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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佝偻着背的老头儿很快走到了岑姣他们面前,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放在嘴前遮了遮咳嗽。
“亮娃儿说,你们是来寻亲的。”老头看向了赵侍熊,电灯悬在他的头顶,灯光呈橘黄色,老旧的灯牌外围,围绕着许多黑色的小飞虫。
那些飞虫似是不知冷热,蒙着头几乎要撞到灯泡里面去。
岑姣盯着灯丝,鼻翼前,是淡淡的焦煳味儿。
另一边,赵侍熊似是已经与那个所谓的村长说明白了,他转过头,看向岑姣,轻轻动了动拄着的拐杖,“姣姣,这两天,我们就在村长的空楼里暂住。”
“好。”岑姣收回乱飞的思绪,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不安的情绪压了下去,应下了赵侍熊的话。
一天的奔波下来,赵侍熊看着累极了。
就算村长安排下的空楼破旧不堪,赵侍熊仍是很快睡了过去。
只是岑姣就算身体疲倦,脑袋里却是十分的精神。
像是有什么刺激着她的神经,每当岑姣想要闭眼的时候,那簇神经便开始剧烈地跳动,跳得她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
岑姣索性起身出了屋子。
不知是不是周围太黑了,岑姣站在空楼的二楼平台上,抬眼往四周看,只能看到类似鬼影张牙舞爪的高树,并不能看见其他的屋子。
夜风微凉。
岑姣缩了缩肩膀,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面前竟是氤氲起一片白气。
分明已经是晚春,可这山里,有些冷过头了。
岑姣搓了搓手臂,又对着掌心呵了呵气,稍稍驱赶走严寒后,她从怀里摸出了手机。
先前进山的时候她就看过,手机没有信号。
现在再看,仍旧是没信号,只是岑姣并不死心,她捏着手机在二楼平台左右踱步,想着万一有哪个地方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信号呢。
只是叫岑姣失落的是,饶是她不死心地从空楼走出来,绕着四周又转了一圈,手机仍旧是没有半点信号。
没法用手机,岑姣只能曲指置于唇边,吹响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一只灰鸦才扑腾着翅膀,有些恹恹地落在了岑姣几步外的枝头上。
岑姣盯着那只灰鸦有些出神。
她方才的举动,叫做请兽。
这灰鸦并非她饲养长大的,而是生长于山林间的野生乌鸦。
岑姣那哨音的意思,是请这山中雀鸟帮她递个信,她也不会亏待了替她递信的雀鸟。
这雀鸟,是山中生灵里,最容易请出山的。
雀鸟个儿小灵活,数量众多,且多数嘴馋,以前岑姣在旁的地方请兽,雀鸟都是成片地出现,几乎汇集成鸟海。
可这次,半天才等来一只病恹恹的灰鸦。
这样繁茂的山林中,怎么会只有一只灰鸦呢。
岑姣眼眸中闪过疑惑,她抬手对着那只灰鸦招了招手。
原先停在枝干上的灰鸦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岑姣的手背上——很轻。
虽说鸟雀本身也重不到哪儿去,可这只灰鸦实在是太轻了。
轻得岑姣都有些不确信,她将这要送出去的信捆在灰鸦腿上,它能不能活着飞出这片森林。
岑姣先抓了一把吃的出来,送到了灰鸦面前。
这灰鸦,就算对着食物,也是衣服病恹恹的模样,不过好在是动嘴吃了些。
那双黑豆样的眼睛,也有了些光。
岑姣伸出一根指头,摸了摸灰鸦的脑袋,然后将一早准备好的纸条捆了上去。
此行一开始,岑姣便有些不安,所以一早同陈玉生说好了,让他在附近的镇子上等着接应。
镇上还有其他人,只是那些人岑姣并不熟悉……所以也并不相信。
看着灰鸦消失在视线当中,岑姣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安定了些。
她抬手按了按心口,看了眼时间,便抬脚准备回屋休息。
只是刚刚走到那空楼门边,岑姣便停下了步子。
她的眼尾闪过一抹白。
有人在那儿。
岑姣的动作只停了一瞬,她轻吐一口气,抬脚爬楼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
而原先藏在林子里面的那抹白,见丢了岑姣的身影,竟是靠得更近了些。
精瘦的男人看着像是只猴子,视线上下梭巡间,带着猥琐,看着更像是一只猴而非人了。
男人的视线落在了二楼平台上,可他久久没有见到岑姣的身影,一时也顾不上躲藏,竟是抬脚朝着屋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耳后传来一股劲风,男人下意识矮身去躲,可肩上却是传来巨大的疼痛。
“疼……疼——”
岑姣是从一楼小窗翻出来抹黑靠近的男人。
现在听男人喊疼,手里的劲并未收回,她盯着面前的人,声音压低了些,“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想要做什么!”
男人被岑姣反剪了肩膀,又叫岑姣一脚踹在腰上,跌跪在地,正哎呦哎呦呼痛,却是半句不回答岑姣的问题。
岑姣微微皱眉,手上力气大了些,几乎要将男人的手臂掰得脱臼。
“岑小姐!岑小姐!”身后忽然传来喊声,有些熟悉。
岑姣警惕地回头去看,是赶驴车的那个小伙子,村长喊他阿亮。
“我弟脑子有问题,您别和他一般见识。”阿亮气喘吁吁地停在了岑姣身前,他抬手指了指脑袋,“小时候烧得久了,现在不认人,像个小娃娃,对啥都好奇得很。”
“他就是来看看村里来的客人,没什么恶意。”
岑姣没动,被她反剪着手臂的人还在咿咿呀呀地喊痛。
细看,男人看起来的确有些奇怪,眼神微微有些呆滞。
岑姣微微蹙眉,收了手上的力道,她看向阿亮,“看好你弟弟。”
阿亮连连点头,他弯腰扶起了还在哎哟喊疼的人,对着岑姣低头哈腰道,“岑小姐,打扰您了,之后我一定看好他,不会让他来打扰你的。”
如果面前两个人态度强硬,岑姣许是会再骂几句。
可看阿亮诚恳道歉的样子,她反倒是多了些不自在。
岑姣抬手摸了摸鼻子,她轻咳了一声,声音也软了下来,不像刚刚那么冷硬。“现在很晚了,你们快回去吧。”
阿亮连连点头,岑姣见状,也转身往屋子走。
只是刚走两步,身后便传来急促的声音。
那是人在枯叶上快步走发出的声音。
岑姣有些疑惑,阿亮扶着他弟弟,为什么走这么快呢。
她转过头想要去看,可后脑却是猛地传来痛感。
岑姣下意识抬手捂住后脑勺,她转过身去,面前,生了锈的铁锹印上了银色月光。
一口气堵在了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岑姣忍痛想要先退开,可她抬眸,却正对上满脸狰狞的阿亮。
他将手上的湿布块重重堵在了岑姣的脸上。
即便岑姣屏住呼吸,可仍旧是晚了。
阿亮捂得极紧。
就算面前的人已经瘫软了下去,他仍旧喘着粗气,半点没有松手的意思。
“行了,别把人给弄死。”老头儿的声音悠悠响起。
阿亮这才喘着气缓缓直起腰。
林子里,陆陆续续有穿着黑衣的人走了出来。
刚刚说话的人,手里提着烟斗。
正是下午的村长。
村长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若是岑姣还醒着,定会诧异,为什么赵侍熊会站在村长身侧。
赵侍熊已经走了过来,他皱眉停在了岑姣身侧,开口时,拐杖也落在了阿亮身上。
村长晃悠着走到了赵侍熊身边,他没有阻拦赵侍熊的动作,只是瞥了眼阿亮。
“老哥,你别动气,这些刨土的东西不知轻重,只想着你说的,先叫岑小姐安静些,若是坏了正事儿就不好了。”
赵侍熊这才收了手中的拐杖。
他瞥了眼夜幕,好几个不是着山里穿着模样的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先生。”
赵侍熊活了这么多年,与这山村里的人有过那么多的交集,又怎么会不知道,什么叫做穷山恶水出刁民。
他又怎么可能,只和岑姣孤身犯险,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看看姣姣,别有什么事儿。”
方才走到赵侍熊身侧的人蹲到了岑姣身边查看她的伤口。
岑姣的后脑勺被砸开了一道口子,倒是不大,只是那铁锹生了锈,得打一针破伤风才行。
赵侍熊听那人说完,微微抬头,“伤口处理好了,再把人关在村子里。”
“姣姣聪明,不能让她察觉到异样。”
手底下的人很快就明白了赵侍熊的意思。
那便是伤口是要处理妥当,可岑姣的处境却又不能太好,不能让她发觉,赵侍熊竟是掺和在这件事情当中。
等岑姣被人带下去,赵侍熊才看向一旁的村长道,“走吧,进山去。”
赵侍熊带来的人跟着他们一起上了山。
村子里只剩下零星的村民。
看着岑姣的活儿,落到了阿亮身上。
阿亮倒是记得村长的吩咐,里头那人十分重要,半点不能出差错。
所以搬了个小马扎,守在屋外,半步都不曾离开。
“阿亮哥,我来给你送早饭——”天蒙蒙亮的时候,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
那是个小姑娘。
十来岁的年纪,扎着麻花辫,看起来干脆又利落。
阿亮从那女娃娃手里接过了包子,囫囵吞着。
小姑娘的视线扫过阿亮背后的窗户,“阿亮哥,要我帮你守一会儿不?我看你累得很,要不在旁边眯上一会儿,我在这儿替你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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