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斯无话可说。
“你答应我, ”最后，林斯开口，“这几天你先别出学校, 避避风头。”
纪楚特别感动。
“老师你真好, ”她感激地看着林斯，“放心吧老师，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嗯，”林斯面无表情地点头, “也保护好学校的声誉。”
塞恩缇斯特本来就没来得及建立好名声, 到时候天天有男人堵在校门口，估计能上一次社会新闻。
“最后一个问题, ”林斯合上笔记本，看向正襟危坐的纪楚。
“你为什么想到来塞恩缇斯特读书？”
可以看出, 纪楚其实不太喜欢学习，对科学也没什么偏好。她虽然成绩不算好, 但上个一般的学校还是完全可以的。
但她却偏偏选择了塞恩缇斯特。
纪楚眼中满是茫然。
“我不知道, ”她说，“我那天看到了塞恩缇斯特的宣传视频，然后我就来了。”
“看来我们宣传片拍得不错，”宋云清笑着解围道，“好了好了, 你先回去吧。”
直到纪楚离开, 林斯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看来我们的宣传视频拍得不错, ”宋云清还在感叹, “说起来我还没看过呢。”
“你当然没有看过, ”林斯说，“我也没有看过。”
“从头到尾, 塞恩缇斯特都没有拍过宣传视频。”
宋云清也恍恍惚惚地走了。
留下林斯一人坐在办公室里，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沈喻时，”林斯说，“出来一趟。”
空气波动了一瞬。
“哥哥，”沈喻时坐在林斯对面，趴在桌子上，“我好累哦。”
“辛苦了，”林斯安慰沈喻时，“今天只需要再工作两个小时就可以了。”
为了保证沈喻时的工作质量，维护世界和平，林斯采用科学合理的时间安排方式，根据沈喻时的情况进行个性化订制，为沈喻时制订了工作时间表。
当林斯把这张表给沈喻时看的时候，沈喻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哥哥，”沈喻时勉强地笑了笑，“你是在开玩笑，对不对？”
这还是第一次，林斯看到沈喻时的笑容如此虚假。
“好好工作。”林斯送给了沈喻时四个字。
于是，沈喻时便开始他的上班生活。
不得不说，林斯对沈喻时确实了解，时间安排恰好卡在沈喻时接受范围的边缘，让沈喻时既能做完工作，又有时间摸鱼。
按照时间表，现在是沈喻时的半小时休息时间，就算林斯不喊他，他也会来办公室黏着林斯。
“问你个问题，”林斯问沈喻时，“我是不是见过纪楚？”
在和纪楚谈话时，不知道为什么，林斯总觉得对方有些熟悉。
但记忆告诉林斯，他并没有见过纪楚。
“是的，”沈喻时毫不犹豫给出了肯定答案，“哥哥你见过她。”
“就在我们大一打联赛的时候，”沈喻时给自己剥了个棒棒糖，“当时她向你求救。”
林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他当然记得那位少女，包括之后的记忆抽取，还有那场神明的注视。
所以，他也清楚地记得，那位少女的长相和纪楚完全不同。
“出某些原因，她看到了神明，”沈喻时说，“所以，她被对方盯上了。”
“那位神明给她打上了标记，她没有办法逃离。”
“最后，她用了些办法，将自己‘清空’了，于是，她成为了纪楚。”
“但神明的标记还有一点残留，所以说，她对一些人来说有强烈的吸引力。”
“这就是纪楚的故事。”
林斯回想起那个白日，惊惶的少女拉住了他的手腕，无助地向他求救。
然后，是在病房中，少女目光死寂，为他讲述了那个被隐瞒的巨大秘密。
“所以，她选择了塞恩缇斯特，”林斯轻声道，“我也确实见过她。”
林斯也终于知晓，那一次，神明为什么会注视他。
“后来那位神明再也没有找过我，”林斯看向沈喻时，“你帮我挡下来了？”
沈喻时点头：“我在你身上留了印记，祂无法越过我去找你。”
“很棒，”在沈喻时那里，林斯并不吝啬夸奖，“你做得很好。”
沈喻时顿时笑弯了眼，给林斯比了一个大大的心。
“所以说，”林斯突然想起来，“神明祭典上的人是你？”
沈喻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额，这个嘛，”沈喻时目光躲闪，“确实是我。”
林斯：“……”
他就知道，这是沈喻时能干出来的事。
“好了，”林斯没打算放过沈喻时，“说起来你把印记打在哪里了？”
沈喻时一抖，感觉自己今天要没了。
“在这里。”他小心翼翼地指着林斯的锁骨处。
沈喻时轻声念出一句咒语，淡金色的图案在林斯锁骨处的皮肤上显现出来，如同金色的水波。
“很漂亮，”沈喻时真心实意地赞叹道，“我选了好久的图案。”
林斯看着图案，“嗯”了一声。
“很漂亮。”他说-
塞恩缇斯特的学生们度过了艰难的一天。
在这一天里，他们学习了数学物理生物三门课程，一天中唯一轻松一点的就是文学鉴赏，这门课的老师没着急跟他们讲课，跟他们侃了半天。
“我后悔了，”塞蕾娜趴在宿舍的书桌上，“我当时为什么就想不开，报了这么个学校。”
宿舍是两人间，塞蕾娜的室友温今闲坐在旁边，正在织毛衣。听到塞蕾娜的话，她放下针线，给塞蕾娜倒了杯巧克力奶：“天气热，喝一点凉的会很舒服。”
塞蕾娜“嗷呜”一声，抱住温今闲的腰：“呜呜呜，你真好。”
温今闲纵容地笑了笑：“快喝吧，不然就不冰了。”
她们还在聊天的功夫，手机同时振了一下。
温今闲打开手机，发现林斯在群里发了消息。
林老师：“明天上午第二堂课上课前，请同学们到上课教室讲台上领取各自的体育卡（贴有名字），后天开始，大家便可以进行‘校园跑’体育锻炼活动。”
林老师：“《校园跑规则与注意事项》.docx”
温今闲不清楚校园跑到底是什么。
但直觉告诉她，这应该是一种很邪恶的东西。
塞恩缇斯特版校园跑规则很简单。
学生需要在一个学期内跑四十五次步，每次三公里，地点为学校一操场，有配速要求，开始前和结束后在指定地点打卡，一天只能跑一次。
温今闲看了，没怎么当回事。
虽然她体育不太好，但三公里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顶多跑慢一点，半小时应该就能结束。
塞蕾娜也看完了林斯发的消息，直接把手机丢到一边，继续喝巧克力奶。
无论是塞蕾娜还是温今闲，都觉得这个校园跑不是什么大事。
对此，林斯只是笑笑。
到期末的时候，亲爱的同学们就能体会那种绝望感了。
林斯放下手机，开始研究塞恩缇斯特接下来的活动。
毕竟还是要劳逸结合的，林斯打算安排一些小活动，让大家也能放松一下。
活动都安排在周一到周五，不占用休息时间，这样他们才会有参加的欲望。
林斯挑挑拣拣半天，觉得可以来一场秋游。
地点他都想好了，就去中心地南部的缪斯海滩。
缪斯海滩是中心地最著名的海滩之一，不少艺术家都曾在那里留下自己的作品，干净洁白的沙滩和碧蓝的海洋让它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激起众人的遐思。
而且，这几天温度比较高，去海滩游玩比较合适。
于是，第三天的班会上，林斯就向同学们宣布了这件事。
“请各位带好泳衣和救生圈，”林斯说，“另外，学校会统一安排车辆，请不要自行前往。”
讲台下，尤里乌斯撇撇嘴，收起了他的机车钥匙。
能在工作日出去玩，大家都还是很开心的，虽然还有一个星期，但不少人已经开始计划起了要带些什么，穿什么样的衣服去才好。
“愉快的事情先说完，”林斯话锋一转，“下面说一些不太让人高兴的。”
“等秋游回来，我们就要正式开始临床医学的课程，”林斯说，“由于这门课程涉及解剖等内容，请大家做好心里准备。”
上辈子的时候，有些医学生一开始都不太能接受解剖，更别提在魔法世界，解剖还是个新名词。
不过感谢奥罗拉的研究，现在的解剖采用魔法复制品，从心理上来说要好受一点。
医学曾经有一段黑暗的历史，但在魔法世界，也许情况能变得好一点。
“回来之后，我会先让各位看一下兔子解剖的视频，”林斯说，“你们可以评估一下自己的接受程度。”
实在没有办法接受的话，林斯也可以给对方安排一些别的课程，不一定要勉强。
“还有什么问题吗？”林斯扫了一眼下面的同学，“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那么……”
“老师！”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突然响起，“我有事要报告。”
林斯点头：“你说。”
男生站起来，表情格外严肃。
“我们宿舍闹鬼，半夜总有东西在敲门。”
第082章 闹过
林斯挑了挑眉。
“其他人先下课, ”林斯说，“周晓留下。”
周晓，也就是刚才说话的男生, 小跑到林斯身旁, 脸绷得紧紧的。
“我睡眠比较浅，”周晓说，“然后这几天晚上的三点半，我都会被敲门声吵醒。”
周晓和另一个男生泽菲尔住, 而敲门声响起的时候, 两人都在宿舍里。
周晓也问过其他同学，没有人来敲过他们的门。
“所以说, ”周晓总结道，“我觉得是宿舍闹鬼了。”
林斯皱起了眉。
有沈喻时在, 是人是鬼都闯不进塞恩缇斯特。
所以说，半夜三点半, 待在塞恩缇斯特的只有老师和学生。
“放轻松, ”林斯拍了拍周晓的肩，“我今天会留在学院里，把事情弄清楚。”
学生的安全受到了威胁，作为校长，林斯自然要出面解决。
于是, 当天晚上, 林斯就坐在周晓和泽菲尔的寝室里, 等待所谓的“鬼敲门”。
菲泽尔看着林斯, 默默又往被子里缩了些。
他有一头灰色的长发, 发质很好，配上他的动作, 像一只炸毛的猫。
林斯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泽菲尔，”他的目光落在泽菲尔的桌子上，“我觉得你可以把桌子上的东西收一下。”
宿舍规则上其实有写，宿舍内禁止养宠物。
虽然林斯没事的时候也不会察，但至少表面功夫还是好做一做的。
就像今天，林斯明确说了他要来宿舍，泽菲尔居然连桌上的蜥蜴都没收。
林斯已经和这条蜥蜴面面相觑大半天了，一人一蜥蜴都有些沉默。
“……抱歉，老师，”泽菲尔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头，“我会把小心心收起来的。”
林斯看了看半米长的蜥蜴，只觉得周晓能和泽菲尔和睦相处，也挺不容易的。
就算这条蜥蜴叫小心心也不行。
“没关系的，老师，”周晓肯定地点点头，“蜥蜴并不可怕。”
“它只是长一点而已，我喂它的时候，它一点也不闹腾。”
林斯看着周晓。
“蜥蜴是你们两个一起养的？”他问。
“是啊，”周晓目光清撤，“连买它的钱都是我们一人出一半。”
林斯突然笑了。
很好，明天两人一起打扫教室去吧。
聊天就聊到这里，半夜三点半，宿舍门再次被敲响。
林斯用手势示意两位学生安静，然后走到门口，直接打开了门。
门口空无一人。
林斯扫了一眼宿舍外的走廊。
走廊里漆黑一片，没有半分声响。
黑暗是吸血鬼的主场，林斯站在原地，捕捉到了空气中细微的异动。
一个透明球出现在了走廊上。
林斯缓步走过去，看向透明球里挣扎的人。
“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林斯说，“作为老师，我也很关心你们的心理状态。”
“我说得对吗，兰诺？”
兰诺跌倒在透明球里，满眼惊慌的泪水。
“别哭啊，”林斯叹了口气，“有事好好说，不需要采用这种方式。”
他现在深刻体会到了做校长的不容易，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他把兰诺放下来，送回兰诺的宿舍门口。
“星期五上午八点，我在校长办公室等你，”林斯说，“半夜不睡觉，先罚你一个早八。”
说完，林斯放开兰诺，让对方回去睡觉。
兰诺还在哭，他抽抽噎噎地打开宿舍门，怯生生地看着林斯。
林斯向他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响，林斯走回周晓的宿舍：“已经没事了，安心睡吧。”
又嘱咐两人几句，林斯关上宿舍门，走到一个角落处，让沈喻时把他带回了家里。
后天早上八点，兰诺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林斯放下手中的文件，抬眼看向一脸紧张的兰诺：“你的前面有一张椅子，坐下我们聊聊。”
“话不多说，我们直接进入正题，”林斯看着兰诺，“你为什么要在半夜去敲别人的宿舍门？”
兰诺的眼眶又红了。
“我只是想吓走他们，”兰诺小声说，“我不想让其他人住进这间宿舍。”
林斯觉得他已经不能理解现在的学生了。
“我可以问一下理由吗？”林斯说。
兰诺嗫嚅半天，终于开了口：“因为我的朋友住在那里，他说三个人住太挤了，想要一个人住。”
林斯：“……”
林斯也在周晓和泽菲尔待过，从头到尾，就没有看见过所谓的“第三个住客”。
“我似乎没有看见你的这位朋友，”林斯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他住在宿舍的哪里？”
兰诺抬起头，眼泪朦胧地看向林斯。
“他住在墙里。”兰诺说。
林斯突然站起来，大步走向宿舍。
“跟上来。”路过兰诺时，林斯快速说道。
“告诉我，到底是哪面墙。”
林斯甚至没来得及通知两人回来收东西，他用透明罩隔开那面墙，然后就开始砸。
碎砖带着水泥四处飞溅开，很快，林斯便看到了墙中的小男孩骨架。
“终于有人来了，”清脆的童声突然响起，“这位先生，谢谢您，我困在这里很久了。”
林斯随手扔掉砸墙的锤子，仔细地把骨架从墙里抱了出来。
“抱歉，先生，”小男孩骨架听上去有些沮丧，“我害得您失去了一堵墙。”
“这不重要，”林斯说，“不过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墙里？”
“我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小男孩骨架说，“但是我选错了地方，一不小心就转移到墙里去了。”
林斯大概明白，应该是小男孩骨架在使用转移类魔法的时候出现了差错，导致自己被卡在墙里出不来。
“下次小心一点，”林斯变出一个小披风，给小男孩骨架系上，“你想去什么地方？”
小男孩骨架摇摇头：“我没有想去的地方。”
他看向林斯，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我可以留在这里吗？我喜欢这里。”
林斯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小男孩骨架很明显是亡灵族，而亡灵族没有“家人”这一概念，所以说，林斯也没有办法找到小男孩骨架的亲人，让他回到自己的家里。
但是，小男孩骨架很明显还没有心智成熟，林斯并不准备违法法律去雇佣童工。
“有身份证件吗？”林斯哄着小男孩骨架，“先把证件拿给我看一下可以吗？”
“这里！”小男孩骨架高高兴兴地举起一张纸，“这是我的身份证件。”
林斯接过，看了一下小男孩骨架的基本信息，他叫维克多，亡灵族，还在幼年期，一直生活在这片区域里。
“这样，”林斯做出决定，“我们先找警察叔叔，然后再做决定，好不好？”
亡灵族虽然没有家人的概念，但他们一般都是群居生活，所有人共同照顾幼小的孩童，所以，维克多现在的状态明显是不正常的。
维克多乖乖应了声“好”，任由林斯牵着，把他带到了警察局。
林斯忙了一早上，终于把维克多的事情告诉警察，让警察帮着找维克多的族群。
而在找到之前，维克多就暂时先待在福利院里，让专业的人员照顾他。
“等我回去了，我再去找您，先生，”维克多礼貌地和林斯道别，“先生不要忘了。”
“不会忘的，”林斯蹲下来，和维克多视线齐平，“塞恩缇斯特也很欢迎你的到来。”
解决了维克多的事情后，林斯回到学院，开始了修墙工作。
还好，当时周晓和泽菲尔都不在宿舍里，林斯给他们两个发了消息，让他们晚一点再回宿舍。
林斯本人当然不会修墙，他找了位专业人士，帮他把墙重砌了一遍。
泽菲尔的蜥蜴受了惊吓，直接缩到书柜里，林斯也来不及安慰它，只能多给它加了道隔音，尽量不把它再吓着。
下午一点，墙面重新砌好，林斯也终于松了口气，他给两人发了消息，说可以回宿舍了。
等做完所有事，林斯回到办公室，准备吃午饭。
沈喻时已经在办公室里等他了。
“哥哥，”沈喻时拿出来一个大饭盒，“午饭已经做好了。”
“今天做的是粉丝虾仁蟹柳，还有青椒土豆丝，”沈喻时语气欢快，“我还做了好吃的炒饭！”
林斯眼中也多了几分笑意。
事实证明，工作确实会让人兴趣广泛，沈喻时在规律工作期间，成功喜欢上了做饭，最近都在沉迷于尝试各种新菜。
而且，出乎意料地，他在这个领域格外有天赋，现在已经可以做出好几道菜，而且口味都很不错。
于是，沈喻时就包下了林斯每天的午饭。
林斯正在和沈喻时享受今天的午饭，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林老师，”尤里乌斯推门而进，“我想……”
他看到沈喻时，话说到一半又咽下去了。
“尤里乌斯，”林斯抬眼，“我想你应该先敲门。”
“……抱歉，”尤里乌斯移开了视线，“下次我会的。”
“先不说这个，”林斯放下筷子，问尤里乌斯，“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尤里乌斯的眼神突然飘忽起来。
“那个，”他低声说道。
“秋游……我可以带上我的妹妹吗？”
第083章 重回
这个要求显得过于正常, 以至于和尤里乌斯的画风格格不入。
“如果是亲妹妹的话，当然可以，”林斯点头, “只是费用需要你自己承担。”
“是亲妹妹, ”尤里乌斯快速说道，“钱我也会给的。”
“那就没有问题了，”林斯说，“记得照顾好你的妹妹。”
尤里乌斯答应了一声：“那我就先走了。”
林斯目送着尤里乌斯离开, 然后才再次拿起筷子-
下周三, 林斯带着学生们去了缪斯海滩。
“注意自身安全，”林斯看着底下兴奋的学生们, 再一次叮嘱，“贵重物品自己看管好。”
今天不是节假日, 缪斯海滩上的人不算多，林斯看着自己的学生们在海边嬉戏打闹, 自己找了把椅子, 坐在那里看小说。
黑袍不太适合在沙滩上活动，所以林斯换成了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看上去和他的学生们差不多年纪。
“林老师，”尤里乌斯的妹妹海莉小跑过来，“那里有一个超级大的贝壳！”
和她的哥哥一样, 小海莉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 大眼睛白皮肤, 被尤里乌斯抱在怀里时像个洋娃娃。
塞恩缇斯特的学生们都很喜欢她, 特别是卡莉斯塔, 抱着小海莉“宝贝”“宝贝”地喊。
不知道为什么，小海莉对林斯很亲近, 不仅要林斯抱，还拉着林斯看贝壳看小螃蟹。
林斯很耐心地陪着小海莉在海滩上走来走去，直到小海莉玩累了，才把她送回尤里乌斯身旁，让尤里乌斯抱去休息。
“她很可爱。”林斯说。
尤里乌斯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嘴角上扬：“你别看她现在这么乖，在家里可是个小魔王，谁的话都不听。”
对于尤里乌斯表面嫌弃实则炫耀的话，林斯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哥哥，”坐在一旁的沈喻时突然凑近林斯，轻声说道，“做好准备。”
“什么事？”林斯偏过头，有些疑惑。
“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沈喻时语调轻快，“在今天，道格拉斯将开启新生们的第一场特殊空间。”
“而很不巧，有一位同学在今天逃课了，并来到了缪斯海滩。”
“塞恩缇斯特是道格拉斯的分校，所以，我们也会被影响，卷入他们的考核中。”
林斯看着远处打闹的学生们，沉思片刻，然后笑了起来。
“也好，”他说，“让他们实地演练一次，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学员群里多了两条消息。
林老师：“我们预计将在十分钟后进入道格拉斯魔法学院的特殊空间，请各位做好准备。”
林老师：“穿泳衣的同学记得换一身衣服。
学院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开始疯狂刷消息。
林斯没来得及看，但他大概能体会到学生们紧张与兴奋。
十分钟后，世界开始褪色。
林斯习惯了这个过程，闭上了眼睛-
等林斯再睁眼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一片森林里。
“哥哥，”沈喻时站在林斯身旁，迟疑地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木屋，“这个房子长得好熟悉。”
林斯视力不错，他看到了小木屋的门锁。
是数独。
林斯：“……”
他想起来这是哪里了。
他曾在这个特殊空间里完成自己的入学考核，并且为小垂耳兔找到了自己的妈妈。
现在，他又回来了。
“这次我们看着就好，”林斯扫了一眼他的周围，“看他们怎么解决。”
没有记错的话，这个特殊空间没什么需要动手的地方，基本就是脑力劳动，林斯也很期待，他的学生们会怎么解决。
道格拉斯不会有重复的特殊空间，即使是同一背景，剧情也会不同，林斯没看到其他人，选择往古堡的方向走。
他走了一会儿，熟悉的古堡出现在视野里。
和林斯记忆中的古堡相比，眼前的古堡似乎旧了些，虽然依旧干净整洁，但颜色已经有些暗淡，连墙壁上都多了些裂缝，被精心修剪的花草所覆盖。
不过今天的古堡依旧热闹。
宾客们服饰精致奢华 ，妆容得体，由古堡正门向里面走去。他们温声问候古堡主人的身体状况，笑着互相说话。
林斯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的罗伯茨伯爵。
罗伯茨伯爵依旧穿着深色的礼服裙，已经变白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他站在古堡的门前，笑着迎接每一位客人。
看到林斯，罗伯茨伯爵恍惚了一瞬。
“大人，”片刻后，他笑着说，“好久不见。”
林斯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他说。
“梦境之卵是一位神明的作品，”在路上时，沈喻时说，“夜晚与梦境之神，第一代道格拉斯曾经给予过祂帮助，所以祂便把梦境之卵留在了道格拉斯。”
“所以说，特殊空间显得……非常真实，”沈喻时斟酌着说，“其实每一年都有学生在特殊空间里迷失，他们出来之后，甚至会想方设法回去。”
林斯知道沈喻时说这些的用意。
但看到罗伯茨伯爵的那一刻，林斯才真正理解了沈喻时的话。
时光飞逝，物是人非，确实容易让人分不清虚实。
“可以给我安排一个房间吗？”林斯说，“我需要在这里待几天。”
“当然可以，”罗伯茨伯爵笑了，“我会为您安排一个好房间的。”
林斯走进了古堡内部。
他没有看到小折耳兔的母亲，至少说明，罗伯茨伯爵还是没能留住她。
“罗伯茨少爷已经结婚生子，”管家带领着林斯往里走，顺便给他介绍，“托您的福，罗伯茨少爷一直很健康，而且人们都知道少爷是被神庇护着的，对少爷都很好。”
也算是意外之喜，林斯想，看来他当年装神弄鬼还是有了点用的。
“到了，”管家停在一个房间的门口，“请把这里当成您自己的家，我们都很高兴为您服务。”
管家也不多停留，他恭敬地关上门，把空间留给林斯和沈喻时。
“累了吗？”林斯看向沈喻时，“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
沈喻时有些无奈地看着林斯；“哥哥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也是个神明。”
“虽然这里不是我的主场，但还不至于这么容易累。”
林斯确实忘了。
沈喻时太喜欢撒娇，工作三分钟就委屈巴巴地抱着林斯，要林斯哄他。
所以，林斯下意识就觉得，沈喻时应该挺柔弱的。
但沈喻时这句话，让林斯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
“既然你是神明，”林斯合理提问，“那你为什么不会写高数。”
是的，沈喻时修了两次高数二，因为第一次挂了，补考还没过。
沈喻时无语凝噎。
“我可以解释，”沈喻时有点心虚，“真的，相信我，人脑本来就不适合研究数学。”
“只是有些人选择强脑所难，而我选择顺其自然。”
林·强脑所难·斯：“……口才不错。”
甚至还押韵。
沈喻时有点骄傲：“当年聚会的时候可都是要写诗的。”
沈喻时没什么艺术细胞，写诗全靠灵感迸发，偶尔写得不错，大多数时候一塌糊涂。
不过沈喻时明智地选择什么都不说。
林斯也不知道沈喻时都写了些什么鬼东西，他还在想，沈喻时居然还有文学天赋。
看来以后需要给沈喻时单独安排一个书房。
被林斯逐出书房的沈喻时什么都不知道，他还在开开心心地给林斯讲他们聚会的故事。
林斯一边听沈喻时讲，一边看向窗外。
他的学生们也终于到了。
和林斯当年不同，他们都被安排了华丽的礼服，手上还有古堡的邀请函，因此很顺利地进了古堡。
林斯还看到了小海莉，她被尤里乌斯抱在手上，一脸好奇地四处张望。
“下去吧，”林斯捏住沈喻时的嘴，“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不放心他们。”
林斯非常清楚他的这些学生都是什么人，就当为了罗伯茨伯爵着想，他也要稍微盯着一下。
为了不打扰学生们的解谜，林斯特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看着他们在宴会厅里乱窜。
有人明显是习惯了这样的场合，端着酒杯四处打听情报；有人站在靠墙的地方，低声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斯还是很满意的。
看来大家都在真正完成小组作业，没有人摸鱼掉线。
这时，特殊空间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五年前，罗伯茨少爷的垂耳兔爱人生下了一个小女孩，大家都很喜欢她，叫她小罗伯茨。”
“小罗伯茨拥有四分之三的垂耳兔血统，因此，她有时候会变成垂耳兔，然后混进兔子群中，和大家开玩笑。”
“但有一天，当小罗伯茨再次混入兔子群中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变不回去了。”
“远道而来的客人啊，请您帮助罗伯茨一家，找到哪一只垂耳兔才是真正的小罗伯茨。”
林斯都不想说什么。
当年他的任务是找到罗伯茨少爷的妈妈，现在变成了找到他的孩子。
不得不说，罗伯茨少爷还是有些命运多舛了。
林斯抬起眼，想看看自己的学生们都是什么表情。
宴会厅里突然陷入了黑暗。
一声枪响。
林斯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第084章 推理
林斯看到了。
一位身材纤细的姑娘倒在地上, 发出痛苦的呻吟。
子弹射中了她的大腿，鲜血染红裙摆，大量的鲜血涌了出来。
林斯听到了尖叫声。
灯光再次亮起, 中弹的姑娘倒在宴会厅的中央。由于失血, 她的脸色惨白，意识也有些模糊。
“快去叫医生！”罗伯茨伯爵厉声喊到。
宴会厅里顿时忙成一团，有人惊恐地往外跑，有人去喊医生, 有人忙着照顾中弹的姑娘。
林斯站在角落处, 看到卡莉斯塔努力挤进人群，跪在了中弹姑娘的身旁。
这个特殊空间对魔法的限制很大, 治愈魔法基本都不起作用。但是，现在依旧有卡莉斯塔可以做的事。
我教过的, 林斯想。
止血带止血法，林斯曾在道格拉斯宣传过这一方法。
卡莉斯塔大概是看过那个视频, 虽然手还在抖, 但大致的流程都是对的，她已经快哭出来了，但还是在努力把布条弄紧。
布条还是她从自己身上拆下来的，歪歪扭扭的一条，但意外得结实。
“再绕紧一点, ”林斯站在卡莉斯塔身边, 淡声说道, “不然效果不够好。”
卡莉斯塔下意识照着林斯说得做, 把布条又绕紧了些。
等她把所有步骤全部做完, 她才意识到什么，直接哭了出来。
“林老师你怎么才来啊, ”卡莉斯塔一边哭一边说，“我好害怕。”
“先别怕，”林斯即时提醒她，“你还有事情没有做。”
“什么事？”卡莉斯塔泪眼朦胧地看着林斯。
“急救时，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林斯问卡莉斯塔。
卡莉斯塔眨眨眼：“……清理伤口？”
“不是，”林斯说，“是确认周围环境安全。”
“急救前如此，急救后也一样。”
柳叶刀挡在卡莉斯塔面前，与子弹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仅此一次，”林斯收回柳叶刀，“特殊空间不会真正死亡，下一次我不会动手。”
“我一向言而有信，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卡莉斯塔瞪大了眼睛。
林斯的动作优雅又利落，在一片混乱中格外显眼。
站在尤里乌斯旁边的粉发男生喃喃自语：“这个帅，老师我要学这个。”
“李星天同学，”林斯淡定地说，“虽然我很欣赏你的学习态度，但我有必要提醒你，这个动作对魔法棒的质量要求较高，建议在生活费发放的最初几日尝试。”
李星天：“……”
突然就没有了尝试的欲望。
说话期间，医生终于赶来，中弹的姑娘被抬走治疗，留下茫然的宾客面面相觑。
“这件事罗伯茨会追查到底，”罗伯茨伯爵的脸色格外难看，“今天让各位受惊了。”
罗伯茨伯爵名声在外，宾客们纷纷表示没关系，一番寒暄之后，宾客们坐上马车，离开了古堡。
“这是我的学生，”林斯向罗伯茨伯爵介绍，“他们会解决罗伯茨家族遇到的问题。”
“无论是这次的枪击，还是小罗伯茨遇到的问题。”
罗伯茨伯爵看着林斯，叹了口气：“果然瞒不过您。”
“罗伯茨家族会感谢各位的帮助，”罗伯茨伯爵目光哀伤：“今天各位先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房间。”
“谢谢您，”林斯点头，“所有的问题都会得到解决。”
古堡的空房间很多，再加上今天宴会，原计划会有很多宾客留宿，所以管家很早就整理好了房间。
“给你们两个小时修整，”林斯看了一眼时间，“两个小时后，我们会在餐厅进行事件的复盘。”
学生们商量了一下，两人一间，先安顿了下来。
今天的事情对他们来说还是过于惊险，他们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一下。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学生们安静如鸡。
林斯则在房间里，用这个时间写了个大纲。
两个小时后，所有人都准时到了餐厅。
林斯坐在餐桌的尽头，手中拿着一只黑笔。
“一个个说，”林斯简短说道，“从卡莉斯塔开始。”
卡莉斯塔一哆嗦，差点背稿全忘：“我，我觉得这件事很不对劲。”
林斯点头：“虽然这是一句废话，但你说得对。”
卡莉斯塔：“……”
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也有点想笑。
但被这么一打岔之后，卡莉斯塔的紧张情绪倒是缓解了很多：“按照我的理解，枪击案的凶手和小罗伯茨案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
林斯挑了挑眉：“理由。”
卡莉斯塔本来就逻辑清晰，说话也有条理：“在急救的过程中，我偶尔听到，中枪的人是小罗伯茨最亲近的仆人之一。”
“另外，古堡对人员进出的检查很严格，凶手大概率是古堡内部人员，这样的话他也有伤害小罗伯茨的条件。”
林斯一直安静地听着，等卡莉斯塔说完，他赞赏地点了点头：“说得很有道理。”
“下一个，”林斯抬眼，“哈德里安，到你了。”
哈德里安茫然地看着林斯。
“这个嘛，”哈德里安想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对了，那个中弹的女生其实整过容。”
“眼睛，鼻子，嘴，都动过，”哈德里安肯定地说，“我看得出来。”
作为美容行业的冤大头，哈德里安在这方面可谓是经验丰富，别人整容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一个很有用的发现，”林斯若有所思，“哈德里安，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可以回去后交流。”
林斯觉得他之前还是有些忽略哈德里安了。
就哈德里安这种能力，放在很多领域都有大用处。
哈德里安不知道林斯都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又被夸了，于是心情就变得特别好。
剩下的人也一个个说了自己的想法，说不出来的林斯也没有追问，直接跳过下一个。
最后一个说的是李星天。
“我有一个问题，”李星天举手，“如果凶手是古堡内部人员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要在宴会上动手？平常不就可以了。”
“好问题，”林斯点头，“有人可以给他解答吗？”
餐厅里安静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兰诺怯怯地举手。
“我觉得凶手可能之前也动过手，”兰诺说，“只是这一次，他成功了。”
林斯看着兰诺：“你的推断依据是什么？”
兰诺抖了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中枪女生身上不止一处伤痕，而且看上去都很新，不是旧伤。”
“很有道理，”林斯表达了肯定，“还有其他问题吗？”
“这个回答并不能解决问题，”尤里乌斯开口，“宴会厅人多眼杂，不算是个动手的好地方。”
尤里乌斯说话自带一种欠扁感，他的话音刚落，李星天就站起来，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
气氛渐渐活跃起来，林斯也不再开口，他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待他的学生们最后给出一个结论。
一个小时后，他们还没有争出一个结果。
林斯感觉有些困倦。
有一个小时过去，林斯已经开始和沈喻时聊天了。
“还好没有带棉花糖过来，”沈喻时一脸庆幸，“不然棉花糖又要被吓到。”
“确实，”林斯说，“棉花糖胆子小。”
因为他和沈喻时都要出门，棉花糖就被养在了风之女神那里，风之女神天天用风和棉花糖一起玩，还疯狂拍照，头像都换成了棉花糖。
毕竟谁能拒绝一只可爱的萨摩耶呢？
林斯和沈喻时聊天的功夫，学生们终于讨论出结果，并由卡莉斯塔整理，告诉林斯。
卡莉斯塔写了十多年同人文，文采斐然，她站起来，为林斯讲述了一个故事。
凶手小D和中弹姑娘小E是合作关系，他们一起完成了小罗伯茨案，但后来产生了分歧，两人就此反目。
反目后，小D不断追杀小E，但都没有成功，最终，小D下定决心，选择在宴会上杀死小E，并趁乱逃离。
“所以，你们的结论是，小D是要逃离古堡，所以才选择了在宴会动手，”林斯总结了一下，“是这样吗？”
卡莉斯塔点头：“我们是这么认为的。”
林斯追问：“那你们有证据吗？”
卡莉斯塔诚实地摇头：“没有，但我们准备过一会儿去问管家，有没有人不见了。”
“这是一种思路，”林斯说，“不过再问管家之前，我们也许可以先解决另一个问题。”
“已知小D是想解决到小E，”林斯在纸上写写画画，“那为什么子弹打到的是小D大腿？”
“没打准啊，”哈德里安想得很简单，“当时那么黑，很容易打偏的。”
“那为什么打偏？”林斯的眼中多了几分笑意，“凶手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最后却打偏了。”
“这是为什么呢？”
卡莉斯塔跟上了林斯的思路：“因为在开枪的那一刻，小D的情绪出现了剧烈变化……他应该是看到了什么。”
“是的，”林斯点头，“这也是我想说的。”
“小D看到了某个人或事物，足以对他造成剧烈的冲击。”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第085章 秘密
留下这个问题, 林斯便放学生们找线索去了。
他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请厨师为他和沈喻时做了些吃的，慢条斯理地吃了顿饭。
“哥哥这一次打算完全放手吗？”沈喻时有些好奇。
林斯点头：“特殊空间的作用是历练, 而这次我打算休息。”
特殊空间既不是景点也不是剧本杀, 林斯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
“再说了，”林斯喝了口水，“他们有能力解决这件事，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林斯想得没错。
第二天, 他的学生们就来找他了。
“我们找到了一张照片, ”这次换成了周晓向林斯汇报，“上面是所有宾客的大合照。”
林斯接过照片, 一眼便看到了照片上的圆圈。
“这个就是小罗伯茨，”周晓说, “她变回了人，而且混在了宾客中。”
照片上, 少女面向镜头, 嫣然一笑，青春活力铺面而来。
“说起来小罗伯茨居然已经这么大了，”哈德里安在一旁感叹，“我还以为她只有一点点大。”
“提示语有一定的误导性，”林斯说, “这也许是特殊空间的考验之一。”
“另外, ”周晓继续汇报, “我们询问了中弹的女生, 她确实整过容, 不过是在进入古堡工作之前。此外，她否认她曾经伤害过小罗伯茨。”
“你们见到她就明白了, ”中弹姑娘说，“她就是个小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事实证明，由推测支撑起的结论很容易被推翻，无论是照片还是中弹姑娘的证词，都证明小罗伯茨在这件事中起着极其关键的作用。
“最后一点，”周晓补充道，“开枪的凶手已经找到了，是古堡里的垂耳兔饲养员，警卫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枪，而且他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但是，他同样也不承认自己伤害过小罗伯茨，只说是私人恩怨。”
除了作案动机外，枪击案差不多已经告破，但小罗伯茨案却依旧没有头绪，甚至因为小罗伯茨的现身而越发扑朔迷离。
“那下一步你们准备怎么办？”林斯看着周晓苦恼的样子，问他，“有什么调查方向吗？”
“我们还是怀疑垂耳兔饲养员，”周晓说，“所以准备以他为突破点。”
“可以，”林斯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林斯告别学生们，和沈喻时一起回了房间。
“问你个问题，”林斯突然说，“特殊空间里的人们有生命吗？”
沈喻时沉默片刻。
“有生命的概率为零，”沈喻时说，“但概率统计告诉我们，这件事不一定不发生。”
“哥哥，”沈喻时看向林斯，浅色的瞳孔中翻起金色的涟漪，“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算是发现，”林斯不紧不慢地解释，“小罗伯茨给我写信了。”
“她说，她很感谢我留下来的消息，这帮助她第一次清醒地看到了这个世界。”
“感谢您，”小罗伯茨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信件的最后一段。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成为你的学生。”
“当然，是在现实世界中。”
“说起来，我有些好奇，”林斯看向沈喻时，“我到底在这个特殊空间里干过什么？”
“你知道吗？”
沈喻时长久地看着林斯，突然笑了笑。
“哥哥，枪早已在第一幕出现。”
“现在，它该产生结果了。”-
在小罗伯茨的房间，林斯见到了小罗伯茨。
“林斯，”伊丽莎白·罗伯茨坐在书桌前，笑着看向林斯，“终于见到你了。”
“谢谢，”林斯在她的对面坐下，“所谓的小罗伯茨案，应该是你亲手策划的吧。”
“是啊，”伊丽莎白承认得很爽快，“不然特殊空间不会开启。”
中弹姑娘说得没错，伊丽莎白就是一个小疯子。
“这个夏天太长了，”伊丽莎白看着窗外明亮的日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特殊空间不开启的日子，真的好无聊。”
生活一尘不变，所有人都按照固定轨道无生命地前行，就像一个无声的八音盒，一圈圈转着，只是上面跳舞的小人慢慢变老。
只有当特殊空间开启的时候，他们才会短暂地“活”过来，去上演一出又一出的好戏。
伊丽莎白也曾经是这样的。
直到有一天，她在自己书桌的内侧，摸到了一张草稿纸。
字迹潇洒又凌厉，诉说着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个世界是假的。”
“闹出点动静，等异乡人来了，你就有机会出去了。”
轨道出现了断裂，八音盒上的小人活了过来，等待一个逃离八音盒的机会。
“垂耳兔饲养员和中弹的女生是一对怨侣，”伊丽莎白骄傲地告诉林斯她的计划，“我特地找来了他们两个，闹出点动静来转移视线。”
“我一次次地尝试变成垂耳兔，终于触发了这次的特殊空间。”
“你看，”伊丽莎白笑道，“我做的还算不错。”
林斯犹豫片刻，轻轻摸了摸伊丽莎白的头发。
“辛苦了。”他说。
一个人策划了那么多，忍受漫长的孤独生活，最终一步步，走到了这里。
真的很辛苦。
“不止是我，”伊丽莎白摇摇头，“这条路，你也走过。”
“不过现在，你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的，”林斯承认，“我同样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喊出我的名字。”
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因很简单，”她说，“你在草稿纸上署了名。”
这听上去不像林斯会做出来的事，但林斯偏偏就这样做了。
“……我明白了，”林斯说，“你给了我很重要的消息，那么，你现在想要什么？”
“当然是出去，”伊丽莎白说得毫不犹豫，“我要去到现实世界。”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从看到那张草稿纸开始，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这个目标。
“沈喻时，”林斯偏过头，“过来一趟。”
沈喻时乖乖地走了过来，蹲在林斯身旁：“哥哥。”
“她可以出去吗？”林斯低下头，问沈喻时。
沈喻时笑了：“当然可以，这是被允许的。”
他站起身，看向伊丽莎白：“不过你需要答应一件事。”
“出去之后，你需要学习怎样做一位神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逃离特殊空间，就是夜晚与梦境之神的选拔方式。”
“我吗？！”伊丽莎白指着自己，一脸不敢相信，“就算真的是这样，那也应该是林斯当吧。”
“额，”沈喻时眨眨眼，“本来确实是这样的。”
“但后来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所以，最后还是要你来当。”
“决定一下吧，”沈喻时没有再给伊丽莎白说话的机会，“留下来，或者去当神明。”
伊丽莎白沉默了。
“好吧，”最后，伊丽莎白叹了口气，“虽然当神明应该是件大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好，”沈喻时工作的时候一向没什么废话，“出去之后，我会为你联系专门的负责人，你直接和祂对接就行。”
伊丽莎白：怎么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
怎么说呢，有一种要上班的无力感。
“听清楚了吗？”沈喻时看向伊丽莎白，“需要的话我可以再重复一遍。”
“听清楚了。”伊丽莎白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那就这样，”沈喻时愉快地说，“给你两个小时收拾东西，可以吗？”
“两个小时后，这个特殊空间将永久关闭，道格拉斯也会另选特殊空间进行统考。”
伊丽莎白瞬间忙碌起来，她在房间里来回转着，思考要带些什么东西走。
“我先走了，”林斯冲伊丽莎白点点头，“现实世界见。”
两人离开了书房，往房间走。
“沈喻时，”林斯突然说，“你还有两个小时。”
“等离开特殊空间，你需要向我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086章 读博
两个小时后, 特殊空间正式关闭。
林斯闭上眼，像往常一样等待回到现实世界。
但当他再次睁眼时，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特殊的空间。
深蓝色的流沙物质在空间中流淌, 金色的丝线缓慢起伏着, 蔓延向无尽的远方。
“哥哥，”沈喻时站在不远处，缓步走过来，“这就是我平时工作的地方。”
“金色的那些是时间线, 深蓝色的是空间点。”
沈喻时用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 两条金线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我们的时间线，”沈喻时说, “我把它们交织在了一起。”
“哥哥，”沈喻时看向林斯, “根据规定，在这里, 我不能撒谎, 只能说真话。”
“所以，哥哥可以问我任何问题。”
林斯看着那两条交织的金线，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
“第一个问题，我究竟来自哪里？”
“一个特殊空间, ”沈喻时回答得很快, “但由于规则现在, 所以我们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
“不过根据我们的猜测, 哥哥你很有可能来自一个叫《医生》的特殊空间, 但没有证据。”
林斯点头，表情中看不出什么波澜。
“第二个问题, ”林斯说，“我逃出特殊空间后为什么没有被要求当神明？”
沈喻时：“……”
沈喻时：“这个故事……有点曲折。”
和大多数工作一样，神明也是有退休制度的。
退休后的神明依旧保有原本的能力，但不需要工作，所以，绝大多数神明都盼望着退休。
当黑夜与梦境之神得知林斯的出现后，意识到自己快要退休了，于是大宴宾客，力争让所有神明都知道这个好消息。
祂的好友美酒之神提供了这场宴会的所有酒。
很巧，交接工作负责人也很爱喝酒，在宴会上，祂喝得酩酊大醉，一睡不醒。
然后林斯就没人接了。
最后，还是沈喻时想起来这件事，去把林斯先接过来。
他到的时候，林斯刚刚爬出特殊空间，正站在原地，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斯的出现太过快速，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离开特殊空间了。
所以，也就没人知道，林斯在这个过程中其实掌握了一些特殊的能力。
“我才站到哥哥面前，想和你打声招呼，”沈喻时一边说一边比划，“结果‘咻’地一下子，你就不见了。”
“后来我查时间线才知道，你去了其他世界。”
由于只有沈喻时拥有跨越世界的能力，于是他就被安排去把林斯带回来。
“然后，”沈喻时顿了顿，“事情就不对劲起来了。”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等沈喻时到达了那个世界后，他才发现，林斯丧失了在魔法世界的全部记忆，已经把自己卷到了博士在读。
第一次来到人间，沈喻时有些新奇，为了顺利把林斯带回去，他给自己捏造了一个身份，叫沈渔，是林斯新来的小师弟。
这是沈喻时做过最正确也是最错误的决定之一-
“沈同学，”林斯站在心虚的沈喻时面前，面无表情，“你是想告诉我，你连这个仪器怎么开都不会吗？”
读博时期的林斯容貌依旧出挑，他的身形修长瘦削，就算穿实验服也格外好看。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沈喻时总觉得林斯身上有种半死不活感。
“林师兄，”沈喻时低着头，乖乖挨批，“我错了。”
“你别叫我师兄，”林斯的语气波澜不惊，“再叫我怕折寿。”
沈喻时：“……哥哥，我错了。”
林斯似乎是被沈喻时的良好心态无语住了，他没有再说话，帮沈喻时调试完设备后，也没走，就留在旁边写论文。
“哥哥，”沈喻时什么都不会，在那里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就在这里不走吗？”
“不走，”林斯头都不抬，“我待在这，起码能保证实验仪器不出大问题。”
“我的数据还没做完，仪器不能出事。”
沈喻时放在仪器上的手瞬间拿开了。
他可以废物，但不能干扰林斯做实验。
于是，沈喻时在仪器前坐了半个小时，随便写了几个数字，然后便匆匆离开。
他连仪器都没敢关，还是请林斯帮他关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沈喻时给自己设定的身份比较特殊，更像一个打杂的学生，不会占用其他人的科研资源，也不需要做什么实验。
所以，他在实验室里人缘很不错，师兄师姐都喜欢和他分享一些八卦。
于是，他便知道了一些有关林斯的故事。
比如林斯差点就叫了林这这，以及他还有个外号，叫林那那。
“林那那，”缺数据的师兄匆匆赶来，“快快快，数据哪去了？”
“我发给你。”林斯习以为常地拿出电脑，找到数据并发了过去。
“谢谢爹，”师兄欢天喜地，“很好，我的论文有救了。”
沈喻时听不懂那些数据，他只听到了最前面师兄对林斯的称呼。
……有点想笑。
“我不介意你笑出来，”林斯看了一眼沈喻时，“但你最好先把试管洗完。”
沈喻时最终还是被分给了林斯带，林斯在尝试多次之后，终于找到了沈喻时的定位。
沈喻时超会洗试管。
当然，不只是试管，那些烧杯锥形瓶培养皿什么的，沈喻时都可以把它们洗得很干净。
于是，沈喻时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等林斯做完实验，帮他把这些东西洗了。
等洗完烘干，沈喻时就和林斯一起去吃饭。
林斯除了读博之外，还在外面做一些兼职，加上这么多年奖学金的积累，经济状况还算宽裕。不过在正常情况下，他都会选择食堂。
学校的食堂口味格外清淡，林斯是为数不多不嫌弃它的。
“便宜方便，我认为它的优势很明显。”林斯如此评价道。
虽然真的有点不好吃。
林斯是戴眼镜的，无框眼镜，显得他博学又斯文。
但在吃饭时，他会把眼睛拿下来。
但他又近视，结果就是，别人问他要微信，他连人都看不清。
林斯长得好看人又优秀，喜欢他的人自然不少，沈喻时坐在他对面，每次都能看到有人来要微信，有男有女，什么类型的都有。
林斯从来没有答应过。
“抱歉，”林斯面不改色地说，“我没有微信。”
可能是由于视线比较模糊，就算手机就拿在手上，林斯都敢睁眼说瞎话。
“哥哥，”沈喻时忍不住开口，“你不打算谈一场恋爱吗？”
“不准备，”林斯说，“我的日程安排很满，没有办法给对方提供情绪和经济价值，这恋爱不如不谈。”
“别八卦了，”林斯吃完饭，看着沈喻时盘子里的小半份饭菜，“你再不吃完的话，就赶不上组会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实验室生活，沈喻时现在听到“组会”两个字就紧张。他赶紧拿起筷子，把剩下的小半份吃完。
组会的时候，沈喻时就坐在林斯身旁，放空大脑，装出一副很专业的样子。
反正有林斯在，导师也不会管他，有事都直接和林斯说。
沈喻时想着，心中有一点点愧疚。
他好像给林斯带去了很多麻烦，明明没有他的话，林斯可以少做好多事。
“我数到三，”林斯凉凉的声音在他旁边想起，“你整理好心情。”
沈喻时抬起眼，发现组会已经结束了，林斯就坐在他身旁，看着他。
沈喻时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外星人，虽然不了解其中的故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听见“数到三”这个词，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那点愧疚和小伤感瞬间没了，沈喻时快速整理好心情，目光坚定地看着林斯。
林斯看了沈喻时三秒，偏过头，轻轻笑了。
“平常那样就行，”林斯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
他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挂件，递给沈喻时：“路过学校摊位抽到的，这个社团经费足，玩偶质量还不错。”
沈喻时接过，发现挂件上是个小蝙蝠玩偶，白色长毛款，豆豆眼都看不见了。
“今天试管刷得很干净，”林斯站起身，“给你的小奖励。”
沈喻时看着林斯，然后直接扑到林斯怀里了。
“哥哥，”他小声说，“你对我好好。”
等他吃完饭还给他小礼物，自己就算惹了麻烦，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只是默默帮他解决问题。
“没什么好不好的，”林斯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
“我带你，每个月导师都会给我奖金。”-
沈喻时不管奖金不奖金，他真的很开心。
这种开心一直持续到林斯告诉他，他们要去外地代导师开学术会议。
“明天上午八点出发，”林斯交代沈喻时，“到了那里，我们会在酒店住两个晚上，你带好行李。”
沈喻时垂头丧气地答应下来，对接下来的学术会议一点都不期待。
“学术会议里的内容你不用管，”林斯说，“别人点头你就点头，该鼓掌就鼓掌，茶歇的时候不要和别人抢吃的。”
“记住了吗？”
“记住了，”沈喻时点头，“我会乖乖的。”
“那就好，”沈喻时抬眼，看向沈喻时。
“到时候我会和你住一间房，有什么事，我会在和你说。”
“……”
“……把手从脸上拿开，经费有限，你别害羞。”
第087章 绳子
如果现在要沈喻时去说, 沈喻时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林斯的。
第一次降临人间的神明不懂爱恨，即使心跳轰鸣, 也只会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等着林斯走到他面前，问他又在发什么呆。
“没什么，”沈喻时恍惚道，“只是绳子打结了。”
在实验室的时候, 沈喻时无聊时也读过一些书, 书中写到，很久之前的人类会将绳子打结, 以此来记录一些信息。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 沈喻时看着林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绳子打结了。
“希望打结的只是绳子, ”沈喻时的想法一向奇怪, 林斯没有追究，只是让沈喻时跟上他，“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他们今天还要去外校参与学术交流，现在甚至还没走到会场，沈喻时已经开始走神了。
“等进去后坐下再走神, ”林斯叮嘱沈喻时, “要装得像一点。”
沈喻时愣愣地点头, 实际上连林斯说的什么都不知道。
进了会场, 林斯带着沈喻时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尽量降低他们的存在感。
林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比起坐在这里, 他更倾向于待在实验室，早点完成他的论文。
离交流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林斯看着魂不守舍的沈喻时，没忍住，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脸颊。
“回神了，”林斯叹了口气，“今天这是怎么了？”
沈喻时没有回答他。
林斯眼睁睁看着沈喻时眼神越来越呆滞，好像下一刻就要昏过去了。
“好的，”过了一会儿，沈喻时喃喃道，：“我很好，我擅长思考。”
林斯：“……”
不，你不擅长。
沈喻时虽然魂游天外，但好歹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林斯身旁，仿佛是在认真听讲。
林斯对他的要求也就这么多，他听着台上专家的演讲，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斯想起来了。
在他读博的最后一年，确实有一个小师弟，和他一起共事了两个月。
现在想来，小师弟的长相确实和沈喻时有几分相似，或者换句话说，就是沈喻时的长相再幼一些。
“你怎么敢的，”林斯有些无奈，“什么都不会，就敢到实验室去做实验。”
如果操作不当的话，实验室其实很危险，爆炸、生物污染、化学腐蚀都有可能发生。
“不会有事的，”沈喻时说，“无论是哪一种，我都有信心三秒之内解决问题。”
他的权柄之一是时间，把一间实验室恢复到几小时前还是可以的。
“这一点暂且不谈，”林斯明智地选择换个话题，“我其实也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做到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沈喻时很擅长把自己弄得狼狈。
在他刚来实验室的一个月内，林斯就见证了沈喻时买东西被骗，走在路上被花盆砸到，甚至是大晚上掉进人工湖里。
而这种时候，林斯就会为沈喻时买杯奶茶，或者是一块小蛋糕，安慰对方受伤的心灵。
当然，钱是沈喻时自己出的，这个傻白甜在半个月前把钱包交给了林斯，以防再被骗着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林斯查过一次余额，然后便陷入了沉默。
“哥哥，”沈喻时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向林斯，“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你先去换身衣服，”林斯看着湿漉漉的沈喻时，有点头疼，“我去食堂打饭，顺便给你带一份。”
“好哦。”沈喻时乖乖答应下来，然后去换衣服，等林斯回来一起吃午饭。
严格来说，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这个世界的规则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滚出去。
所以说，沈喻时这一个月第三次掉进人工湖里，半个小时后才终于爬上来。
其实沈喻时可以在路上就把衣服弄干，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选择就这么狼狈地过来，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林斯。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林斯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便出去买午饭，也许还会给他带一份甜品。
二十分钟后，林斯带着两个袋子回来了。
“今天芝士青提特价，”林斯把其中一个袋子递给沈喻时，“买了大杯，我知道你喝得完。”
“谢谢哥哥！”沈喻时眼睛一亮，把袋子里的果茶拿出来，放在自己的脸颊边，“冰冰的，好适合这个天气。”
“喝吧，”林斯从桌上拿起了沈喻时的小风扇，开了最大风，“先喝两口我们吃饭。”
由于要和沈喻时一起吃饭，林斯买的东西就比较多，零零散散放了一个桌子，有菜有汤，甚至还有一两种小吃。
“慢慢吃，”林斯坐在沈喻时对面，“放心，刷的你的校园卡。”
虽然这么说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但林斯选择忽略这件事。
沈喻时明明看上去瘦，但饭量却很大，林斯只吃了一小部分就饱了，剩下的全被沈喻时吃完。
“哥哥，”沈喻时吃完最后一口，满足地靠在椅子上，“我好饱哦。”
“吃完饭休息一下，然后去睡午觉，”林斯把手中的书合上，“下午两点你需要到。”
“听哥哥的。”沈喻时语调轻快-
“所以这就是你倒霉的原因？”林斯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他当年思考了很久，为什么自己的这个小师弟总是掉湖里。
现在，他可以理解了。
“这就是哥哥记得的部分，”沈喻时随意坐下，“还有一些事，哥哥已经不记得了。”-
沈喻时追到这里，主要目的就是把林斯带回去，培养成新的神明。
但他犹豫了。
林斯花了二十多年，终于即将博士毕业，走向璀璨光明的人生。
但现在，他却要把他带回去。
沈喻时一犹豫，就犹豫了两个月。
两个月后，沈喻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个世界对他的排斥越来越严重，如果他再不走的话，规则可能会采取一些极端手段，甚至还会威胁到其他人。
沈喻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在一个晚上，沈喻时找到了林斯。
“有什么事吗？”林斯还在做实验，他穿着实验服，手里还拿着一根试管，“有急事的话等我半个小时收下尾。”
沈喻时点点头，坐在门口等林斯。
半个小时后，林斯走到了他的身旁。
“我的宿舍离这里很近，”林斯说，“走吧，你好像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林斯刚做完实验，有些疲倦，但状态还可以，他穿上薄外套，和沈喻时一起往宿舍走。
月光穿过树枝，在林斯的身上留下来影影绰绰的痕迹。沈喻时落后林斯半步，看着对方挺直的背脊，有些晃神。
林斯的宿舍很整洁，东西不多，也没什么装饰品，都放在合适的位置。
“坐吧，”林斯给沈喻时搬了张椅子，“太晚了，我建议你长话短说。”
沈喻时捧着林斯给的水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哥哥，”最后，沈喻时说，“我下面说的都是真话。”
“你和我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们来自另一个世界。”
林斯保持着沉默。
沈喻时小心看着林斯的神色，继续说：“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把你带回去，去学会怎么做一个神明。”
“哥哥，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林斯看着沈喻时，没有说话。
突然，他轻轻笑了一下。
“沈喻时，”林斯说，“我不得不指出，你的语文水平确实不高。”
“你没有能解释我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也没有告诉我，我回去后能得到什么。”
“这让你听上去像个骗子，还是智商不高的那种。”
沈喻时：“……”
沈喻时：“哥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在很认真地和你讲话。”
“我知道，”林斯回答得很快，“并且我认为你说的是真话。”
“我懒得问你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林斯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但根据你的反应，我大概可以看出来，那个世界的医学体系和这个世界不太一样。”
沈喻时点头承认：“确实如此，可以说那个世界的医学不太发达。”
“那等我一段时间，”林斯看着沈喻时，神色冷淡又平静，“我现在已经读到了博士，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能做得更好。”
林斯非常擅长学习，这是一句实话。
沈喻时非常清楚，如果给林斯足够的时间，他确实能够为魔法世界带去新的医学。
所以，沈喻时点了点头。
“你需要多久？”沈喻时问，“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只能到时候来接你。”
林斯在心里算了算。
“一年，”他说，“一年后，我会带去新的医学。”
“你可以相信我，”林斯的声音难得散漫，“我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
他看着沈喻时，冰冷的眸光带着傲慢，如同手术刀翻转间投射过来的银白冷光。
沈喻时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向往常一样露出一个灿烂笑容，以掩饰不知何时变得杂乱快速的心跳。
“我相信你，”他说。
“我永远会相信你。”
就是在那一刻，沈喻时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和林斯的时间线将交织在一起，直到“时间”这一概念消失的那一刻。
绳子打结了，他想。
第088章 同游者
沈喻时一个人来到那个世界, 也是一个人回来的。
原先的黑夜与白昼之神没能退休，由于祂大宴宾客惹出了事，所以祂被规则罚去再工作一千年, 或者等下一个通过考验的人出现。
林斯原本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带回来了, 所以沈喻时花了一点时间，为林斯塑造了一个新的身体，和林斯原本的长相一样，只是种族变成了吸血鬼。
林斯夜视能力很差, 如果光线过暗的话, 他甚至什么都看不见。
吸血鬼就可以很好地弥补这一点。
沈喻时同样找到了一位女性吸血鬼，他与对方做了交易, 让林斯成为对方的孩子。
“我接受这个交易，”女人说, “我可以满足他的物质需求，但很抱歉, 我没有办法去爱他。”
“没关系, ”沈喻时轻声说，“会有人来爱他的。”
沈喻时没有办法为林斯提供亲情，但是，他也有能做的事。
他可以去爱他。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沈喻时都在操控着这具新身体, 为林斯的到来做好万全准备。
当然, 为了应对那些繁杂的课程, 沈喻时没少找其他神明要答案。
只是这样的操控到底不太方便, 沈喻时只能保证基本的上学、吃饭、睡觉这些活动, 其他的时候，这具身体都在睡眠之中度过。
直到一年之后, 林斯的到来。
沈喻时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于是，当那个九月，林斯打开宿舍的门，再次看到了沈喻时。
沈喻时再次向林斯介绍了自己，一如当年一样。
“这就是我想说的一切，”沈喻时冲林斯笑了笑，“我已经提出了申请，哥哥你将保留你所得到的能力，作为你通过考验的嘉奖。”
“是什么能力？”林斯抬头，问沈喻时。
沈喻时摇头：“这是只有哥哥你知道的秘密，我们都不清楚。”
“不过，”沈喻时顿了顿，补充道，“当它回来时，你一定会知道的。”
如果说这种能力是命运的礼物，那么林斯早已支付了价格。
“哥哥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沈喻时看着林斯，“只要你想问的，我都会回答。”
“没有问题了，”林斯说，“我已经了解了我想知道的所有。”
“感谢你的解答。”
“虽然我不得不说，你的科研水平实在很糟糕。”
沈喻时：“……”
沈喻时：“既然没有问题了，那哥哥我们要不然还是先回去吧。”
深蓝色的流沙与金线在一瞬间凝固，然后逐渐在林斯的视野中褪色。
喧闹声再次传来，林斯感受到了海风潮湿而温暖的触感。
他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
“好热哦。”沈喻时站在林斯身旁，用手给自己扇风。
确实很热，林斯想。
他今天接收了太多的信息，这些信息足以重塑他的世界观，或者改变他对自己的认识。
这样的冲击化为一种隐秘的欲望，它不像愤怒那样令人失智，却足以让林斯产生一些冲动，想要去宣泄什么。
于是，他扯过沈喻时的衣领，强迫对方低下头，然后吻了上去。
一个并不温柔的吻，带着些许血液的铁锈气息。
沈喻时愣了一瞬，随即便温顺地低下头，配合着林斯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林斯放开沈喻时。
“抱歉，”林斯说，“我现在不太冷静。”
沈喻时看着林斯，眼睛亮晶晶的。
“哥哥，”沈喻时一脸期待地看着林斯。
“你可以再不冷静一次吗？”-
林斯拒绝了沈喻时的无理要求。
作为塞恩缇斯特的校长，林斯不能在秋游过程中掉链子。
而且，在林斯的思想观念里，接吻是一项比较私密的活动，它应该发生在大门紧闭的房间里，而不是阳光明媚的海滩上。
“哥哥，”沈喻时好心提醒道，“我们还在办公室里接过吻。”
林斯淡淡地扫了沈喻时一眼。
“你说得对，”他说，“所以以后在办公室，我们需要保持距离。”
沈喻时：“！”
“不可以！”他抗议道，“这是我认真工作的奖励，哥哥你不能剥夺它！”
林斯偏过头，没有理沈喻时。
沈喻时挂在林斯身上，闷闷地说着不满。
三十秒后，林斯没抗住，答应下次还给沈喻时亲。
沈喻时这才满意下来，他调低自己的体温，靠着林斯，和林斯说着悄悄话。
玩耍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林斯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在群里发了消息，让学生们集合。
“准备回去了，”林斯说，“再给你们半个小时，有什么事都快点解决。”
他虽然在和沈喻时聊天，但也一直在关注着学生们的状态。
所以，他清楚地看到，他有三四位学生聚在一起，花了大半天用沙子堆出一个豪华版城堡。
他给这几个人半个小时，和自己的沙城堡好好告别。
半个小时后，道格拉斯的学生们回到了林斯身边，准备坐木马车回到学校。
卡莉斯塔显得尤为兴奋。
“素材，”卡莉斯塔喃喃自语道，“都是现成的素材。”
和大多数学生不同，卡莉斯塔一直坐在沙滩上，认真积累着写文的素材。
林斯有些好奇，支撑卡莉斯塔的动力是什么。
“老师你不懂，”卡莉斯塔语气深沉，“这种磕生磕死的感觉，总是让人上瘾的。”
“为了他们能够顺利在一起，你要写轻柔的晚风，要先骤然亮起的烟火，要写渐渐靠近的身影，要写出不去的房间……”
“什么房间？”林斯敏锐地抓住了一个奇怪词语。
卡莉斯塔瞬间闭嘴。
“这个呢，”卡莉斯塔努力推脱，“是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
林斯看着卡莉斯塔躲闪的眼神，决定不去深究：“算了，你回去吧。”
卡莉斯塔立马飞走。
跌宕起伏的秋游就此结束，林斯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
沈喻时的精力比林斯充沛很多，即使劳累了一天，他还可以兴致勃勃地拼着刚买的立体拼图，还在木马车上买了一瓶水母，放在座位前的桌子上。
“哥哥，”沈喻时趴在桌上，看着缓慢游动的水母，“我想养这个。”
林斯眼睛都没睁：“可以，回去自己查资料。”
沈喻时小声欢呼着，把水母瓶换了个地方放，然后将头靠在林斯的脖颈间。
林斯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就没有再动。
他今天确实有些累，本来只是在闭目养神，后来就真的睡着了。
沈喻时感知到林斯平稳的呼吸，也闭上眼，陷入了睡眠之中。
在他们的身后，尤里乌斯抱着小海莉，正在教小海莉识字。
小海莉学得很认真，她握着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学着写。
“尤里乌斯，”小海莉用气音说话，“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哦。”
“为什么水母只有一把伞？”
第089章 水母
尤里乌斯一怔。
“海莉, ”他低下头，看着小海莉，“可以再说一遍吗？”
“我说, ”小海莉眨巴着眼睛, 又说了一遍，“为什么水母只有一把伞？”
“它的须须哪里去了啊？”
尤里乌斯下意识往前看。
在前面一排的车窗前，幽蓝色的瓶子里装着三四只水母。
透明的水母被灯光衬成了蓝色，在海水里缓缓游荡着, 如同一只只幽灵。
正如小海莉所说, 这些水母没有触须，只有上方的伞盖。
尤里乌斯对海洋生物不是很了解, 但他也知道，水母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尤里乌斯想了想, 拍下了照片。
“等到了学校，我去问林老师, ”他把小海莉又抱紧了些, “到时候给你一个答案。”
第二天，尤里乌斯便找到了林斯。
“林老师，”他坐在林斯对面，把手机里的照片展示给林斯看，“这个水母长的好像不太对劲。”
林斯看着只剩伞盖的水母, 陷入了沉思。
昨天太累了, 林斯也没仔细看。
所以沈喻时想养的就是这个东西？
好别致的水母。
“抱歉, 我不知道, ”林斯看向尤里乌斯, “明天，我会告诉你一个答案。”
“好, ”尤里乌斯点头，“最好快点，海莉想知道答案。”
就算是来问林斯问题，尤里乌斯还是一副拽拽的样子，有点欠揍。
林斯在实验室待了那么多年，见过的刺头不知道有多少，尤里乌斯这种甚至都不能名列前茅。他让尤里乌斯先回去，等自己找到答案后会发给他。
等尤里乌斯离开，林斯把水母的照片发给沈喻时。
林斯：“这是什么品种的水母？”
沈喻时估计是在摸鱼，很快便回复了。
沈喻时：“！”
沈喻时：“它的须须呢？！”
林斯挑了挑眉，继续打字。
林斯：“你不知道？”
沈喻时：“这种水母比较特殊，它的触须有一定的自主意识，可以脱离本体生活。”
沈喻时：“但是我明明记得它的触须是在的！我设置了咒语的！”
水母不可能突破神明的咒语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沈喻时：“哥哥我先请一会儿假，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沈喻时：“有人动了我的水母！”
沈喻时留下这一句话，便匆匆下了线。
林斯很少看到沈喻时这副模样，一时还有些新奇。
他自然不担心对方会出什么事，只是水母的触须还是要找的，万一有毒，还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不过既然沈喻时亲自去找了，那应该就出不了什么大事。
林斯这么想着，也就放松下来，他打开抽屉，准备把自己提前写好的教案拿出来。
手指突然触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林斯：“？”
他抽出手中，发现手指上缠绕着几根珠光透明的触须。
或许是察觉到林斯的视线，触须不仅没有闪躲，反而有些兴奋地挥舞起来。
现在情况并不明朗，林斯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喊来沈喻时，告诉他触须已经找到了。
“居然在这里，”沈喻时扯下一根触须，仔细打量着，“怎么说呢……好像也可以理解。”
“这是绸光水母，”沈喻时向林斯解释道，“是智慧女神养的小宠物之一，很漂亮，在晚上会有珠光的效果。
“由于是智慧女神的宠物，所以绸光水母会很亲近智慧权柄，”沈喻时眼睛一弯，“看来哥哥的能力是智慧这一方面的，很有用的能力。”
林斯抚摸着手指上的水母触须，他的手上沾了一层薄薄的亮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漂亮的小东西。”
沈喻时搬来了装绸光水母的瓶子，林斯将触须扔进去，触须与伞盖自动拼在一起，重新组成了一只只美丽的水母。
“现在没事了，”林斯看了一眼时间，开始赶沈喻时回去，“你的工作还没有做完。”
沈喻时听了，瞬间垮起了脸：“不要嘛，工作好累的。”
“再坚持一下，”林斯哄沈喻时，“我也要工作的。”
“临床医学课程要开始了，我也要准备一些东西。”
“哥哥要准备什么？”沈喻时有些好奇。
“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林斯靠在椅背上，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课本，作业。”
“以及教具。”-
临床医学课的第一天，不少同学都有些紧张。
虽然据林斯所说，他“适当精简了部分课程内容”，但根据他们对林斯的了解，这门课程应该不简单。
所以，大家都早早地到达了教室，等着课程的开始。
上课前十五分钟，林斯走了进来。
“一人一只，”他把手中的兔子复制品发下去，“我之前发过视频，今天也会再演示一遍。”
兔子复制品是魔法一比一复制活兔子的产物，捧在手上甚至可以感受到兔子那柔软的皮毛。
兰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老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真的要解剖它吗？”
林斯“嗯”了一声：“在以后的课程中，你们也会直接解剖兔子，而不仅仅是复制品。”
兰诺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按道理来说，临床那么多课，第一堂课怎么都轮不到解剖。
但林斯还是选择这么排了。
“如果你们选择继续这门课的话，那这样的解剖还会进行很多次，”林斯转过身，看着下面的学生，“坚持一堂课，如果确实没有办法接受，可以找我退课。”
视频被再一次点开，同学们不约而同安静下来，开始跟着视频学习兔子解剖的全过程。
等视频结束的时候，这个教室鸦雀无声。
“在上课之前，我要想你们介绍一下我们课程的助教，”林斯示意学生们看向旁边，“小维克多老师，他将帮助我们学习有关骨骼的部分。”
“各位小先生，那么好，”维克多正式地鞠了一躬，“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学习。”
由于维克多所在的族群报过警，所以警察很容易便让维克多和他的族群团聚。
在度过了一段团圆时光后，维克多提出，他还是想去塞恩缇斯特帮忙，顺便学习一些知识。
由于他种族的特殊性，林斯干脆就把他安排成了一个助教，在上课的时候辅助学生们理解骨骼与人体结构。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决定。
维克多年纪比学生们要小很多，这也就导致了，学生们在他面前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逞强心理，即使手都快抖成螺旋桨，也要勉强跟上林斯的节奏，完成解剖实验。
“你还好吗？”林斯走下讲台，站到兰诺身边。
兰诺惨白着一张脸，手套皱巴巴的，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
林斯都怕他下一刻就昏过去。
“老师我很好，”兰诺目光无神，“我不害怕，真的，不害怕的，加油老师，哦不对，我是说老师加油……”
林斯：“……兰诺你先休息一下。”
看把孩子吓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兰诺被林斯强制下线，林斯接着往前走，就看到了动作飞快的卡莉斯塔。
“做得不错，”林斯夸赞道，“动作很流畅，看来上课有认真听讲。”
“谢谢老师，”卡莉斯塔回答得兴高采烈，“我认真研究了你发的视频和资料，还自己找了好多相关内容……”
“主角的感情线发展到哪里了？”林斯突然问道。
“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卡莉斯塔下意识回答道，“杀人案的凶手已经找到，误会也解开了，接下来……”
卡莉斯塔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对面站的是谁。
“额，林老师，”卡莉斯塔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你听我解释。”
“在你解释之间，我必须告诉你一个消息，”林斯似笑非笑地说，“你把微积分作业交成了你写的小说，不过幸好，我提前把它截了下来，没有让老师看到。”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卡莉斯塔默默摇头。
林斯贴心地继续往前走，给卡莉斯塔留下一个独自消化的空间。
卡莉斯塔的身后，坐着的是辛濯雪。
她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扎成高马尾。银框眼镜垂下一条细细的银链，在银链的最中间，刻着她家族的家徽，繁复的试样，诉说着曾经的荣光。
林斯特地了解过这个家徽，这是一个已经没落的巫师家族，在很久之前，这个家族只为最高统治者服务。
“林老师好，”察觉到林斯的到来，辛濯雪停下手中的动作，礼貌地看向林斯，“我已经完成所有步骤，如果能得到您的教导的话，我将不胜荣幸。”
“辛同学，”林斯说，“在我的面前，你可以暂时放弃那些复杂的问候语。”
不知道是不是家族教育的问题，辛濯雪说话的强调总是正式又礼貌，林斯每次和她说话，都有种自己在演古典话剧的感觉。
“我会努力尝试，”辛濯雪顿了顿，“感谢你的指教。”
“我先检查你的操作，”林斯明智地选择换个话题，“没有问题后你就可以开始预习了。”
林斯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检查解剖台上兔子的情况。
语言习惯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她的文学老师吧，林斯想。
他不适合指导这方面。
在林斯检查的时候，辛濯雪一直看着林斯手中的动作，目光专注。
虽然对辛濯雪的语言习惯感到头疼，但林斯也不得不承认，辛濯雪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孩子。
你很少能见到这样一个孩子。
只要看向她的眼睛，你就会明白，这是个小野心家。
第090章 学术会议
等林斯都检查完, 也差不多该下课了。
“下一节课我们将正式开始理论课程的学习，”林斯整理好讲台上的东西，“大家不要忘了带课本。”
底下的学生悄悄松了口气, 喜气洋洋的。
林斯期待着他们能保持这个状态。
毕竟医学生的理论课, 总是能在期末考的时候给予学生们致命一击。
林斯已经提前准备好教材了。
一共十册，正好一年讲完。
林斯将东西都整理完，在宣布下课后，便离开了教室。
他回到办公室, 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卡片。
刚刚他路过辛濯雪的时候, 对方悄悄塞给他的。
林斯察觉到了辛濯雪的动作，但当时在上课, 他便没有追究，等到现在才拿出来看。
这是一张邀请函。
林斯跳过那些无用的问候语, 从邀请函上提取出了关键信息。
阿德勒家族邀请林斯参加一场学术会议，这是林斯的荣幸, 还请他务必到场。
林斯知道这个家族。
这个家族几乎垄断了中心地的药剂生产, 成为这个领域毋庸置疑的风向标。
权力往往会滋生高傲，阿德勒家族也是如此。他们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位同行，组织的学术会议也只会邀请少数顶尖者参与。
林斯之所以为知道得这么详细，就是因为这个家族曾经公开批评过塞恩缇斯特杂志，说它是“一场博人眼球的诈骗”“迟早会被制裁”。
塞恩缇斯特杂志当时刚刚起步, 被阿德勒家族一打击, 差点中途夭折。
最后林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才终于解决了这件事。
直到现在, 阿德勒家族和林斯还是处在一种相看两厌的状态。
所以说, 林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收到阿德勒家族的邀请函。
这和收到催命符有什么区别。
不过, 虽然知道这大概率是一场鸿门宴，林斯还是准备去看一看。
毕竟明面上的幺蛾子总比暗地里搞事情强。
“沈喻时，”林斯偏过头，“过几天我们有一场学术会议要参加，你提前准备一下。”
“好哦，”沈喻时抬起头，乖巧答应，“哥哥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啊？”
“一套西装，笔记本和笔，”林斯说，“还有一颗吃回本的心。”
“阿德勒家族好面子，学术会议上的茶歇一向美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可以把它当成是一次免费的自助餐。”-
几天后，林斯和沈喻时来到了阿德勒展厅。
作为阿德勒家族最豪华的展厅，阿德勒展厅还有个别名，叫“黄金展厅”，因为它的墙壁是由黄金与水泥砖快混合铸成。
真正实现了物理意义上的金碧辉煌。
林斯站在一根柱子旁，感觉自己的视野一片模糊。
柱子上镶嵌着数千颗钻石，在日光下发出璀璨的光泽。
光线过于明亮，林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林斯有理由怀疑，阿德勒家族把他放在这里是别有用心。
“林先生，”阴阳怪气的语调在林斯身后响起，“很荣幸能在这里看到您。”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林斯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青年，“好久不见，特德。”
特德·阿德勒，是一名散文作家，曾在某个报刊上和林斯互相嘲讽了一个星期。
“听说你最近办了个学校，”特德语气傲慢，“收拾收拾准备关门吧，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好的运气。”
林斯：“？”
“特德，”林斯好心提醒，“你最近似乎状态不是很好，也许你需要一个医生。”
特德冷笑一声：“你果然愚蠢。”
“感谢你那些偏门左道吧，克拉克小少爷最近对你很有兴趣，家族特地允许你来当小少爷的家庭教师之一。”
虽然说是招聘林斯来当老师，但特德一说出来，似乎就是一件天大的恩赐，需要林斯对此千恩万谢。
林斯耐心听完，没忍住，笑了一下。
“首先感谢小少爷的看重，”林斯说，“但恕我直言，这份工作听上去不太具有吸引力。”
“如果他需要玩过家家的话，建议你们找专业人士，我没这个闲工夫。”
“你！”特德气得声音都尖锐了，“你简直是不懂规矩！”
“不好意思，”林斯语气随意，“陪玩不在我的业务范围之内。”
“所以您可以先离开了。”
特德气愤地走了。
留下林斯淡定地站在原地，对这次矛盾做出了精准评价。
“特德的心理素质有待提高，语言也过于匮乏。”
“希望下一次，他可以做得更好。”
“我很期待他的表现。”
沈喻时站在林斯身后半步，第一次这么直面林斯的嘲讽能力。
“哥哥，”沈喻时说得真心实意，“我相信以前你骂我的时候留情面了。”
不然以前的沈喻时能被骂得眼泪汪汪的。
“放心，”林斯说，“在正常情况下，我说话还是比较注意的。”
林斯的攻击性收放自如，一般来说，他都不会表现出来。
交了邀请函，林斯和沈喻时走进展厅，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林斯一边坐着沈喻时，一边坐着一位陌生的少年。
“你好，”少年长相柔和，冲林斯弯眸，“我叫克拉克·阿德勒。”
“林斯，”林斯简短道，“谢谢您的看重。”
“他们邀请你了？”克拉克眼睛一亮，“我对你的研究很感兴趣，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确实，”林斯意味不明地说，“虽然我不能成为你的家庭教师，但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一时融洽无比。
学术会议这种东西一向漫长又无聊，林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渐渐感觉到了不对。
这次的内容太集中了。
由于每个人的研究方向不同，所以一般来说，大家演讲的内容都会有一些差异。
但这一次，无论是谁，演讲的主题只有一个。
如何解决躯体僵硬化的问题。
林斯皱起了眉。
这其实是一个很老的问题，由于各种原因，在到达一定年龄后，少部分人的身体会部分僵硬化，就像年久失修的机器，缺乏韧性和灵活性，易碎且影响活动。
面对这一情况，最好的方法是采用躯体重构技术，用专门的炼金术为主要治疗方法，搭配一种高级恢复药剂，让这部分躯体再次生长。
但这个方法也有一个弊端：价格高昂，且对僵硬化部分有要求。
由于躯体僵硬化是个缓慢过程，而且多发生于人的死亡前五年，所以学术界对这样一种疾病的研究并不算深入，有些人甚至开玩笑，说躯体僵硬化更像是一张死亡通知书。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会议似乎对这个问题格外看重。
“林先生，”茶歇的时候，克拉克喊住林斯，神色犹豫，“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当然，”林斯说，“展厅旁的花园风景很不错，我们可以去看一看。”
“是的，”克拉克笑了，“那我们走吧。”-
林斯还挺喜欢在花园谈事情的。
不仅仅是因为花园里风景很好，还因为，每次在花园谈事，他总会想起在兽人森林里的那一段回忆。
他衷心地希望，自己每一次遇到的事情都会像那一次一样，可以有一个很好的解释。
虽然他已经忘记那个黑皮白发青年叫什么了。
“林先生，”克拉克一脸严肃郑重，“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林斯站在克拉克的对面。
“从大约十年前，阿德勒家族就发现，躯体僵硬化的问题出现在了一部分年轻人身上，”克拉克语气沉重，“而且，僵硬化的部位大多是头部或者是腹部。”
林斯专注起来。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说明这种疾病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变异，而且在往一个很危险的方向发展。
“所以你们召集了很多人来研究它？”林斯大概明白了这次学术会议存在的原因，“确实有必要引起重视。”
“是的，”克拉克点头，“阿德勒家族没有办法对此置之不理，所以我们很早就开始了研究。”
林斯没有说话。
他在等一个转折。
做了如此完全的准备，但克拉克还是选择来和他单独聊天，说明研究大概率不太顺利。
“但是，”果然，克拉克继续说，“直到现在，我们还是没有研究出来病因。”
“我们怀疑是研究方向出现了问题，”克拉克直视着林斯的眼睛，“所以，我们想要重新开始。”
“一个很好的想法。”林斯评价道。
“我知道，阿德勒家族和林先生之间存在着一些不愉快，”克拉克诚恳说道，“但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您愿意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研究吗？”
“这又是一份招聘？”林斯看着克拉克，“我与阿德勒家族相识多年，还是第一次有如此殊荣。”
克拉克不好意思地笑了：“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嘛。”
“所以，我也想给您一个小小的提醒，”林斯没有管克拉克，继续说道，“如果它对您有所帮助的话，我将不胜荣幸。”
“眼睛里的野心和恶意收一收，太明显了。”
“我猜猜看，你们的研究大概是出了些问题，所以需要我来挡枪。”
“我说得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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