些活了。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其他小孩子受了委屈, 爹娘会带着其他小孩子找上门去为孩子主持公道，可到了他这里, 却永远都是数不尽的责骂甚至挨打，更甚至因为他娘总是骂人, 每次他好不容易能和小伙伴一起玩，却总连累其他小伙伴挨他娘一顿骂，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喜欢和他一起玩了。
为什么？他小小的脑袋里塞满了为什么，可是他找不到答案。
徐高年家一直是他羡最羡慕的，他们家里人说话总是温声细语，未语先笑，他从来没见徐高年被打被骂，家里就像他想象中的仙人住的地方一样。
可是……
这种仙境在这瞬间崩碎了。
他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到了咸菜缸子旁，也不知道自己堵在喉咙口里的声音是怎么钻出去的，但是显然，他的出现成了徐高年的救赎——
“嘉石！嘉石是你对不对！你终于来救我了！”
顾嘉石跪在地上，连忙朝着他“嘘嘘”，“小点声，别让其他人发现了。高年，你怎么被关起来了？”
徐高年不知道是不是太高兴了，说话囫囵却又歇斯底里，“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天我醒来之后，就被关在这里了。嘉石，这里好黑好黑，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好害怕，你救救我！”
顾嘉石咽了口唾沫，紧张道：“是、是你爹娘把你关进来的？”
“不是他们还有谁！！我娘说我疯了！关着我是为了我好！我没疯！我怎么可能疯了！”
“嘘！高年，你小点声，我先放你出来。”顾嘉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终于把那缸子挪开了，只是地窖木板被锁给锁上了，他扯了几下都没打开，便只好对徐高年说，“高年，你别出声，我去找斧头来劈锁。”
徐高年的声音从木板下传来：“嘉石，你、你还会回来的对不对？”
顾嘉石说：“我知道你家斧头在哪里，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顾嘉石很快就拿到了斧头回来，只是还没靠近，他就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他偷偷伸出头去看，只见历来和气的高年爹竟用砍刀把欢欢砍死在了地窖口，脸上的神情万分陌生，嘴里骂着：“养不熟的畜生！”
地窖下的徐高年在边哭边骂，哭的是欢欢，骂的是他猪狗不如的爹和娘。
顾嘉石心在砰砰狂跳，他猛地把头缩了回来，拎着斧头的手抖个不停，也许……
人在害怕到极致的时候反而会冷静下来。
他知道此刻的自己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他把斧头轻轻轻轻地放在土地上，一丝的声音都没发出。
高年的爹娘合力把那咸菜缸子又挪了回去，甚至还搬来了一口酒缸子，一并压在了地窖木板上。
两个人行动的时候一直在有商有量的说着话。
“高年的事怕是要暴露了，都怪你心软，要是早些让高年死了埋了，哪里还需要担惊受怕。”
高年娘语气有几分弱，“怎么说高年也是我生的……”
高年爹猛地一瞪高年娘，“你想要这贱种，你就得把自个搭进去！老子身高七尺，可生不出这半截人的种！”
高年娘很是耻辱，压低了声音，“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那没种的人是我吗！当年那男的可是你自个找来的！”
“你这贱货！那男的让你爽了是不是！”高年爹给了高年娘一巴掌，“这事就算捅出去了也和我没关系，说破天了高年也不是我的种，分明是你和奸夫偷情生的！我也是被你蒙骗了！”
“徐盛！那借种的法子可是你提的！那借种的男人也是你找来的！”
徐盛盯着高年娘，“那你出去说啊！谁会信男的自个给自个戴顶绿帽！再说了，我要真没种，高阳又哪里来的？高年分明就是你偷吃的证明！”
高年娘知道徐盛说的有道理——
明明当年那大夫确实说徐盛生不了孩子，可在村里的，哪能没有孩子呢，徐盛又受不了大家用异样的眼神看他家，便出了借种这么个主意。
她当然不同意，可爹妈那边催孩子催得紧，高年他爹有钱，可却不只徐盛一个儿子，只是不见孙子不分家产，徐盛他大哥家生了五个孩子，个个都是女儿，徐盛他爹不待见。
没办法，高年娘才把这事答应了下来，和徐盛带来的男人生下了高年，拿了徐盛他爹全部的家产，还佯装大方地分了点给徐盛的大哥家。
家产分了三年后，谁曾想她突然又有了，还是徐盛的种！两个人当年差点就闹了起来，只是那会高年他爷爷还在，对高年又疼爱得紧，他们俩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者说来，他们也怕对高年不好被人觉察出端倪，发现了当年借种的隐秘，便只好假装平静。
哪曾想没几年，高年长到差不多十岁时候，他们就觉察出不对劲来了——
一直以来他家家境好，高年打小比村子里其他孩子吃得好，长得也快，所以个子历来很高。
可是突然之间，高年他就不长个了。
两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这事漏了陷，两人那时候就商量着想把高年给送走，正好高年爷爷的银钱就是他年轻时候从很远很远的城里赚来的。
可偏生高年倔得很，硬要和顾家那个挨千刀的一起到镇上去上学堂，偏生高年爷爷疼高年疼得紧，只愿听孩子的意思，送高年走这事就只能不了了之。
好在没两年，高年他爷爷去世了，他们悬着的那颗心这才放下了一半，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把人给送走，哪知道顾家小子竟然发现了高年不长个子的事实——
这何止不长个，高年本来就出他爹的相，年龄大了之后，和她更是一点相像之处都没有了！
一个孩子长不高就算了，长得既不像“爹”，也不像娘，还是高年他大伯会说话，说什么高年长得像他娘，也就是徐盛他妈，高年的奶奶，这事情才算勉强能糊弄住。
可现在顾家这小子发现了这事，这孩子他们打小看着长大，最是清楚不过，年级还小些时候这孩子可活泼了，很是天真烂漫，对什么都非常好奇，最喜欢说的话就是为什么？不管什么事情，他总爱打破沙锅问到底，渐渐地，虽还年纪小小，可却不那么爱说话了，只是他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生出一股他在静静地观察、探究你的恐惧，就如同他幼时总问为什么一样。
高年是顾家小子的朋友，他们毫不怀疑若是高年一直长不高，顾家小子指不定就转学医去了，一定要把高年长不高的原因弄个水落石出。
他们可经不起这探寻！
归根究底，是他们心虚。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找借口要把高年送走，哪里知道那顾家小子不知道给高年灌了什么迷魂汤，说破了天高年都要继续上学堂，怎么也不肯走！甚至因为他们说了要送他走的事情，高年还差点离家出走了！
一不做二不休，两人只好把高年关地窖里，打算先糊弄一下，再找机会把高年给送走。
可哪知道高年压根不理解他们的苦心，整日在地窖中唾骂，骂得不堪入耳、骂得人心惶惶，骂得他们再不敢把人给放出来！
反正外头的人都知道高年已经去他姥姥家了，地窖里本就又黑又潮腐，到时候高年消失在里头，也不会有人知道。
哪里知道就在今天，顾家那小子来了一趟之后，这压在地窖上的缸子都能被挪了！这事情要被他知道了，可就真瞒不住了！
徐盛和高年娘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明白了各自的意思——
他们俩要想活，顾家那小子就不能活！
他们养了那么多年的高年都能死，顾家小子为什么死不得？
再说了，顾石头他爹妈都不在，也就顾家边上那婶子会帮忙照看着顾石头一点，自从顾石头到镇上上学堂，大多数时候都是住在学堂里，回来的日子都很少，就算哪天不回来了，大家最多也就心里念个嘀咕，不会有什么人疯狗似的咬着不放，死，也就死了。
两人假装完事一般开始离开地窖——
他们相信，顾石头一定还在他们家里，他们家有钱，院墙砌得高，除了大门，能爬进来的墙也就那么一堵，只要守着门，又守着那墙，不怕堵不着顾石头。
顾嘉石一直静静不敢动，听着两个人的声音渐渐走远，才终于敢从墙壁后偷偷伸出头来，地窖附近已经安静下来了。
欢欢的血流了一地，血肉模糊的尸身被丢弃在地窖旁，血顺着木板和土的缝隙浸了下去，地窖中一点声音也没了。
顾嘉石正想跨出去，却突然一怔——
此刻空荡安静的地窖附近却像是密密麻麻的织网，很可能他一步踏出去，就走进了陷阱之中。
高年娘和高年爹指不定正躲在哪个角落，就等着他羊入虎口呢。
他该怎么办？
第160章 第 160 章
方觉因为有系统作弊——
虽然能切身体会到小孩的情绪, 可一直有一种抽离感让他知道这不是他亲身在经历的事情。
他不知道幻境该怎么破除，既然阵法师说要以力破力, 那估计错误做法是直接冲出去把这对夫妻给刀了？
方觉点点头，寻思着这很有道理。
战胜不可战胜之恐惧，这幻境还不手到擒来！想到就去做——
他当时就拎着斧头往地窖冲去，也不搬那俩大缸了，直接拎起斧头就把俩缸给砸了，又哐哐劈开了锁住地窖的锁。
然而——
什么事都没发生, 徐盛夫妻俩没出现，幻境也没破除，他成功从地窖里把哭得几近崩溃的徐高年救了出来。
徐高年或许是出遭受的打击太大，神情恍惚，一直不说话，只盯着地上已经被砍得血肉模糊的欢欢发呆，无论他怎么拉对方都不动弹。
顾嘉石没办法, 只好拎起斧头当锄头使，连斧带手低地在地上快速刨了个坑, 把欢欢的皮肉拢了拢，全推进了坑里, 又扒拉土赶紧盖上了。
他做这些行为的时候, 徐高年一直呆呆地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就好像真的只是单纯在看着。
顾嘉石顾不上管这些, 只能努力维持着冷静，说：“高年, 你听我说，我们现在得马上离开你家, 除了大门和那堵小矮墙，还有哪里可以出去？”
高年不说话，只是忽然朝他伸手，那只还带着欢欢血的手碰上了他的左脸，在他左脸上画下了一片血污，他感觉到，高年的食指划过他的眼底，神色也也逐渐迷惑——
“嘉石，你怎么不哭啊？”
他听见高年这样问他。
“我们不是朋友吗？欢欢死了，你怎么不哭啊？”
他很想回答，哭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现在也不是哭的时候，可他额上绷紧的筋在这时候抽搐般抖了一下，提醒着他现在不能刺激高年的情绪，他只能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我们现在很危险，就算出不去，也得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高年。”
这句话却愈发刺激了高年一样，他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顾嘉石开始疯狂地嚷嚷，“你为什么能这么冷静？！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冷静！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你是故意的！你让我一定要和你一起上学堂，就是想让我知道我们这些人在你面前是多么愚蠢！多么不可理喻！”
顾嘉石左右看了看，只能尽量安抚高年的情绪：“我没有这样想，高年，你冷静一点……”
“冷静！冷静！我冷静什么？！你心里一定在笑话我对吧！”徐高年一步步往后退，直到退回了地窖口，才说：“你凭什么笑我，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比我高贵！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从小时候你和我玩，就是为了骗我的东西吃！这是你欠我的！你一辈子都欠我的！如果不是你一定要让我跟着你上学堂，我早就和爷爷的旧识走了，我还是爷爷的孙子，还是徐高年！都怪你！这一切都怪你！是你害死了欢欢！是你把我害成现在的样子！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顾嘉石也愣在了原地，其实刚才听着徐盛夫妻俩人说到这的时候，他脑海之中也闪过同样的念头。
如果不是他当时一定要拉着高年去镇上上学，也许一切不会是如今的模样，高年根本没做错什么……
可是……
顾嘉石也在想，可是真是他做错了吗？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可如果不是他做错了，为什么徐盛夫妻俩人怪他，高年也怪他？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恍惚的余光里，他看见了徐盛，也看见了高年的娘亲……
方觉只感觉到头被一股要炸开似的疼痛席卷了，他通得甚至难以维系面上的宁静，痛得甚至发出不了一丁点的声音，意识像被浸入了海水之中，眼前一阵阵灰黑，一股像来自水中的黑沉沉的力量拽着他不住地下沉、下沉，直至他意识完全模糊。
他好像在这浮沉的黑水中浸泡了很久很久，连同灵魂都一道被渗透了，他很冷很冷、又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几分，也或者，只是他的耳朵在水里浸泡太久，出现了问题，以至于他听别人说话的时，就好像与说话人隔了一层水幕，以至于所有话语传进他耳朵里的时候都褪去了几分色彩，添了黑水的冷寂。
他睁开眼，看见了他失踪已久的父母和弟弟。
大家关切地看着他，好像他是这世界上唯一的珍宝。
他们对他说着最温柔的话，说着他们不辞而别的原因，说着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却原来，徐盛夫妇与徐高年一起将他抓住，并把他关进了地窖里。
一切罪孽因他而起，也由他结束。
徐高年给地窖上锁时候，是这样和他说的。
地窖里果然很黑、也很潮湿，因为他砍破了咸菜缸子和酒缸，所以地窖内外充斥着浓浓的咸菜味和酒味，没几天，酒味便闻不见了，只剩下咸菜味混杂着血腥味、以及不透气的潮霉味，他在里面待了很多天，再没见徐高年来过。
被关得久了，他的鼻子好像也产生了变异，它突然之间变得很是迟钝、又很是灵敏，霉味大约是从他身上生出来的，他已经闻不见了，咸菜似乎也把他腌入味了，他也闻不见了，倒是那来自欢欢的味道，像是一根看不见的毛刺，总在不经意的时候，让他心尖上打颤地疼那么一下、又一下。
他好像，失去了嗅觉。
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听说，是镇上学堂的老师找他有事。
他那天来高年家时，还好遇见了一位婶娘，还好那婶娘与他闲聊了两句，还好他说了要来找徐高年。
村长带着人找来，在地窖里发现“不慎”掉入里头的他，他因而获救。
他是幸运的。
他爹被仙人选中成了仙人凡产的看门人，而他因为学习能力出众获得了一次仙门测试机会，意外发现他竟身负灵根，若好生修炼，未来许也能成为另一名仙人。
他在爹娘的照料下生活了大半个月。这天，仙门来人，将他接走。
他爹娘也水涨船高，一下子从旁人口中的看门狗成了仙人父母。
他确实有灵根，可这资质丢进偌大的仙门之中却平平无奇，他不是最优秀的弟子、也不算差劲，修炼的资源有限，仙门之中亦不乏勾心斗角，但顾嘉石依然觉得这是他有限的人生之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他有很多朋友，但所有朋友却都只是点头的泛泛之交。
爹娘会托人给他送信，说些关心他的话语、说些他们遇上的烦恼，那些烦恼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不过是挥手便能处理的小事，他也乐得替他们解决。
只是，他的人生也许早就腐烂在了那咸菜地窖里。
他失去了嗅觉，却唯独能闻见血液的味道，那味道像是丝丝缕缕的蛛丝，在他心上结了网，怎么也扒不下来——
每每闻见血腥味，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意识模糊，好像回到了那潮霉的地窖里，意识被饥饿吞噬，手自发地抓起那裹着血肉的咸菜一口又一口地塞进肚子里。
所以，他吃不了肉，打不了妖兽，就算与同门弟子较量，也只能点到为止，一旦嗅到丝丝缕缕的血味，他脆弱的神经就会岌岌可危。
这个秘密，只有他家人知道。
在他被送到父母身边后，父母为了带他体验更好的生活，没少给他准备肉食，可惜他吃不了，要是勉强自己吃，甚至会失去意识发疯。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修行这条路，他到底是走不到尽头的，像如今这般生活就不错。
只是，人大约总是会有欲望的，而欲望会随着拥有的事物越多而愈发扩大——
他满足于现状，可他爹不满足。
是了，就如同当初他爹能够为了欲望勇敢跋涉千里来当仙人的看门人一样，现如今，他有了一个仙人孩子，又怎么还能满足于凡人的生活呢？
他胆大包天的弟弟做了一个决定——
他买通了一个很小的仙家宗门的管事，让那管事偷走了那宗门之中仅有的白色灵狐，听闻这灵狐体内会生出一种内丹，辅以仙人之血喂养，假以时日，将此灵狐斩杀，将其内丹吞入腹中，内丹因久以仙人之血喂养，只要服食内丹之人与此仙人有血缘关系，便不会被此内丹排斥，服丹之人便能因此脱胎换骨，成为半步仙人。
灵狐的内丹确然有用，却也不过只是能拿来炼丹，可这灵狐若是久食人血，它的内丹便也再没用什么效用了。
这灵狐在凡人与小宗门中很是珍稀，对顾嘉石所在的宗门来说却一文不值。顾嘉石给那小宗门送了些灵石将这灵狐买下，并将真相告知父亲与弟弟，只是……
取这灵狐不过一个念头，要饲养它却需要无数的灵石，他的凡人父亲与弟弟自是无力抚养、也不愿抚养。
这灵狐生来便被小门派圈养，若是丢弃在外，怕是活不了多久，顾嘉石看着它的时候，总是会想到欢欢。
一念既生，他便把欢欢养了下来。
这灵狐的内丹既已无用，每日却还要吃下许多灵石，这灵石若是换成银两，将是一笔莫大的财富。
他打不了妖兽，在宗门中所能接取的任务就有限，灵石统共就那么些，被灵狐吃了，他能给家里的就少了。
父亲和弟弟对此怨声载道，却又无可奈何。
只是，冥冥之中，也许一切早已注定。
他弟弟竟以凡人之身被一位仙家女子看上，巧合的是，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当初这灵狐所在宗门的主人之女。
这灵狐的内丹，本是为了给那门主用药的，只是……
那门主心知便是服下丹药，也不过苟延残喘上一两年，倒不如多拿些灵石，还能给他多留下点资源，遂收下顾嘉石的灵石后，便推脱许是命中注定，那灵狐犹自逃走了，后不久就病逝了。
门主的女儿不知内中缘由，恨极了这只出逃的灵狐。
在某次与弟弟前来探望他的时候，在他院子里见了这只灵狐，仇恨蒙蔽了她的心智，她突然失了理智，对灵狐痛下杀手——
血、都是血的味道。
是那么的鲜美、那么的迷人、也那么的令人心痛。
方觉在这瞬间又突然被系统从幻境中唤醒，只觉得一切真是造化弄人，他看着失去意识的顾嘉石发了疯似的吃掉了地上的灵狐，甚至连沾染上这鲜血的土都没放过……
他的举动吓住了一旁的门主女儿，也吓到了前来寻他的宗门同门。
……
大宗门处理事情总是很快，他本就只是宗门之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出了这般事情，很快就被以“疾病”为由，送回父母家中。
他爹确实是个人才，凭借着他仙人的身份，加上一直以来的资源，早已搏得数倍于曾经的资源与财富。
有钱能使鬼推磨，也不是所有修士都有宗门撑腰，他爹凭借着资源与他仅剩的威慑，笼络了一批散修，成立了一个小小的介于凡人与修者之间的商会，并一步一步将这商会发扬光大。
他终于，再没有一点作用了。
那天，家里宴客，他本不愿出席，可爹娘坚持，他不忍忤逆，便也上了桌——
可宴客之举，又怎能不备肉食。
在刚察觉一丝血腥味的时候，他就试图退席，可他爹早不是那个还需要他的凡人了，又怎还会照顾他的情绪。
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来维持理智，却到底还是出了丑，在场散修们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联手将他擒下。
他娘在一旁看着，倒好像他真的就是旁人口中的怪物。
对，怪物。
他想起来了。他一次听见这个词，是来自他的母亲。
奶奶去世，很多人在哭，很多人在笑，他没有流泪，也没有哭。爷爷去世，他还是没有流泪，也没有哭。
因为他一直记得娘曾经对他说：“嘉石，男子汉大丈夫可流血不可流泪。”
他记住了。他很听话。
可那天晚上，他听见娘和爹说：“嘉石这个孩子像个怪物，大家哭成那样，他小小年纪，一滴眼泪都没有，实在冷血得可怕。”
顾嘉石那时候没有进去，甚至身体为了保护他，自动将他的这段记忆封存进了最深处。
现在他恢复意识，发觉自己被关进小黑屋之中，却也不过是淡淡一笑，挣脱捆住他的绳索 ，踏着月色，悄然离开了家中，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后来，这世上再没人听过顾嘉石这个名字，也再没人见过他，好像他不曾来过这世上一般。
……
……
……
方觉还在疑惑，却只发觉幻境已将他弹了出来。
他根本没有什么当打手的机会，倒反像是以第一视角看完了一场电视剧，一个名叫顾嘉石的人短暂的一生。
方觉心里有点复杂——
怎么说呢，要是这世上真有神仙，大约也就是顾嘉石这样了吧？这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甚至能达到大道无情却有情的境界，是真正能修无情道的苗子。
一个有情到无情、无情到有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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