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被大熊猫抓去当压寨丈夫了怎么办?(三合一)
人有人鬼、鸟有鸟鬼, 除此之外,还有分不清长相物种的什么鬼。
人做了亏心事大半夜可能会遇鬼,鸟在野外睡觉睁开眼也可能见到鬼。
而既人也鸟的安澄总是五花八门地撞鬼。
做人的习惯没忘记, 他在熟睡的时候无意识地翻了身, 险些从树上坠落的失重感让他倏地被惊醒。
这倒也算正常。
然而一将脑袋从翅膀下面拔出来,安澄的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不像人、熊不像熊的东西,那东西俯着身体在树丛当中鬼鬼祟祟地缓慢移动。
不知为何,那东西竟然莫名停下,又仿佛有什么感应般朝着安澄的方向看来。
一鸟一怪就这样颇有缘分地对视上。
瘦长身、黑白色、松垮皮、泛光眼——安澄看清楚那怪物的模样之后, 整只鸟惊得尾羽炸开。
“咕咕, 咕咕咕——”
“鬼啊啊啊!!!”
他倏地一下站起来, 不管不顾地朝着树枝另外一端站直的朱云深扑去, 圆乎乎的脑袋直直地扎到隼胸前软乎乎又细密厚实的绒羽里。
“要索就索隼的命, 别索我的命啊!”他哆哆嗦嗦、颤颤巍巍、毫无骨气,卖了队友还要朝队友求救。“大人大人,有鬼……”
睡得再熟的鸟经此一喊也会被闹醒,聚在一块休息的红隼纷纷睁开双眼。
“又怎么了?”朱云深无奈地看着钻到自己羽毛中的斑鸠, 却没有将斑鸠推开。“你又看见什么了?”
安澄伸出自己的翅膀尖尖,胡乱地朝刚刚看见怪物的地方指了一下。“那, 那里……有一个长得很丑的东西!我没见过, 实在是太丑太吓鸟了……”
“哪有什么东西?”朱河振翅飞到他的身边, 带着被吵醒的怒意踹了一下安澄露在外面高翘着的鸟臀。“你该不会是睡傻了, 把那堆草看作是怪物了吧?”
“真的有!”
“真的没有!”
两鸟就“有”和“没有”争执了好一会儿,安澄也逐渐被朱河笃定的语气给说服了。
难道真的是他眼花了?
他慢慢把自己的脑袋从朱云深暖烘烘的胸脯里拔出来, 小心翼翼地、半眯着眼地偏头往刚刚的方向看。
空空如也。
“嗯?”
“啊?”
“哈?”
安澄猛地一下站直, 眼睛也瞪大一圈,怎么真的没有?
“不是, 刚刚真的……”
朱河甩了甩身上的羽毛,“我看你是想要阿深抱抱了,才故意说这样的话的,哼,心机鸟,别以为我不知道……”
后面的话嘟嘟囔囔的,没让其他鸟听清。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安澄立刻正直地和朱云深拉开距离,往后退几步以示清白。“我才不是那样的鸟!”
“我~才~不~是~那~样~的~鸟~”朱河怪声怪气地把那话学了一遍。
然后也没跟安澄过多争执的意思,迅速扇动翅膀飞回到原先的枝桠上,找了个舒适地站姿就重新闭上了眼睛。
其他的隼早习惯了有安澄在就有意外在的生活,眼见没什么真的要紧事儿便也不再关注,守着自己的地方再次慢悠悠地入睡。
只有安澄还在暗自震惊。
怎会如此?!
难道真的是他睡昏头看花眼了?不可能吧。
一定是那个四不像的怪物潜伏在了暗中,准备偷袭他们,一定是!
他愤愤低哼一声,偏头却发现朱云深还在看他,于是忍不住开口为自己解释道:“大人,我真的没有骗鸟,我也……”
“嗯,你确实没想过骗,也没想找我要抱。”朱云深十分敷衍地打断他的话,又很快闭上眼,“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安澄:……
这个装模作样、自以为是的坏隼。
他安澄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会再主动靠近他朱云深半步!
拉开距离,以示清白。
然而安澄一闭上眼,那长相怪异的四不像就在他的眼前转啊转,还摆动着瘦长的四肢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
即使把脑袋埋在往日觉得最有安全感的翅膀下面,也还是难挡心中的恐慌,总感觉暗处有双眼睛在窥视着自己。
换做从前,他一个唯物主义战士肯定不怕,可现在好好的一个活人都能变成鸟了,那有山海经的生物现世也不足为奇吧?
既然如此,他心中有些提防和紧张其实也正常吧?
做鸟呢,就要灵活一些。
说出去的话是死的,鸟是活的。
于是他目不斜视地、模样正直地往朱云深的方向慢慢挪动,直到翅膀感受到隼身上的暖烘烘的温度才停下。
朱云深睁开眼睛,斜觑了他一眼。
“嘿嘿,嘿嘿嘿~”安澄搓了搓鸟爪,“今天温度好低啊,大人,我给你暖暖窝,不是……给你暖暖树,你就放心地睡吧。”
被暖树的朱云深低哼一声,但还是没将靠在自己身上的斑鸠给推开。
于是安澄放心地睡了过去。
===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不是安澄安慰自己看花了眼、朱河否定他熬坏了脑就不会来了。
第二次醒来,是因为身边一道絮絮叨叨的声音。
“静静,果赖(过来),听奶妈跟你讲~
“不要欺负人家,记得把果果分享一下,要找一个最勇猛、最帅气的金龟婿,丑了可配不上你,知道了吗?
“但是嘞,也不要到处去撒欢,记得保护好自己,遇到了危险不要莽撞,实在赢不了就保命,奶爸奶妈会一直默默地保护你的,你放心哈。
“我们不是不要你了,也不是不爱你了,记住了哈。”
安澄在这样的声音当中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不是景物,而是一片厚实的绒羽。
是谁在他眼前遮住了他的眼忘了掀开?
是谁?
他猛地把自己的脑袋给拔出来,准备怒斥一番,却发现原来是自己在朱云深的怀里睡得七昏八倒,又因为太过舒适,头顶上顺滑的羽毛都乱蓬蓬的炸了起来。
心虚地抬头和朱云深对视上,发现他正面无表情地垂首看着自己。
“嘿嘿……”安澄抬起自己的小粉爪子讨好地给朱云深梳了梳胸前炸开的毛,“最勇猛的隼也最好睡,实在是全能,全能!”
他这边的话音刚落,那边歇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静静。”
“嗯~”一道清脆甜美的声音给了哼哼唧唧的回应。
安澄顺着声音看过去,率先入目的是一个被坐在铁笼中的白白胖胖的漏馅团子,他试图在一身毛茸茸当中寻找此团子的五官。
搜寻好一会儿,终于,他看清了团子的模样——脸圆、眼睛亮,墨足、毛色白,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弧度。
是一只长相极其甜美的大熊猫!
她的脖颈上戴了一个挂着录音设备的皮质项圈,旁边的空地上还放了一个纸箱,箱子上头印着很大的苹果图案,“糖心、甜脆、多汁”几个大眼十分显眼。
而后,安澄在看见蹲在笼子外的人类。
她手里拿着几片切好块的苹果,一边给团子喂食,一边低声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每次喊到“静静”这两个字的时候,大熊猫都会脆生生地应答一声。
一人一大熊猫,相处的倒也十分和谐。
盯着她们看了一会儿,安澄又不自觉把视野放开去观察周围。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他和这群隼到底在什么地方的旁边休息了一晚上——钢管围成的简单圈舍、木质的挡雨小棚。
这俨然就是一个人为打造出来的地方。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饲养员给这只叫做静静的大熊猫量身打造的野外临时住所了。
坏了,这下成了鸠占熊猫巢了。
而视线再往更远的地方看去,困惑了安澄一夜之久的世界未解之谜终于被解开。
那细长条的影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山海经现世的怪物,而是穿着黑白相间模拟大熊猫服的饲养员!!!
苍天呐、大地啊,这群人害得他好苦啊!
亏得他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了一晚上,觉都没睡好,醒来还要被朱云深瞪。
可恶,赔钱!
而这几个身穿大熊猫cos服的饲养员没有吓着鸟的自觉,他们一人拿着扫帚在清扫这间搭建在野外的临时圈舍,一人抱着新鲜的竹叶竹子铺在清扫干净的地方,给这只准备放出笼子的静静提前准备好食物。
竹子放好之后,又将装着苹果箱子抱过去,摆放到了木棚下可以遮雨的角落,还贴心地撕掉了胶条。
而等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一众饲养员都默默地退开了距离。
静静奶妈临走之前,还将关着的笼子门给打开。
静静起初还照旧乖乖地待在笼子里,过了好几分钟她才终于有了些反应,抬着宽厚的大爪子试探性地往笼子外面走,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睛也在警惕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安澄的站位正正好好在圈舍和饲养员的中间,因此能够听见饲养员们很低的讨论声-
“静静不会有事吧?”-
“她以前有过野外生存的经验,应该是没得事的。”-
“好烦哟,就跟亲手养大的娃儿要远嫁一样,让人担心得很。”-
“我们设备检测到的,等静静生下娃儿就将她接回来,很快的。”
三言两语之间,安澄就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他们在给圈养的大熊猫野外引种。
“野外引种”可以说是“放归”的另外一种形式,其目的在于增强人工种群的活力和遗传多样性,换言之,这同样也是在帮助大熊猫种群复壮。
从2017年开始,熊猫中心就正式启动了此类野外引种的项目,经过多年的尝试,养育成功了不少野外引种产下的大熊猫。[1]
而三四月份正是大熊猫繁殖的季节,因此安澄会偶遇这样的场景也不奇怪。
聊了一会儿他们也没再说话,或许是在默默观察,又或许离开了此处。
静静。
虽然叫着这个名字,但她显然没有那么“文静”。
环视了一圈都没有发现熟悉的人影之后,静静一改之前的慢吞吞,一路闻着味道小跑到装着苹果的纸箱处。
甫一停下,就十分熟稔地打开箱子,不挑不检,熊掌一掏,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拿出也没急着吃,选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后,颇有仪式感地在自己毛茸茸的肚皮上擦了擦,嘴中又发出清脆的叫声。
“嗯嗯哼哼~”
静静,吃果果了~
学着奶妈的声音将自己哄了一通,静静才用一只爪举着苹果不紧不慢地往嘴里面塞,另一只熊爪还占有欲极强地盖在纸箱上,俨然忘记了奶妈奶爸让她分享给山中其他雄性大熊猫的嘱咐。
咔嚓一声,脆甜的苹果被咬成两半,清甜的味道散入到湿润的空气里,路过的微风一扫,这味道就扑到了站在树梢上的无辜斑鸠身上。
他眼巴巴地看着那个方向。
苹果,很久没吃了,好馋。
熊猫,从来没摸过,更馋。
退一百万步来说,像他这么善良、单纯、热心肠的小鸟就不能既可以rua到大熊猫又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箱糖心苹果吗?
真的不能吗?!
“我们这里没有一个是国家一级,你去抢她的苹果没鸟能救你。”朱云深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什么时候要去抢她的苹果了!”安澄将快要流到外边儿的口水吸溜进去,正直地闭上了自己的喙、严肃地为自己辩白。“我只是没见过国宝,好奇,好奇还不行吗?”
不知是不是这边隼和斑鸠的争执声音太大了,还是安澄的好运气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原本正在吃苹果的静静被他们吸引到了注意。
她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偏着脑袋看向正在自己临时圈舍附近站着的鸟。
看着看着,她忽然对着他们抬手挥了几下。“小鸟,果赖~”
隼和斑鸠都听到了这声呼喊,下意识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与他们对视上的静静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甜美乖巧的笑,又说了一遍。“小鸟,果赖~”
“大人,她是不是在喊我们?”安澄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
被国宝主动喊了,这跟头奖主动降临在自己的身上有什么区别啊?
被那一身黑白毛色迷得神魂颠倒的安澄早已是理智全失,爪子已经带着身体往她的方向挪了几厘米。
不过有贼心没贼胆,还是没飞过去。
而静静的主要目标竟然也不是他,她举着手中的苹果引诱般挥动几下,“小红隼,果赖~”
安澄:???
他猛地回头看隼,隼不动如山。
“你没想法?”在旁边看完全程的朱海已突然凑近朱云深压着嗓子开腔,“小斑鸠不是一直想摸大熊猫吗?说梦话都念叨了几晚上了,你作为他……你难道不?”
朱河也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附和,“摸不到大熊猫的小斑鸠,晚上又要哭唧唧地求抱抱了~”
几隼一大熊猫一直在说话,被吵闹得没有办法,朱云深只得主动振翅飞过去,打算先和这看起来友好的大熊猫交谈一番。
实际上他并不打算太接近,可那大熊猫突然站起来往他的方向快走几步。
他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被她一下给抱入怀中。
她的力道控制得很好,不至于伤害到他,但也让他没有办法不靠蛮力飞走。
“奶妈让我出来找雄性,那你就做我的雄性吧!”静静欣喜道。
安澄:???
朱云深:……
一众隼:!!!
“我喜欢你的声音,你再说说话。”静静对他们的情绪无知无觉,她揽着朱云深,一只手很有分寸地在他的脑袋上摸了几下。“你好小好软啊,身上的羽毛好漂亮啊。”
被夸赞的朱云深显然并没有那么开心,睁着眼睛木着脸在静静的怀里动也不动。
仿佛将死之鸟。
安澄用力闭紧自己的喙,想笑没敢笑出声。
他清了清嗓子,装作痛彻心扉。“大人,我们这里没有一个是国家一级,可能没有办法从大熊猫的手上救下你……”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风水轮流转,没想到他朱云深还有这样的一天!
安澄只恨没有手机,不然非得把这历史性的一幕给拍下来不成。
让这个臭隼还总是对自己恶言相向,现在遭报应了吧?
不善良就会变成国宝的玩物!
啊哈哈哈——
或许是没感受到朱云深的抵抗,静静将压着他的手其中一只手给松开,继续去箱子里面掏苹果。
不过这次她挑拣了一下,从中翻出了一个又大又圆又红的,但没有送到自己的嘴边,而是递给了怀中一直没动静的朱云深。“小隼,你吃吗?这个果果很好吃的,我把它都给你吃了,你看我对你好吧?”
隼无动于衷、隼闭眼装死。
安澄看着那个由国宝亲手投喂的苹果,眼睛都红了。
死隼,命真好!
“你不喜欢吗?还是咬不掉啊?”静静将苹果咔嚓一下咬成两半,然后又递到了朱云深的嘴边,用雪白的果肉去碰了碰隼的尖喙。“现在可以吃了。”
隼还是没反应。
但静静的耐心出奇得好,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发脾气,只是非常坚持地要朱云深尝。
眼见着雪白的果肉逐渐氧化变黄,隼别无他法,最终还是张喙咬了一点一点明显熊嘴没有碰到的地方。
“唉。”静静故作老成地叹了一口气,脑袋还颇有些无奈地晃了晃。“你怎么这么挑食啊?挑食的小动物在野外是很难生存下去的,还好你遇见的是我,换做别的雌性肯定就不愿意跟你在一起了。”
“好了,吃饱饱了。”静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又扫了几下黑黑圆圆的耳朵。“我们去附近看一下吧,巡视一下我们的领地,再看看有没有雄性的大熊猫,有的话就赶紧和他□□好了,我想快点回到基地里面。”
说了这话,她似乎品味到了有些不对,于是安抚性摸了一下朱云深的脑袋。“你放心,即使有了其他的雄性,我也还是会很喜欢你的。
“外面的大熊猫不能带回基地,但是我可以把你带回去,我在陵台山基地有很大的院子,即使住进去一个你也绰绰有余。
“奶爸奶妈和游客都很喜欢我,你在里面的生活也会过得很好的。”
说完,她就像叼幼崽一般将朱云深给叼入嘴中,而后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似乎是担心她的苹果会被什么不法分子给偷吃,静静思考了一会儿,从地上捡起奶爸奶妈留下的竹叶往箱子上盖,直到严丝合缝看不到一点纸箱的颜色,她才悠哉游哉地离开圈舍,开始探索外面的世界。
刚开始她的动作还有些迟疑,充满试探的意味,但在发现没有太大的危险之后,立刻撒欢般地奔跑起来。
不过一会儿,一大熊猫一隼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安澄反应迟钝,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平日里不怎么跟他说话的媒婆痣朱海忽然伸翅拍了一下他的背。
“怎么还愣着?难道你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被带走、眼睁睁地看着他成为别的动物的雄性吗?”朱海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难道你说的对他的感情,就要被区区国宝的身份给阻拦住了吗?”
又不止是他,集群中的红隼似乎都朱云深都有些莫名崇拜在其中。
因为险些把他弄丢而被朱云深狠狠教训过一番的朱树也开腔,恨铁不成钢地说:“深哥对你那么好,你现在竟然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如果我成了深哥的小弟,我就一定不会……”
朱江:“深哥……啊,被带走了?斑鸠,你别着急。”
朱川:“现在得想想办法,大熊猫不是好对付的,安澄,你有什么想法?”
朱山:“好,让我们现在去拯救深哥吧!即使很弱小,也要努力地保护强者啊!”
朱河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挤了过来,隼脑袋压在安澄的脑袋上面。“嘎嘎嘎——以后再也没有隼可以抱抱咯。”
安澄猛地一个激灵。
不着调的朱河的话被他自动忽略掉了,但其他隼的那些言论却在他的心中掀起了汹涌波涛。
他们这是在怀疑他的忠诚吗?还是对他的所作所为起了疑心?
不不不,他们这番话的潜台词应该是——他们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他这一只小小的珠颈斑鸠,更不相信他会真心待隼,因此需要让他自证。
而现在、而此刻、而当下,该到他安澄表忠心让大家看的时候了。
他恍然大悟。
安澄侧身看向面无表情、气质沉稳的朱海,他夹着翅膀挺起自己的胸脯,把脑袋高高扬起。“yes,sir,保证完成任务!”
众隼:???
安澄咂摸了几下喙,总觉得这声“sir”对朱海喊出来有些怪怪的,决定以后还是留给朱云深。
虽然他是鸟腿子,但他也是个忠心耿耿、不会见异思迁的好鸟腿子。
“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安澄展开翅膀,舒展了一下身体,而后振翅飞翔起来。“拯救红隼计划,正式开始!”
翅膀挥动,他立马朝着静静和朱云深离开的方向赶去。
一众隼当然不会作壁上观,也立刻振翅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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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正是万物竞相生长的季节,作为草本植物的竹子只需一场春雨就可以蓬勃茂密,不过几日便能从竹笋成长为遮天蔽日的高竹,翠绿的竹叶交错之中盖住或阴沉或晴朗的天空,而它们也天然地成为了生活在竹林下生物的庇护所。
作为在天上飞的动物,这样的茂密对于安澄而言算不上好事。
静静带着朱云深不过一会儿就不见了踪迹,他瞪大澄黄的眼睛苦苦搜寻,在上面盘旋了好几圈才堪堪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那个方才说饱了要消消食的静静,现在又找了个地方悠哉悠哉地吃了起来,她一手压着怀中被大熊猫口水弄得湿漉漉的朱云深、一手拿着整理好的脆嫩竹叶,放在嘴边咔吧咔吧地咀嚼。
再一看,又发现了她的身边还井井有条地摆放了好些竹子,看成色,大抵都是刚刚弄下来的。
吃着吃着,静静突然停下,她撑起自己的身体挪了一下位置,低着脑袋去观察刚刚坐的地方,而后伸出熊掌扒拉了一下。
“坏笋笋,什么时候偷偷长出来的,戳我的屁股,我要告诉奶妈!”
准备打小报告的熊其实也很独立,没有等待奶妈来教训坏笋子,而是自己伸出熊掌去扣弄从泥地里冒出的笋尖。
和可爱无害的外表不同,实际大熊猫作为熊科动物,具有很强的攻击力,他们的熊掌有“六指”且力大,人类或许要借助锄头才能弄出的笋子,他们很轻松地就可以连根带起,几乎毫不费力。
眼看着戳自己的罪魁祸首被处理了,静静也终于满意,重新坐回去原位。
人里人气地抖落掉根部的泥土后,开始给用爪子和牙一起给笋子剥皮。
“小红隼,刚刚从地里拔出来的新鲜笋笋你吃吗?”静静将剥出的笋尖尖递到朱云深面前,“这个很好吃的,特别是这个最嫩的尖尖,有些挑食的小熊只吃这里,其他地方都会全部丢掉。现在我把这个最好吃的给你,你看我对你好吧?”
被恩宠眷顾的朱云深十分“不识好歹”,看着被大熊猫啃过的痕迹,甚至连意思意思都没有。
“真是挑食的小鸟,那我待会儿给你挖竹鼠吧。”静静把笋子尖尖送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啃咬起来,一边嚼还一边感慨,“如果没有我,你该怎么办才好噢。”
一根竹笋很快就被大熊猫给吞吃入腹,她又节俭地将落在肚子上的笋屑屑捡起来送到嘴里。
等彻底收拾干净后,静静重新叼起朱云深,在附近开始搜索竹鼠的痕迹。
站在竹子上的众鸟你看我我看你,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拯救隼。
面前这可是带了项圈的国宝,且不说身份地位如何,主要是她根本没有展露出攻击的意向,甚至还要主动给朱云深找食物。
伸手不打笑脸熊。
看来只剩下和谈这一种做法了。
几只鸟交换了一下眼神,暗中达成共识。
安澄知道自己大概率自己就是两国交战中那个“来使”,便也不多做犹豫,展开羽翼就打算飞下去和大熊猫讲道理。
可身体还没动,就听得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吼。
“这里是我的领地,出去!”
熊与鸟皆是一震,其他栖在树梢上的鸟雀更是被此声给惊飞到四处逃窜。
不过一会儿,声音的方向就跑出了一只魁梧的大熊猫。
他与安澄在动物园见到的那些都略有不同,显然眉宇之间具有更强的野性与攻击性,身上的肌肉更是因为警惕而紧绷在一起。
大熊猫是独居生物,具有领地意识,并且会在领地被侵入的时候做出相应的保护领地表现。
显然,他在试图驱赶领地的侵入者,并且不忌惮用攻击的方法来击退对方。
野外大熊猫产生打斗实为正常,但大多发生在两个雄性争夺领土或者□□权的时候,雌雄互斗虽然不是没有,却也实在少见。
何况现在还是他们的繁殖季。
静静虽然是被人工圈养的大熊猫,可警惕未失,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她就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
不过朱云深还被她安全地护在嘴中。
“滚出去,这里是我的领地!”
“唔唔唔……(这里明明就是奶爸奶妈给我找的领地!)”
静静叼着朱云深说话含含糊糊的,但还是能够依稀分辨出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饲养员在选择圈舍地址的时候,肯定事先有过调查,为了静静的安全着想也不会选择别的大熊猫领地上。
所以现在只有一种情况——在很短的时间内,这里进行了领地变更或者扩张,短到人和大熊猫都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已经是我的了!”那只大熊猫喉咙中挤出威胁的声音,身体趴伏在地上,背部肩胛骨处的肌肉高高隆起。“别以为你是雌性,我就不会攻击你。”
静静到底也是有野性的猛兽,面对这样的场景,战斗欲一下就被激发出来,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回以准备攻击之态。
战斗,一触即发。
一阵清风拂过,竹林摇晃之下发出沙沙的声响,此声音如引燃草垛的火星,一下讲战局给点燃。
他四脚着地加速朝静静扑过去。
虽然大熊猫模样憨厚可爱,实际他们的速度并不低,真正奔跑起来可达每小时50公里,因此几乎是一眨眼,那雄性大熊猫就到了静静的跟前。
他高高抬起自己的前爪直朝静静的身体而去,尖利的爪子在斑驳的光束之间泛着光。
但静静的反应速度并不慢,她一个偏身就躲掉了雄性大熊猫的攻击,又迅速地用后肢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前爪大展朝面前的公熊扑去。
雄性熊猫没刹住车,因此也没办法调整姿势躲开这一击,背部生生地受了一爪。
他吃痛大叫,大张着嘴想要回身去咬静静——爪子和嘴是他们主要的攻击武器。
大熊猫古称食铁兽,这样的名号并非是空穴来风,他们的咬合力极强,可在食肉目动物当中排入世界前十,与身形比他们大了数倍的北极熊相差无几。
这一嘴下去势必会生生地咬下一块肉,而静静现在嘴里又叼着一个朱云深,战斗力被削减,无疑处于劣势。
静静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因此没有生抗,她非常灵活的闪避开,虽然只有几厘米,却也避开了要害处。而后,扑抱住面前的熊,带着他一起往坡下翻滚——这同样也是大熊猫的战斗方式之一。
正在缠斗的两只大熊猫心情如何、被静静叼在嘴中的朱云深心情如何,安澄不知。
但他知道,作为旁观鸟自己快要急死了。
“围观两个国宝打架,要是其中一个出事了,我们这些看热闹的会不会也被抓进去?”他心中担忧这担忧那,不停扑扇着翅膀跟着两只黏在一起的熊团一路往下。“静静不会一个激动把大人给吃了吧?大熊猫可是杂食性的动物。”
万幸他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在两只大熊猫停下的时候,反应迅速的静静立刻改变姿势将雄性大熊猫给压在了身下,而后高抬着熊掌又给他的背部留下一爪。
“唔唔唔……(服不服?)”
受伤了雄性大熊猫龇牙咧嘴,明显没被打服,于是静静给他的脑袋狠狠地来了一拍,没有丝毫留情。
这可是能徒手劈韧竹的熊爪!
雄性大熊猫的表情明显变得呆滞,懵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而后歇斯底里地大叫道:“我才不要随随便便地和雌性□□,你有本事就杀掉我!”
“哈?”静静甜美的脸上流露出十分人性化的不屑和鄙夷,“唔唔唔……(谁看上你了?你这个普信熊!我吃笋子吃得好好的,是你自己突然冲出来要跟我打架的。)”
雄性大熊猫震惊、雄性大熊猫不说话、雄性大熊猫选择沉默。
“我是个很善良的熊,所以我不会杀掉你。我现在把你放开,但你不许再攻击我,也不许再来打扰我吃笋笋,知道吗?”静静忽然又含含糊糊地开口。
“可是……”
“没有可是!”静静伸出自己的爪子威胁般地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虽然这里明明就是我的地盘,但是你想要我也可以给你,反正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什么你的,这里……”
静静又给了他的脑袋一巴掌。
“不许顶嘴!”她甩了甩脑袋,肉乎乎的耳朵跟着一起甩,“我都已经纵容你这么多了,你应该要学会知足!太贪婪的大熊猫是不会被喜欢的,也只有我才这么善良大方了,你要是遇见其他的大熊猫,指不定就被杀掉了。”
雄性大熊猫的表情几经变化,最后肉眼可见有些呆滞。
而呆滞过后,就是大彻大悟、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但也不够透彻,其中还是带着几分怀疑,于是他试探性地开口。“那……那谢谢你?”
“嗯,你本来就是要谢谢我的。”静静慢慢地将他放开,把嘴里的朱云深吐出抱在怀里,然后去舔身上的伤口。“你看,我这么善良、这么漂亮的一只大熊猫,你还想咬我,都把我咬伤了,你可真是一只坏大熊猫!”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雄性大熊猫已然正确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再无半点疑心。“你伤口的位置不方便,要不要我给你舔伤口?就当是道歉了。”
静静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最后也觉得确实伤口的位置太偏。
于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屈尊降贵般说:“那好吧,那就给你这个机会吧。”
“谢谢你。”得到了机会,雄性大熊猫大喜过望,立刻开始赎罪。
静静躺靠在斜坡上,一边撸隼一边接受他的道歉,模样好不惬意。“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白松。”雄性大熊猫立刻回答。
“哦,小白呀,你在往旁边舔舔,那里好像也有点痛。”
白松朗声应答,“好的!”
安澄与众隼:……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怎的事态就发展成了这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把朱云深救回来。
而沉浸在自己思绪与事情的鸟和大熊猫,都没发现不远的竹丛外看,有一道影子正在默默地窥视他们。
第32章 国宝们打起来了怎么办?
生活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时常出乎鸟的意料的。
这边静静和白松的打斗才刚刚结束,岁月都还没开始静好,那边就又突然飞快地窜出了四个瘦长低矮的红棕色身影。
他们的身形非常敏捷, 并且目的非常明确, 直朝着坐在地上帮忙舔舐伤口的白松而去。
趁不备要其命这句话做不得假,即使白松和静静地反应速度已经足够快了,但还是没有能够及时闪避开突如其来的攻击。
其中一头快准狠地咬在了白松被静静挠出的背部爪痕上,尖利的牙齿透过原先的伤口狠狠地刺到皮肉里。
“吼——”
白松疼痛得大吼一声,猛地用后肢站起来, 往他们的方向扑去。
也是这个时候, 安澄这才看清他们到底是什么物种——豺。
成语“豺狼虎豹”中的那个豺。
豺是犬科动物, 与一般的家犬差不多大, 背毛红棕色、腹部白色、尾尖呈深黑。这是一种喜欢群居的动物, 通常是5-12只豺生活在一起,有时也能看见30只以上的大族群。他们非常擅长追逐围捕,是现存犬科动物当中本领最多、最灵活的物种。[1]
豺的食谱大多都是牛、羊、野猪等有蹄类的动物,按理说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攻击大熊猫才对。
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了——白松和这个豺的族群有旧仇。
其中一只豺在咬住白松的背部之后, 另外三只也一扑而上,分别向白松的口鼻、腹部、体侧进攻。
白松当然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厚厚的熊掌用力一拍, 就将自己背上的那只豺给甩了出去。
“砰”地一声闷响, 那只豺重重地摔在地上, 四肢因为巨大的疼痛而抽搐了几下,随后蜷在地上急喘气。
另外几只眼看着白松抽了身, 也没有再莽撞地往上冲, 而是犬俯着身子嘴中发出威胁般的低吼和吠叫。
“又是你们?!”白松呲牙,抖了抖身上被血糊湿的毛。“我都说了没有伤害你们的幼崽!”
几只豺显然没有相信他说的话,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附近会出现你的粪便?”
白松的圆脸皱成一团,显然觉得他们有些不可理喻,“那原来就是我的领地,你说为什么会出现我的粪便!?是你们的首领自己没憋住生错了地方,而且我都已经把领地让给你们了,你们还要怎么样?”
“你别再狡辩了。”豺的爪子在地上刨了刨,盯着白松的目光越发凶狠。“我们的幼崽因为你快死了!”
“我都说了不是我了!”白松有口难言。
而几只豺显然也不想再听他的解释,地上那只受了伤的颤颤地爬起来,不过几秒,他们四个就又默契地一齐朝白松发动攻击。
白松毕竟受了伤,而且不久之前还跟静静发生过一场打斗,即使再强悍,也难以抵挡住豺群不要命的报复。
何况,这还是一群在围猎上十分有经验的豺群。
很快他就落了下风,逐渐地显现出体力不支的情况,身上也多了好几道伤口。
就在其中一只准备朝着白松的嘴鼻处扑咬过去发动致命一击时,一直在旁作壁上观的静静也终于忍不住动了手。
她伸掌挡在熊和豺之间,用力一甩,豺的飞扑就戛然而止。
不过这次的豺好像早有所预料,被阻挡了进攻之势后,快速地在空中调整自己的四肢,稳落在地。
豺盯着静静低吠,“雌性,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
“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没有调查清楚就随便冤枉熊,你们坏;白松把领地让给了你们,白松好!”静静叼着嘴中的朱云深含含糊糊地说,“我是只三观非常正的善良熊猫,肯定是要为正义作战的!”
几只豺你看我我看你地对了一遍眼神,最后颇有些无奈道:“看来你是打算要帮助这头雄性大熊猫来了,那就没办法了,连带着你一起吧。”
语罢,就把静静也当做进攻目标,连带着白松一起攻击。
两只大熊猫加上四只豺,缠斗起来的阵仗非同一般。
爪子在地上抓刨,留下深刻的爪痕、厚实的泥土被挠松、深植在里面的野草也被翻出来,属于野兽的嚎叫声随着打斗此起彼伏,血腥的味道逐渐在四周蔓延开。
实际上豺和熊猫的战斗力还是有一定差距的,然而现在与他们战斗的这两只,一个经历过一番打斗后带了伤,一个被圈养了许久多年没有过实战经验,所以才会一直僵持不下。
静静显然也不想再继续拖延,思索再三后,她把一直叼在嘴中的朱云深给吐到了稍险安全的角落。
“我要去打架了,你待在这里乖乖的不要动,也不要逃跑知道吗?除了我,没有别的熊猫再愿意给你吃果果和找食物了。”她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朱云深的脑袋。“我马上就回来。”
朱云深:……
说完,静静就又转身投入到了与豺的打斗中。
这些豺也算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绝不伤及无辜,即使看到落单的朱云深也没有偷袭的意思,只顾攻击和他们宣战了的静静和白松。
可先前一直被保护的朱云深并不打算旁观,他甩了甩湿漉漉的羽毛,在豺准备咬住静静后背的时候,振翅飞起,用利爪棒她挡下了一击。
静静诧异地看向他。
“第一,我不想做你的雄性。”
“第二,我没有不被别的动物喜欢。”
朱云深冷淡回复,没有多给她眼神,继续加入到打斗中。
看到四豺两雄一隼混乱地缠斗在一团,蹲在树上十分不知所措的安澄终于眼前一黑,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过去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豺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
国家一级重点对上国宝,这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牢底坐穿战——观战不劝架的人牢底坐穿。
更让鸟窒息的是,朱云深竟然还主动地加入了战局。
要知道,他们这群随处可见的珠颈斑鸠和红隼,在这些珍稀动物面前是没有鸟权的啊!!!
但最最最最主要的还是:安澄到底做了几十年的人,即使现在变成了一只鸟,也还是没有办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能与他交流沟通的野生动物死在面前。
必要的食物除外。
再者说了,这事儿当事熊和豺可能稀里糊涂的,但他一个局外鸟却看明白了。
说来说去就是误会一场。
如果话能说清楚、问题可以解决了,那以后他们生活在这里也能少些麻烦。
到底是冤家宜解不宜结。
于是他也不再另找时机,立刻振翅飞到他们的上空,选了个不会被跳起来抓到的高度,然后大喊道:“你!们!不!要!再!打!啦!”
这句气沉丹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道喊出的,他的声音在森与山林之间不停地回荡,反反复复地在耳边响起,可堪称: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而这一嗓子下去,原先还在颤抖的豺和熊猫立刻就怔愣住,停止了打斗,纷纷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圈。
什么也没在视野中捕捉到后,他们面上的神色变得更迷茫了一些。
其中一只豺眨巴眨巴眼睛,迟疑地说:“大哥,我们……听见祖先的呼唤了?”
“嘘——”被唤做大哥的豺低喝一声,“现在打架呢,别犯傻。”
安澄:……
这自然界的动物怎么一个比一个傻?
就连静静似乎也打懵了,也没找到他的位置。
“不是,大家伙,我在你们上面呢!”安澄无奈道。
一众动物终于肯抬头,看清是他之后,几只豺面上的表情显然变得有些失望。
安澄:要不还是让他们被打死算了。
心中重复了几遍他们是国家一级重点他们是国家一级重点,那股子邪气才堪堪压下去。
“你们别打了,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有困难就战胜困难,打来打去除了浪费时间还能干嘛?”他好声好气道。
“可是他伤了我们的幼崽!”豺大哥终于想起正事,从鼻中愤愤地喷出几口气,恶狠狠地瞪向白松,又作出攻击之态来。“那可是珍贵的幼崽!我们期待了一整个冬天。”
“伤了那就治啊!”
安澄当然能理解幼崽对于动物而言有多珍贵,可他做了几十年的人,还是会用人类的方式去思考。
豺二弟忍不住开了腔,声音隐约有几分颤颤。“我们当然尝试过了,可是……”
“你们不行,人类行!”安澄瞬间了然,转而看向静静,“静静,你能找到你的奶爸奶妈们吗?让他们来帮帮这群豺,治疗一下他们的幼崽。对了,你和白松身上的伤也都需要医治一下,再滚下去可能会感染。”
静静地眼睛咕噜噜地转了几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让鸟猜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世界动物大团结万岁!”安澄盘旋着降低了一些身位,“好了好了,快点回圈舍吧,等下你藏在里面的果果就要被其他的动物搬走了,而且像你这么善良正义的小熊,其实也是不忍心刚生出来的幼崽就白白死掉的,对不对?”
听到这些话,静静终于有了些反应,她矜持地扭头舔了几下身上的伤口。
然后才慢慢悠悠地说:“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们一下吧,跟我来。”
语罢,就率先挪动步子,朝圈舍的方向走。
四只豺面面相觑,在原地呆站了几秒,最后也还是跟了上去。
第33章 妈宝熊不被抱抱怎么办?
野外引种虽然和放归有同样的意义, 但二者毕竟不同,况且后者其实也不会在将熊猫放回自然的那一刻就立即撒手不管,此过程仍然需要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观察和培育。
因此当静静带着一身伤回到圈舍、又发出明显焦躁不安痛苦的声音时, 一直在关注她动向的饲养员立刻就有了行动。
但他们显然没想到, 最后看见的竟然会是一个浑身带着伤的静静。
原本整洁的黑白色毛已经沾满了血污与尘土,先前精力充沛的模样不再,如今正虚弱地躺靠在圈舍栏上费力地大喘气。
“静静!崽崽!”
一直亲力亲为照顾静静地奶妈一下便慌了神。
可忌惮着静静身边围绕着的四只豺和另外一只熊猫,她还是没有靠近,只能心急如焚地在远处观察圈舍的动向。
“嗯嗯——”静静一边爬一边应答, 两只软趴趴的圆耳朵竖起来了些。
“这是啷个回事嘛?”听着熟悉的声音, 奶妈眼睛一下就变红了, “爪子会有豺来这里哦, 不是事先调查过了吗?”
其余的几个饲养员虽同样紧张, 却还是抽空安慰她,“莫慌莫慌,我们先联系一下基地找个麻醉枪来,我感觉另外一头熊猫也受伤了, 不晓得刚刚是不是发生过打斗,都要给他们治一下。”
人类和动物的语言毕竟不通, 静静虽然被圈养许多年, 也已经能理解许多人类的情绪和词汇, 但较为复杂的情况还是会弄不懂。
因而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此刻浑身是伤, 奶妈却还不快点过来抱着她安慰她。
一时之间,静静又痛又气又急, 只顾抬着又大又圆的脑袋不满地哼哼叫, 且一声比一声幽怨、一声比一声哀转。
而她的奶妈听到这样的声音,更是肝肠寸断、几欲泪崩。
于是一人一熊就这样在明明无人阻挠的情况下, 上演了一通遥遥相隔不能相拥的母女情深,动情至极、潸然泪下。
安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在中间急得乱扑腾的鸟是横亘在这对母女之间的桃山。
他现在只恨自己不是一只会学舌的鹦鹉。
“你们四只豺一只熊可以先往后面躲一躲吗?最好整个身体都趴在地上别起来,静静的奶爸奶妈怕你们会攻击他们,所以才迟迟没有过来。”看了一会儿,他还是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说完又转而看向静静,“静静,你主动地走过去把奶爸奶妈们带过来,可以吗?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也暂时没办法解释。”
静静一听,发现奶妈没有不要她也没有不爱她,心情立刻又变得雀跃起来,一下就从一只凄凄惨惨戚戚、柔柔弱弱辛酸的悲伤小熊变回了快乐妈宝熊。
而白松和豺们有求于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疑议,他们径直俯下身子,直接将四肢都趴伏在了地上。
到底是犬科动物,豺的上半身稳稳地贴在了地面,臀部却仿佛基因记忆般控制不住地高高撅起。
“大哥,这样够吗?这样我们还吓人吗?”豺小弟忍不住小声地开了腔,嘴筒子怼在地上说话含含糊糊。
豺老大思索几秒,“应该可以了吧?我们长得这么善良。”
豺老二苦思冥想,“我们要不要再表现得善良一点?毕竟我们也还很凶狠,人类没见识过这么凶狠的动物怎么办?”
“也不是不可以。”豺老三应和。
于是四只豺相互对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不谋而合、心照不宣、心领神会地竖起自己的尾巴,又十分有节奏、十分有规律、十分整齐划一地开始左右摆动起来。
这幅谄媚的模样与方才宛若两豺。
安澄简直没眼看,立刻扇动翅膀跟着静静往饲养员的方向走。
静静走得很快,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距离每拉近一点,嘴中就要相应发出一声委委屈屈的哼叫。
直到离奶妈只有四五米远她才慢慢减速,然而如此还不够,只余两三米的时候她突然开始一瘸一拐地缓慢走动,黝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奶妈看,圆圆的脸皱成了囧字。
最后只剩一步,静静就好似花光了所有的力气,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扑倒在地,但又很巧妙地避开了背部的伤口。
“嗯嗯哼——”
“哎呦,我的乖乖哦。”
饲养员被吓得一惊,什么也管顾不上,直接将地上的小熊给搂抱起来。
静静顺势而为,抬着自己的上半身将脑袋放在了奶妈的手臂上,撒娇般不停蹭动。
“啷个回事嘛?”
饲养员急得想直接将静静带走,但妈宝熊也没忘记要紧事,直接伸手抱住了奶妈的腰,然后动用着身体的力量把她往圈舍的方向带。
熊猫的力气实际很大,即使没有用尽力道,也还是拖住了饲养员。
“爪子诶?静静。”她伸手摸了几下静静的脑袋,察觉到不对劲,“是不是要带我们往那边走哦?”
这个时候,其余的饲养员才终于迟迟地关注到圈舍内其余动物的动向-
“那几只豺在对我们摇尾巴诶!”-
“还有那只大熊猫,竟然也乖乖的趴在了地上,好奇怪哦~”-
“是不是在说不会伤害我们?”-
“要不要过去看看?会不会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毕竟是野生动物,还是很危险的吧……”
几个人小声地探讨了好一会儿,出于安全考量难免会有犹豫。
可不知是不是常年跟动物打交道,因此也相信着万物有灵这一说,总之即使列出了许多不宜上前的理由,他们最后也还是跟着静静的步伐走向了圈舍。
一直待在圈舍中的四只豺,眼看着人类终于愿意靠近,尾巴摇得更欢了,狂甩之下只见残影。
豺小弟甚至发出了近乎小鸟般的清脆鸣叫以示友好。
待人类走近之后,他们纷纷起身在原地快速转圈,用自己的行动来主动表明不会做出攻击行为。
眼前的这幅场景,终于让一众饲养员不再那么提心吊胆,也颇有些忍俊不禁。
笑着笑着,其中一个饲养员忍不住低声感慨。“好多年没看见过豺了。”
“是,越来越少了。”另一人附和叹息。
东北豺已经超过30年没有可靠的消息记录,其余地方也不遑多让,有关于东部豺的最后一次确切记录是在2009年,他们几乎是以一种不分国家和地区的方式在逐片绝迹,因此近些年也鲜少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或许因为常年照看的大熊猫和豺有着一样的种族数量困境,几位饲养员颇能感同身受,氛围也不免变得沉重些许。
但也不是每只动物都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些情绪。
比如白松。
眼看着四只豺转着圈的讨好,被冷落的他胜负欲忽然上头,不过心中还记着不要站起来吓到人类的嘱托,因此身体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四肢开始滑动用力,努力地朝着饲养员们的方向顾涌。
最后爬着爬着自己得了趣,十分有存在感地在饲养员们的面前反反复复钻了好几个来回,连豺都忍不住停下动作对他行注目礼。
安澄:……
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他以前遇见的动物有这么难搞吗?有吗?
怎么越是猛兽越不聪明呢?
万幸不是每只熊都像白松一样不靠谱,实在看不过眼的静静伸手给了他的脑袋一熊掌,啪的一声响彻圈舍。
“你怎么突然变这么笨了?现在不是玩的时候,我们要去救幼崽的!”
“唉,还好你遇见的是我这样善良的熊猫,如果是别的动物,估计早就不想管你们了。”
白松抱着脑袋委屈地低哼一声,却没敢反驳,和刚开始那个叫嚣着要把静静赶出去的熊俨然已经判若两熊。
几只豺一听也回过神过来,他们自知族群中幼崽要紧,不敢再耽搁,做出要带路的模样慢慢地往圈舍外面走。
饲养员们心领神会,也不多做犹豫,快速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一边走还一边掏出手机给外面的基地传递信息,让他们赶紧派人来治疗。
白松、静静以及安澄、朱云深等一众隼自然不会留在圈舍苦等他们回来,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
早前四只豺还有些不着调,但一做起正事就进入到了状态。
他们身形敏捷、行动快速,带着饲养员们在丛林之间穿梭,又十分贴心地尽量选择了人类也能走的小道,在山中绕了约莫半个小时的路,众人众动物终于到了这群豺的领地。
在低矮的灌木草堆之间,能隐约看见几只藏匿在后面的红棕色身影。
他们在发现豺四兄弟时飞快地蹿了出来,十分激动地凑上去嗅闻,又一豺一句地开始问。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还好处理吧?”
“那只熊猫怎么样?有给幼崽们报仇吗?他知道错了吗?”
然而还没等豺四兄弟回答,众豺就又看见了紧随在其后的人类和熊猫,以及赶来凑热闹的一群鸟。
众豺呆愣,异口同声地惊叹反问:“这是怎么回事?!”
第34章 意外告白了怎么办?
豺四兄弟对豺群简单地讲述了一下前情提要。
自小生活在野外的动物并不十分地信任人类, 但豺群的社会结构十分复杂且友爱,出于对幼崽的担忧以及对同伴的信任,他们还是放了这群陌生的人类进去。
救护鸟安澄浑水摸鱼, 也跟着一起往里面飞。
从前种群数量还很多的时候, 在多种地形地貌都可以看到豺的身影,但他们最喜欢生活的地方其实还是有植被覆盖的山地和丘陵。这个物种没有挖洞的天赋,因此大多都是生活在天然的洞穴和岩石缝隙之间。
豺四兄弟种群的生活地是前者。
在茂密的杂草和矮树之后,藏着一个洞口不算太大的洞穴,可若是弯腰俯身看去, 可以发现里面的空间很大。
闻到了陌生的气息, 洞穴当中的豺都提防起来, 幸而豺四兄弟很快很他们解释清楚了原委。
饲养员确认没有危险之后, 弓身相继钻入洞穴当中, 安澄紧随其后。
豺的幼崽们被安稳地放在洞穴的深处,粗略一数,大约有十多只,安澄猜测应该是不同的雌性产下的幼崽——食物充足的时候, 豺是会有这样的习惯的。
幼崽们的身下还垫了一层杂草,周围的气息和环境都很干净, 看得出豺群对他们的用心。
然而待安澄扇动着翅膀靠近后, 才发现这十多只幼崽的状况都十分不好, 他们的呼吸十分微弱, 眼角处和鼻子都堆积了非常多得脓性粘稠分泌物,隐约可见其中掺杂的血丝。
再一仔细观察, 他还发现有几只幼崽的大腿外侧部、耳朵处长出了疱疹。
几乎不用再经过专业人士诊断, 半吊子的安澄都猜出了这是什么情况——犬瘟热。
安澄没养过狗,但有过养狗并且狗又不幸患此病的朋友, 他近身观察接触过,因此有经验也有印象,这些幼崽现在的状况就是犬瘟热的并发表现之一。
犬瘟热是一种高度接触性的传染病,传染性强、死亡率高,但它又不仅仅像名字那般只发生在犬科动物的身上,甚至连浣熊科、猫科动物都可以被感染,大熊猫同样也不例外。
总而言之,豺的这些幼崽的情况很不容乐观。
显然饲养员们也发现了这一点,面色一下就变得严肃了。
“走走走,让静静走!”
静静地奶妈反身将静静和想要挤进来的白松往外面带,剩下的饲养员解了外套铺在地上,准备把幼崽们一一往里面放。
护崽的母豺十分警惕,阻拦在他们的面前开始呲牙。“干什么?他们要干什么?要偷走我们的幼崽吗?!”
“不是的!”作为唯一能立刻理解饲养员行为的安澄赶忙开始翻译,“你们的幼崽生病了,这几个人类准备带去治疗。”
“生病?”
几只母豺们你看我我看你,面上的表情变了几变。
“你们的幼崽是不是断奶之后是不是开始食欲不振吃不下东西,精神变得非常差?然后前段时间是不是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发热?接着你们就发现他们的身上开始长东西流脓了,对不对?”
安澄将犬瘟热的症状一一说出,母豺们的表情也几经变化,最后耳朵和尾巴都蔫巴巴地垂下。
其中一只母豺颓然地开口,“对,你说的没错,崽崽们是有这样的情况,其实前些年……我就已经听说过其他种群发生了这样的怪病,但当时的我还没有把它放在心上,谁知道……是我的错!”
听她的语气,安澄就能猜出这是这个豺群的首领了——自然界多是母系社会,雌性为尊为首并不少见。
“不,不是你的错!”他当即振声反驳。
意外感染上不明病因的病种,对于一个陌生的种群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但这并不能否认这个种群首领的能力和功绩。
“不过这些话我们以后再说,现在先让这些人类救你们的幼崽要紧,这……”
安澄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没把死亡率高这件事情说出去。
动物并不明白发病率、死亡率这样由人类创造出来的概念性词汇,她们只会天然且朴素地追寻着一个或必然或偶然的结果,并投以希冀与期待。
因此无需那么客观地将冷冰冰的数字说出,保有积极的期待,总是要更好的。
===
野外引种就如此被一场意外摁下了暂停键。
才刚出去一天的静静,带着一只大熊猫、一群豺、一批鸟还有自己没吃完的一箱果果,分了几辆车,轰轰烈烈地回到了附近的基地动物医院。
实际上完成了带路的事情之后,安澄以及朱云深等鸟就打算抽身此事继续北去的,但或许是因为他们一群鸟一只跟上跟下没有分开,因此也被饲养员们很自然地带上了车。
抱有中国鸟美好的来都来了的思想道德品质,七只红隼连带着一只珠颈斑鸠便也不再抵抗,选择舒舒服服地窝在车上吹空调。
安澄说累也不累、说振奋倒也没那么振奋,只是不太能够闲得住,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想些不太积极的事情。
因此拢共才在角落里面躺尸了没几分钟,他就开始瞪着眼睛乱瞥。
而正正好好,窝在角落里面一直没出声的朱云深就是那么吸引他的注意力。
朱云深从熊口逃脱之后仿佛变了一只鸟,更为沉默寡言和生鸟勿进。
换做其他鸟肯定就不触这个霉头了,但安澄偏偏是个神经大条、没什么眼力见又喜欢落井下石的珠颈斑鸠。
所以,他又怎么能不去肆意挑逗一番呢?!
安澄按耐不住,用一双粉色的小爪子推着毛茸茸的身体往朱云深的方向慢慢挪动,又压着声音叽叽咕咕地说话。
“噗嗤噗嗤,大人……”
“大人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古有龙涎养神,而龙和熊猫都是珍贵得不行的生物,那你现在浑身是熊猫涎,有没有觉得脱胎换骨,灵魂得到了升华?”
朱云深:……
隼沉默不语,隼选择无视。
嘿嘿。
安澄偷笑几声,暗骂这隼也有今天。
让隼总是欺负自己,这下遭报应了吧,啊哈哈哈——
他毫不气馁,继续骚扰。
“大人~你嗦句话啊~”
“大人?”
眼看着怎么喊都没得到回应,安澄便不自觉地开始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
想到静静说过的那些话,他心下蓦地了然。
朱云深不会还在因为那几句“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动物喜欢你”“别的动物才不会这样对你好”“离开了我没人照顾你”而伤怀吧?
害,这在野外长大的隼没经历过复杂社会和人心的毒打,因此对那么简单低层次的PUA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
不过虽然心中甚至幸灾乐祸,可面子工程还是要做一做的,毕竟是自己的顶头大Boss,要是承受不住就这样一辈子抑郁了,那怎么得了?那他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安澄清了清嗓子,将自己毛茸茸的小胸脯高高挺起。“大人,这个世界上呢,有些话可以听,有些话就没有听的必要,我们要对进入耳朵的话进行筛选,辩证地看待。”
不知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还是什么,朱云深终于转动了自己的脑袋。
他用黝黑的眼睛盯着安澄看了一会儿,随后利喙微张,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不过安澄眼疾翅快,立刻伸翅过去捂住朱云深的喙,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我知道你现在很感动,也知道你开始思考了,但是你先听我说,我还没说完!”
“虽然静静是珍贵的国宝,但这并不代表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一边说,安澄一边用另外一个翅膀指了指自己。“虽然我是个普通的珠颈斑鸠,可这也不等同于我说的话就是无足轻重的。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将她的话奉为圭臬,也可以听听我在说什么。”
朱云深哼笑一声,脑袋后倾拉开了一些距离,反问道:“你要说什么?”
安澄:???他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自我反思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是他刚刚说得太隐晦太抽象了,以这隼的智商可能的确不太能体会到他话中的高深。
没办法,鸟和鸟的水平也还是有差距的。
“我要说,”安澄轻咳一声,决定将话掰开了揉碎了喂给朱云深。“世界上除了静静,肯定还会有别的动物也喜欢你、愿意对你好的,你不要轻信她的话。”
虽然这隼冷酷、无情、凶狠、严苛、无理取闹,但世界上也肯定还是有动物眼瞎、眼瘸、没眼光的吧?
有吧,有吧,一定有吧?
“哦?谁喜欢我?”朱云深俯视着仰躺在地上扭成一团的珠颈斑鸠,“你吗?”
“对啊,我。”安澄下意识地回答。
答完没几秒,砸吧砸吧喙之后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猛地抬头看向朱云深。“嗯?”
一隼一斑鸠就这样对视上。
周围嘈杂的声音似乎都在那一瞬褪去,倒灌入车的风声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安澄的心跳声亦是如此。
又或许是因为太安静,安静到他能具体地感知到自己的心绪从惊疑到平静,再到慌乱,最后炼化成了心悸和焦躁。
他下意识地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做什么。
他莫名地认为自己应该是说错了话的,可又觉得其实也没有。
安澄什么都不知道,安澄的心和脑袋一起变得混乱了。
第35章 想吃软饭怎么办?
稀里糊涂也有稀里糊涂的好, 做人做鸟有时候都不必要太聪明。
总之,在安澄说出那句让自己也变得有些奇怪、自己也有些搞不懂的话后,他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含糊过去。
当时被一下反问那么回答也很正常。
当时的情况说自己喜欢顶头大Boss也正常。
当时……反正都挺正常。
不正常的只有吹进来的风, 和乱七八糟不受主人控制的情绪。
他想, 这样的时常应该是被那几个穿熊猫服的饲养员给吓出来的后遗症。
一定是!
如此将自己劝慰了一番后,安澄就又强迫自己把那些情绪给抛之脑后了。
===
两只熊猫和四只豺身上的伤都不轻,毕竟当时是奔着你死我活去的。
加上豺幼崽身上的犬瘟热病毒,几乎可以说除了他们这几只鸟之外的所有动物都要被隔离治疗。
而熊猫的热度本来就不低,官方更是专门开通了一个账号来记录此次野外引种, 因此这次的意外一出, 便骤然吸引了所有的账号粉丝的重视。
经过粉丝们几手的宣传, 又加上嗅到热点的营销号们的相继传播, 此事的热度很快被推送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上, 不过多时热搜榜就挂满了与此有关的词条,譬如:
#大熊猫静静野外引种受伤
#野生大熊猫
#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豺
#豺幼崽感染犬瘟热
#犬瘟热的可怕
#老演员珠颈斑鸠再度现身
#热心市□□颈斑鸠
#无处不在的小咕咕
除却对熊猫、豺健康状况的担忧,以及对近期顶流鸟安澄的关注外,网友们还发现了另外的一个盲点。
四五月并不是犬瘟热的流行季和高发季, 而且此之前也没有听闻引种的山上有过类似的事件发生,所以为什么豺的幼崽会突然染上这样的传染病?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更有甚者提出了阴谋论的可能——是有居心叵测之人想要刻意灭种野外熊猫和豺。
此事不小, 当下就成立了专案组去调查。
人类那边的风风火火, 动物这边又是另外的一种光景。
虽然犬瘟热具有高传染性, 但这批成年豺的运气很好,并没有被自己日夜相伴的幼崽给感染到, 接种了几支疫苗后就被放出了隔离间, 两只熊猫也没有大碍。
只余豺的幼崽还尚不知未来如何。
万幸他们感染的不是急性犬瘟热,事情也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尽管两熊猫四豺都没染上病毒, 可他们身上的伤还是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因此暂时没法回到野外。
他们的生活虽被摁下了暂停键,但一斑鸠七隼的生活还在继续,往北的迁徙之路终究不会因为任何骤然出现的意外而宣告终结。
准备离开之前,安澄和朱云深在隼大哥朱海不知缘由的怂恿和带领之下,莫名其妙地飞向了静静养伤的小院,与她去做一个告别。
安澄倒是不知道朱海他们这些隼,什么时候和静静建立起革命友谊来了。
飞进临时安住小院子的时候,静静正在里面晒太阳养伤,身边还放着那箱没吃完从圈舍带回来的果果。
看到了他和朱云深飞,静静的眼睛倏地变亮许多。
她故技重施地从箱子里面掏出了一个苹果,对着他们晃了晃。“小鸟,果赖~”
这次朱云深是真的无动于衷了,他和其他的隼一起站在熊猫够不着的高树杈上,目不斜视、坚定不移、心如磐石。
“大人,静静在喊你呢。”安澄仗着自己没被静静看上,十分肆无忌惮地在熊猫和隼之间飞来飞去。
心里说不出是酸涩嫉妒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可是熊猫啊!熊猫!你再看看这个果果,色泽艳丽、果型浑圆饱满、味道清新甘甜,这是别的鸟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啊,你说你,怎么就知道珍惜呢?
“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不会……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原本还在吃果果的静静,就大手一捞把他揽入了怀里。
用甜甜脆脆的声音说:“虽然你长得没有隼好看,但是你的叫声很有意思,我也允许你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雄性了,你再叫几声。”
语罢,厚厚的熊掌还在他的头上揉了揉。
这回的爪子没收好,勾起了一根安澄顺滑贴着脑袋的羽毛。
安澄:……
“嘎嘎嘎嘎——”
“啊哈哈哈——”
“kakaka——”
看热闹的众隼站在旁边的树梢上狂笑,各种隼鸣声混合在一起几乎响彻整个小院。
斑鸠怒了、斑鸠气了、斑鸠在心中恶狠狠地骂了——这简直就是呕哑嘲哳难为听!
虽说落井下石者鸟恒下之,但退一百万步来说,这件事情他们这些隼就没有错吗?
尤其是朱云深。
他暗自吸了吸鼻子,小声地回复道:“可你是熊猫,我是鸟啊,我们之间有生殖隔离,这不好吧……”
嘴上说着不要,可安澄的身体却十分诚实。
呼吸之间,他已经将自己的脑袋埋入到了乖乖的皮毛当中,一双粉爪子也在偷摸摸地乱揉乱蹭。
和想象中的有一定差别,熊猫的皮毛并不像长毛的地毯一样软绵绵,甚至质感还有几分粗硬,然而在暖烘烘体温的加持下,还是让静静软得像一团没有固定形状棉花。
暖暖的,很安心。
鸟生无憾、鸟生无憾啊!!!
“没关系啊,我到时候再找一只熊猫就行了。”静静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却是十分纵容,甚至还将他往自己软乎乎的肚子上放。“我可是有自己一个小院子的美熊诶,而且我都已经这么受人喜欢了,多养几个雄性也没关系吧?
“再说了,你帮了我,也算是救了我,人类不都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吗?
“而且你这么善良的一只小鸟,就应该配我这么善良的小熊啊!善良的动物本来就是要和善良的动物在一起的。”
坏了,这话还挺有道理的。
本就意志薄弱的安澄离开开始动摇。
如果他成为了熊猫的鸟,那生活,简直不敢想……
简直不敢想到底会有多爽!
成为玩物怎么了?那也不是没只鸟都能成为国宝的玩物的,这也是要凭本事的!
他安澄凭本事吃的软饭,谁能说些什么?
再者说了,他的胃打小就不好,吃软饭那也是为了身体健康着想。
如此为熊为鸟、一举N得、百利无害的事情,他当然是……
“安澄。”站在树梢上的朱云深忽然喊了声他的姓名。
声音又低又沉,顺着拂过的风传入到他的耳孔中,惹得他浑身一个激灵,从天灵盖开始发麻到尾羽。“不不不不,不合适、不太好、不妥当、不应该……我们不能在一起!”
他当然要拒绝!
顶头大Boss就在旁边看着,作为世界首席金牌鸟腿子的他,怎么能够见异思迁、朝三暮四、始乱终弃呢?
实在是太没有职业素养了。
“好吧……”静静竟然没有再勉强,没有再给安澄犹豫、思考、为自己说出的话反悔的机会。“我这么善良的小熊是不会强迫别的动物的,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安澄:求你强迫我。
可惜静静听不到他的心声,并且非常释然地松开了压住他的手。
得到自由也失去自由的安澄,不得不一爪三回头地朝着朱云深他们的方向而去,被迫放弃自己的软饭梦。
不过飞回朱云深身边、重新感受到熟悉的鸟的体温后,他又释然了,开始说此行的重点。“静静,其实我们今天来是跟你道别的!我们要离开这里,往更北的地方去啦。”
静静吃果果的动作慢了下来,“离开,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不好吗?”
“这里很好,但不是我们的目的地。”安澄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我们要飞过高山,去山的那边。”
“为什么?”静静好似不解。
为什么?安澄其实也无法给出一个很好的解释。
万物生灵的繁衍生息似乎总是充满着坎坷与艰辛、困难与险阻,仿佛是造物主设下的考验。
养育生命是伟大的吗?安澄不好给出定论。
但他知道,历史千万年,便是在繁衍之间更迭传承。
总之到离开的时候,他也还是没有回答静静的那个问题。
又做了最后的几句告别,他们便也没有再多停留,纷纷振翅而起,朝着紫微星指向的北方而去。
不知为何,安澄莫名地回了一个头。
一直坐着的静静正在此时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她凑到纸箱旁,把熊掌伸进箱子里挑挑选选,刚开始拿了一个很小的苹果出来,但思考几秒后,还是换了一个大的。
捧着那个大的苹果,静静走到墙上开出的铁栅栏窗口处,然后从中递了过去。“这是苹果,好吃的。”
隐隐约约,安澄从缝隙之处看到了另外一只熊猫的影子。
距离渐飞渐远,他也慢慢地收回视线,不再对留在起点的风景多做留恋。
===
一直往北而行,路过下一个人群聚居的城市时,安澄借着广场的大电视了解到了此前未解的关于犬瘟热的真相——盗狗贼偷了一只病犬,为了不让病犬感染其他的狗,他们便将那病犬丢弃在了路过山上,哪知恰巧传染了山中豺群。
兜兜转转一大圈,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安澄不由生出唏嘘感慨来。
感慨完思绪又逐渐放空,不自觉地去想一些或许没用或许无聊的东西。
他在想,生物是如何繁衍的?生命又该如何延续呢?
他在想,遭受打击的种群会重振旗鼓吗?走向困境的物种又能迎来新的希望吗?
他不知道,但好像也没有人能立刻就给出他一个回答。
但他同时也相信着:或许一切都是未知的,未知却不一定都是悚然消极的。
且奔向明日再看。
第36章 被泼猴抓住了怎么办?
“嘿咻——嘿咻——嘿咻——”
一群细瘦的身影在夜色当中穿行着, 他们分为好几个批次,整齐划一地抬着什么东西,又熟稔地穿梭在树林草丛之间, 目标明确地直奔一个小型的瀑布而去。
“报告大王, 我们已经成功地抓住了那几只鸟妖,将他们给绑了回来了!”
一道与其他相比略微低沉的声音响起,但难掩愉悦与兴奋。“好!孩儿们,今夜我们就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噢噢噢~”
“替天行道、斩妖除魔,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小小的洞内传来齐声的喊叫, 混着洞外哗哗的流水, 沉闷与高亢混在一起仿佛自带混响, 在小小的洞中不停地荡。
而洞内的最高点却略显平静, 那也正是低沉声音传来的地方。
就见那处稳稳地摆放着一个竹编的矮凳, 于盛大的欢呼声中,矮椅上走下一个身影,模模糊糊地看去,长尾巴、细密毛、弓型身。
竟然是一只猴!
应该说, 一整个山洞都是猴。
那大猴俯视了一圈底下欢呼的小猴,随后在自己的矮椅旁摸索一番, 找出了一个戴着“高顶大帽”的手杖出来。
他伸手捣鼓几下, 那手杖的顶端发出了耀眼的七彩亮光, 瞬间照亮原本昏暗的洞穴, 手杖的真容也得以显现。
它秉持着极繁主义,芬芳各异的新鲜花草、颜色鲜艳的布块布料、闪亮精致的挂饰发卡……绕了好大的一团, 那一团之上, 是一个自带小电池的大彩灯——七彩的灯光正是从此散出。
而显然,这些不同风格的东西, 来自不同的地方。
“孩儿们,将他们立上洞外的行刑架!”那大猴低吼一声,目光坚毅,嘴中又低声喃喃道:“终于,终于……这么多年,我们终于抓住了意图危害世间的妖怪,不负我老祖的遗志,不负啊!”
“不负,不负……”
众猴欢呼着,纷纷奔向绑回来的鸟妖,准备将他们给换绑到行刑架上。
而那所谓的鸟妖,竟然是一只珠颈斑鸠与一只红隼!
赫然就是大名鼎鼎、名声在外、一代顶流的安澄,以及沉默寡言、不善言辞、性格内敛的朱江。
一切还要从一个多小时之间说起。
彼时天已昏黑,安澄找了个舒坦的树杈窝着,不远不近地挨着朱云深,正准备舒舒服服地睡觉。
但鸟有三急,比人还急。
于是他不得不扑扇着翅膀找个隐蔽的角落,去施行一下五谷轮回之术。
但没想到解决完之后,正正好好地碰上了也出来落坨翔子的朱江。
要说朱江,安澄对于他的印象是真的不太深。
一个集群七只红隼,最亲近的朱云深不用说,就说朱海媒婆痣、朱河碎嘴子、朱川大美女、朱树老阴比、朱山癞子头,个个都算是有辨识度的。
唯独这个朱江,占了一个最没有记忆点的腿部浅覆羽,实在吃亏。
而且他们两鸟到现在话也没说过几句,因此安澄很难对他产生什么太大的感觉。
不过好歹也是一个集群里面的,抬翅不见低翅见的,他也就还是点头打了声招呼。
朱江却好像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几秒,好一会儿才迟钝又惊诧地对他点点头。“晚上好……”
不像红隼,像另外的一种动物。
是什么动物安澄不说。
原本以为今夜和朱江的相处就要到此结束了,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茂密的草丛之后,突然就窜出了几个迅敏的身影。
遭遇了那么多次意外,安澄的速度早就练了出来,他迅速地振翅飞上天,逃脱了那几双诡异之手。
正在为此沾沾自喜的时候,身边的树杈上又突然伸出了另外的一双手,直接扼住了他命运的脖颈。
“咕?”
“咕咕,咕咕咕——”
他猛地挣扎起来,翅膀用力地扑腾,细小的绒羽到处乱飞。
可掐住他的脖颈还不算,暗处又倏地伸出另外几双手擒住了他的双翅,让他再也挣扎不得。
随后,安澄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撕成乱七八糟长条的布料给绑了起来,就连喙也被布料给紧紧地缠了好几圈。
这真真是五花大绑。
安澄逃脱不得,只能观察现状。
而细看这作案手法,觉得实在不太像是什么莽撞、住在深山的野生动物。
难道又是什么盗猎者?
也不对,盗猎者何苦费心地把他这样绑起来,而且哪有盗猎者树下埋伏、树上蹲守,一下还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
既然不是盗猎者,那就是……
没等他想出个结果,身后的身影突然爬走到他的跟前。
就在苍白的月色之下,他正正好好地和一个毛脸雷公嘴、呲牙红眼睛的玩意儿对视上。
安澄:猴???
再努力地扭头一看周围。
好多的猴!!!
“妖怪,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是不会被你吓到的!”那猴子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尽是嫌恶,然后又对着树下压着喊道:“抓到了吗?”
树下传来一道微弱的回应,“抓到了。”
树上的猴又满意地点点头。“好,我们赶紧回去,别让这妖怪的同伙给发现了,不然势必会有一场恶战,这些妖怪的道行都不低的。”
众猴对这话深以为然,然后开始默契配合逃离现场,。
五花大绑的安澄就被这样带着在树上荡来荡去,逐渐地远离红隼集群歇息的地方。
当然,这次不仅只有安澄一个倒霉蛋了,与他作陪的还有慢吞吞的朱江。
随后的事情无需再多说。
不过眨眼之间,安澄和朱江已经被众猴给抬出了洞穴,然后被紧紧地绑到了洞外高处凸起的石块上。
群猴守在矮处,又派几只猴煞有其事地拿着树杈守在他与朱江的身旁,仿若站岗的哨兵。
绑了好一会儿,底下的猴突然开始不满。
“行刑的妖怪不应当闭嘴,要让被他们残害的众生听到他们的哀嚎声!”
“没错,没错!”
几只哨兵猴对视一眼,也深以为然地点头,于是将两鸟喙上的布绳给一把扯下。
喙甫一得到自由,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各位猴哥猴姐们,放过我们,我们真的不是妖怪。”
“呸!”原先保持沉默的哨兵啐了他一口,“妖怪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是妖怪?但我们跟着大王修了法,一眼就看出了你不是人!”
安澄:……
这……他……额……啧……
如果真这么厉害,那怎么没一眼看出他以前是个人呢?
没再能多说,山洞之中已经慢慢地走出了一个身影,他的手上还抓着那个七彩炫光bulingbuling极繁biubiu手杖——俨然就是那个山大王。
这山大王不知在什么时候给自己披上了一个红色的斗篷,脑袋上还戴了一个头冠。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四十五度抬头看天,语气深沉道:“我已请示过老祖,也穿戴上了老祖遗袍,可以替天行道了!”
安澄:老祖遗袍???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那斗篷不知是谁的红色秋裤,那头冠不知是哪家店开业大酬宾的花篮!
这到底是从哪来的一群泼猴?
“替天行道、替天行道……”
众泼猴却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劲之处,齐声开始欢呼,就连原先稍显沉稳沉默的哨兵猴都忍不住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安澄不知道他们所谓的替天行道是怎么行,他也不是没有看到过猴群伤人、伤动物的新闻。
虽然与人类同为灵长类的动物,但显然在他们的世界当中没有道德法律的约束,野性未脱的生物一旦施行起暴行也不会有所顾忌。
难道今日他安澄就要丧生在这里了吗?
难道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只鸟就是朱江了吗?
想到这里,他颇有些悲切地看向同病相怜的朱江,妄图能够抱团取暖得到那么一星半点的心灵安慰。
然而,那朱江却好似并未发现目前的困境,正在费力地探头去啄翅膀上翘起的一根羽毛,视图将它压平。
安澄:……
没救了,没救了。
这觉还没睡呢,还没达成一觉醒来的成就呢,世界就开始变得癫狂了。
此时此刻,他无比地怀念冷酷无情的朱云深来,好歹他没鸟性归没鸟性,却也是真的靠谱,至少不会死到临头了还关心羽毛乱不乱。
就在分神的这短短一会儿,那山大王就已经走到了安澄与朱江的面前。
将他们两鸟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一番后,他故作深沉地点点头,而后将手中的手杖高举对天,振声道:“确认无误,将老祖的遗器请出来。”
底下几只小猴得了命令,赶忙又返身回到了山洞中。
而这个时候,所有的猴子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纷纷模样虔诚、态度恭敬、目光炽热地盯着洞口,仿佛在等待着恭迎什么绝无仅有的上等宝器。
安澄也不自觉地看过去,屏住了呼吸。
会是什么?
几十秒后,山洞口终于出现那几只猴子的身影,他们毕恭毕敬地抬着什么东西慢慢地走了出来、逐渐走入七彩手杖的光辉照耀下。
而安澄也得以窥见到老祖遗器的真面目。
彩色塑料皮、深色油漆字、粗糙细长身——某乌批发旅游景点、广场地摊必卖玩具金箍棒。
山大王郑重地用手杖对着那金箍棒的某处一敲,它突然就猛地发出掺杂着电流的声音。
“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它就这么多……”
众猴眼睛泛光,齐声高喊着地接了下一句。
“妖怪,吃俺老孙一棒!”[1]
安澄:……
第37章 被红隼念叨哭了怎么办?
万幸那一棒安澄没能真的吃下去, 天公很作美,直接毫无征兆地开始落雨。
塑料小玩具其实也防雨,但这群泼猴对于它有着绝对的崇拜和莫名的迷恋, 因此不愿意它受到任何伤害, 感受到冰凉的雨滴之后就直接匆匆忙忙地抬回了洞中。
眼见着不能狠狠地惩戒他们这两只鸟妖了,众猴无不扼腕叹息。
“算了。”山大王恨恨地喷出一口气,“时间多得很,我们也不急这一天,而且才一晚上的时间, 量他们也翻不出天来, 区区两只鸟妖而已, 我们可是有老祖庇护的。”
说着, 抱着自己的权杖、提着自己的红秋裤斗篷, 步履匆匆地往洞内赶。
由是整个洞外,只剩下了安澄和朱江两只鸟。
得亏在他们两鸟的头上,正正好好有一块微凸的岩石,能够帮他们挡去些许的风雨, 不至于让他们成为落汤鸟。
这个时候,一直在走神压自己羽毛的朱江才终于给了些惊诧的反应, “哎呀, 被绑起来了, 这群可恶的猴子, 遇见他们准没好事!”
安澄:……
他这一天无语的次数比上半辈子加起来还要多。
“安澄,你打算怎么办?”朱江扭头看向他, 一双隼眸十分清澈。“现在他们进去了, 我们要不要趁机逃跑?”
“逃跑?”安澄海没开口,就有一只猴子赶忙接了话。“你们还想逃跑?想得美, 被绑在了我们的灵石上,任凭你有通天的本领也跑不出去!”
顺着声音看去,发现原来是出了一只猴子来守洞口了。
有站岗的、有放哨的、有鞍前马后拿东西的……这俨然是一批经过训练后的正规猴兵。
安澄嗤笑一声,“你当这两块破石头是五指山呢?还跑不出去。”
“五,五指山?!”那小猴听到这几字大惊失色,“你怎么会知道五指山?你从哪里听说的,你是什么身份?难道说……难道说你是那位派来的?”
“什么什么东西?”安澄听得云里雾里,但小猴却像是陷入到了自己的深思中,不停地自言自语,又仿佛笃定了什么。
这只小猴失了神,不过多时,又出来了另外一只负责站岗的小猴。
他没有发现自己伙伴的不对劲,而是恶狠狠地瞪了一遍安澄与朱江,甚至还对着他们两鸟呲了呲牙。
安澄尚且没来得及给出什么反应,身边的朱江倒是意外地开了口。
“哎呀,你刚刚是在瞪我吗?”朱江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没什么威慑力,一以贯之的慢吞吞。“你要威胁我吗?”
小猴高声反驳,“是又怎么样?!”
“这样是不好的。”朱江缓缓地摇了摇头,“做猴,特别是做这种人流量很大的景区附近的猴,就要有礼貌一点,来者都是客,不管是人还是动物,你们都要尽到东道主该尽的礼仪,不能让人家觉得你们这的猴子不成体统,不然名声会很不好的。
“而且景区都会挂二十字箴言,你们日日生活在红色的标语下,难道没有感觉自己被熏陶到了吗?难道不是应该身心都被洗涤过了吗?难道不应该坚守仁义礼智信吗?退一万步来说,你们难道不会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吗?
“如果你们没有感受到、也没有做过这些事情,那就说明你们的工作是不到位的!
“三猴在一起就能成组,你们都这么多猴了,要积极地开展工作才行啊,不能够因为自己是野生动物就懈怠了,这是很不正确的,知道吗?
“且不说你们莫名其妙地将我们绑了回来,就拿你刚刚的举动来说,你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地对绑回来的客人瞪眼呲牙呢?这是极其失礼的一件事情,是极其不符合团结、诚信、友爱核心价值观的。
“你们的妈妈没有教过你们吗?你们的爸爸没有管过你们吗?就算是孤儿,也应该有其他的长辈教导才对啊……唉,看来是长辈失职和缺席才让你们变成这个样子,真是……”
“够了啊啊啊!”还没等朱江把话说完,小猴就怒吼一声打断。“你闭嘴,你别再说话了!”
他满面通红,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尾巴更是高高竖起,一副勃然大怒的模样。“为什么会一只鸟会这么叽叽喳喳的?”
“啊……”朱江眨了几下眼睛,慢吞吞地说:“鸟不就是叽叽喳喳的吗?”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小猴浑身一颤,宛若雷劈。
他踉跄着倒退两步,背部狠狠抵在山洞的岩壁上,身体抽搐一下后,痛苦地闭上双眼,瘫软般缓慢滑坐在地。
朱江被吓得一惊,“哎呀!昏过去了吗?现在的年轻小猴身体都这么差吗?”
“唉,也怪不得人类世界有一句话叫做一届不如一届,还记得我去年跟着大哥往北飞的时候,那些猴子都……”
“啊啊啊,你闭嘴啊!”
小猴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愿意再听。
朱江又被他这个反应弄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是掩耳盗铃、自欺欺猴,你放下双手听听我,我不信你两耳空空。”
“哇呜呜呜……”小猴抬着脑袋,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模样十分痛苦。“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好可怕的妖怪啊,妈妈——”
“我才不是坏猴子,妖怪不要害我,不要折磨我,呜呜呜……”
此哭声惊扰了在洞中的众猴,他们一窝蜂地赶了出来,看到瘫坐在地上痛哭的小猴后呆愣了。
盯着小猴看了一会儿,一众泼猴后知后觉地看向绑在石柱上的两鸟,面露惊慌。
“这,这就是鸟妖的妖法吗?好,好恐怖……”
“千年鸟妖,恐怖如斯!!!”
仅仅是一瞬之间,安澄与朱河就从猴猴喊打的鸟妖成为了避而远之的怪物。
“没关系。”其中一只年纪稍长的老泼猴站了出来,虽然他尾巴夹紧、双腿打颤,但仍在强装镇定。“我们可是有大圣老祖真魂护体的,区区两只鸟妖,也只能吓唬吓唬我们了,实际上根本就不能对我们做些什么。”
听到大圣二字,其余的小泼猴似乎也找到了主心骨-
“对,没错,大圣老祖会保佑我们的,我们根本不用怕。”-
“是的,他们要是真的有本事,小夭就不是被吓哭而是被吃掉了,只是纸老虎而已。”-
“可恶的鸟妖,竟然敢吓我们,就应该让他们在这里比淋一晚上的雨!”
一猴一句,他们又莫名其妙地将自己的心情给抚慰平静,然后抬着门口两只已经失神的站岗小猴往洞内走。
走进洞穴之后,又拿着不知从哪得到的草席将狭小的洞口给严严实实地挡住,只余珠颈斑鸠和红隼两鸟还被绑在外面的石柱上。
安澄:……
他现在算是明白这群泼猴是怎么回事了。
众泼猴这是搞了个沉浸式的大型集体剧本杀,幻想他们是孙悟空的亲传后代,症状严重到已经猴戏不分了。
而误入现场的他与朱江,显然已经成为了他们Play当中的一环。
希望他们还能存在一定的理智,或者希望有隼能够在他们被“行刑”之前发现他们不见了。
反应迟钝的朱江显然还没想到这一环,他张喙懒洋洋地拉长音调问:“安澄,那只猴子为什么哭了?”
被你说哭了,没想到你这么慢吞吞的一只隼,讲起大道理来竟然有这么多话可以说。
他能这么说吗?他当然不能这么说了!
这不是长他猴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于是他目光诚恳地看向朱江同志,郑重其事地说:“在你的言语教导下,他进行了深度的自我反省与自我批评,并且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作为一只没礼貌的猴的错误,顿时悔不当初、悔恨交加、追悔莫及,因此崩溃大哭。”
“哦……”朱江缓缓但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能够认识到自己错误就是好的,说明还不是无药可救,希望他能够痛定思痛、改过自新、积极赎罪,重生成为新时代的新猕猴。”
“没错!”安澄附和点头。
简单的交流完,朱江就不说话了,偏回自己的脑袋又看着不知名的地方开始发呆。
毕竟他虽然爱唠叨,但也不是每时每刻、面对每个动物都会如此。
而且安澄同志在集群期间作风优良、品行端正、团结伙伴,是个道德素质都非常高的好小鸟,因此没有任何教育训诫的必要。
他不说,安澄也没好意思缠着人聊天,于是难得地闲下了一年四季都忙忙碌碌的喙。
两鸟就这么陷入了沉默。
沉默地被绑在石柱上看着雨打、经受风吹,沉默地感受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
安澄并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性格。
他睁着眼睛熬隼,熬到夜深万物彻底陷入熟睡、熬到身边的朱江都昏昏欲睡,他便开始自己的自救计划。
一双粉色的爪踩在地上,带着身体不停地上下蹬动,紧紧地绑在身上的布绳也因此被带着在大石块上摩擦,在寂静的深夜发出钝钝的割断声。
他打算就这样一点一点将身上的布条给磨断。
可那经过猴群特殊工艺编织的绳子又岂是那么好征服的,安澄的脚蹬酸了、背磨破了、羽毛弄散了也没觉得绳子有松多少。
天欲亡他!
“歇一会,歇一会……”他挪动着身体慢慢地往下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坐下。“待会儿再战。”
然而鸟臀才刚刚轻置在地上,面前就闪现一个急速朝他而来的身影。
离得近了,安澄看看清那身影的模样。
是红隼,也是独一无二的朱云深。
第38章 心慌意乱了怎么办?
“大人……”
雨并不小, 朱云深身上淋了个湿透。
不过雨水从来都不会让他变得狼狈,不管遇见了什么,他好像都是那样。
冷漠?淡然?
或许是坚毅、伟岸、沉着。
总之在看见他的那一刻, 安澄心中惊喜顿生, 他立马扭动着身体从石块上站起来。
“大人,大人,你来了?!”
朱云深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嗯,我来了。”
坚定的声音透过雨幕直入安澄的耳孔, 让他原本忐忑的心奇异般地定了下来。
真是奇怪。
朱云深不知他的心情, 振翅径直飞到他身边, 甩了甩身上的雨水后, 开始用锐利的爪子去解紧绑着的绳子。
不知是不是这些猴没有将他们再放开的打算, 因此系的都是死结,与猴手相比并不那么灵敏的禽爪并不能很快地解开这些束缚。
但看着面前的隼,安澄也没那么紧张紧迫了,甚至还有了闲聊的精力。“大人, 你怎么发现我们不见的啊?”
“发现你不见很难吗?”朱云深抽空回复他的话,“你要一直在才奇怪。”
安澄:……
这天真是聊不了一点。
不过仔细想想, 好像也是。
从北迁开始的第一个城市, 就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朱云深的日常生活就变成了:飞行、吃饭、睡觉、找安澄。
但珠颈斑鸠从不心虚。
与其反省自己, 不如指责他人。
“这也不能怪我,都怪意外太多了!”说着,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唉,没办法, 主角就是这样命途多舛,这就是成为新世界卡密的代价啊!”
朱云深用沉默回复。
安澄:……
等了几秒面前的隼还是没反应,他就丝滑地转移话题问道:“其他的隼呢,他们没有来吗?
“我们往不同的方向飞的。”
“那你怎么确定的我在哪里呢?”安澄觉得这个问法似乎有些不对,就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好巧啊,刚好你就找到了我们。”
朱云深倏地停下动作,用一双比其他红隼更幽深的眼睛看着他。
就这样看了好几秒,而后他一字一字很缓慢地说:“因为我能感受到你的气息,也能记得你的气息。
“安澄。”
安澄浑身一颤,从蜡膜一路发麻到尾羽,整个脑袋都被这样的酥麻弄得空空荡荡,一种怪异的、无措的、窃喜的的感受漫了上来,让他几乎溺毙在其中。
“啊……深哥,是深哥来了,来救我们了吗?”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觉的朱江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我们被猕猴抓起来了。”
这一句话将方才的氛围给打破,然后他怪异的感受没持续下去。
也庆幸没能持续下去。
“对,来救你们了。”朱云深短促有力地回复。
“太好了,我就知道深哥你们回来救我们的。”朱江的眼睛慢慢地睁大睁圆,兴奋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在他的脸上升起。“深哥,我跟你说,我们是在晚上的时候被绑的,然后……”
朱江好似对朱云深有着非常深的信任与依赖敬仰,絮絮叨叨地开始说今晚上的遭遇,言辞之间不见面对泼猴时的严厉和官方。
朱云深对这个比自己晚孵出壳的弟弟似乎也多有纵容。
其实他总是这样的,即使表面做得再不近鸟情,但实际面对身边的鸟都多有纵容。
安澄感激朱江的打断,因此他就静静地听着,没有再开口。
而朱云深则是一边应答一边埋头解着绳子。
猛禽的爪子锐利,不过才几分钟的时间,安澄就感受到身上牢牢绑着的布绳松了许多。
“嗷~”
突然,洞口那个盖着的草席被掀开,一只睡眼惺忪的猴打着哈欠钻了出来。
安澄与朱云深对视一眼,后者慢慢地将自己的身体往石柱后面藏匿,显然是不想惊动此猴,免得多惹麻烦。
然而那小猴不知该说是太敏锐了还是什么,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就看见了石柱旁多出来的一只鸟。
“又来一只鸟妖?!”说着,他就想返身回到洞内喊猴。“大……”
话还没说完,只是在刹那之间朱云深就扇动翅膀朝小猴而去,爪子与尖喙在光线黯淡的雨夜都泛着寒光。
像红隼这样的小型猛禽,在一般情况下并不会主动地对比他们体型大的动物发起攻击,甚至成年之后的珠颈斑鸠多数时候也并不在他们的食谱当中,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攻击力弱。
可已经彻底清醒的小猴也不是毫无防备,他用一种怪异的姿势躲开朱云深想要捂住他嘴的动作,但身上却生生地受了几道,挠破的伤口瞬间就沁出血珠来。
“啊啊啊——”
吃痛的小猴立马躺倒在地蜷缩着哀嚎起来。
还是没挡住!
“大人!”安澄心下一紧。
这么大的声音势必会吵醒洞内的其他猴子,一只两只好对付,但一群肯定难缠,而且他们的目的也不是要与他们挣个你死我活,保命就好。
朱云深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立刻反身继续去拆安澄身上的绳子。
然而已经迟了。
洞中的不少猴闻声出动,他们的速度很快,不过几秒钟就涌了出来。
在看清楚现场的状况之后,众猴直朝着朱云深与安澄扑。
“大胆鸟妖,竟然还敢呼唤同伙来伤我们的猴,呔,真是好大的胆子!”
朱云深扇动翅膀躲避开他们的攻击,又借着能飞的优势和他们缠斗起来。
看着焦灼的战况,安澄心中甚是着急,翅爪并用用地挣扎起来。不管不顾猛地一个用力,那被红隼利爪撕扯得半碎的布绳彻底被石块的棱角给割断。
“哈,一群泼猴,看你鸟爷爷在此还不赶紧投降?”安澄扑扇着翅膀跟着一起加入战局,虽然爪子不如隼锐利,可挠破区区小猴的肌肤还是易如反爪。“一群灵智未开的小猴,还能翻了天不成?”
安澄说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哪知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戳中了众泼猴的痛点。
他们吱哇乱叫、四肢乱挥着,“我们可是大圣老祖座下的灵猴,你竟然说我们灵智未开?”
“大圣老祖的弟子?那你们可知他姓甚名什,法号是什么?封号又是什么?”安澄哼笑一声。
“齐天大圣!”一猴子自信道。
“错!”安澄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他姓孙名悟空,法号孙行者,封号斗战胜佛,无父无母,乃是仙石孕育而生,后被天庭招揽去做弼马温,后来又被派去守蟠桃园,再之后就是大闹天宫……”
众猴哗然,“你你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每年暑假中央一套的循环播放啊!
看了正传看后传,看了后传看衍生,看了衍生再翻原著。
从小看到大,从人看到鸟。
片头曲和片尾曲他都能倒唱如流了,区区一群生活在野外连电视机的小泼猴,怎么跟他比?
不过看着这群泼猴惊讶不已的模样,安澄一双橙黄色的眼睛又骨碌碌地转了起来。
原本他也只是喙贫,气不过想要压压他们的气焰,但现在看起来好像还真的唬到猴了。
那不就是说……他可以趁热打铁,用此计来智取?
“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了。”他高飞到岩壁上,附身看着底下那群毫无组织纪律的泼猴。“你们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你们以为我就只是区区一只珠颈斑鸠而已吗?”
开口之后自有捧哏让他话落不了地。
有一小猴反问道:“那不然呢?”
“错!大错特错!红隼何在?”他气势很足地大喝一声,翅膀大大展开。“前来听命。”
其实安澄已经做好被朱云深忽略,然后自己再用眼神恳求示弱的准备了,怎知他话音一落,身边就稳稳地落下了一只鸟。
他的心一突,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怪异感受又隐隐有翻涌上来的趋势。
安澄赶忙转移注意力,复又看向那群泼猴。“看,我一只珠颈斑鸠能够使唤红隼这样的猛禽,还不能证明我的身份不简单吗?你们还说是大圣的后辈弟子,连我最低级的伪装都没识破?”
“怎么可能?!”被质疑了血脉和身份那还得了,一众泼猴立刻澄清道:“其实我们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说而已!”
“哈——”安澄嗤笑,“那你们应该也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吧?
“没错,我就是佛祖座下大鹏金翅鸟的转世,五百年前,孙悟空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成佛之后便与我相识。从此以后,整个西天谁佛不知谁佛不晓我和他的关系那是一等一的好?”他挺起自己毛茸茸的胸脯。
“那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要转世吗?”安澄又问。
众猴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呆傻地问:“为什么?”
安澄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南海观世音菩萨算出他孙大圣命中还有一难,但这一难却不是由他亲身去经历,而是落在了他的后世子孙身上,也就是说,落在了你们的身上。
“你们要是不能经过考验,他孙大圣也要身死道消!就是为了帮助我的好兄弟,我才主动下凡的。”
“啊???”
此话一出,众猴哗然。
他们受难不要紧,怎么能让他们猕猴一族的老祖、荣耀、牌面、天神受难呢?
实在不应该!!!
“那那那……尊敬的大鹏,考验是什么,我们又该怎么度过啊?”一老猴站出,神情恍惚。
安澄收回自己的翅膀,漫不经心地啄了啄羽毛。
钓足他们的胃口之后,他才慢悠悠地说:“你们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地方,偏偏就这里开发成旅游景点了吗?”
众猴迷茫地摇头。
安澄冷淡一笑,“呵,没错,因为这就是上天降下的考验!就是要让你们在喧闹的人间烟火中修身养性,做到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然而你们却绑架路过小鸟、打劫游客、欺负路人,实在是有违天道。
“我简直无法想象,在你们纵情肆意地释放野性的时候,你们的老祖、我的好兄弟孙大圣在西天到底在经受什么样的痛苦折磨。
“啊啊啊——我的兄弟啊,有这样的后世子孙,你过得好惨啊!!!”
他话音方落,寂静的晚夜响起哐当一声脆响。
安澄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是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山大王惊落了手中权杖。
几秒后,那山大王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第39章 又被告白了怎么办?
当夜的瀑布可堪称发生了一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观。
以泼辣山大王为首的众猴匍匐在地, 对着站在高处的珠颈斑鸠以及红隼忏悔磕头,更有甚猴如丧考妣地嚎啕大哭,不可谓不伤心、不可谓不懊恼、不可谓不羞愤。
“大鹏金翅神鸟在上, 求你宽恕我们、帮助我们啊!让我们的大圣老祖免受皮肉之苦。”
安澄挺着自己毛茸茸的胸脯, 优雅地高抬着自己的头颅,自如地接受众猴的忏悔。
等差不多的时候,他才发声幽幽地长叹一口,一边无奈地摇晃自己的脑袋一边说:“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啊!悟空在天想必已经受了很多苦了。”
山大王狠狠一颤,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形如槁木, “难道……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我们其实也不故意这样的, 只是想要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没想到……”
众猴看着自己大王绝望的模样, 也纷纷哭嚎起来。
“当然啦,也不是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他轻咳几声,“这事呢也不是不想办,只是比较难办, 当然,也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说就一定怎么怎么样、必须怎么怎么样, 事在鸟为嘛, 就是呢……你们知道吧?不过呢, 也还是有机会的, 但是呢……你们懂的吧?”
哭声慢慢地停下,众猴纷纷向他投以期待的目光。
“求神鸟赐教!”
安澄心中暗爽, 但面上还是憋着笑不显。
他垂头率先看向山大王, 这泼猴刚刚怎么对他的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简直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养不教、王之过, 会造成今日的局面,你要为此担首要责任,知道吗?”
“知道,知道!”
事到如今山大王还哪敢不认。
“嗯。”安澄轻应一声,又说:“教不严、猴之惰,其他的猴在监管监督方面产生了极大的疏忽!当然,你们这群猴本身的道德素质也是有重大问题的。”
他说一句,底下的猴子们就整齐划一地点一下头,到最后不论他说什么都应承起来。
安澄环视一周,掷地有声地说:“所以现在破局唯一的方法,就是你们要去赎罪、要去忏悔!”
“那我们是要买赎罪券吗?”
安澄:???
“什么玩意儿?!串频啦!!!”
这些猴子也不知道从哪看来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东边儿瞧一眼西边儿看一点,没能完完整整地去了解全面,进而导致做出来的事情与预期产生重大偏差。
这聪明一半蠢一半,晃荡到最后,蠢的自然会染透另一半。
人也好,猴也罢,都是这样。
安澄暗自叹了口气,慢慢悠悠地晃着自己圆圆的小脑袋,“赎罪第一步,先把绑在石柱上的红隼给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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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景区的猕猴已经是互联网上的老网红了,别称老表、吗喽,为他们作曲、写诗、P表情包的网友数不胜数,被他们欺负到哭着喊着告到中央也不在少数。
虽说内有恶猴,可奈何这里实在是风光秀丽,因此游客数量一直居高不下。
而一众游客为了应对这群泼猴,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想尽了各种办法。
可是这一次,注定要让来此的游客们大吃一惊。
山脚下、小道上、两个人。
“小胖,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小胖看向身边的细长条的伙伴,“竹竿,你准备好了吗?”
竹竿郑重地点点头,将冲锋衣的帽子给缓缓戴上,“我也准备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同样的坚定。
下一秒,全副武装地他们义无反顾地朝着山上而去,一矮一高、一胖一瘦的身影在晨曦雾浓的山林中是那样的萧瑟而又坚定。
爬了十多分钟,两人站定稍作歇息,对视的时候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喜悦的神情。
“好,到现在还没有遇见老表,果然来早点是来对了!”小胖振臂欢呼。
竹竿抿嘴动容,“看来这群吗喽是还没睡醒,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啊啊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两道身影从旁边的树丛上用极快的速度晃荡下来,最后落在了他们跟前半米远的地方。
“猴猴猴,他们又来了……”竹竿猛地后退几步,下意识地反手去抱身后的背包。“我我我,我们怎么办?”
小胖双臂一展挡在竹竿的面前,但隐约能见他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在发颤。
一场关于背包的争夺大战,似乎正要一触即发。
跟着猕猴来到此处的安澄看完了全程,他哼笑一声,低喝道:“猴儿们,我们的宗旨是什么?”
地下的、树上的、草堆里的猕猴一起齐声作答,“帮助人类、忏悔赎罪!善解人意、宾至如归!”
“所以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俩站在地上的猴对视一眼,而后分散在小道两边,对着小胖和竹竿深深地鞠了一躬,又异口同声地说:“您好,欢迎来到国家级5A极景区,希望您二位可以吃好喝好玩好。
“如有需要请大喊一声齐天大圣,我们将会在第一时间给您二位提供服务。”
两猴面带微笑。
“我是猴二。”
“我是猴三。”
而后再次齐声道:“猕猴赎罪团,竭诚为您服务。”
小胖:……
竹竿:……
“他他他,他们在说什么?”竹竿护着背包的手指泛白。
“不知道,”小胖晃了晃脑袋,身上的肉跟着一起颤动。“我也听不懂猴语啊。”
“那我们……”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同声大喊道:“快跑!!!”
一边叫喊,他们一边朝着山上跑去,用最快的速度将站着的两猴给甩开,然而今日给他们的震撼还绝不仅仅如此,可谓是一惊未平一惊又起。
歇息有猴捶腿、渴了有猴递水、累了有猴伸出手、上厕所竟然还有猴递树叶?!
无处不在、无时不见。
两人从一开始的慌张忐忑,变成震惊讶异,再到迷茫怀疑,最后演化成为麻木不仁。
恍惚着下山后,竹竿拿出手机,平静地发了一条短视频。
【山里的那群吗喽发疯啦!!!!】
可今日被猴伺候的又何止是小胖和竹竿二人,来此爬山的游客都感受到同样的吗喽震撼,就连景区的管理人员都被惊愕到频频失语。
由是在众猴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第无数次攀上了热点热搜。
不过这一次,却是他们猴生第一次正面的词条。
#老表被中央收拾了?
#从今天起,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再叫我泼猴
#老表,你真调皮~
#小咕咕的北迁之路
#珠颈斑鸠是红隼最好吃的朋友
安澄也是后来才知道里面竟然还有自己的事。
不过像他这样的顶流体质,早已习惯了被众人关注的生活,不过这一次,他对词条颇有几分不满。
什么叫做珠颈斑鸠是红隼最好吃的朋友?
什么叫做最好吃?!
偏见,这都是偏见!
这群人类是没见过那夜他在瀑布前使唤红隼的英姿,不然此词条一定要被改为:红隼是珠颈斑鸠最听话的仆从。
哼!
安澄对于此词条的不满持续到了晚上睡觉前,原本只想着一只鸟独自消化,但谁知一向冷酷无情的朱云深竟然关心起他的情绪来了。
他喙上一个没忍住,就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出来。
当然,“最听话的仆从”这个想法还是藏得严严实实的。
不近鸟情朱云深显然没能和他共情,他百无聊赖地啄着翅膀上的羽毛,“就因为这个?”
“就?就?”安澄的尾羽都炸开了,“什么叫做就?这是在挑拨离间啊!我明明对大人一片赤诚、忠心耿耿、鞠躬尽瘁、忠贞不渝;而大人你明明也对我照顾有加、温柔体贴、善解鸟意、通情达理,怎么会是他们说的这样的?
“你可知每次你来救我的时我内心的震动?可知每次你教导我时我难言的感动?可知每次与你靠近时我心中的悸动?我与你一起见过的山川湖海、与你一起看过的日出日落、与你一同欣赏过的明灯三千,俨然已经成为了我此生最美的风景!
“拿食物来对照我们的关系,那简直就是一种亵渎和侮辱。
“这些浅薄的人类又怎么能够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与荣耀就是给大人你筑一个全天底下最好的巢,而能狗看着你我筑的巢中安眠,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我还要在巢中加上最柔软的纤毛、最鲜艳的花朵、最柔韧的枝条、最松软的草叶……用尽天下最好的东西,来表达我对你的爱意!”
此一长段话下来,安澄可谓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浑身畅快。
一条不NG,这就是老艺术的从容;一次不嘴瓢,这就是职业鸟腿子的素养!
不过刚喘了会儿气,他又兀自咂摸了几下喙。
刚刚似乎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词汇?
有吗?没有吗?
脑袋小小,记忆也变差了。
不过看朱云深淡定的模样,应该是没说错什么吧?
没错,他怎么能怀疑自己呢,他可是安澄啊!
实在是不应该。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又自个把自个给宽慰了。
而虽然朱云深没给他什么回应,但说完这一长段的话,安澄心中的闷气也已经全然散去,困意也慢慢地升了上来。
他找了个宽敞的地方舒舒服服地窝下去,大张着喙打了一个哈欠,“大人,晚安。”
而后脖子一伸、脑袋一钻,彻底睡了过去。
其余几只看热闹的红隼对了一下视线,暗笑着飞开。
而还没急着离开的朱海一脸讳莫如深,给了朱云深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朱云深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也不再啄身侧的羽毛。
第40章 回应不了爱意怎么办?
朱云深是一只红隼, 两年前在北方集群繁衍地破壳,于巢穴中和自己的几个兄弟短暂地度过了一段还算是和谐友爱的雏鸟期。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席卷了繁衍地,他们的巢穴在狂风骤雨之中倾覆。
兄弟全部失散, 父母也不见了踪影, 彼时还没学会怎么飞的朱云深,只能浑身被淋湿奄奄一息在草丛中等死,直到一个年长的人类将他给捡去。
在那个老人那里,朱云深度过了自己雏鸟阶段剩下所有的时间。
“云深不知处。”
这是他名字的由来。
能听懂自己的名字不奇怪、能跟着老人一起看黑色方块电视机中播放的故事不奇怪、能跟着他学会分辨草药也不奇怪……他好像天生就是一只怪异的鸟、天生就是一个像鸟的人,因此学会这些都是那么自如。
朱云深曾经以为自己的一生或许都会在那间屋子中度过, 日复一日地过着相似但也算不错的生活。
直到第二年, 老人离世。
那是那间小小的屋子第一次那么热闹, 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有那么多人登门, 还是他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类死去后, 竟然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
鸟也是一样吗?
当时他还不知道。
不过两个月后,当他费力找回繁衍地,又亲眼目睹真正的父母在一场与金雕的斗争当中的死亡,他才发现人和鸟是不一样的。
很多地方都不一样。
父母离世之后, 他跟着大哥朱海以及其他两个弟弟一起,将刚刚孵出壳的弟弟妹妹们照顾长大, 又带着他们一起飞回到了南方越冬地。
他从一只不像鸟的人、不是人的鸟, 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红隼。
真正的红隼。
遇见那只叫做安澄的珠颈斑鸠完全是一个意外。
实际上很少有红隼会选择已经成年的珠颈斑鸠做自己的食物, 毕竟体型相差其实也不是很大, 捕捉他们相对而言会费更多的力气,得不偿失。
可安澄实在和其他的珠颈斑鸠都不同。
他更蠢、更笨、更迟钝, 也……更特别。
特别到像曾经的他一样, 连飞都不会、连属于鸟的规则都不懂。
实际上,那个时候的他并未产生多大的怜悯, 像他们这样食肉性的猛禽,保有太多怜悯心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赢得了一场战斗后,他也赢得了这个猎物。
不过刚刚吃饱喝足的他决定先把自己的战利品巢穴,等下一次需要进食的时候再饱腹。
正是这个瞬间产生的念头,让后来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毕竟他根本没能预料到,一只珠颈斑鸠竟然会对抓住他的红隼产生感情。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安澄说的那些话朱云深很不以为意,他在那个名为电视机的黑色方块中见过很多种的人,深知那只珠颈斑鸠不过是因为想要活命才对他阿谀奉承。
花言巧语不可信。
因此朱海说安澄爱他的时候,他也并未当做一码事。
然而那些话就像是极其无赖的种子,被风轻轻一吹就落在了他的心上,而后开始生根、发芽,紧紧地攀附着他的心脏、控制他的呼吸,让他不得不去在意、不得不去揣测。
因此在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时候,他的视线重心就又多了一个——观察安澄。
越是观察,他就越是迷茫。
安澄说的那些话也让他越来越不能忽略-
“我在想要不要跟你说我爱你……”-
“我要给你筑全天底下最好的巢。”-
“大人,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我想要一直跟你睡在一起……”-
“用尽天下最好的东西,来表达我对你的爱意!”
爱,爱是什么?
如果他只是一只鸟,一只在大自然当中生养成年的鸟,或许他终生的目标就是寻找伴侣、繁衍生息,不会对这些产生多余的、不必要的思考。
可朱云深与老人一起在那台电视当中,看过太多讲述爱的故事。
关于爱的释义,他或许明白、或许不明白,却也知道那是不能随意说出口的,却也知道那是极其美好的。
安澄的爱,是这样的爱吗?
安澄的爱,是这样的爱吧。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重重的一声后,他脑中只浮现出一个想法。
他想,这只鸟是真的爱自己。
那他该要如何去回应安澄的爱?
不回应。
人不应该爱上自己的仇人,鸟也不应当爱上自己的食物。
朱云深在心中很快地做了决定,告诉自己不要陷入到这样的漩涡中,也告诉自己不必要和他牵扯太多。
他的态度很坚定。
可偶尔也会对自己产生一星半点的怀疑,他真的能够做得到吗?
“大人……”正想着的视乎,身边突然出现了一只鸟影,又毫无自觉地往他身上贴。
闭着眼睛睡得正沉的珠颈斑鸠无知无觉地叫着他,虽然正在千里迁徙,但还是被养得胖了一圈。“大人救我!差点就要死翘翘了,呜呜呜……”
睡相极差但又半点自觉也没有的斑鸠,贴着他了还不肯,圆圆的小脑袋又在他的翅膀处不停地蹭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大人你好厉害啊,揍死他们、揍死他们!”
苦心寻找了一番,他终于发现了目标。
圆圆的小脑袋开始往他的翅膀下面绒羽最厚的地方钻,一双爪子也没有闲着,四处乱扑腾,最后爪子和翅膀大张,直接抱在了他的身上。
朱云深:……
安澄在他的翅膀下面心满意足地砸吧砸吧喙,“暖烘烘、暖烘烘……”
“安澄?”他低喊一声,语气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可声音又实在很小。
“嗯……”安澄在睡梦中也不忘应答,可不仅没有半分自觉,嘴上也没闲着,仿佛情深成自然般呓语道:“大人……喜欢……对你的爱……我超爱……”
又是这样。
还问他是怎么发现鸟丢了,每晚都是这样,这又让他怎么能不发现?
朱云深暗自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再多说其他。
他拖着挂在身上的珠颈斑鸠挪动了些许位置,找了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地方窝下去,走了一会儿神,而后与怀中的鸟一起陷入沉睡。
第二日天色将将发亮,朱云深就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清明一片,不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而周围的其他鸟雀却还在熟睡中。
当初跟老人在一起时养成的早起习惯,直到现在也没有更改。
他将怀中睡得四仰八叉、羽毛乱飞的珠颈斑鸠扯出去,然后又把他放回昨晚入睡前此笨鸟给自己找的位置上。
做好这一切,他才振翅去寻找食物。
丰饶的土地食物也会相应充足,因此找寻两只鸟的食物,朱云深也根本无需耗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等他将自己和安澄的食物都带过去后,那只熟睡的珠颈斑鸠也醒了。
“早上好啊,大人!”珠颈斑鸠雀跃地咕咕叫,用喙沾着尾脂腺去给自己的羽毛摸油,“哎,昨晚上刮大风了吗?怎么羽毛乱糟糟的呢,像我睡相这么好的鸟,不应该啊。”
朱云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张喙。
反正这珠颈斑鸠熟睡之后也没有记忆,所以那些话不必多说,不然会显得怪异又暧昧。
只要他在两鸟都清醒的时候不做太多、拉开距离就好。
至于其他的,他自有打算和安排。
他把找到的浆果放下,言简意赅,“吃。”
珠颈斑鸠看到果子眼睛都亮了,他夹着翅膀小碎步跑过来,俯下身凑近殷红的果子,夸张地深吸一口气。“啊——水果的清香!啊——大自然的馈赠!”
不过安澄也没有急着吃,而是凑到他的面前,讨好地用喙啄了啄他的翅膀。“谢谢大人,你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大人了~
“我安澄何其有幸、三生有幸能够遇见你,你帮我找的浆果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我……”
……
此场景日日都会上演,安澄的话次次都不会重复。
刚开始的时候朱云深还会权当是奉承,但是当他意识到面前这只珠颈斑鸠心意后再听到这些话,心中的感觉便变得十分复杂了。
不过他向来不是什么不近鸟情的隼,虽然没有办法回应安澄对他的情感,也并不打算堵住这笨鸟的喙不让他出声。
鸟生短暂,如果连爱意都不被允许自由说出,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
况且安澄也只是说,从来没有强求过他的回应。
就好像他只是在独自且倔强地爱着他,并不执着他回报以爱意。
如此一来,朱云深就更没有办法多做什么阻止了。
在持续输出了好几分钟之后,安澄终于给自己大长段的爱意收了尾,可他还没有离开,而是用非常期待的目光看着隼,仿佛在等待一个很小的回应,表示他的爱意都被听了进去。
朱云深慢慢地移开自己的视线,不多回应,只低“嗯”了一声。
即使什么有效的信息都没得到、即使只有一个音节,安澄似乎也很满足了。
他开开心心地蹦跳到浆果处,终于肯俯下身去品尝今日的早餐。
可啄食得时候也不见得多么专心,每次朱云深状似不经意地偏头看去,都能发现安澄在看自己。
但被他发现在偷看之后,珠颈斑鸠又会迅速地移开目光,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实在是……用情太深。
朱云深暗自叹了口气,心中隐隐地产生几分担忧。
希望等到了繁衍地他要去找寻配偶的时候,这只珠颈斑鸠不会太过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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