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檀(1) 囍
林重檀已死两年。
这两年里他一次都未入过我的梦-
两年里, 我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天极宫,跟着国师修行,但最近因父皇身体不适, 我从?天极宫搬回宫中。
回去的那日是个雨天。
绵绵不绝的雨让我心里本能地生起厌恶,这场雨似乎已经持续很久了,从?六月初就开?始下。
“哐——”
一声巨响,我的马车遽然停下。
“怎么了?”我对外?面驾车的车夫说。
“回殿下,是车轮卡住了, 雨下得地里全是泥,轮卡石泥里了, 还请殿下稍等片刻。”
折腾了很久, 马车都没有重新驶动。我不由掀开?车帘,纷飞的雨丝迎面扑向我,我被冰冷的触感刺激得闭了下眼。
明明是夏日, 这雨水却寒得厉害。
天色乌中泛蓝, 层层叠叠的灰云似要泼在地上,黄昏之际的京城郊外?静谧, 只有雨声和我的人推车发出?的声响。
众人正辛苦地想将?马车推出?来,我见状对他们?说:“我先?下来,你们?再推。”
钮喜过来扶我。
站在伞下看他们?推车的时候, 我余光似乎瞥到?什么, 转眸一看,发现远方竟有个未打伞的人。那人面容被长发遮掩, 看身形像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纪, 浑身白?衣湿漉漉, 水洇透衣摆顺着流。
“钮喜,你让人给那位公?子?送把伞。”我话说出?, 钮喜却有些惊愕地说。
“九皇子?,这附近没有旁人。”
我想说钮喜是不是被雨遮着了眼,就发现刚刚我还看到?的行人不见了。
只一个转头的时间。
一个大?活人就从?我面前消失了。
“九皇子??”钮喜唤我。
我错愕地收回眼神,心里莫名不安,但转念想也许真正眼花的人是我自己,“没事,应该是我不小心把树看成了人。”
一会后,车轮被推出?来,我重新上了马车,却发现车厢里比车外?还冷。目光一寸寸地扫过车内环境,我看到?从?车帘一直蔓延到?我脚上的水印。
是我自己的。
最近应该是没有休息好,才看花了眼,总不至于看到?鬼-
父皇的病有些严重,每日都要服药。药有助眠之效,饮服后人就要昏昏沉沉入睡。我守着父皇睡着后,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原来是太子?来了,他才跟几位大?臣商议完朝事,匆匆赶了过来。
我用眼神跟他示意父皇宿下了。
太子?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直起身又朝殿外?看去。我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迟疑了会,还是站起同他一起离开?殿内。
雨还未停。
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轻摇曳。
太子?跟我细说了父皇的病,然后话锋一转,“弟弟用过膳了吗?”
我摇头,“我待会回华阳宫用膳。”
说话间,廊外?的风变大?,有雨丝刮在我脸上。没等我有动作,太子?先?一步抬手?将?我脸上的雨丝捻去,“也好,回去看看你母妃,明日再到?孤宫里来。”
我本不欲答应,但我后想到?我这次回来定是要在宫里常住的,早一日去东宫,和晚一日去并没有多大?差别。之前我偶尔回宫小住,太子?就已经邀我数次,我不能次次都拒绝。
翌日,还没等我去东宫,东宫的软轿先?过来了,来人说太子?已经下朝了,正在等我。母妃见到?此幕,有些生气,低声说太子?仗着自己监国,越发没有规矩。
我心里也明白?,但只能先?宽慰母妃,“ 母妃,我去趟东宫就回,太子?……他跟我关系亲近,没什么的。”
母妃还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忧心忡忡地望着我。她这段日子?为父皇的病操劳不少,人都瘦了不少。我不想她再为我担心,极力说了些宽慰的话,这才将?人哄住。
东宫还是原先?的老样子?,其穷工极态、鸿图华构是旁的宫殿无法比的。
我到?时,太子?却不在。
原来边疆有急报,太子?不得不先?离开?。他临去前,特?意让宫人留下我,说晚些一起用膳。若我困了,大?可在他榻上睡一觉。
我的确有些困,昨夜我陪着母妃说了好一会话,聊到?深夜,今晨我又早早起来,去御前服侍父皇用早膳喝药。忙转一日,昨儿又车马劳途,就着窗外?细雨声,我越发困倦。
最后还是没撑住眼皮,但我没在太子?寝殿宿下,而是让宫人给我另择一处偏殿。我褪去外?裳囫囵宿下,睡意在沾枕后越发不可收拾,只是我睡到?一半,却觉得冷。
不仅冷,我还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仿佛有什么东西压着我。
我想睁开?眼,但发现自己动不了。
意识半清醒半混沌,我不由地蹙眉,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可下一瞬,我发现还有更?糟糕的事情?。
压着我的东西好像是个人。
我感觉到?有手?在摸我的脸。
我从?未碰过这么冷的手?,手?上似乎还有水,被抚过的皮肤都留下水渍。对方摸得很细致,甚至我不得不因为他的动作而抬头。
为什么我说他?
因为这只手?很修长,不像女子?那般纤细小手?。
是太子?吗?
他在做什么?
他是在我先?前喝的茶水下了药?所以我才无法凭自己意愿动?
我的脸因为水渍而变得湿漉,我眉头越蹙越紧,紧接着,那只手?游离到?我的耳垂,他似乎在认我一般,恨不得将?我脸上每一寸的肌肤都摸到?。
在这种古怪的压制下,我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发出?了声音。
“太子?哥哥,你别逗我了。”
这句话一出?,那只正在摸我耳后皮肤的手?突然停住了。
我以为是太子?停手?,刚想继续说让他把我的药效解了,我就被大?力翻了过去。翻得太快,我的脸埋在了枕头里。我这时也有些怒了,但也清楚自己现在跟太子?作对不得,只能闷着声又唤了他一声。
可哪知道几乎是同时,我的蔽膝连着外?面的一同被扯了下去。
掌掴声响起时,我先?是一怔,随后恨不得羞死过去。只是我意识并未完全清醒,也无法掌控自己身体,连眼睛都睁不开?。
连着掌掴好几下。
我呼吸变得不畅,那人应该是发现了,他停了手?将?我的脸从?松软的枕头里挖出?。我不由分开?唇喘.气,我想我此时定是狼狈极了,而下一刻我就顾不上狼狈不狼狈,因为我闻到?了药香味。
那香味笼罩住我,好像还一点?点?地变浓。
我浑身僵住,耳边是我自己凌乱微低的喘.气声。
有水滴在我身上,是那个人身上流下来的。等等,是水吗?为什么感觉比水要粘稠?
没等我想明白?,我又挨了几下掌掴。
掌掴之后,是轻柔的舔吻。
作者有话要说:鬼檀不是人,所以大家看接下来的内容要做好心理准备。
鬼檀(2) 囍
遭受的一切都让我无法适应, 我似乎在战栗,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举动,更是因为我闻到的药香味。
中药混着香味, 我只在林重?檀身上闻到过?,可他死了的,他已?经死了两年。
退一万步说,就算林重?檀没死,他也不可能随意进出东宫。
到底是谁?
还是说我在做梦?
可梦真会有这么真实的感觉吗?
我睁不开眼, 也无法动弹,只能被迫承受发生的一切。视觉被断, 触觉便愈发灵敏, 我的意思?仿佛也清醒了,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些触碰。
这是一些极为侵犯和下流的触碰,原先在太学?的时候, 林重?檀也喜欢如此, 不对,林重?檀并没有这般过?分。
我虽愤怒、羞耻以及害怕, 却拿他没办法。当脚踝被冰冷的手指攥住拉开时,我心里的害怕抵达顶峰,我越发战栗得厉害, 大抵是害怕的缘故, 我竟能稍微掌控自?己?的身体。
我猛然伸出手,似乎捉住了一缕长发, 而待我睁开眼时, 手里的长发却不见了。
第一时间我先检查起自?己?的情况, 衣服都在身上,甚至被子都盖在身上。我忍着耻意, 摸了摸自?己?的后腰下方,也没有被掌掴后该有的疼痛感。
看来真是我做了一场荒唐梦。
这场荒唐梦让我久久回不过?神,连跟太子说话,我都控制不住走神。
“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我回过?神,才?发现太子离我很近,似乎都快把我搂入怀里。我连忙从?椅子上起身,“我、我担心父皇的身体,太子哥哥,我今日还想去看看父皇。”
太子抬眸盯着我,不知是不是我错觉,他眼中似乎有不悦闪过?,只是他对我说话时,又是温和的,“孤明白你忧心父皇龙体安康,但太医说父皇养病要静心,不能太多人前去打扰,明日再去罢,今日留下跟孤说说话。”
话虽温和,意思?却不肯放我走。
我只能重?新留下,用过?晚膳后,我再次提起要回去的事情,并说母妃在等?我,太子这才?同意让我离开东宫,但他让我明日早些过?来,陪他一起用早膳。
我不是傻子,能感觉得出太子对我的态度越发奇怪。这种感觉让我不安,但我一时想不出办法来解决。
不过?对于我而言,另外一件事比太子的事更为棘手。
我开始频繁地?做荒唐梦。
只要我睡着,无论是哪里,梦里都有一个人在欺负我,而且一次比一次过?分,上一次他都把手指塞了进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开始惧怕睡觉,我也找了太医委婉地?说了我情况。太医给我开了药,可几日喝下来毫无疗效。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发生了。
虽与我无太大干系,可这件事在京里引得许多人惶恐害怕——
京城里已?经有好几个贵族子弟无端毙命,有的死在自?己?府中,有的死在烟柳之地?,更有甚者,就死在大街上。
据说那些死者个个死得极惨,眼珠舌头?都割了,有的连手也被砍了。因为这事,京中人人惶恐,尤其是那些出身勋爵人家的儿郎,都怕哪日死的是自?己?。
这日宋楠进宫,我看到他的表情,顿觉不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宋楠脸色凝重?地?点头?,“关在京城郊外的那个人死了。”
段心亭死了?
还没等?我问,宋楠接着说:“死法跟京里的那几桩命案很像,都是被挖了眼睛隔了舌头?,手也没了,但有点不一样,发现时他泡在院子里的水井里。”
本来那几个贵族子弟的死已?经让我觉得奇怪了,任凭凶手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手法极至残忍杀了这么多人后,还没有一个人看到他。
段心亭的死就更加匪夷所思?,没几个人知道他被关在那里,凶手怎么会去那里杀了他?
我正想不通并觉得心里发寒时,宋楠冷不丁说:“属下觉得不像是人做的。”
“什?么?”我看向他。
他眉头?紧锁,“房门是外锁着的,没有撬开的痕迹,夜里有人守夜,没有听到动静。而且血迹满墙都是,可房门外就一滴血都没有。水井里倒是有血,但水井旁没有。若是人,以极刑杀了他,没必要多此一举把从?房门到院子水井这一路的血擦掉。”
宋楠的话让我更觉恐怖,不是人做的,难不成是鬼?
如果我能还魂,这世上保不齐真有鬼。
鬼……
我莫名想起一个死了两年的人。
不可能,不会是他。
我强行把脑海里的可能性?掐灭,压着心里的复杂情绪对宋楠说:“把尸体处理了,不要伸张,多给些银子安抚好看到尸首的人,必要的话,把人送离京城。”
“是。”宋楠接令离开后,东宫的人又来了,请我去东宫用膳。我现在实在没心情应付太子,只能托词身体不适拒绝了,但我没想到太子竟亲自?来了。
“弟弟是哪里不舒服?”太子大步走进来,没几下就到我跟前,他扶住我要行礼的手,“无须跟孤多礼,孤听闻你身体不舒服,是哪里不舒服?”
他说着伸手要来摸我额头?,我连忙扭头?躲开,“先前胃有点难受,现在没什?么大碍了,劳烦太子哥哥关心。”
太子的手停在半空,片刻才?收回去,“胃不舒服不是小事,孤带了太医过?来,先看诊。”
太医为我看诊,说我的胃并无大碍,不过?近来思?绪不宁,最好服用一些静心宁神的药。
“思?绪不宁?弟弟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太子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对上那双眼,习惯性?地?说没什?么,但显然这次他不准备轻易放过?我,屏退太医、宫人后,竟直接将?我搂抱入怀。
我被摁在他腿上,想挣扎推开,力气却不如他大,又怕外面的人听到,只能压低声音说:“你这是……做什?么?”
“谁让弟弟不愿意说实话,孤只能用这个法子了。”因姿势问题,我现下比太子高,他需仰头?看我。窗外的光线渡进来,让他的瞳眸有几分透明之感,似番邦的琉璃珠,美亦勾人,“还不说实话的话,孤可能要更过?分了。”
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放在我腰侧的手轻抚起来,我心里抗拒害怕,但还是不想说清楚缘由,“我做噩梦。”
“都梦见什?么?”
“就是些吓人的东西,我怕,所以总是半夜醒来。”我含糊着说完,下巴就被捏住。
太子将?我脸抬起,手指似把玩似掌控,原先太子对我的态度就不大不像个兄长对弟弟的态度,如今更甚。比如现在,我居然觉得我就像他宫里的妃子,才?会被摁坐腿上,捏着下巴。
“是被近来宫外发生的凶案吓住了么?怎么胆子这么小,罢了,你还是搬来跟孤同住。”他边说,手指边摩挲我下巴的皮肤,就像他那次在东宫做的一样,但这一次显然比之前要过?分,我察觉出他想将?手伸进我唇里。
我本能地?拒绝,可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声响。
好像是母妃回来了。
我听到动静,想当即从?太子腿上起来,但他不松开我,还搂得更紧。
“我母妃回来了,太子哥哥,你松开我。”我着急地?推他,他倒好,一把捉住我手,不言也不松手,我慢一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想要我答应他之前的事。
我一点都不想答应,可我更不想被母妃看到我坐太子腿上。她要是看到了,肯定要生气难过?,说不定还会为了我跟太子一搏。
外面的声响越来越近,我慌乱看向门,又看向太子,他似乎根本不怕被人看见这荒唐一幕,冷静地?坐着。我张了张嘴,无奈同意,“我答应你,你快松开我,我母妃真的过?来了。”
太子得了我这句话,唇角略勾,松开手。
几乎是我刚站起来,门外就响起母妃的声音,“从?羲,你在里面吗?”-
母妃知道我要去东宫睡,自?然不同意,但在我软磨硬泡,说民间许多关系亲近的兄弟时常抵足谈心,并无什?么,我也只是过?去睡一夜,不会有什?么事情之后,勉强同意了,但她也说翌日清晨就派人去接我。
我之前有跟太子同榻过?,但那时候是白日,而且我当时没能睡着。这一夜,我背对着太子,心里的警惕远超平时。
忽然,我感觉到一只手伸了过?来,我登时抓住那只手,“做什?么?!”
太子似乎笑?了一声,他声音在深夜听起来更低沉,“没什?么,怕你受寒,想将?被子扯上来些。别怕,孤不做什?么,只是抱着你睡。”
说着,那只手从?我手里抽离,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又探进被子里搭在我身上。我极为不适,想说自?己?不习惯被人抱着睡,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觉得困倦。
我意识开始模糊,陷入睡眠。
但没多久,我被冷醒了。
按道理说,虽近日时常下雨,但终究还未入秋,我又盖着被子,不该被冷醒。
我说我被冷醒,也不准确,因为我再一次无法睁眼,无法动,就像我之前的每一夜一样。
我想我又做梦了。
这一次还是荒唐梦,我沉默地?忍受着梦里的一切,心想还有多久才?能结束。可过?了一会,我隐隐觉得梦里的人跟往日相比不一样了,他似乎生气了。
他的动作?比以往每一次都粗鲁和过?分,当他舔咬我脖颈时,我好像因为吃疼而发出了吸气声。
真的是梦吗?
我想唤醒旁边的太子,但我这个想法像是被他洞察,那人第一次在我梦中发出了声音。
他呵的笑?了一声,意有嘲讽。
这声音很耳熟。
我再度想起不该想的人。
就在此时,一个雪冷如冰的东西探入。
一点点地?、慢慢地?。
我惊愕于梦里发生的一切,还想起我今夜是跟太子同塌而眠,太子现下正睡在我旁边。
鬼檀(3) 囍
冰冷之感由里升起, 我在呼吸一窒的同时?,也彻底意识到我正在经历什么。
他竟然……
不管是梦还是现实,不管这个人?是谁, 我此时?心里都被愤怒和羞辱感填满,我想睁开眼睛,想狠狠推开对方,想杀了对方,可是我做不到, 我连动都动不了。
我只能浑身?发抖。
他贴着我耳边,却无气息落下, 我感觉到他在似有似无地亲吻我的耳垂, 但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毕竟那个人?不带一点慈悲,甚至还将我肆意摆成雌兽的模样。这无疑是一场沉默又喧闹的暴行,我虽无法言语, 却能听到声音。
那些无、无耻的声音……
我承受不住地眼睛泛起酸涩, 但这酸涩又并非完全因为疼痛。我不得?不咬住唇,试图用旁的疼痛来克制自己, 但那个人?居然很快就发现了。
他用手指撬开我的唇,不许我咬着。同时?,我发现自己的牙齿和舌头可以活动, 便想靠此来反击, 于是我很用力地对着那个人?的手指咬下去。
可是我咬得?那么用力,却没有尝到血腥味, 那个人?也好?像感觉不到疼痛, 甚而他又笑了一声, 很低的一声笑声。
被我咬的手指更是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摸起我的舌头,我意识到后, 当?即想松开,可已经晚了。
他将我翻过来,一只手用力扣住我的双颊,我吃疼被迫分开唇,继而他的手指伸进我的口里,像是在探索一般,一点点地摸,甚至还摸到我的舌根。
津液都快包不住,我受不住,发出呜呜声,而在这时?,我的手臂好?像碰到不属于我的第三只手。
是太?子的手吗?
他是醒着的吗?
我瞬间僵住,本能地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欺.辱我的人?却开始变本加厉,他将我抱起,那瞬间我还是没忍住呜咽了一声。不仅如此,他还抓住我的脚。
我的小腿被搁在不属于我的第三只手上?,每一次悬空之后我都能碰到那只手。
手的主人?似乎没有醒,并没有动,可我是有意识的。
这种羞辱让我无地自容,那个人?却温柔地抚摸我的后颈,但我又觉得?这不是温柔,他恨我,在报复我。
我终是没有控制住泪水,更糟糕的是,我在哭到浑身?战栗的状态下弄脏了对方的手-
我睁开眼后,先是茫茫地看了头顶上?方的香薰球许久,才僵着脸将手放进被子里。片刻,我手指上?沾到不该有的东西,是从……那里……
不是梦!
我咬住了牙,随后又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我迅速转眸看向?旁边,床上?只有我,没有另外的人?。
太?子不在。
我心情并没有一点缓和,我蹙眉咬牙掀开被子下榻,想趁没人?进殿,先迅速把自己打理一下,但我下榻后,余光忽然瞥到什么。
我呆了一会?,才慢慢弯下腰。本该在床上?的太?子现在居然躺在床下,他双手被绑,双眼被覆,像是还未醒-
“不知?为何,孤这一觉似乎睡得?特别沉,今晨若不是弟弟喊孤,孤怕是还未醒。”
我冷不丁听到太?子的话,因为难以维持表情,我借着洗漱将脸扭开,只含糊地应道:“大概是近日朝事繁重,太?子哥哥累着了。”
我今晨忍着酸疼,几乎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太?子从床下搬到床上?,所幸他中途没有醒。
也不知?道太?子是信了还是没信我的说辞,他丢下“是吗”二字就先去上?朝了,临走前,说不用等他下朝,让我先用早膳。
我也没想等他,我匆匆回了华阳宫,沐浴更衣后,就跟庄贵妃说我有急事要去天极宫。庄贵妃端详我脸色片刻,并没有拦我,只叮嘱我路上?要当?心,雨路难行。
坐上?马车,听着外面的雨声,我才终于不用强装镇定。我抑制不住地发抖,双臂抱住自己,想借此让自己冷静些,可是我根本做不到。
不是梦,竟然不是梦,是……是他……
不、不可能!
他已经死了两年,不可能回来的。
虽然我不断跟自己说不可能,不会?是他,可我的确慌了,我慌到找国?师,但国?师不在天极宫,他偶尔会?离京去外地的寺庙,这一次彩翁也跟着国?师离开了。
国?师不在,我怕极了那个人?又在我睡着时?找我,于是我干脆一直待在正殿佛祖前。
若对方是鬼,定是怕佛祖的。
夜幕渐渐降临,外面的雨声从门窗缝隙透进来,淅淅沥沥,绵长不断。我垂眸不断低念佛经,虽然我已经很困,但我不敢睡。
遽然,我身?侧的一排蜡烛被不知?何处来的风吹灭了几根。
我念经的声音不由一顿,身?后的殿门在此刻“嘎吱”沉闷一声被打开,卷进来的风将我面前的书页吹翻了一面。
幽弱烛火下,一句佛语入我眼中。
“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我伸手摁住那句佛语,徐徐转过头。
殿门立着一人?,他撑伞而来,手里还拿着沾着雨珠的油纸伞,素裳绸服,伞面微抬后,露出的面容是我怎么都无法忘记的一张脸。
我不知?道来者此刻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但我应该是无比害怕地看着对方的,尤其?在看到那张温白若莹的脸,一点点褪皮,露出里面的红肉白骨时?。
我想张口唤人?,钮喜他们就在殿外,只要我喊一声——等等,他就是从大殿正门进来的。
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腿也发软,根本无法站起来。我已经被眼前的一幕骇破了胆,逃都没法逃,等到对方走到近处,我方提起一点勇气,抓起手旁的佛经向?他砸过去。
他略一偏头,轻松躲开我的攻击,我见状,扭过身?想迅速逃离此地,但我真的腿软得?厉害,踉踉跄跄几乎是跪行在地上?,而下一刻,我的身?上?多了一个人?。
他压着我,很轻地唤我,“小笛。”
林重檀回来找我了。
以鬼魂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引用:
“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大藏经《普贤行愿品》
鬼檀(4) 囍
我止不住地哆嗦, 连一丝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软在对?方怀里。林重檀会杀了我吗?他?一定是回来报复我的吧。
我当初报仇报得那么狠,把他?一切都?毁了, 他?的恩师也?死?了,他?自己死?于时疫,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他?恨我的。
京城里那些莫名死?的人,段心?亭……现在轮到我了。
越想越慌乱,我几乎无法发出声音。我像鱼肉, 此时任人宰割,只要林重檀想。
扣在我肩膀上的手似乎收紧了些, 然后?我被翻了过来。翻过去的瞬间, 我不由闭上眼?。好像有东西滴在我面上,比水要粘稠。因为意识完全清楚,我很?快就发现是什?么。
是血。
那次我做梦梦到有东西滴在我身上, 也?是血。
我牙关打颤, 可就在这时,冰冷的舌头抵了过来。我不想张嘴的, 可我的确怕极了,我甚至不敢睁眼?看林重檀现在的样?子。
一吻结束,我还在发抖, 忽然听到林重檀的声音。
“这么怕我, 那自己把裤子褪了。”其?实他?还说了一句话,但那句话根本不能在这里说。
我和?他?在佛像前亲吻, 已经?是对?佛祖的大不敬。
我迟迟不动, 林重檀像是没?了耐心?, 他?竟自己动起手来。我只能勉强鼓起勇气,去拦住他?的手, “不、不行?,这是在……佛像的前面,佛祖看、看着……”
“看着又如何?”
我忍不住睁开眼?,“这是对?佛祖的……”话语未完,我发现他?不知何时脸恢复正常了,但也?不能说完全正常。
林重檀的脸白得不似人才有的肤色,惨白冷色,眼?下?则隐隐团着黑气,见我睁眼?,冰冷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他?并未言语,只微微偏头示意我继续说,似乎想知道我还能说出什?么话。
我拼命压住自己的害怕,对?着此时已经?成为鬼的林重檀说:“对?佛祖不敬,会有报应的。”
他?听到我的话,陡然笑了起来,森然骇人的脸在一瞬间活色生香了起来。眼?眸低垂,烛火跃入其?中,他?语气温和?地对?我说:“我如今都?成鬼了,还怕什?么报应?”
我迟钝地意识到林重檀跟原来完全不一样?了,他?不再是人,不再把世俗礼法放在眼?中,在他?心?里,也?没?有佛祖。也?意味着,我对?上这样?的林重檀,没?有胜算,我说服不了他?,也?制止不了他?。
然而接下?来的事也?印证了我的说法。
他?要我自己把衣服解了。
我不愿意,可我根本没?办法跟林重檀抗争。我唤人,无人应我,我拼死?挣扎,但如蚍蜉撼树,最后?被压在明黄.色蒲团上,纱衣堆在腰间,正上方对?着就是金刚怒目的佛像。
我紧绷的情绪完全坍塌,什?么也?顾不上了,只能哭求林重檀,“求求你,不要、呜……不要在这里……”
这三年里,我无数次跪在这里祈求心?安,对?我而言,这里是最后?一块净土。为保住这个地方,我甚至主动伸手搂住林重檀的脖子,像个求人怜爱的娈.童.妓.子。我看他?迟迟未说话,还用唇瓣去碰他?冰寒的唇,“檀生,我求你……别、呜呜……在这里,我们去、去其?他?地方。”
鬼檀(5) 囍
林重檀伸手捻去我腮边的泪, 他似乎被我这番举止取悦到,眼里有了点笑意,“那小笛再亲亲我。”
我咬了下唇, 才?像刚才?那样凑近,可贴上他唇后正要离开?时,他就先?一步偏开?脸。
“不是这种亲。”林重檀说,贴在我后腰下方的手指捏了捏,“小笛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对不对?”
我更觉羞辱,但我眼下除了应下他的要求, 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努力压下眼睛的酸涩, 再度凑近,轻轻蹭对方唇后,犹豫着探出舌头。
在我记忆里, 我从来没?有这样过, 每次都是林重檀这样亲我。他有时候不满足浅吻,就要我张口, 亲得我舌根发麻,呼吸不畅才?肯放开?我。
我不喜欢这种吻法,总觉得太过亲密, 所以我时常不肯应他要求, 他便会想旁的事情?哄我。或者一点点亲我,舔舐我唇瓣, 含咬我耳垂, 亲到我面红耳赤不得不张开?唇。
但那时候我和林重檀是在太学, 现如今我和他隔着仇恨不说,他还成了鬼。
他身上真冷, 无论是手,还是唇,一点热度都没?有。我笨拙地效仿林重檀先?前做的,可我真的做不来,再又一次与他舌头卷在一起时,我实?在受不住这种感觉,飞快退出。
“这样、够了吗?”我一边问他,一边忍不住舔掉唇瓣上的水渍。
林重檀眼眸似乎暗了暗,随后慢慢将我被扯到臂弯处的衣服拉了回去。我登时反应过来林重檀的意思,在他扶我起来的时候,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下佛堂的殿门?。
有一段距离。
我自然是不愿跟林重檀发生那种事的,他是人时,我就不愿意,更何况,他现在还是鬼。
我要逃走。
在离殿门?越来越近时,我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快到我几乎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我不敢看林重檀的表情?,等手已经可以够到殿门?,我猛然用力推开?林重檀,飞快地往外逃。
我想外面有人,也许能救我,尝试逃出去总比任由林重檀宰割好。
在我往前逃的时候,我似乎听到林重檀的声音。他生气了,唤我的声音比先?前沉声许多。
我没?回头,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前逃,但先?前我的亵裤被林重檀脱了,即使刚才?我想穿,他也不许我穿。
此时我仅仅用外袍勉强罩住自己的腿,一跑起来,外袍不由被风吹动,我的腿也随之露在外面。
但我顾不得太多,在又一次听到林重檀唤我的声音,声音还离得特别近,仿佛就在耳边说的时候,我太过慌张,竟狠摔在地上。
疼痛须臾传达全身的同?时,我发现自己的腿也软了,刚刚的逃跑已经花掉我大半的勇气。
在发现自己站不起来的时候,我不由回头往后看。相比我的衣衫不整,林重檀连领口都未乱。他显然是怒了,眼神冰冷地睨着我,似有惊涛骇浪在翻涌,唇也是抿着的。
我意识到自己被捉到,下场肯定会比方才?惨许多,
我怕极了,更想逃离此地,便用手往前爬,但没?爬一会,一双锦靴便悄然无声步入我眼帘。
我顿时僵住,片刻后,我屏住呼吸徐徐往上看。林重檀就站在我面前,他半点表情?也没?有地低头看着我。
“不……”我好像又被吓哭了,我不想那么没?用的,可我办不到,我只?能对着林重檀摇头,“不要,你、你别过来。”
我撑起身体,手脚并用地朝刚才?来的方向退,因为这个动作,我身上的外袍散得更开?了,我又觉难堪,忍不住分出一只?手拢住外袍。
但下一刻林重檀就抓住我那只?手,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他抓起扛在肩膀上。我先?是一顿,继而?试着挣扎,只?是没?挣扎两下,我又突然被放下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简直让我睁不开?眼。
林重檀像是极其不满我的逃跑,以及挣扎。他将我翻过去,就抵在长廊的柱子上,外袍被掀到腰间,手掌紧接落下。
我浑身发抖,尤其在听到风把?长廊的灯笼吹得摇摇晃晃发出声响的时候。
这个长廊平时不少人走动,夜里也有提灯守主烛人经过。
可林重檀根本就不管这里是外面,他带着惩戒意味地掌掴我,每一掌都紧贴后腰下方。我一开?始还躲,后面发现自己躲不了只?能软弱地抽泣呜咽,我连求他也不敢了。
直至我觉得那一块皮肤都要被打麻了的时候,林重檀终于停了手,他重新将我扛在肩膀处,如带着自己的战利品一般重新回到先?前的大殿。
而?我只?能努力将脸上的泪给擦掉,压下呜咽声。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想让小笛逃掉的,但鬼檀不同意。
鬼檀(6) 囍
跟我逃时不一样, 林重檀这回走得极慢,而我的外袍此时还?堆在腰间,被他手臂阻拦着, 无?法顺利滑下来。
我无?疑感觉到羞耻,在擦掉脸上?的泪后,我小小地尝试挣扎,希望他能将我从肩膀处放下来,可才挣扎一下, 他抱着我的那只手就箍紧了。
不仅如此,他还?偏过头。
我呆了一会, 才意识到他方才做了多么孟浪的行为, 他……他怎么能就着这个姿势亲……
那一块的皮肤仿佛烧了起来,火苗一直烧到我脸上?,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揪紧林重檀的衣服, 进了大殿后, 我脸上?的烫意也迟迟未褪。
而一进殿,殿门就自动合上?了, 本来还?供殿内明亮的烛火被关门卷进的风吹熄数盏,殿内骤然昏暗不少。
我大脑也随之清醒不少,“不、不……我错了, 我不逃了。”我仓皇地向林重檀认错, 希望能制止对?方的行为。
可林重檀并?不理会我,他刚放下我, 就将我抵在墙上?, 他离得很近, 近乎把我困在他与殿门之间,一点缝隙都不留, 手指则是极为不客气地抚摸我被打的地方。
我吃疼又慌张,但我先前用的办法现在根本不起效,无?论?我怎么撒娇,或是哭,他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我余光瞥到森严的佛像,身?体忍不住哆嗦,我推不开林重檀,甚至他的手……
“林重檀!”我拼了命地并?拢,“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想做、做什?么都行,但不要在这里……”
林重檀顿了一下,我感觉到事?情有转圜之地,还?想再说什?么时,他先一步说:“什?么都可以?”
他眼睫微垂,眼底的情绪越发让我看?不透。
我觉得他想让我做的事?肯定不是好事?,不免迟疑。我才迟疑一小瞬,林重檀就没了耐心,手指又开始作恶多端。
“可以!什?么都可以!”我没有办法了。
林重檀闻言,慢条斯理拿出手,殿内光线虽昏暗,但我偏偏看?清了他手指上?的水渍。
他凑近我耳旁,说了一句话。
我登时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他没有再开口,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
过了一会,我松开咬着的牙问他:“是不是我做了,你?就不会再做其他事??”
林重檀没给我准确答复,只说看?我表现。
蹲下去时,我一直在抖,而林重檀则是催促地压了下我的头。我忍不住眼泪,又毫无?办法,哆哆嗦嗦伸手时,我真恨不得死了算了。
可我死了,母妃父皇他们会很伤心,尤其是母妃,她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不想让她难过。
这不是我第一次替林重檀做这种事?,第一次是在太学,我做得很不好,不仅牙齿磕磕碰碰,后面还?干呕不止。
我还?记得林重檀生气了,脸色极其难看?。
我抬眸往上?看?了一眼,林重檀正低头看?着我,大抵是变成鬼的缘故,他即使什?么表情都没有,也显得阴森,只是皮囊雪白,配上?浓黑的双眸,纵使阴森也漂亮。
他与我目光相触,手指像是玩味地碰碰我唇瓣。
我明白他是不会改变主意了,重新敛眉,然则我完全不敢正视我眼前的东西,更不敢去看?林重檀背后的佛像。
我在这里做这等淫乱之事?,已经无?颜面佛。
几乎是半阖着眼才碰上?的,入口冰冷,我哆嗦得更厉害,因为哆嗦,牙齿控制不住撞到。
几次之后,我忍不住停下,“我、我做不了,你?杀了我吧。”
林重檀放在我头上?的手顿了顿,他一直盯着我,听?到我的话,眼里似乎有了无?奈,但也许是我的错觉。
“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先发脾气。”他低声?说着,忽然我就跟他调换了个高低。
那瞬间,我差点尖叫出声?,但好歹忍住了。我想推开林重檀,可我力气不如他大,我还?不敢推重了。
原来他口里未必一直是冰冷的。
渐渐的,我身?体越发软绵无?力,若非林重檀的手摁着我,我都要滑坐在地。
我声?音染上?哭腔,求林重檀不要继续了,只是他并?不听?我的。意识恍惚间,我骤然对?上?佛像。
佛像庄严,坐于莲花宝座,藻井下一半巍峨身?躯隐于阴影,双眸低垂,似怒似怜看?着我。
我抬手捂住唇,来抑制住不该出来的声?音,眼里的泪越累越多,身?在极乐世界,心在无?间地狱。
我好像被一分两半,一半的我沉沦到不可自拔,另一半的我为之羞愧,恨不得自裁。
佛祖不会再原谅我了,我也不配再读佛经。
林重檀一定是故意的,他故意用这种方式让我无?颜面佛,甚至我今后只能看?到佛像,就会想起今夜我与他发生的事?情。
结束的瞬间,我终于没控制住哭出了声?。此时腰间的桎梏离去,我身?体无?力地往下滑,但还?没坐到地面,就被搂住了。
林重檀一面搂着我,一面咽下去。他好像在品尝什?么美味的东西一般,还?舔了下唇。
我因在佛祖面前放浪形骸,已经近乎崩溃,见?到这一幕,更是忍不住,一时激愤,竟冲动地抬手打了林重檀一巴掌。
清脆的掌掴声?在空旷大殿响起,我猛然清醒,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多冲动的事?情。
我的手打麻了,足以说明我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按道理林重檀是鬼,应该是我打不到,但我的确结结实实地掌掴了他。
林重檀方才还?算缓和的目光一点点变冷,我心里害怕,想做什?么来弥补,就忍着怕意,抬手小心翼翼抚摸他的脸,“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对?不起,很疼吗?”
我伸手过去的时候,很怕林重檀会发火,但还?好他平静地接受了我的手。
林重檀转眸扫了眼我的手,又看?向我,我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抚摸的手不由?停住,“要不你?打回来?”
“好啊。”他应得很干脆。
我顿了顿,默默将眼睛闭上?,暗中希望待会那个巴掌别太重。
这种等待巴掌落下来的感觉很不好,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打,也不知道会打多重。就在我久等半天都没等到,刚想睁开眼看?看?情况,我就被亲住了。
之前的逃跑和刚才那一巴掌已经耗费掉我所有的勇气,我不敢拒绝他,只是在林重檀想伸舌的时候,不由?地想躲。
他刚刚才……
脏……
林重檀脾气好像变好了,发现我躲也没说什?么,只是转亲我脸颊。我忍了好久,被舔颈窝时,实在忍不住往后缩,“你?答应我不在这里……”
然则我身?后就是殿门,躲不到哪里去。
林重檀含糊地嗯了一声?,头却还?埋着,我蹙蹙眉,小小地推了他一下。他这才慢吞吞抬起头,然后将我抱起,问:“你?住处在哪?”
我不想告诉林重檀,但我更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只能给对?方指路。被抱着走了几步后,我忽然意识到什?么,“等等,我……裤子还?在里面。”
说这话时,我恨不得藏起自己的腿。
林重檀脚步一停,方才还?在殿里的裤子须臾到了他手上?。
他把裤子塞给我,“自己拿着。”
我觉得羞耻,可又不得不紧紧抓着裤子,怕它掉在长廊,被其他人捡到。
这一路空荡荡,一个人也没遇到,我意识到这跟林重檀有关,心里越发无?措。
我还?能逃出去吗?钮喜他们还?活着吗?
因为我是来天极宫清修的,住处不比宫里奢华,甚至还?不如我原先在姑苏林家的住处。
林重檀用抱幼童的姿势将我抱进房中,先环顾周围,才将我放在床上?。我刚被放下,就钻进被子里,想先蔽体。
我钻时偷偷看?了林重檀一眼,他没管我,倒是在我房里翻箱倒柜起来。我没敢问他在找什?么,只能躲在被子里先把裤子穿上?。
但我才穿上?没多久,就被林重檀强行从床角抱到他腿上?,再度被褪去裤子。我瞥到他手里的东西,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腿,方发现我的膝盖磕破了,有些许血丝渗出来。
应该是我先前摔的那跤导致的。
林重檀用温壶里的水打湿手帕,开始清理我膝盖上?的血迹。
原先我也受过伤,林重檀那时候给我上?药,动作特别轻柔,还?总是分神哄我,但如今他沉默不语,别说哄我,看?我一眼都懒得。
我默默忍着疼痛,等药上?好后,不免松了一口气。而这口气没松多久,又提了起来。
因为我膝盖的伤,林重檀不许我穿裤子,我虽然能躺在被子里,可他在我旁边。
我已经极力去忽略他的手,但他越来越过分。我意识到这样不行,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做那档子事?。
我抓住他的手,抖着声?音说,“我今夜很累了,膝盖也疼,能不能让我先睡一觉?”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鸽得有点久,为表达我的歉意,发100个小红包,明天也更新。
鬼檀(7) 囍
林重檀由着我?抓住他的手, 他离我?很近,但因为不是活人,没有呼吸, 没有心跳,连温度都没有。
外面的雨尚未停,我?隐隐约约能听?到雨打在青瓦屋檐的声音。我?心里紧张,却不得?不装出疲倦模样。
林重檀不说话,我?只能再次开口, “檀生……”
话音未落,他便打断我?, “你是真心实意?叫我?檀生吗?”
我?被?这句猝不及防的问题打断思绪。
真心实意??
当然不是, 我?叫他檀生只是缓兵之计,可我?不能承认。
“我?……”
我?的话再度被?打断。
林重檀半撑起身,手指似有似无地碰我?脸颊, “我?离开三年, 小笛有想过我?吗?”
想、想过的。
然而想的时候,总觉得?没必要, 毕竟人已?经离世了,我?再想他不仅表明我?对当初的报复后?悔了,更说明我?对林重檀旧情难忘。
这三年我?从不主?动跟旁人提林重檀, 若想他了, 便抄写?佛经,抄写?的佛经放满了一个箱子?, 就再拿来第二个空箱子?。
原想着林重檀死了, 我?和?他的恩怨情仇也就此断了, 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变成鬼魂回来。我?隐隐觉得?林重檀的道行?不浅, 不然他也不至于到能随意?进入皇宫和?天极宫,还能控制我?的睡梦。
有人说死人反而好相处,我?如今是真切感受到了。
我?对现在的林重檀最多的是怕、是惧,而惧怕之下,心情是复杂的。
我?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面对林重檀,尤其是面对变成鬼的林重檀。宋楠说他死于时疫,死后?连个收尸人都没有。
我?知道想稳住现在的林重檀,应该果断承认自己想过,可我?不愿承认。
在这种沉默下,触碰我?脸颊的手转为抚摸,又慢慢游离到我?的脖子?上,林重檀掐住了我?的脖子?,虽然并没有用力,但我?已?经感觉到逼迫感。
他要杀了我?吗?
我?不由地看着林重檀,看着他低头靠近我?。
“我?知道了,睡吧。”他竟然只是低头吻了下我?的额头,我?脖子?上的手也收了回去。
我?愣了一瞬,不禁转头看向已?经躺回去的林重檀,“你要做什么?”
他不回我?,也不看我?。我?心里莫名很慌,又想到方才一个人都没遇到。
“你到底是要杀我?,还是想留着我?一直折辱?”这次换我?撑起身体问林重檀。
他本是阖着眼?,听?到我?这句话,长睫微动,眼?睛慢慢睁开。
“折辱?”他很轻声地重复了这个词,目光转到我?身上,“是折辱吗?刚刚小笛没有得?趣吗?”
无耻!
我?恨不得?再掌掴他一掌,但我?明白我?不能。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总之林重檀看了唇角略勾,他微一抬头,在我?躲闪不及的情况下亲了亲我?的唇,“如果这是折辱,那我?是决心要一直折辱你。你若像先前一样试图离开我?,我?会——”
他停了一下,“杀了你身边所有人。”
他的话令我?胆寒,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才躺下的,甚至怎么样才让自己闭上眼?试图睡着的。
林重檀的威胁昭著,他就是明明白白告诉我?,如果我?再想着逃,我?身边的人都会因我?而亡。可若我?不逃,难道我?要一辈子?都被?他困在身边,做那种无耻的事吗?
我?根本就睡不着,但我?不敢动,也不敢睁眼?,我?怕林重檀发?现我?醒了,就不会放过我?。在这种情况下,我?冷不丁听?到林重檀的声音,“明日我?有事情要做,你乖一点?,别?乱跑。”
这句话结束,我?顿时觉得?眼?皮特别?重,瞬间没了意?识。
等我?醒来,已?是翌日清晨。
床上只有我?一个人,林重檀消失了。
我?愣愣地坐了一会后?,立即掀被?下榻。我?刚穿好衣服,门被?敲响,“九皇子?醒了?”
是钮喜的声音。
我?闻声匆忙走到门口,差点?跟推门而入的钮喜撞上。钮喜看上去好好的,手脚都在。
“九皇子?,怎么了?”大概是我?看钮喜的眼?神太奇怪,他有些迟疑地问我?。
“你昨夜在哪?”我?急声问。
“奴才昨夜一直守在佛堂外面,后?来九皇子?您说有些累了,想回来,奴才就陪着您回来了。”
钮喜的记忆被?林重檀篡改了,不对,也有可能他看到了幻境,或者是被?短暂地迷了心窍,一些异志有说过鬼和?妖怪都有迷人心窍的本事。
但不管怎么样,钮喜没出事,那昨日其他人肯定也没出事。
想到这里,我?回头看了下房间,林重檀说他今日有事不会在,我?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一,待在这里,等林重檀回来;二,离开这里,想办法?找人求救。
作者有话要说:在着手钓鱼执法的鬼檀。
鬼檀(8) 囍
我?的腿向门?口迈了一步, 但也仅仅一步,便?顿住了。林重檀说如果我?再逃,他就杀光我?身边所有人。
我?……我?不能拿别人的命来当赌注, 可我?留下来,面临的绝对是一些我?受不了的事情。
我?犹豫不决,根本拿不定主意。钮喜看出?我?神色有异,询问道:“九皇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我?看着他, 一瞬间想让他进宫求救,可我?转念想到钮喜作为我?的近侍, 他离开一定会很快被林重檀发?现, 而?且林重檀不仅一次在宫里?入我?梦,宫里?真的有人能救我?吗?
“没事,是我?有些不舒服, 你先退下吧, 我?自己洗漱就行。”我?随便?把钮喜打发?了,然后?我?就枯坐在椅子上, 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我?变成姜从羲,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手足无措,我?毫无办法, 且做不出?选择, 最?后?竟看着夜色一点点降临。
几乎是天一黑,我?的房门?就被推开了。我?看到站在门?口的林重檀, 以及听着外?面毫无动静的声响, 明白那?些人定是又?陷入幻境, 不会过来救我?。
今日少见地停了雨,灯笼光与月色罩住林重檀, 若非我?亲眼看到他脚下没有影子,都恍惚以为走进来的人是个活人。
但仔细一看林重檀的脸,也能看出?端倪。虽然貌玉容殊,可没有活人能有他这么苍白的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他就像个一幅画,画家?用墨勾勒了形,却未为肌肤填色,任由纸的底色充当。
我?忍着害怕,抬头望向一步步走近到我?跟前?停下的林重檀,“檀、檀生……”
他眉峰微动,示意我?继续说。
“你回来了。”其实我?想说的是他去哪了,但我?不敢问,我?怕他觉得?我?在刺探他的行程。
我?的这句话好像取悦到林重檀,他微微俯下身,浓黑的眼珠子定定望着我?,“是,我?回来了。”
他说完,将我?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我?陡然悬空,本能地搂住林重檀的脖颈,怕自己摔下去。而?当我?看到他要去的方向是床榻,顿觉不妙,“檀生,檀生!”
我?慌乱地唤林重檀,他勉强分了个眼神给我?,“怎么了?”
“我?……你、你要抱我?去哪?”我?结巴了一下。
林重檀答得?快,脚步也没停,“榻上,看看你的伤。”
这句话让我?稍微安心了点,不过很快我?就觉得?不对,看我?腿上的伤,坐在椅子上也能看,何必到床榻上。
但我?觉得?不对也没用,还?是被林重檀在榻上脱了个半光,他一只手摁着我?的肩膀,不许我?动,眼神在我?膝盖停留。
没多久,手指碰到附近。
“还?要上药。”林重檀说完去拿昨夜的药。
我?盯着他的背影,鼓起勇气说,“今晚能不能……”那?个字我?不好意思说,声音低如蚊鸣,“做,我?伤还?没好。”
林重檀没第一时间答复我?,等他回来,他才?答:“好。”
我?听到“好”的时候,不由一愣,我?没想到林重檀那?么好说话。正愣神之际,林重檀回到我?身边。他如昨夜那?般给我?上药,只是涂好膝盖的伤,他还?要看昨夜被掌掴的地方。
“不用看、看,不疼的。”我?的挣扎在林重檀面前?根本不够看,他轻松将我?翻过去,更让我?尴尬的是,我?是半跪着的,上半身在他怀里?。
林重檀一只手揽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满鼻尽是他身上的药香味。
许久之后?,我?才?听到林重檀说:“没肿。”
当然没肿,我?哪有那?么娇弱,被打几下就肿。不对,我?该想的不是这个,而?是林重檀的手怎么还?在上面。
我?斟酌着语气,忽然觉得?触感有些奇怪。林重檀的手虽然冰凉,但他的手除了冰,其他与常人无异。
这会子我?竟感觉贴着我?的不是人手,而?是——
骨头。
我?被这种猜想吓住,先是猛地直起身看向林重檀,他被我?的动静惊动,双眸微微一转,眼底情绪是我?无法看懂的,我?只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简单,也觉得?自己像被他盯上的猎物。
我?咬了下牙,努力回过头。此时我?的上衣被放下,能大?概遮住后?腰下方。因为是夏裳的缘故,料子是轻薄的,轻薄到我?可以看到林重檀的手。
他的右手完好,生得?修长如玉石,像是没有被钝器砸过。
是人手,不是骨头。
我?松了一口气。
虽然我?已经清楚知道林重檀不是活人,可我?还?是不想面对非人形态的他。
我?怕。
林重檀的手托了一下,我?的姿势被调成坐姿,我?被迫坐在他的腿上,而?他的手还?未离开。我?很不自在,也觉得?危险,想自己偷偷调整姿势,但没挪开多久,就被他握住腰重新按回原处。
几乎是同时,林重檀开口道:“小笛,我?想跟你成婚。”-
林重檀那?句话,让我?整整三日都没有睡好。
成婚?
跟林重檀?
我?从未想过。
这三日林重檀夜里?都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但白日他都会消失,说有事要做。我?隐隐觉得?林重檀似乎是无法白日现身,要不然他不会每次都等天黑才?出?现。
我?膝上的伤好得?差不多,推托的理由逐渐站不住脚。我?侧躺在床上,偶尔翻个身,总能对上林重檀的眼神。
还?有,房里?开始出?现囍字,是林重檀剪的。他剪囍字时,格外?认真,原来在太学写诗作画,也没看到他这般心神专注。
他似乎是真的准备跟我?成婚。
我?……我?必须逃。
在第四日的夜里?,林重檀带回来朱红色的礼服,他让我?换上。我?瞥了眼铺在床上的礼服,袖下的手控制不住发?抖。我?勉强挤出?一抹笑,“我?今日已经沐浴过了,不想再换衣,不如改日再换?”
林重檀明显有些失望,不说话地看着我?。我?将心里?的恐惧压下,主动走近对方,这几日相处下来,我?隐隐能察觉出?林重檀喜欢我?说什么话,做什么样子。
他喜欢我?主动亲近他,跟他说些软话。
每次我?这样的时候,他通常都会好说话许多。
“我?今日真的有些乏了,不想再换衣服。”我?软着声音对林重檀说,见他毫无反应,不得?不逼自己去亲亲他的唇。
惯用的伎俩今夜并没有起效,林重檀还?是想让我?换上礼服。
最?后?,我?只能撒谎道:“我?保证我?一定会穿给你看的,但今夜就先不试了。”
这只是我?拿来哄林重檀的话,但我?清楚意识到再不逃,我?就要真跟当了鬼的林重檀成婚。
于?是,我?在第五日的清晨逃了。
我?想林重檀无法在白日现身,那?我?至少有六个时辰想对策,只要在天黑之前?想出?办法。他虽然是鬼魂,但未必没有治他的法子。
我?离开天极宫没多久,遇到东宫的人。
来人是太子身边的得?力奴才?束公公。
他一见到我?,笑出?一脸褶子,“九皇子,奴才?真是赶巧了,您正回宫,奴才?正好接到您。昨儿?北国敬献了些好东西,殿下特邀您同赏。”
束公公提到太子,我?便?想起太子跟林重檀也是有仇的,林重檀此番回来,定是来报仇的,段心亭死得?那?么惨,他会放过太子吗?
想到这里?,我?拒绝了束公公的请求。
“我?有事,就不去东宫了。”
我?是准备去千佛寺,据说千佛寺方丈是一位得?道高僧,也许他有办法。不过千佛寺的方丈乃世俗之外?的人,并不听令皇权,倒是聂家?跟这位高僧有渊源,聂家?祖父曾与这位高僧是挚友,我?听聂文乐说过他幼时时常待在千佛寺,我?可以找他帮忙。
我?让宋楠去找聂文乐,自己则先赶去千佛寺。也不知道宋楠是花了什么本事,居然能带着聂文乐与我?差不多同时赶到千佛寺寺门?。
聂文乐从跟宋楠同乘的马上下来的时候,脚都是软的。他摇身晃体地走到我?面前?,“九皇子,你找我??”
他眼神倒是极亮,死死盯着我?看。
我?现在没时间治他的无礼,“我?想见千佛寺方丈,你有办法吗?”
“有!”聂文乐答得?干脆,然则事情却办得?不漂亮。
这位千佛寺方丈并不给聂文乐这个小辈面子,传话的小僧说方丈正在打坐,暂时无瑕见客,让我?们改日再来。
聂文乐神情尴尬地走到我?面前?,“九皇子,虽然我?祖父这段日子回乡了,没办法过来,但我?父亲面子肯定比我?大?,我?现在就去请我?父亲过来一趟。”
他急忙忙要跑走,但跑到一半,停了下来,“太子殿下!草民给太子殿下请安。”
我?惊愕地寻声望去,真是太子。
他换了绛红色常服,被人簇拥着朝这边走来,瓷白的脸在山间的雾气衬托下显得?通透,一双狭长凤眼像是打着转落到我?身上,“弟弟不回宫,跑这来见秃驴做什么?难不成想请秃驴除鬼祟?”
后?面一句话,是太子走到近处,以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齐聚一堂。
鬼檀(9) 囍
他是知道什么了?吗?
不知为何, 我?竟不想把林重檀成了?鬼魂还回来的事情告诉太子。
面对太子的话,我?只能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太子哥哥这是说什么玩笑话, 我?只是这段时间一直睡得不好,所以想来千佛寺拜拜。太子哥哥怎么来了??”
“当然是为了?你。”太子抬眸看了?下我?身?后的佛寺,天光已白,佛寺被金乌之?光笼罩,森严巍峨自不用说。他因仰着头, 日光也分了?一梭进入他眼帘,映得眸色极淡, 如?番邦宝珠。
太子虽然原先常常戴着佛珠手串, 但他似乎并不信佛,看见佛寺,竟露出讥讽之?色, 不过他对上我?时, 却又轻轻笑着道:“既然你要进去拜拜,那孤陪你一起, 待会直接跟孤回宫。”
他一锤定音,根本不给?我?反驳的机会,就上前?拉过我?的手往佛寺里面去。
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回头望了?一眼, 发现?是聂文乐追了?上来。他不敢靠得太近,可也不离开。
我?其实不想让聂文乐待在这里, 与太子碰上面, 因为我?怕太子发现?我?和聂文乐之?间的关系。
我?之?前?做很多事情, 都?有让聂文乐帮忙。按道理说,我?身?为一个久居深宫和天极宫的皇子, 是不会跟外臣之?子关系熟稔的。
倒也奇怪,太子并没?有驱赶聂文乐。
一进入佛寺,有佛寺中的和尚过来接迎,但哪怕是太子来了?,他们也是说千佛寺的主持方丈此下无空,待有空时自会过来。
太子怫然不悦,眼神已经寒了?下去,我?意识不妙,连忙轻轻拉了?下太子的手臂,“太子哥哥,我?想现?在就去正殿拜拜。”
他转眸看我?,手覆上我?的手,几乎是完全包拢住,还捏了?捏,“听你的。”
我?顿觉不自然,飞快地?将?手抽回,余光突然瞥到聂文乐,他脸色古怪地?看着这边,等?撞上我?的目光,又连忙低下头。
我?实在没?有心情想聂文乐在想什么,只想着能尽快将?太子敷衍过去,见到千佛寺的方丈,不然等?到天黑,林重檀就很有可能会找到这里。
千佛寺的正殿修葺过几回,庄严宝相,但我?此行的目的不是来拜佛,我?已经拜过佛了?,可林重檀不惧佛祖。
待拜完佛,已到正午,千佛寺给?我?们备了?斋饭。我?食不知味,用膳时问太子:“太子哥哥,前?朝的事不是很忙吗?不然你先回去吧,我?会自己回宫的。”
“前?朝的事永远是处理不完的。”太子用公勺给?我?添了?一勺豆腐,“试试这个豆腐,孤尝着还好,若是不喜欢,待会回宫里用膳,都?是你喜欢吃的。”
我?勉强笑了?一下,“谢谢太子哥哥。”
午膳过后,我?想偷偷地?去找千佛寺方丈,但太子寸步不离,哪怕我?说我?要更衣,他都?要一起。我?怕他察觉到什么,不敢拒绝得太明显,最后变成一直僵持着。
下午时,千佛寺来了?一位我?有些意外的人——
越飞光。
原来越飞光近日已经从边疆回来,似乎是因为允王病重的缘故,今日他是过来给?他父王祈福的。
本来是不用碰上面的,但太子听下面的人禀告说越飞光来了?,居然起了?兴趣叫人过来。
原先越飞光是跟随太子的,算得上太子党,后面去了?边疆,数年没?了?消息。
这次猛然见到他,我?都?有些认不出了?。越飞光长高了?许多,原先在京城养的一身?脂粉白皮如?今变成小麦色,左边脸颊还有一道不短的疤痕。
这道疤像是把属于京城那点奢靡浮华的印记彻底洗掉,他成了?另一个越飞光,在苦寒之?地?摸滚打爬的越飞光。
只是他看到我?时,失态了?,竟连给?太子行礼都?没?做。他一直盯着我?看,甚至还朝我?这边迈了?一步
“越飞光。”太子语气听不出好坏。
越飞光猛然回神,他将?眼神从我?身?上移开,低头行礼。太子没?叫他起来,只问话,“你父王的身?体?还好吗?”
“谢太子殿下关心,父王他这两日已经能下地?了?。”
“哦,那就好。孤宫里还有些人参,待会让人送到允王府。”太子话说完,目光看向我?,他对我?招了?下手。我?只能走?过去,可没?想到我?才过去,太子竟然用手搂住我?的腰。
他做得毫不避讳,虽然宫人已经退下,但越飞光在此,聂文乐也在此。
太子像是故意要做给?那两人看一般。
越飞光那边仿佛沉默了?下,才说:“谢太子殿下赏赐。”
而我?已经被这种局面臊得不行,拼命想扯下太子搂在我?腰上的手,但我?扯不动?。
“太子哥哥!”我?不免生气。
太子如?哄我?一般地?对我?笑了?下,“只是觉得你最近有些瘦了?,好好好,别生气,孤松手。”
他一松手,我?立即退了?几步,还动?手整理了?下衣服。只是我?抬头时,发现?在场的另外三个人居然都?盯着我?。
聂文乐还是之?前?那样子,奇奇怪怪的眼神,越飞光则是惊疑不定地?看着我?,至于太子,他眼里含笑,似乎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我?心里不痛快,心想再拖延下去,我?也见不到千佛寺方丈,不如?趁现?在天还没?黑赶回天极宫,林重檀未必会发现?我?离开过。
正准备向太子提走?的事,一声惊雷落下。
下雨了?。
雨来得突然而猛烈,窗棂被吹得阵阵作响。雨雾极大,大到连路都?有些看不清。
明明只是一场雨,我?却莫名觉得不安,更加不想再在千佛寺停留。
“太子哥哥,我?想先回天极宫。”我?说完就想离开,但太子不许。
“国师都?不在天极宫,你去那里做什么?等?待会雨小些,跟孤一道回宫。”
我?不能跟太子正面作对,可我?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浓,我?甚至忍不住不停地?看向门口。
不会的,现?在天没?黑,只是下雨,林重檀不会出现?的,一定是我?太惧怕雷雨才会不安。
“轰隆隆”一声,我?情不自禁抖了?一下。下一瞬,雨声却古怪地?变少?,我?仿佛听到了?脚步声。
等?等?,不是仿佛,的确有脚步声,因为不止我?一个人听到,太子他们也听到了?。
他们本都?或多或少?盯着我?看,此时却不约而同看向门口。
“来人。”太子率先开口,可居然无人应话。聂文乐离门口最近,他起身?,“草民去外面看看。”边说着,边往外走?,而没?等?他走?到门口,门就被风吹开了?。
风裹着雨飘进房中,我?看清门口站着的人,登时站了?起来。
怎么会……
林重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驭严一言
不单是我?面色惶恐,房里的另外三人脸色都?是一变。聂文乐陡然退后几步,“你!你!”
他“你”了?半天,方道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不是死了?吗?林重檀。”
林重檀今日换了?一身?衣裳,我?想我?没?有认错,他身?上的衣服是那年藏书阁我?引诱他那日他穿的那身?。
红顶白鹤纹于华服之?上,琼秀风骨,温乎如?莹。
他没?有理会聂文乐的话,头以一种很不正常的角度慢慢转到我?这边。
“小笛。”他唤我?,“找到你了?。”
一旁的越飞光高声喊了?声护驾,从袖中拿出匕首刺向林重檀。林重檀没?有躲,但他是鬼,越飞光刺了?个空。
没?有皮肉被刺破的声音响起,越飞光神情大变,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下一瞬我?就听到他的厉声惨叫。
他拿着匕首的手……齐根断了?。
我?没?能看仔细,已经被人抓住手臂用力一扯。
是太子。
他将?我?扯到他身?后。
“你是什么东西?!”聂文乐恐惧地?叫道。
耳边越飞光的惨叫仍未停止,此时最冷静的人应该是太子了?,他将?我?护在身?后,语气似乎还带着一丝轻松,“原来真有邪祟,看来不是孤的错觉了?。”
可也仅仅如?此,因为话才落,太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击,狠摔在旁边的墙上。他从墙上滑下时,控制不住地?呕出一口血,给?青砖泼上颜色。
聂文乐见势居然还朝我?这边跑来,他似乎想带我?跑,但还没?跑到我?跟前?,他就身?体?悬空,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颈,将?他抓离了?地?面。
我?不由?看向林重檀,他还站在门口,目光一直放在我?身?上。他生气了?,我?看出他眼里的怒气和杀意,他想杀了?房里的另外三个人。
没?有太多时间给?我?思考,我?看到聂文乐涨红的脸,意识到对方生命濒危,我?只能朝林重檀走?过去。
“檀、檀生。”我?抖着声音,“别这样,我?跟……你回去。”
林重檀面对我?的话,没?回答。而我?听到了?聂文乐重砸在地?的声音,他像是被砸晕了?过去,也许他已经死了?,我?看到他身?体?下面渗出了?血迹。
然后是越飞光,他的右眼变成了?一个血洞。
被生生挖了?眼的越飞光的惨叫声可以让人毛骨悚然。
我?近乎要被眼前?的人间地?狱吓崩溃,颤着牙关抓住林重檀的手,“檀生,檀生!我?错了?,我?真的再也不离开你了?,你不要杀他们,不要杀生了?……”
他不理我?,目光移到越飞光的脚上。我?见势不对,逼自己抱住林重檀,声音发抖,“檀生,我?们现?在就走?,我?们回去。”
“为什么要走??”林重檀终于应我?,“你不是要找他们除我?吗?”
“没?有!我?没?有找他们除你!”我?对上他的目光,不禁身?体?瑟缩,可这个时候根本容不得我?害怕,“其实你离开后,我?一直都?很想你,但我?不敢承认。我?让你不要杀他们,也是为了?你,佛经上写了?的,杀人的鬼会成为厉鬼,以后是要下阿鼻地?狱的,永世无法投胎。檀生,我?想生生世世都?跟你在一起的。”
林重檀的神情似乎有些缓和,“真的?”
我?忙点头。
可下一刻,他就笑出声,语气是难过的,“小笛又骗我?,你杀了?我?一回,还想杀我?第?二回。既然如?此,我?何必心软?”
听到最后一句话,我?想逃离,但已经晚了?。
林重檀扣着我?的手腕,拖我?到屏风后。我?亲眼看着他的右手变成白骨,其中食指和中指都?是残缺的,其他几指皆有不同程度的痉挛。
他将?白骨贴近我?的唇,冷声道:“舔湿它。”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还没写到……
明天有更新。
鬼檀(10) 囍
林重檀没有?在跟我开玩笑, 即使我跟他摇头,求他,他的态度也没有?半点?要改变的迹象。
“小笛不?愿意?”他的话一落, 我就听到外面?更为惨烈的叫声,我已经分不?清是谁在惨叫。
我别无退路,只能舔了一口?近处的白骨。我舔时,能明显感觉到林重檀在看着我,他故意地将手骨愈发贴近我的唇, 似乎他更想将其塞到我的唇舌间。
白骨冰冷冷的,舔起来毫无滋味, 只让人寒毛直竖, 尤其是知道这白骨是林重檀的白骨。
我勉强舔了几口?,“可、可以了吗?”
林重檀没有?回答我,也许外面?没有?停止的惨叫声已经告诉我答案, 他并不?满意。我抖了抖, 催眠自?己这只是林重檀的手,哪怕变成?白骨, 也只是手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只是当我碰触到那两根断的手骨时,我不?由地顿了顿。
他疼吗?
当时我听到了林重檀从喉咙里发出的嘶鸣, 他的手被砸得血肉模糊, 我几乎没办法把那团烂泥跟曾经握着我写字的手联系在一起。
他曾离无上荣华只差一步,是我生生将他从云端扯下?来, 我不?惜一切, 豁出自?己, 借助他人,用计用情来毁了林重檀。我把他从一个被世人追捧的皎皎君子, 变成?狗彘不?如的流放囚。
无人会再看得起他,唯一想救他的恩师也死于流放当日。
我是想报复林重檀,我恨他表面?疼我护我,内里却让人杀我。可如今林重檀是真的死了,他成?了恶鬼,断手挖眼杀人,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他说我要再杀一回时,眼里的伤心很明显。
我抬眸望向林重檀,手握住他的手腕,“是不?是很疼?”
我是真心实意问的,但林重檀对于我话的回答扯了下?唇,“你不?是看到了吗?你看到他们是怎么砸我的手了,你应该知道我疼不?疼的。小笛心疼我心疼到不?怕我是鬼了?还是说为了他们,你又要装作很在意我的样子吗?”
“我没有?。”我想跟林重檀解释,可他已经不?信我了。
“那我杀了他们可好?”
“不?、不?行。”
他不?能再杀人了,每杀一个人都?是一笔极大?的业障,原先我不?明白,这些?年我跟国师修行,读了佛经,知道世间是有?因?果报应的。
林重檀闻言,低笑出声,语气里是嘲讽之意,“看来小笛从头到尾只恨我,只想报复我。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都?能宽宏大?量原谅他们,甚至允许他们恶心地待在你身?边,只有?我不?行。”
他看我的眼神冷漠至极,我想说些?什么,可我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解释。在沉默中,林重檀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冷。
他会杀了我吗?在这个念头浮现心头时,我身?体忽而被抵在屏风处。
屏风非实心,中间是纱布,仔细看是能看出身?形的。
“小笛,要么取悦我,要么我杀了他们痛快,你选哪一条?”林重檀垂眸看我,他眼睫很长,垂眼时显得眼里含情。但我知道他眼里没有?对我的情,我和他的感情早成?了一笔烂账。
林重檀离我这么近,近到我的呼吸都?能落在他下?巴,原先在太学时,他也曾经这样突然将我抵在屏风处过。
我气他吓我,还不?许我走,便拿脚踢他。林重檀被我狠狠踢了一脚,不?仅没生气,还盯着我看。我被他灼灼眼神盯得不?自?在,不?免扭开脸,“你看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很轻地亲了下?我的侧脸,然后?才松开我,拉着我去桌前背书。
终究是往事了-
我没有?动,林重檀见状松开我,我看他要往屏风那边去,瞬间反应他要做什么,不?得不?立即上前抱住他的腰身?,极力想拖住他,急迫地说:“檀生,我真的是为了你好,你不?能再杀人了,我求你,你别杀他们。”
他脚步并没有?为此而停,我明白他不?会再信我了,于是我只能做出选择。
“我选……”我声音发颤,“我选前者?!”
林重檀回过头,他对我摊开手,只见两根断指白骨赫然出现在他的手心。
我曾听过“温穴养玉”这种荒唐淫.秽事,但原来还有?养手骨的。
身?后?是未停止的惨叫声,身?前是平静看我的林重檀。我咬着牙试着将手骨探索放入,这对我而言无疑是恐怖且羞辱的,可我如今没有?办法,我甚至还必须要让林重檀能看清。
我已经无法正常视物,因?为泪水,我根本控制不?住眼泪。
忽然一只手握着我一直哆哆嗦嗦的手,林重檀似安慰更像催促,“抖那么厉害,别怕,它们都?很喜欢小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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