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亮相关东
银华中学也算是关东大赛常客。纵观历史会发现近十年银华中学每年都不曾缺席关东大赛, 不过晋级入全国大赛名额只有一次——这成绩也比青学好了,青学十年内没进过一次全国大赛,有两次连关东大赛都没入围。和青学对比, 银华说一句“关东强校”也没有任何问题。
但仁王仔细思考, 绞尽脑汁, 也只想到, 国三那年银华和立海大对上时,全队食物中毒直接比赛弃权。
这种巧合应该只会发生一次,这次是不会食物中毒了。仁王做了判断,简单翻看了银华队员的资料。
比起针对性布置出赛名单,他更倾向于让自己的球员发挥出自己应该发挥出的力量。实力强大, 不管对上什么对手都能赢,没必要在意对手是谁。
他需要确认鹤守和宇佐见的双打情况,因此关东大赛这一组会固定作为双打一出场——不是双打二, 因为往往双打一才能对上对手更强的那对双打。按照出场顺序, 由弱至强出场, 在单打三放除正选外的王牌作为胜负手, 正选通常放在单打一, 这算是国中联赛的“潜规则”。
双打二是变动位, 和银华的比赛难度不大,因此仁王决定在这里确认一下毛利对双打的接受程度。能和毛利配合的有谁呢?先想到柳, 又记起柳并不太愿意往双打方向发展, 于是考虑狄堂或者三枝。
真田和毛利不太适配,而幸村……仁王有个计划,是专门给幸村准备的。
在他自己世界的幸村, 就拥有过“正式比赛从无败绩且不曾丢掉一个小分”的战果,那么这里的幸村, 总不能做不到另一个世界自己做到过的事。
幸村会在单打位上,决赛打满五场的前提下会在单打一,作为绝对的主将;平日的晋级赛,以单打二或单打三的位置出赛。不一定每一场都能轮到出场,但每一次出场都必须是雷霆之击。
其实狄堂和三枝双打的默契很好,但仁王先要知道他们分别和毛利的默契度。既然这样,那么真田也不应该作为特例,也得和毛利打一次双打才行。轮替搭配的话,关东大赛也就只剩下最后的决赛轮了。
修改了计划之后,仁王又考虑了真田,狄堂和三枝这三个人分别对双打的理解程度和适配程度。
最终出炉的第一场出赛名单是这样的:双打二,真田,毛利;双打一,宇佐见,鹤守;单打三,幸村;单打二,三枝;单打一,狄堂。
他和幸村说:“我希望你关东大赛第一场能上场比赛。银华大概率撑不到单打一。”
“我明白教练的意思。”幸村莞尔,“不会误会的。”
仁王:我倒也不是想解释我的安排,只是告知我的计划……算了,piyo~
毛利这两天还是想逃训,但仁王看穿了他的心态,每次都在训练开始之前先去抓他。之前逃训两次的“账”幸村已经算了,真田也不满毛利的训练态度。仁王知道后来毛利会因此和真田,和柳都有矛盾。但现在的毛利逃训确实是有些网球之外的心理因素,仁王也没想过在短时间内“苛求”他。
既然没办法真正改变,那么用物理方式强行改变好了。
毛利虽然喜欢逃训,本质还算是尊师重道。他也好奇于小仁王当时说的,仁王实力很强这回事,却因某方面的知识空缺一直没去搜索职业选手那一栏。仁王退役以后体育新闻也不怎么有他的报道了,毛利来立海大也才不到一周,暂时还不知道自己的教练是个拿过大满贯奖杯的职业选手。
“怎么我躲去哪里你都能找到我?”他佩服极了,非常不能理解仁王是怎么找到他的,“我这两次去的地方都没有监控。”
因为我的精神力覆盖了整个学校。而你,只要来学校上课,就不可能在校门开之前离开学校。如果你不来学校上课,学生会和学校教务部门会负责联系你的家长。
“凭借嗅觉。”仁王没说那些“正式”的理由,只是这么回答道。
“我会闻到你的味道的。”他玩笑道,“只要你在学校里,我都找得到。”
毛利一脸怀疑地闻了闻自己的衣服。
仁王格外关注他的结果,就是特别严格地一次次纠正他的挥拍姿势,发力姿势。毛利天赋很好,身体条件也很好,仁王给他的训练单在正选中都算是训练量很大的,每次毛利都会被练到头脑空白。
“流汗疲惫到无法思考的程度,就不会想太多了吧。”他对用控诉目光看着他的毛利说,“我无法解决你的现实问题,不知道你是苦恼于成绩,还是现实生活,但我能让你没有精力去思考那些让你疲惫,让你分心的事。”
毛利因仁王的话,以为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又认为仁王这么做是一种教练和老师有些别扭的关心。
他在四天宝寺遇到的教练渡边修也是个会关心学生的教练,便很自然但接受了教练的关爱。
这让他在知道,关东大赛前三轮他都会被安排打双打二时,没提出什么异议,只是问仁王:“又是在做什么奇怪的安排吗?”
“尝试一下,也许你会喜欢上双打的。”仁王说,“和搭档的羁绊,一起并肩作战时培养出来的感情,等等。转学以后应该会觉得寂寞吧,毛利。”
“大人就不要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揣测小孩的心情了啊。”毛利小声抱怨着。
但看他的眼神,像是很受用仁王的关心。
此时的他就是想要别人的关爱,以及,不管什么表达方式,只要能让他感受到的,让他不要孤独寂寞的情感。
关东大赛当天,参加完简单的开幕式,上半区的比赛直接在开幕式所在的场地开始比赛,下半区的比赛则要到被马路隔开的另一区的网球公园进行,因此正式比赛会迟十分钟开始。
立海大已经是关东大赛十三连冠了,他们的比赛自然引人注目。他们的比赛被排在上半区的第一轮,一些第二轮才进行比赛的学校全都围在立海大和银华比赛的场地之外。
银华没有弃权,他们选择了迎难而上。
“我们会有机会!我们很强!”他们赛前在场地边做动员。
而仁王施施然坐在了教练椅上。
“立海大什么时候有了带队教练?”山吹的部长有些好奇地问道。
伴田教练笑了两声:“那可不是普通的教练。月见,你平时看职业网球吗?”
“我看美网比较多,法网和温网基本不看。”月见诚实道,“红土和草地现在还不是我能理解的场地,看了会影响我对标准场地的理解。怎么了,教练?”
“那怪不得你会问出这种问题了。去搜索一下温网和法网的历年冠军名单……和资料吧。”伴田看着他,“作为部长,对网球的知识储备太匮乏是不行的。”
“那我也只是被您培养的双打选手,真要说网球实力,不是还远远比不过其他学校的精英么。”月见眼神飘了飘,“我连千石都打不过,他还是一年生呢。”
伴田:“……再顶嘴就负责每天去把亚久津喊来参加社团比赛。”
“他根本就还没答应加入网球部啊教练。”月见苦恼地道,然后马上捂着自己的嘴示意自己不说话了。
而在他们议论教练的时候,其他学校也在谈论立海大的教练。大多数二三年生都见过立海大的比赛,知道立海大的比赛从来没有教练出席过。这是终于找了新教练吗?也有认出仁王的人,倒吸一口凉气怀疑自己认错人了,拿出手机现场搜索。
但立海大给大家带来的震撼不止如此。
当双打二的球员走进球场时,一些人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毛利?那是毛利寿三郎吗?!”
“等等,他不是四天宝寺的选手吗?!”
……
在下半区,但比赛被安排在第二轮,所以决定先看一会儿立海大比赛,让非正选去关注一下下半区里,自己被安排的那个球场的第一轮比赛进度的六角正选们,面面相觑。
“冰帝是下半区的第一轮吧,没来看比赛。他们知道这件事吗?不知道吧。”
“他们和青学打呢,应该也不会关注立海大。”
“但这太震撼了。”六角的部长总结道,“职业选手成为教练,毛利转学成为立海大的正选,以及毛利被安排作为双打二的出赛选手。这三件事,都很震撼。”
他说着,掏出手机,先拍了张毛利和真田,以及双打二还没开始前记分牌的照片。
“你要发给谁?”旁边的副部长凑过来,“四天宝寺的人?”
“我和平善之君认识,我给他发照片。”六角部长一边打字,一边回道。
他们这种全国大赛常客,也会关注其余全国大赛常客们的消息,哪怕是关西的学校。因此正副部长都知道,目前四天宝寺的部长是平善之,副部长是原哲也。他们原本还想,为什么副部长不是毛利寿三郎,原来毛利寿三郎已经不在四天宝寺了……不过……
“你什么时候有的平君的联系方式?!”副部长不可置信,“我们去年没和四天宝寺遇到吧?”
“社交的事,和打没打过比赛有关吗?人脉关系可是很重要的。”六角的部长这么说着,合上了手机,心满意足地抬起头,准备专心看比赛,“为什么我是部长,你是副部长,这都是有理由的。”
六角副部长:“……我要把你说的这话告诉老爹。”
“喂,告状是不道德的!”六角部长抱怨道。
而此时,比赛的哨声响起,作为和毛利搭档,却不知不觉被忽略的真田,站在了后场的发球位置上。他扔起球,抛出,挥拍——
啪!
那一瞬间,在聊天,或者注意力在毛利身上的其他人,都猛地变色。
这一球打得太漂亮了,哪怕是发球,也漂亮得无可挑剔。不管是发球的力度,角度,旋转,还是最终达成的效果。
这位真田弦一郎……等等,这个名字好陌生,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一样?立海大还有隐藏的精英选手吗?前两年没成为正选吗?
这么想着的大家,相互窃窃私语,又议论纷纷。
一会儿后,不知从哪个知情者那里传来了消息。
“等等,那是一年生?!”六角副部长又震惊了,“立海大现任副部长……等等,我记得,立海大现在的部长,也是个一年生吧。”
“正副部长都是一年生,那狄堂和三枝……”六角副部长仔细观察着立海大的队伍。
“看上去没什么不和谐的。”六角部长评价道,“看来得和老爹说一声了,这位教练,挺厉害的。”
第032章 独门道理
真田在赛场上时, 给人的压迫感很强。
他天生带着严肃气场,站在球场上又喜欢戴着黑帽子,板着脸。如果对手是值得在意的对手, 他会像要燃烧起来一样一边打球一边发出喝声, 或者在适当的时候大声喊出招数名字, 而如果对手不值得在意, 那么他会用轻蔑的眼神去取代垃圾话,给对手带来精神伤害。
这种压迫感甚至误伤了毛利。
“好凶啊。”更换球场时,毛利小声道。
他控制着音量,不想被真田听见。正用毛巾擦汗并且拿起放在椅子边的水杯的真田也确实没有发现,但坐在教练椅上的仁王听见了。仁王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毛利。他与毛利对视时, 毛利像是被捏住了后颈的小猫,惊了一瞬。
教练刚才听到了吗?教练不会以为我是在说他吧?毛利心神不定地想着。
这时仁王轻轻击掌:“接发球各打完一局以后,你们更换前后场。还有, 毛利, 注意一下, 双打场地的边界控制和单打场地的边界控制不太一样, 你击球的落点不太稳。”
毛利先应了一声, 才小声说:“对手也反应不过来。”
“你打得不好, 和对手实力不够没有关系。”仁王轻描淡写道,“打不入流对手时, 我还要夸奖你打得很好吗?6-0的比分也不能证明什么, 你得和你自己本身做比较。”
毛利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
但更委屈的其实是他们的对手。再回到球场上,他们的对手心态已经不够稳定了。原本在看到毛利时,他们就有些自我怀疑。此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就更是失去斗志了。
因银华去年也没晋级全国大赛,就算看了《网球周刊》知道一些消息, 也不熟悉毛利,只是从旁观者的议论中得知这大概是个挺出名的选手。他们反而更在意真田。情报告诉他们真田是一年级就成为副部长的人,还是靠打败了前任部长和副部长这种方式上位的。
立海大的生存环境真的好恶劣!有这种一年生存在真是太可怕了!
这种想法,让他们几局之后,发现对手其实是在实验战术,还更换前后场位置时,并没觉得被看低,而是觉得,他们也能作为实验战术的“测试对手”,那说明他们的实力还看得过去。
也只有中学联赛能给仁王这样大幅度调整战术的空间了。正式的双打比赛,理论上是不能这样不断更换站位的。
双打二发挥出色,双打一给人的冲击感反而没有双打二那么强了。归根结底,真田和毛利本身的单打能力太出色了。毛利的身份,加上真田一年生的事实,又给他们两人增添上了不一样的光环。比较起来,双打一出场的鹤守与宇佐见,在双打技巧和默契度上是远胜双打二的,可他们的个人实力要弱一些,又没有额外的“故事”,以至于银华的选手在对战他们时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鹤守有些生气:“什么啊,明明是我们领先,他们被压制得无法得分,但为什么有种被小瞧了的感觉?”
宇佐见只是沉默着拍了拍鹤守的背。
和双打二一样,对鹤守与宇佐见的指导,也是针对他们本身。仁王对双打的理解角度不太一样,他寻找到的破绽也格外不同。有时候鹤守都惊讶于,居然还能从这样的角度理解问题。开阔视野的同时,每次都轻声说出问题的仁王给了鹤守非常大的压力。他总觉得教练对他一直不满意。
要做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呢?有时候他会思考这个问题。宇佐见这时候就会在旁边,用陪伴来安慰他,不管他想要怎么加练都陪着。一段时间下来,鹤守确实也发现自己和宇佐见的默契在增加,实力的增速也远超之前的大半年。
这就是教练的目的吧,他想。
单打三出赛的是幸村。
听说过立海大“变革事件”的观赛人,都忍不住去看这个看上去有些纤细,并不凶悍的一年生,现在立海大的部长。
是怎样的人呢?实力到了什么程度呢?狄堂又为什么没做抵抗就直接让出了部长的位置呢?
这些疑问,在幸村比赛进行时就全部消失了。观赛的人哑口无言,是根本说不出话。前两场他们还能相互议论,或者记下值得注意的关键点,可这场比赛,幸村的表现让他们失去了最基本的反应能力。
太强了,太有冲击性了,不管是披着外套上场,从头到尾外套都没落地这件事,还是带着微笑却每一球都狠狠砸在最合适的位置,用稳定得可怕的基本功得分这件事。
很明显这位一年生部长没有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他没怎么出汗,发带一动不动,外套还挂在肩头,跑动时微微后扬。有些人怀疑外套是不是被缝在肩膀上,但动作比较大时外套确实稍微下滑了,又在击球结束后被幸村拉上来。所以事实就是,外套只是披着,而银华的出赛选手连让幸村的外套落地都做不到。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神仙?!
只有仁王“看”到了,幸村确实没有把外套缝在肩膀上,但他用精神力稍微固定了一下。没有用太多,大概是因为做抬手居高这种动作时,外套一动不动就太像被缝上了,没有真实感,所以幸村只稍微做了固定,让外套能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滑动。
为了保证自己的“形象”做这种效果,真可爱呢。仁王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辫子。
绝对的完胜,没有丢掉一分。或者说,是每一球都是直接得分了,自己的发球局全部直落,对手的发球局在回击后同样得分。到后来银华的单打三选手连续双发失误,是直视幸村就会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的程度。
他强撑着打完比赛,腿一软就跪倒在地。幸村走到网前时,这位选手惊恐地抬起头。
幸村有些伤脑筋:“还有赛后礼仪要做呢。”
而且他很凶吗?他明明很温柔啊。
银华的选手崩溃着抖着腿和手,勉强用手和幸村的手碰了一下,就转身冲向了自己的队伍,然后在碰到队友时号啕大哭。这场面镇住了所有人,包括立海大的正选们,和观赛的其他人。
幸村也瞳孔震动了。
他转身回到教练椅旁,还保持着自己的姿态。仁王看出他有些慌张,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心点,比赛赢了。”
“但是,那个……”幸村微微侧头。
而仁王按住了他的肩膀,加重语气:“那是他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幸村做了什么吗?仔细想想什么都没做。没有精神力招数,也没有后来幸村开发出来的“灭五感”,甚至比赛时打法完全以基本功为准,没有用太多刁钻技巧,正反手的击球都非常稳健。被这样的幸村打败,不反省自己实力太差,反而精神崩溃,这绝对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
仁王完全偏心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带着立海大的正选们和银华的选手做赛后问候,银华的教练本来想说什么,却被仁王的姿态镇住,最终什么都没说,甚至以一个颇为恭敬的姿势去和仁王握手了。
这就是竞技体育。
仁王带着立海大的选手穿过球场,没理会还在场外的其他观众,径直朝着另一个半区的场地去。他在路上用有些悠然的语调,对自己的球员们说:“在竞技体育的领域,胜利才是最有说服力的东西。努力,汗水,这都不重要。如果打输了比赛,却诉说自己有多努力,那只会被别人当做是推诿责任,是借口。”
“打赢比赛开心吗?”仁王说,“记住这种感觉。站在赛场上最初的动力就是想要赢。不会有比打赢比赛更快乐的事了。”
“因为打赢比赛而快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说着,提醒道,“把对手打得很惨,自己却很开心,这是正常的。不要认为这不正常,也不要被开口控诉的对手道德绑架。”
“教练。”柳刚才速记了很多资料,此时摸着自己笔记本的封皮,语调有些微妙,“您这么说是因为刚才对手的表现吗?但是那个对手什么都没说……”
“他哭了不是吗?”仁王道,“你们以后说不定会经常遇到被你们打哭的对手。”
柳:“……”
“这很正常,因为你们很强。”仁王说,“你们不用因此产生心理负担。”
“您只是担心幸村会产生愧疚心理吧。”狄堂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震惊的同时也想起了刚才幸村和仁王的互动。
他半开玩笑地,用夸张的语气说:“如果早知道幸村会因为这种事愧疚,那我当初打输了比赛,应该也在他面前哭一场的。”
“如果你能哭的出来的话。”仁王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那就变成战术的一种了。”
不仅被教练用言语安慰,还得到了前辈的安慰,幸村有些哭笑不得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抬头看着仁王:“教练,这是有些多余的担心。我不会因此而愧疚的。”
第033章 青学困境
仁王带着立海大的一行人, 到达下半区比赛场地时,冰帝和青学的比赛正进行到一半。
两场双打中,青学赢了一场输了一场。龙崎教练简单的战术还是会的, 她也知道冰帝双打一很强, 自然安排了田忌赛马, 将青学最强的双打安排在了双打二。但实际上这场比赛是苦战, 宍户和向日差一点就赢了,在场边的龙崎教练不由得感叹后生可畏。
“还好没有输给一年生。”青学的双打二说出了这样的话。
在队伍里的手冢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们一眼。
大和注意到手冢的视线,挡了一下,按住了手冢的肩膀。
原本手冢是没有参加正选选拔赛的资格的,但冰帝和立海大今年部长都是一年生的消息传来, 在青学也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再加上大和看好,手冢和大石还是参加了关东大赛前的第二次正选选拔赛,也都进了正选名单。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就是被看好的下一任部长和副部长——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在网球部的处境会好。
龙崎教练在很年轻的时候教导过越前南次郎, 自那以后的执教理念就是让学生自己管理自己, 因为她明白的事实, 是有天赋的人按照自己的步调成长就足够了, 别人的教导有时候甚至是妨碍。
她只维持网球部表面的和平, 不去干涉网球部内部学生们的矛盾。
大和在尽力护着手冢和大石,可大和自己身上有伤, 表现得不如预期, 于是威望也就有些摇摇欲坠。
部长管不住,副部长说不上话,正选们自行其是, 这就是现在的青学网球部。
单打三的比赛,冰帝一方出赛的忍足打赢了青学的单打三。上场比赛的三年生脸色不太好, 因对手是一年生并且他还输了。有些迁怒的他瞪了一眼队伍里的两个一年生。手冢不为所动,而刚才和前辈一起上场打了双打一却惨败的大石则缩了缩脖子。
到单打三结束,输了两场,赢了一场,和赛前的预计一样,接下来就是单打二了。大和看向手冢。
这次大和力保手冢在这个位置上场。双打田忌赛马的策略是他和龙崎教练一起定的,认为青学应该是能赢一场的。在这个前提下,单打二是重要的比赛胜负手。那么,只有手冢能够胜任这个位置。
其实球队里的其他正选更想让手冢去打迹部,大概也有一种,“让两个一年生打了试试看”的意思。大和知道他们都不认为手冢会打赢迹部,仅仅是因为迹部“是被看好的一年生,哪怕前辈们退部80%,冰帝的教练也还是让他继续当部长”,这种不管怎么思考逻辑都不够严密的理由。
大和相信,如果手冢和迹部打比赛,手冢会赢的。可青学撑得到单打一吗?
他自己打得过古坚吗?
心知自己的伤势比表面要重,这几场比赛都在强撑的大和,对比赛的结果不抱希望。所以他宁愿让手冢去打单打二,他觉得手冢能打赢古坚。而自己,如果赢了,青学会赢,如果输了,那么青学失败的责任也该由他这个部长来承担。
“说什么呢。”他说服其他人用的是另外的说辞,“我还是青学的部长,单打一的位置难道要让手冢上吗?”
比起他的其他考量,说出这句话的他反而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可。
“就是嘛,大和,你之前对那两个一年生也太好了。”
到底为什么青学网球部会变成这个样子?大和不是没有埋怨的。他偶尔会觉得很累,也会不甘,更想知道如果去年自己没有被前辈拖累而受伤,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好很多。虽然可以用“前辈不是故意的”来自我安慰,但他其实是知道的,如果按照正常的双打配合,他去打那个球的时候不会受伤……如果前辈没有提前躲开并且预设他接不了那个球。
从前的部长告诉他,你是青学的支柱,有些事你就得忍下来。
所以大和其实也是知道的,他只是被支柱这个说法,和部长的位置困住了。如果他不是部长……但他已经是部长了,难道还可以撂挑子不干吗?他没办法那样。
手冢走上球场时,大和用有些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
这时候场外一阵骚动。大和抬眼一看,就看到了黄黑色的队服。
“是立海大!”
“立海大和银华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吗?”
“三场全部都赢了,并且都是大比分。单打三,他们那个一年级部长直接上场了,打出了6-0的比分,一个球都没丢,结束比赛的时候银华的选手都崩溃了。”
“嘶,真可怕啊……”
“能在立海大打赢以前的正选拿到部长的人,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
场边的议论声传过来,刚才打输了比赛的单打三选手抬起头,嘀咕道:“那立海大原本的部长和副部长也不打算教训教训打赢他们的一年生吗?他们可是前辈!”
大和忍不住怒火,握紧了拳头。
但他开口时声音还是温和的:“立海大可没有这种规矩。强者上位,用实力说了算,这不是立海大众所周知的规则吗?”
青学的暗涌还影响不到立海大。
仁王带着立海大的球员们走到青学和冰帝比赛的场外时,其他在现场观赛的人都不由自主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道。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最靠近铁丝网的位置,仁王挑了挑眉,想他们看上去很凶吗?
他们站在了场地的中间位,对面就是裁判席,左右两边隔着铁丝网就是冰帝和青学两边的备赛区。前两轮比赛的场地都是网球公园的普通球场,没有什么观众席,就是用铁丝网隔开不同的球场,因此冰帝和青学的正选们也只能站在正式场地和铁丝网之间不算宽的通道上。立海大到来后,和他们两边的距离都差不多,并且站在正中间,存在感非常强。
在教练椅上的榊教练和龙崎都侧头看了一眼立海大的队伍。
榊教练对着仁王点了点头,仁王也礼貌回应了。
龙崎教练和仁王在此之前没有见过面,在网协也没碰面过,只是相互知道对方的姓名。她侧过头,对站在他旁边的大和说:“立海大今年新来的教练,可是个不得了的人。”
“新来的教练?”
“是刚退役的职业选手,拿过法网和温网的冠军。”龙崎说着,想起自己和越前南次郎打电话时,越前南次郎说过的话,“亚裔能打好红土和草地并不容易。”
“我很期待和他的会面。”越前南次郎这么说过,“我有预感,我们会见到的。”
龙崎那时候忍不住问:“你们俩都是退役的职业选手了,你甚至不参加任何商业活动,为什么认为你们会见面?”
“他不是回国了吗?”越前南次郎说,“能打好欧洲那两场赛事的人,不可能是随心所欲冲动行事的人,他会在国内待一段时间的。我过两年,大概也要回国了。”
“你要回国吗?”龙崎追问道,“什么时候?”
“小不点要读中学的时候。”越前南次郎笑了两声,“老太婆,青学这两年发展的不太行?”
“要历练的话,当然还是青学适合你的孩子。”龙崎斩钉截铁道。
越前南次郎没有承诺什么,只说:“欺诈师,这是他在网坛上的称号,也是他的英文姓氏。听起来就是他自己取的,用这种称谓作为自己的名字出道,这种行为和他之后在网坛上拿下的成绩和对媒体时的态度完全不同。是个很狡猾的家伙呢。他去日本,当一个中学的网球教练,这件事已经在网坛传开了。有一半的人觉得他在休息和玩,另一半的人觉得他在下很大一盘棋。”
“这是什么意思?”龙崎不太明白为什么越前南次郎会说这番话。
而越前南次郎在电话那头看着远方,和在自家院子里对着墙打球的越前龙马:“没什么。他有没有计划,是网坛那些家伙需要考虑的事。国内网协会很高兴的,如果他愿意开口,会有不少俱乐部愿意为了试探他的目的伸出橄榄枝。而对你,老太婆,你需要担心的是别的。他现在是立海大的教练,而立海大本身成绩就并不差。那么,当立海大又有了专业的教练指导,他们会拿到怎样的成绩呢?”
“青学的那些小家伙,可别被立海大的人打哭了。”越前南次郎说。
龙崎教练那时候想,和立海大对打,他们很难赢,但打哭?不至于吧?
结果现在看来,确实已经有其他学校的人被立海大打哭了。
不过他们要和立海大对上,得先打赢面前的冰帝才行。她这么想着,回过头看向仁王,正好与仁王对视。
仁王对着她礼貌地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真年轻啊,龙崎教练想。据说今年这位名为“欺诈师”的教练也会成为关东青选的教练,网协甚至有意向让这位教练作为关东青选的总教练,还没定是还没见到立海大今年在关东大赛上的表现。
她不太清楚立海大在他来之前与现在的实力对比,但至少现在看来,立海大整体的氛围并不差,全队有一种目的一致的气势,这说明这位“欺诈师”已经得到了学生的认可。而立海大已经连续拿了十三年的关东大赛冠军了。
如果这位“欺诈师”会成为青选的总教练,网协大概会提出一些要求吧,而按照越前南次郎的说法,假如这位“欺诈师”愿意,国外的几家俱乐部都会愿意与这次青选合作。那么,这次青选就和往年尴尬的模样大不相同了。
“大和,如果比赛时伤势加重,不要硬拼。”她示意大和凑近,以耳语的音调说道,“你最好不要错过今年的关东青选。”
大和愣了愣,点头道:“我知道了,教练。”
第034章 两代部长
先进行的是手冢和古坚的比赛。
仁王注意到了真田变得严肃的神色。他瞥了真田一眼, 侧头对狄堂说:“以古坚的实力为参考点,仔细看好这场比赛。”
“诶?我吗?”狄堂有些惊讶。
仁王点了点头:“今年中学联赛这里会出不少不得了的一年生。这位手冢君在几个月前的Jr青少年网球大赛里可是打赢了真田的。你应该很清楚青学网球部部长的实力吧?”
“大和啊。”狄堂有些感慨,“大和的实力……在受伤之前很强, 但现在就不好说了。”
“你觉得他和真田比呢?”仁王问。
狄堂看了一眼注意力一半在手冢身上, 一半在教练身上, 并且因为教练的说法而有些不自在的真田:“教练的意思是, 手冢君比大和要强吗?”
“其实,今年真的很有意思。”仁王摸了摸下巴,笑了,“手冢君能打赢大和君,但应该不存在这场比赛……青学没有发生像冰帝和立海大一样的‘革命’。相对应的, 现在正在和青学打比赛的冰帝,在完成‘革命’以后,许多三年生和二年生选择了退社, 但迹部君足够强硬, 榊教练也给了相应的支持。”
“只有立海大。”仁王重新看向狄堂, “我是在夸你没错。让你观察也是因为, 既然你已经拥有了这种程度的气量和胸襟, 那么就再逼自己一把。看一看, 这些有天赋的后辈们在赛场上是怎么发挥的,去想象一下站在球场上的如果是你自己。”
“是可以把压力和这种对尊严的逼迫, 化成动力的吧, 狄堂,君。”
仁王通常情况是不会在称呼别人时加敬语的。和青学的人还没有正式交流,因此加上敬语算是对陌生人的“客气”。但队内, 他在成为教练后就直接称呼所有人的姓氏,而不会加上敬语了。这时候, 他刻意隔开狄堂的姓氏,和专门的敬称后缀,配合上刻意加重的语气,便显得这句话格外意味深长。
从前,在他自己还是国中生的时候,他的世界的狄堂前辈和三枝前辈,在升入高中以后就放弃网球,选择了更偏向于科学学科,着重于升学的高中。
其实有些可惜。现在回想的话,狄堂前辈和三枝前辈的实力并不差。青学的大和在伤势过重的前提下都能在U17升到第三球场,以狄堂前辈和三枝前辈的实力,拼一拼,在那一年规则改变时冲上一军的位置,也不是没可能的。
并不是所谓的“改变遗憾”,仁王和两位前辈的关系还没有那么近。但现在他作为教练,以另外的角度去审视狄堂和三枝的网球实力,对网球的爱,以及,说出来很玄乎的,大局观,气量,等等,就会为“或许两个人高中会放弃网球”的可能性而感到可惜。
他的出现减轻了幸村,真田,以及狄堂,三枝在带队上的一些重担,也能给他们网球前进道路提供更多可能性。甚至,现在的狄堂和幸村,关系会比他记忆里的更好一些……那么要试一试吗?去将或许是狄堂和三枝在犹豫时选择放弃网球的原因之一,变成让他们坚持网球的推动力。
当年U17国中代表队,立海可是有五人入选,石田因伤退赛以后柳顶上名额,就是六人。高中代表队只有毛利一个,对比起来就太惨了一些。多几个立海的人入选不是挺好的吗?虽然其他人不知道,但他自己对比的话,也可以根据入选人数直观感受到自己的执教能力。
这番话让狄堂愣了愣。他没想到教练也会在意这种事……会说这种话。
他的心理压力并不轻,也有动摇的时候,但看见幸村时又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他就应该这样做。
而现在,教练说了这样的话。
将教练的话记在心里,再重新去看比赛,狄堂确实从中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来。古坚其实发挥得很好,但他的对手太稳健了。左撇子选手在网球上并不常见,与右手不同的发力方式和旋转角度原本就会让人措手不及,再加上仿佛已经自成一派的打法……
真可怕啊,现在的一年生。如果在教练说这番话之前,他大概也会因手冢的打法和发挥,联想到幸村和迹部,再生出“在网球上我果然只是个普通人”这样的想法。
但半年前他不是这样想的。半年前他和三枝是仅有能进入正选的二年生,被立海大的三年生前辈们寄予厚望。那时候他也满怀希望,认为自己是带领立海大网球部前进的未来领袖。
狄堂定了定神,去仔细分析手冢的打法。他和古坚打过,能轻易根据古坚的反应去模拟如果球场上的是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得到怎样的结果。
手冢以稳健的节奏赢下了这场比赛。他是后场控场型的打法,利用旋转和长线拉球,底线长抽击,将古坚按在底线上,被来回调动跑动。古坚其实也擅长后场,却始终没能抢到比赛的主动权,他的球好几次直接落在手冢的脚下,乍看之下像是为了回球没有充足的时间去控制球的落点,但实际上——
“旋转。”狄堂皱起眉,“那个手冢国光,在控制旋转。”
要如何破解这一招呢?最简单的当然是在赋予球极大的力量,或者超负荷的旋转,直接破坏球上原本有的平衡。但以古坚拥有的力量和技巧,尚不能打破球上原本预设的旋转控制,就说明要越过界限并不容易。
或者反向消解球上的旋转?那要瞬息解析出球上的旋转才行,必须在球拍接触球的瞬间根据触觉去将球上的旋转分解开。狄堂只在指导赛时见到教练这么做过,并且没有向他们解释的意思,只是说这是他们现在暂时还不要考虑的技巧。
那么,精神力呢?如果是幸村,会如何破解这一招?利用精神力去制造一些“落差”,攻击手冢本身,让手冢自己接球失误?还是用精神力在球上赋予额外的动能,改变球上的力量分布?幸村似乎都能做到。
狄堂想得有些头疼。
而球场上,手冢沉稳地走到场中去和古坚握手。
比起青学那些一直对手冢不满的前辈,古坚的情绪要稳定多了。他经历过迹部打赢小松伬后冰帝的变化,也在和立海大打练习赛时感受过了立海大“变革”之后的改变。以他本心来说,这并不坏。
“你很强。”他难得开口道,“不考虑成为网球部的部长吗?”
手冢愣了一下。
古坚指了指身后已经站起来准备上场的迹部,又指了指站在场外,仁王旁边,立海大队伍最前面,披着外套的幸村:“他们都是一年生,打赢了部长以后成为新的部长,给网球部带来了新的希望。你有这个实力,不试试吗?”
手冢瞳孔微动。
很难说他有没有心动,也很难描述此时他的心理活动。至少他表现在外的,是毫无动容,只带着礼貌地说:“青学没有这样的规矩,我也无意这么做。”
古坚点了点头:“好吧。我只是觉得很可惜。”
他余光注意到了青学队伍中听到他这番话的人变得难看的脸色,但这和他有关吗?
如果他是在意这些的人,以他的实力,他才该是前任冰帝部长,怎么也轮不到小松伬。
并且,显然的,现在的冰帝部长,也不在意这些。
迹部和古坚擦肩而过。他仰起头,手指按在自己的泪痣上,笑得张扬:“说的不错嘛,古坚前辈。”
“实力不足的人就该早点让位。”他转了转球拍,直接用球拍前端指着脱下外套准备上场的大和,“这场比赛,我们冰帝拿下了!”
要比张扬,在场没人比得过迹部。
幸村的高调是需要别人仔细体会的:纹丝不动的发带,一直挂在肩上的外套,微笑着风轻云淡的态度……
迹部的高调是溢于言表的。他眼角眉梢都是骄傲,并且还在打一个响指之后示意场边冰帝其他人给他加油。
作为双打一的石下和一文字没动,古坚也没动,但其他一年生倒是很配合。
“迹部,迹部,迹部,迹部。”他们顺着迹部的手指动作就喊了起来。
忍足甚至看热闹不嫌事大,编了口令:“胜者是迹部,胜者是冰帝。”
他声音很低,语气也带着玩笑的意味,但他旁边听到了这个口令的向日觉得这么喊朗朗上口,就大声喊了:“胜者是迹部,胜者是冰帝!”
宍户不甘示弱也跟上,接着被向日摇醒的慈郎觉得自己不能不团结(指和一起从国小升上来的小伙伴),也跟着喊。
喊着喊着,古坚觉得挺有意思的,也接了两句。
一文字和石下震惊地看着他。
“搞什么啊。”一文字单手捂脸,“真的不觉得很奇怪吗?!”
“是只有我们在喊才觉得奇怪。”古坚喊了两句,听到这句话就侧过头认真地说,“下次可以建议榊教练和迹部带上非正选,人多喊起来才有气势。”
“……喂,闭嘴吧!”石下无语,“你果然还是少说点话比较好。”
第035章 势如破竹
迹部和大和的比赛, 最终由迹部获胜。
甚至和手冢打赢古坚时的比分都是一样的,大比分6-2。只是相较而言,迹部和大和的这场比赛, 场面看上去要热闹许多, 包括冰帝突然开始喊起来的口号, 和欢呼时尽管泾渭分明, 但总体而言氛围还算不错的冰帝正选观赛席。
榊教练八风不动,对背后的群魔乱舞视而不见。
反而龙崎频频看向冰帝的正选区,感叹大家真是有活力。
“你们也该给大和加油才对。”她说。
青学的正选们脸色并不太好看。平时不怎么服气大和的人有些敷衍地喊了两声,也有很尊重大和的正选和跟来看比赛的非正选,大声喊了加油。
这场比赛, 迹部用出了“破灭的圆舞曲”。
扣杀落下来,大和捂住自己的手腕。
他受伤的位置是肩膀,连带着手肘有些受损, 腰背发力也会痛, 手腕倒是没有伤。不过这一球砸下来, 力量从虎口传递到了肩膀的伤处, 他半边身体都隐隐作痛起来。
大和有将龙崎教练“你不要错过青选”的说法放在心上, 但他不是对比赛敷衍的人。无论如何也要竭尽全力才行。但迹部显然也看出了他行动不太协调, 直接找准他的破绽。
大和同样不太习惯迹部从英国带回来的网球赛节奏。本来迹部擅长持久战和旋转球,以及利用自己的洞察力找准对手的破绽一击必杀。大和的伤势影响太大, 迹部找到破绽以后比分一路势如破竹, 迹部便索性拉高比赛节奏,将自己在草地场练出来的耐力和腿部力量的优势发挥了出来。
英国最出名的比赛是温布尔登公开赛,而温布尔登是四大满贯中的草地场。英国网球选手大多从小开始练习草地场, 迹部自然也一样。
和国内截然不同的打法,敏锐的对球的触觉和对局势的把控, 洞察力,网球技巧……
果然,青学的希望应该是手冢。大和在比赛结束后,有些失落地想。
他是将古坚的话记在心里的那个。他甚至有些愧疚,认为自己应该像立海大的狄堂一样让出自己的部长位置。但他又从自己比赛时正选席的表现意识到,他现在还不能这么做。他压不住青学的其他正选,青学也没有一个会出手干涉网球部变动的教练。
冰帝的榊教练直接站在了迹部这边,立海大的教练……大和看了一眼仁王,有些想知道立海大内部是怎么处理一年生部长的事的。很明显的是立海大队内氛围比冰帝氛围还要好,并且立海大也没有发生高年生集体退部事件,这里面应该不只有狄堂比小松伬气量高的原因吧?
总比分3:2,冰帝晋级下一轮,而青学止步关东大赛第一轮。这并不是青学这几年来的最差成绩。
赛后,迹部带着自己的队员来找幸村“叙旧”。
“在决赛等着本大爷吧。”他说,“这一次,冰帝可不会再输了!”
幸村莞尔:“是吗?你先打赢六角再说吧。别因为轻敌,连决赛都进不了。”
“没有这种可能!”
队员们友好交流,仁王则和榊教练聊起了青年选拔的事。
算算时间,青年选拔是在七月份,距离现在也就一个月多一些的时间。筹备一个完整的集训,一个多月的时间并不算充裕。仁王之前已经接到过几次网协工作人员的电话了。他和网协谈得差不多了,其余教练才会收到一些风声。龙崎教练以为仁王总教练的身份还没定,是网协还在考察,但实际上是仁王还没完全答应,只要他应下他就会是总教练,网协没打算考核他。
榊教练就说:“网协其实在山吹的伴田教练和青学的龙崎教练之间考虑,现在青学在第一轮淘汰,龙崎教练的分数会降低。”
“一定是三个教练?四个教练也可以吧。”仁王说,“工作人员当然是越多越好。预计要教导二十几个选手,那么分下来四个教练也不会很多。如果龙崎教练不入选,手冢君还会参加集训吗?”
“果然。您也看好手冢君。”榊教练往青学的方向看了一眼,“如果手冢君无法参加集训,会很可惜。”
“一年级已经有这样的实力,没办法更进一步,自然很可惜。”仁王笑道,“但我不能随意评价龙崎教练,这或许是她的执教理念呢?”
对西方国家生存理论和正确社交方式同样很了解的榊教练理解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听懂了仁王这番话是在委婉地表达不解和不满,以及对龙崎教练的质疑。
“我没想到您真的会答应成为青年集训的总教练。”榊教练避开“敏感话题”,继续谈青训的事。
“不需要对我用敬语,您应该比我年长才对。直接喊我‘MASA’就好了。”仁王偏过头,露出一个稍微带着苦恼的表情,“最初拒绝,是因为我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教练。不过这段时间下来,我的感觉是,我应该做得不错。”
榊教练理解地点了点头。
“爱德华。”他说,“这是我的英文名字。”
立海大和冰帝是一起离场的。迹部邀请立海大的人一起上车,并且建议他们可以去进行一次自由的练习赛,不设定规则,想要比赛的人自行比赛,不想比赛的人也可以做一些额外的训练。
“附近迹部冠名的俱乐部都可以去。”迹部说,“今天的比赛,应该不至于消耗你们太多体力吧?”
理论上,不久以后的比赛对手是不适合作为练习赛的对手的。立海大以前在关东大赛之后就不会和冰帝打练习赛了,直到全国大赛结束。但是,立海大以往会每两周安排一次的队外练习赛的对手都被仁王否决了,训练单也经过了大幅度更新和修整,那么这种不和冰帝打练习赛的规矩……
仁王感觉自己被几双眼睛注视着,幻视了一群小猫小狗睁大眼睛盯着自己。他有些好笑:“看我做什么?你们自己愿意就去吧,我不干涉。但我得确保下午六点之前你们得回到神奈川。”
“放心吧,本大爷会负责把你们都送回去的。”迹部沉稳道。
这种比赛当然对冰帝也有好处,比如今天没来得及上场的慈郎,最好来一场比赛刺激一下,让他活动开,免得太久不比赛无法在之后的比赛中进入状态。还比如,冰帝的一年生正选太多了,其实是需要大量比赛去喂经验的,而立海大是最合适也最强大的对手。
迹部对这些看得很清楚,他也很坦然地主动发起邀请。
等他安排好一切,正打算自己邀请幸村比赛时,真田站在了他面前。
“啊恩?你打算挑战本大爷吗?”迹部问。
真田皱起眉:“你今天的对手是我!”
幸村今天打过一次比赛了。那场比赛对他来说大概就是准备活动的运动量。他落了单,仁王就单独找到他。
仁王和幸村在旁边进行一对一指导时,正在对决的迹部看了一眼旁边的场地,又看了一眼对面“苦大仇深”(在迹部眼里)的真田:“喂,你们的教练,很看好幸村嘛。”
“礼仪!”真田皱眉道。
他对迹部的不满大概从练习赛开始,又因迹部今天在球场上的高调行为而加深。他抬起头,看着迹部时双眼燃着怒火:“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这场比赛对真田来说大概也有一点发泄的意思。
他感觉到了手冢在青学的困境,有些不理解。但此时的手冢还没有受伤,也是青学的正选,现任的青学部长也很看好他,因此真田也只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手冢不像幸村和迹部这样,在一年级就成为部长,而没有去深思青学网球部面临的问题。
直到关东大赛结束后,知道自己教练会成为青选总教练,而手冢也会被邀请,为此充满期待的真田,听到了手冢伤退的消息,他才意识到,青学的问题并不只有他看见的那些,还有更多隐藏在水下的,不亲身经历不会明白的问题。
和冰帝的自由练习赛,教练们没有干涉,也没有按照正式比赛的方式去计分。
鹤守和宇佐见主动找到一文字和石下,请教了双打问题。其他人也各自去找了自己认为最合适的对手。
迹部和真田打得难分难解,这让迹部正视了真田这个人。上一次练习赛上,真田打的是双打,没能发挥出他全部的实力,直到现在迹部才发现,真田原来这么强。不过……
“你为什么对本大爷这么大的怨气。”他非常不解,“啊恩?是不理解本大爷的华丽吗?”
真田:“……太松懈了!”
这场正式比赛之外的练习赛,强度比关东大赛第一轮大得多,也让立海大和冰帝保持了一个高强度的竞技状态。于是第二轮,又遇上立海大的绿川中学(他们在县大赛决赛也是对手),悚然发觉,立海大又更强了。与县大赛决赛时仅仅相隔两周,居然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进步。
“这也太夸张了吧……”绿川中学的人发觉,他们不知不觉对立海大有了恐惧之心。
“今年的立海大也太势不可当了吧?他们能拿到全国大赛冠军吗?”其中一个人问。
“反正他们肯定能拿到关东大赛的冠军。”另一个人说。
“废话,立海大不是一直是关东大赛的冠军吗!”
维持着这股常胜的气势,立海大淘汰掉绿川,来到了关东大赛第三轮。这一轮,他们的对手是山吹中学。
“山吹以双打著称。”仁王在拿到山吹成员名单后,在正选会议上,盯着鹤守,意味深长道,“每一届的部长和副部长,都并不是选择实力最强的选手,而是选择双打最强的一队搭档。”
“我们不会输的!”鹤守握紧了拳头。
第036章 分析山吹
立海大每周四都会有一次正选会议。进入关东大赛后, 每次正选会议,都会有确定本周关东大赛出赛名单的历程,仁王也只会在这个流程中出席, 其余会议内容由正选们自行主持。
他非常明白, 有些事, 学生是不会愿意让老师知道的。
而在只有正选们进行会议的这个时间, 仁王会专门去指导非正选球员。他在上次领悟了用精神力“感知”很像是偷看小孩日记本的家长行为后,就不再这么做了。如果学生们愿意让他知道,那么仁王会认真聆听。如果他们不愿意说,仁王也尊重他们的隐私。
非正选球员也分好几个等级,如真峪, 道江这样曾经做过正选,但现在被挤出正选位置的,算是正选预备役。同在这一级别的还有池岩。虽然不在这一级别但被仁王所期待的还有丸井, 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目前丸井和小仁王还不能算是正选预备役, 但因态度端正, 网球水平提升很快, 也快摸到正选预备役的边了。桑原也算是这一级别, 训练非常认真, 为人还很沉稳,是一年生中的人气王。他和丸井已经开始做双打配合训练了, 定位非常明确。
再往下就是普通球员了, 这些球员中大部分学习网球是为了强身健体,或者对网球感兴趣却不打算在网球上有深入发展,仁王也不会对他们有太多要求, 不会给他们太重的训练量,并且隔一段时间教授他们一种新的网球技巧。
剩下的部分, 自然是纯粹为了混学分而加入网球部的人了。这部分人并不多,平时也会尽量不引起仁王的注意。仁王尊重这类学生,也理解这类学生的需求,在这类学生不影响网球部正常训练也不冒头的情况下也不会去关注他们,达成一个“双向忽视”的动态平衡。
考虑到训练安排,每次正选会议,第一项就是定下周末比赛的出赛人选。
出赛名单会根据对手的正选名单来制定,仁王会告知所有正选自己建议的出赛名单以及相应的理由,如果正选有异议再另行改动——理论上是这样,但目前为止的两次出赛名单制定,基本就是仁王的一言堂。
而关东大赛的出场人员登记,是在抽签会之前就做好的,每个学校在关东大赛期间不能更改出赛人员名单。在各校部长和副部长进行赛事抽签时,各校的教练也在另一个会场提交出赛名单,确认关东大赛的八人队伍,以及确认每一年关东大赛的规则。
今年关东大赛和往年一样,先进行两场双打再进行三场单打,都是一局制,先拿到三分的队伍胜利,平分则进行替补赛。不过网协在考虑变成单双打轮替进行的赛制。至少今年的赛制已经定了是不会改变了。
仁王手上有网协官方公布的山吹的正选名单,以及通过记忆和其他渠道在这段时间搜集到的资料。
“山吹的惯例,是让每年培养出的最佳双打作为正副部长带领队伍。”仁王将山吹的正选名单贴在白板上,“月见崎人,唐泽晃,今年山吹的正副部长,三年生,山吹的第一双打,去年也作为山吹的正选出赛过,在全国大赛里也有不错的表现。”
“以及同样按照惯例,会作为下一任部长进行培养的,下一任第一双打候选人,这一届的第二双打,崎本悟,松山健人。他们俩都是二年生。”
“伴田教练是执教超过二十年的老教练,已经将近七十岁了。”仁王看向立海的正选们,“他特别擅长指导双打,也有一套成体系的双打培养流程。”
“他培养出的双打并不都是同一种打法,而是会想办法激发出双打搭档之间的化学反应和默契。”这一点仁王也很佩服伴田教练。他自己不是正统的双打打法,本质还是依靠自己的个人实力去强行提升双打能力,但伴田教练做的,其实是将两个在单打上没有突出特色的选手安排在双打位上,去根据选手的特点开发出他们的双打能力,用另辟蹊径的方式去开发学生们另外的网球路线。
仁王记忆里的国内网球联赛中,不少知名双打网球选手都是山吹出身,伴田教练也在国内的职业圈里很有口碑。
“并且,再下一任的培养对象其实已经选出来了。”仁王点了点白板上其中两张照片,“今年山吹拥有四个一年生正选。”
“没有引起什么议论,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山吹的正副部长只会是他们当年的第一双打。”仁王的手指,从月见,唐泽,下滑到崎本,松山,再下滑到最下面两张照片,“南健太郎,东方雅美,今年山吹的一年级正选。今年东京县大赛,一直作为双打二出赛,表现很稳定。”
“县大赛里,山吹的正副部长反而作为单打出战了,打双打一的是崎本和松山。不过关东大赛的前两轮比赛,月见和唐泽重新回到了双打一的位置。”
仁王在白板上将三对双打排列在一边,因为是很明显的世代交替,有着鲜明的培养脉络。三组双打,从三年生,到二年生,再到一年生。
能够每年都从入部成员中挑选出心性,实力和觉悟都适合的选手,再将他们培养成数一数二的双打选手,这种能力确实很出色。也难怪网协一直希望伴田教练继续加入青年集训。
“单独列在另外一边的,是单打选手吗?”狄堂指了指旁边贴着的照片,“全都是一年生?”
“是的,这也是今年山吹很特殊的地方。”仁王说,“山吹往年的单打实力波动很大。伴田教练擅长激发出选手本来的潜能,而并不擅长教授新的网球技巧,如果山吹遇到有天赋的球员,当年的成绩就会很好。”
“今年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仁王指了指剩下的两张照片,“千石清纯,亚久津仁,两个一年生正选。”
“他们俩的情况,和幸村类似。”仁王看了看幸村,“千石清纯,据说他的单打实力已经超过了作为部长的月见和作为副部长的唐泽,是山吹今年的正统‘超级新人’。没有证据证明他们之间有过正式比赛。至于这一位,亚久津仁……他曾经以踢馆的形式打赢了网月见和唐泽,还打伤了那时候的两个三年生正选。”
“亚久津仁的性格不太稳定,虽然挂在网球部下,但之前缺席了关东大赛的前两轮,伴田教练也一直将他安排在替补名单里。”仁王敲了敲属于亚久津的照片,“但这场对战立海大,他应该会上场。”
“从他们的正选名单就可以看出,山吹其实是缺足够的单打好手的。”仁王说,“这也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在单打上做‘田忌赛马’排列。”
“对手是我们立海大,那么月见和唐泽不可能去打单打,他们一定会是第一双打,第二双打则是崎本和松山。单打上,如果他们预设自己双打能赢,那么一定会希望单打尽快拿下比赛,更强的战力会放在单打三和单打二上。”
仁王说完了自己对山吹的分析,又敲了敲桌子:“当然,我们也需要完成原本的计划。比如……毛利,这次你还是双打二,搭档换成狄堂。”
上周和绿川的比赛,毛利的搭档是三枝,同样打的是双打二。
已经对双打有些适应的毛利懒洋洋地抬头,他看了一眼狄堂,认为狄堂脾气应该不会差,打双打配合起来也不会难。
“双打一是鹤守和宇佐见。”仁王看向队伍里这对固定组合,“月见和唐泽也是能够进行同调的组合,从默契考量会比冰帝的石下和一文字更强,只是月见和唐泽的单打实力不如石下和一文字。如果将你们和他们单拎出来做单打实力对比,那么你们会赢。在这样的前提下,我希望你们双打不要输。”
“当然不会输!我们说过了不是吗?会赢的!”鹤守睁大眼睛道。
“那么接下来,单打三。”仁王想了想自己对伴田教练的理解,“前两场关东大赛,单打三都是千石出赛,成绩一直很不错。但这次……我猜伴田教练打算让亚久津上场。”
“亚久津的资料更少,但他的打法是比较凶狠的类型。山吹网球部内,他的风评不算太好。”仁王的目光在幸村和真田之间移动着,接着停留在真田身上,“他很少参加训练,之前两场比赛也没有出场。我听说他练习过空手道。真田,这次单打三你上场。”
“单打二,三枝,单打一,幸村。柳,这场比赛你是替补,重点收集山吹的双打一,月见和唐泽的资料。以及,单打三,亚久津的资料。千石也很强,但我不希望比赛进展到需要千石出场。”仁王没有提他为什么那么笃定亚久津一定在单打三的位置,一口气说完了剩下的出赛名单,“我不希望比赛会打到第四场,我需要3-0的大比分。你们对这个名单有什么想法吗?”
“空手道。”幸村看向亚久津的照片,“对手练习空手道的话,教练是想让真田在网球中运用一些剑道技巧吗?”
“‘风林火山’的开发陷入了瓶颈吧。”仁王看着真田,“外行人总认为和武力有关的都是相通的,但空手道和剑道其实是不一样的东西。我只是觉得,面对更有攻击性的选手,会对你冲破瓶颈有所帮助。”
“我明白了!”真田面色一凛,认真应道。
第037章 轮换搭档
和山吹比赛的这天清晨下了点小雨, 虽然在比赛开始之前停了,但场地经过清理也还是有些潮湿。仁王习惯性观察了场地,本能判断着这样的场地对比赛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地面更滑, 急转弯或者来回折返跑容易摔倒;球落地后摩擦力会减轻, 如果要打旋转球, 那么击球时的旋转要加深, 否则在落地后无法进一步叠上一层旋转,等等。
双打二的毛利和狄堂应该能自如掌握球场的变化,鹤守和宇佐见有些麻烦,真田则不用在意,以真田的核心稳定性和打球方式, 这点潮湿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看来鹤守和宇佐见比赛的难度又增大了,但这不是坏事。仁王想看到他们突破。如果做不到,那就将正选的位置让出来好了。再过几周, 小仁王也该练出来了, 丸井的前场技术也愈发精湛, 真峪和道江也还在后面排队。
仁王带领球队走进比赛场地时, 山吹的正选们和等着观战的其他学校的人都到了。这场是半决赛, 同样是上半区先开始比赛, 下半区的比赛晚一天进行,于是明天比赛的冰帝和六角也在场外, 各自一群群地站在一起。
仁王带着立海大的正选们, 就在众人的注视中穿过人群走入球场。这种踩点最晚到的风格还有点莫名的气场,让人望着立海大的队服就心生敬意。
甚至仁王自己也穿了立海大的队服,没完全穿上, 而是披在肩上。
虽然都是披着外套,但他和幸村又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就像是他明明驼背, 走路却依然带风,并不让人觉得姿态不好看,反而有种独特的韵律和美感一样。
“像是时刻要拔剑的姿势。”
《网球周刊》的井上记者是这么形容的。在进入关东大赛后,《网球周刊》又一次联系了专访,仁王这次没有拒绝,只是让他们不要影响网球部的日常训练。至于采访,是分散在成员的休息时间中进行的,每个人只是简短的询问。反而是仁王的采访占据最大的篇幅。
仁王在这次采访中回答了为什么突然退役,为什么回国当教练,现在的想法,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于是这期《网球周刊》销量格外高,有不少都是国外发来的订单。
见立海大终于来了,山吹的正选们也都从场外走进场地,列队准备进行赛前问候。
伴田教练看上去并不像是七十岁的人,还很有精神,也很有体力,在队员列队的时候主动走向仁王。两人做了简单的问好,各自客气地自我介绍并打了招呼。
先进行的是双打二的比赛。
毛利这一次又在双打二出场时,观赛的人已经不惊讶了。到目前为止,毛利一直以双打二选手的身份出赛,并且搭档不停轮换。很明显立海大这是打算让他往双打方向发展,并且在测试最适合他的搭档。但为什么会认为毛利适合双打?
很擅长培养双打选手的伴田教练却说:“那位确实不一般。”
“教练?”月见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毛利惯用的打法,和本身的网球技术,并没有许多单打选手那么‘独’,是有余地和其他人进行配合的。”伴田教练说,“如果找到适合的搭档,那么毛利在双打上也能有长远的发展。”
“但以毛利的天赋,打双打很浪费吧?”月见是这么想的。
伴田教练就斜睨他:“你自己也是双打选手。”
“是双打选手,但我也很清楚,我会深耕双打,是因为明白自己在单打上不会有太深远的发展了。”月见冷静地自我评价,“去年在全国大赛上见到的,那位平等院君,种岛君……关西的选手都好强。而他们身上都没有‘天才’的头衔,因为他们练习网球的时间更长。毛利君被称为‘天才’。他刚学习网球才几个月就成为正选,并且在全国大赛上有很好的发挥,这样的选手,打双打真的不是浪费吗?”
“如果你作为部长,都这样看待双打,那我这个二十几年来一直在培养双打选手的教练,又算什么呢?”伴田教练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月见,一场团体赛,是由两场双打,和三场单打组成的,双打选手四人,单打选手三个人,打双打的人还要更多。你为什么觉得双打就不重要呢?”
“我没有觉得双打不重要。”月见脸色变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教练!”
而见到自己得意弟子慌张神态的伴田教练,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月见的额头:“通过双打去培养和队友的默契,明白团队的意义,再利用这种能力去成为带领球队的队长,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执教理念。月见,不要让我觉得,选择你当部长是错误的。”
这是发生在月见和伴田教练之间的对话,而在山吹的内部训练和赛前会议上,伴田教练又是另外的说法。
“立海大不一定会让毛利一直打双打。”伴田教练说,“他们现在的阵容其实很灵活,除去始终打双打一的鹤守和宇佐见以外,其他人的单打实力都不弱,可以打单打,也可以组合成双打。”
“和银华的比赛,毛利和真田搭配起来的效果也不算差,两个人很明显并不熟悉,但还是有最基本的配合。”
“反而是作为双打一的鹤守和宇佐见,或许会是他们实力最弱的一部分。”伴田教练看着月见和唐泽,“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如果这场赢不下来,那么其他比赛就更难赢了。”
“我们呢?”崎本指了指自己和松山,“我们是双打二,教练认为我们会输吗?”
“你们会遇上毛利。那位毛利寿三郎。”伴田教练看着他们,“我当然对你们充满信心,毕竟,不管毛利的搭档是谁,他都是刚转学到立海大的,和搭档必然不会有你们的默契。想要靠双打的配合去打赢实力更强的选手,这是你们一直以来的努力目标吧,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松山大声道,“我们会让他们知道,没有默契的双打不是双打!”
正统的双打,那确实是如此。但仁王会一些非正统的双打技巧,也将这些非正统技巧交给了立海大的正选们。比如,如果无法达到心神相通的状态,没有那种默契,那么感知到精神力的可以用精神力去给搭档“信号”,还比如,不管是一个人的单打,还是两个人的双打,又或者是许多人比赛的趣味赛事,规则都是一样的,打球的人的行为模式也是可以分析的。
“如果一个人反手直线抽击是弱项,那么他打双打,这一项也还是弱项。”仁王说,“搭档是不可能完全弥补弱点的,至少在中学联赛这个级别做不到。”
仁王没有让毛利一直打双打的意思,不断更换他的搭档也是为了测试网球部内和毛利最合适的“搭档人选”,以便之后调整出赛名单。所以他教授毛利的双打打法,更多是利用自己的个人能力去寻找漏洞,再直击漏洞的打法。这种方式,就算以后毛利找到了合适的搭档,专攻双打,也还是能用,并不会有局限性。
但这种方法只适合毛利,并不适合鹤守和宇佐见。
太“抽象”了,并不是很具体的双打技巧,阵型变化,而是一种“理念”,如果听不懂,找不到时机,无法在和搭档配合时适当地使用,是会造成反效果的。
毛利也确实对仁王的这种教导吸收得很好。
他一直在更换搭档,到现在也打了三次双打比赛了,看不出在此之前他对双打毫无了解,和搭档没有太多精妙的配合但也并不会显得各自为战,在比赛中意识到搭档的打球风格以后也能以自己的方式进行配合。
比起最开始转学进来,和幸村的比赛,以及后来一直的,教练的偏爱,反而是毛利打的这几次双打,更深刻让立海大几个三年级正选们意识到,什么叫“天才”。
悟性,一点就通的灵光,以及被教练强压着进行基础训练以后迅速提升的击球稳定性。
就像是现在这样。
狄堂站在后场,看着前场的毛利突然起跳。弹跳力让他跳得很高,直接拦截下了原本会跨越球网到达后场的球,而后以一个反手高速截击直接砸在了对面的前场中央。
崎本和松山原本计划着这一球对手会在后场回击,脚尖已经做好准备往后,重心也提前移动,见毛利突然截球,想要往前跑都因发力和重心偏移而有一瞬的身体僵直,在这很短的时间里,网球就落地了。
这是可以运用在单打上的打法漏洞,被毛利轻易捕捉,直接得分。
更可贵的是,他已经在之前和狄堂的交流与配合中,明白了狄堂最顺手的打法,和常打的网球路线。此时毛利起跳回球时,甚至让出了狄堂最顺手的回球路线,这样万一对手真的反应过来成功回球,在后场的狄堂也可以很顺手进行回击。
这种对比赛的阅读能力和反应力,真让人惊叹。
于是狄堂突然想到,教练真的只是为了试验最合适毛利的搭档,才不断轮换毛利的搭档人选吗?
站在赛场上,站在毛利的身后,去和毛利打一场双打比赛,感受到的毛利的实力和天赋,是和场外完全不同的。打完这一场比赛,很难不对毛利的实力有极高的评价。那这是不是也是教练的目的呢?
毛利转学以后,对训练的态度,引起了网球部里不少人的不满,狄堂也将这些不满看在眼里。但现在,转学带来的生疏和隔阂,似乎也逐渐消失了。
我们教练,真的是个很好的人。狄堂又一次感叹道。
第038章 提前预想
崎本和松山输得很快。
毛利和狄堂的个人实力远胜他们。山吹的双打二赛前虽然雄心壮志想着要用配合去打败对手, 但毛利和狄堂并不是不能和彼此配合。他们的球商都很好,能很快明白球场上搭档最擅长的打法并主动去配合对方。他们做不到太复杂的合作,但基本的相互补位, 为对方预留截球通道, 这种事还是能做到的。
而且毛利不得不承认, 虽然最开始他听仁王说什么“试试双打说不定能感觉到不一样的羁绊”时是不以为然的, 但几场双打下来……
“真的很厉害嘛。”狄堂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露出一个爽朗的笑来,笑容中带着亲近。
上一场比赛结束后,三枝看他的眼神也变了不少。
毛利总想着,反正我是刚转学来的, 我也更喜欢四天宝寺的氛围,立海大好严厉不习惯我也不要强行习惯……但真的感受到了网球部其他人的关心和认可以后,他也还是会心情上扬。
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 嘴角自动上翘了, 眼睛也睁大了一些, 有些长以后扎在脑后的小揪揪仿佛都翘了起来:“我当然很厉害啊。”
“红发天才?”狄堂笑道。
“这个世界上红头发的人太多了, 天才也很多, 但我肯定是特殊的那个。”毛利说。
他比刚来时活泼了不少, 但他自己不太能意识到。反而是关注着网球部的球员的幸村,以及对这方面感知特别敏锐的狄堂发现了毛利的变化。此时狄堂正用自己的社交能力去和毛利交流, 感叹自己好像在给猫咪顺毛, 幸村则稍微往前,对坐在教练椅上的仁王说:“教练真的很擅长心理辅导。”
“突然说这种话吗?”仁王回头看他一眼,“可惜的是, 你不太需要我做心理辅导。”
“这是需要可惜的事吗?”幸村眨眨眼,“作为部长, 情绪稳定可是基本要求。”
“但就不能看到很多你可爱的样子了。”仁王悠然道,“教导年轻的孩子,最有成就感的不就是看到孩子们的成长和变化吗?但你的实力已经很强了,能看到的你的可爱的模样,就比别人少了很多。”
幸村莞尔:“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此时作为双打一准备上场的鹤守和宇佐见已经做好了准备活动。他们还没进场。幸村瞥了两位前辈一眼,压低了声音:“教练对两位前辈的期望很高吧。”
“不是期望。”仁王也压低了声音,“如果他们做不到,那可以代替他们的人就太多了。立海大很强,正因为很强,在队伍里的压力才会很大。找不到自己独一无二的定位,那就会理所当然被取代。”
但正统的同调也不是那么容易练的。
心神相通有时候需要一定的压力和挫折。
没有经历过搭档进不了正选,或者自己进不了正选,不得不成长这种事的鹤守和宇佐见,能不能在压力下打败能够进入同调的对手?如果做不到,那么就真的掉下正选位置试试看吧。
其实上一次正选选拔赛,让他们分开,放在竞争并不激烈的组里,像是内定一样进入了正选席位,也算是仁王的一种测试。
他给了鹤守和宇佐见一个机会,但这机会是包着蜜糖的毒药。没有亲身经历过,是没办法体会那种精神冲击和痛苦的。
“希望伴田教练的执教成果足够出色。”仁王侧头看了一眼隔壁的伴田教练,“被当作招牌的第一双打,能在全国都闻名的声誉,给人的冲击力应该更强吧。”
是的,仁王赛前用言语做过了多次确认,也要到了鹤守和宇佐见“一定会赢”的承诺,甚至表现得很期待他们的突破……但其实他预想的这场比赛的结果,是山吹胜利。
他的记忆力很好,但他确实也不记得自己国中时和山吹比赛的细节了,也不记得当时山吹的部长和副部长。
但他前段时间在网协看过了伴田教练的执教成果。从教练角度去回顾这些学校的教练,总会有不一般的发现,比如后来一直包揽了国内双打联赛冠军的双打组合,是一路从山吹直升,被伴田教练教导的,又比如记忆里在国外双打联赛也拿过不错成绩的几对组合,有一大半都是山吹的毕业生。
他自己打职业的时候不会去问对手的履历,而这些选手没入选过戴维斯杯国家队,他也和他们没交集。这次去网协翻资料,再与记忆一一对应,就不得不感叹伴田教练在双打教导上的造诣。
其实六角出身的职业选手也有不少,但都在国内打比赛,能打出国门的很少,在俱乐部里也不是最显眼的,也是这次翻资料,仁王才一些眼熟的名字后面写着“毕业于六角中学”。
不过六角中学的老教练是真的上了年纪了,已经超过八十岁,网协已经十几年没有邀请老教练参与过活动了。
关东的竞争没有关西激烈,反而容易出很多“网球强校”,一直占据关东大赛出线位。
关西竞争激烈了,每年轮替进入全国大赛的学校都不太一样,有些学校这两年成绩好,但下两年就进不了全国大赛了,反而没出几所很有名气的学校。像四天宝寺这样能常年出线还占据四强位置的,少之又少。
但关西出身的职业选手,身上的伤病会更多一些,打法也更激烈,容易有昙花一现的表现,上限高,下限低。
至于其他地区的选手,稳定程度就弱于关东关西了,毕竟网球这种运动还是要花钱的,经济水平高的地区推广能力和联赛能力自然要强一些。
从教练视角去看这些职业选手的出身,就会明白为什么网协会坚持办关东的青年集训,为什么网协特别看重伴田教练,为什么明明青学好几年都出不了成绩但网协还是给予龙崎教练一定的尊重……关东和关西比起来弱了一筹,强校也特别稳定,很难有新的教练和学校出头,越前南次郎的成绩也过于传奇了。
我是那只鲶鱼,仁王想。
他来到这个世界,成为立海大的教练,网协的重心一下子偏移了。最开始他当然疑惑过为什么网协那么热情,但他慢慢翻完了网协存着的资料以后,就明白了他自己的存在对于网协,和对于日本网坛的意义。
但我是不会有什么使命感的。
仁王的目光凝视在球场上。他在赛前给予鹤守和宇佐见的教导,是“观察对手”。
“你们已经见过了一文字和石下是怎么进入同调的。”他说,“但单一样本不可取,我和柳的同调没有参考性,那么再看一看月见和唐泽的同调吧。对比山吹和冰帝两对双打的打法,和互通心意的方式,去找到你们之间产生化学变化的关键点。”
之所以聚焦在“同调”上,是因为鹤守和宇佐见的个人实力还没到能压制其他人的程度,而双打上技术流的配合,很大程度也取决于选手本身的个人实力。
狄堂和三枝足够强,所以当他们之间有了默契,他们就能在极短时间练出双打配合,在球场上打赢鹤守和宇佐见。
而让幸村去打双打,不管搭档是谁,也都能打出很漂亮的战绩。
双打当然不只是同调,可仁王知道,自己对鹤守和宇佐见说太多,他们反而无法吸收。他在球场上可以看出,伴田教练对月见和唐泽的教导结果:他们两个人的打法是完全搭配的,职责划分也非常明确。两个人大概经历过非常严格的配合练习。
像是流水一样,自然而然从相互配合,眼神交流,到进入同调状态。
仿佛中间不需要过渡,也不需要酝酿。
他们感觉不到自己的精神力,但在仁王的视角里,他们俩的精神力在随着身体呼吸的过程中就已经自动调整成了频率一致的样子,因此不需要精神力外放,也不需要其他交流,就能直接进入同调状态。
这个刺激,有点大了啊。
仁王当然是信任伴田教练的执教能力,才在预想鹤守和宇佐见会输的前提下还给予他们很多言语刺激。但如果山吹的第一双打是这个级别,那他赛前应该少说点的,打击过度也不是好事。
原本鹤守和宇佐见能稳住的局势,在对手进入同调状态后就急转直下。
他们当然也尝试去破局,但没有成功。
场边的仁王看得很清楚,鹤守有些过于急躁了。当他急于突破,急于做点什么时,他的精神力波动频率自然随之加快,而宇佐见则一直是稳定的样子。他们的精神力原本是频率接近的,但打着打着反而错频起来,这时候他们的配合也出现了一些失误。
交换球场时仁王只提了这些失误部分,而没提精神力。精神力这一点对鹤守和宇佐见确实有些早了,仁王太早在他们面前展示这个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只是立海大正选中有足够强的人,仁王当然会更偏向于天赋好实力强的选手,而不会迁就实力弱的人的进度。
竞技体育,就是很残忍的世界。
“深呼吸。”他对鹤守说,“你在生什么气?”
“……教练,我只是,对自己生气。”鹤守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生气有用吗?”仁王用平静的语调说,“你回头看看宇佐见,他是你的搭档。你在打的是双打,你得一直记得,你还有搭档。”
钻牛角尖的时候,是很难理解仁王话里的深意的。但仁王必须给他们留自我体悟的空间,而不是将所有技巧和细节都掰碎了说给他们听,那就没有提升的余地了。于是仁王看着这场比赛,已经看到了比赛结局。
“下次让他们俩和你一组吧。”仁王回过头对幸村说。
幸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仁王说的是正选选拔赛。他哭笑不得:“教练,我是什么守关BOSS吗?”
“啧。”仁王“Puri”的音都到舌尖了,被他咽回去,换成不轻不重的单音。
第039章 提前沟通
双打输了一场, 这对立海大来说还属首次。场外观战的人中有不少看起了热闹。但也有人看出了“真相”。
一文字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胃:“搞什么,让鹤守和宇佐见这个时候去对战月见和唐泽吗?故意的?”
“他们教练看不下去他们那样懒懒散散培养默契了吧。”石下说,“但这场打完, 下场我们和他们的比赛就有些难度了。”
一文字和石下同样也会同调, 但他们的双打能力确实比山吹的双打弱一筹, 个人实力也不会更强。山吹的第一双打是毫无疑问的全国级别, 而他们的同调是升入国三后才刚练成的,虽然同调是同调了,没怎么经历过大赛检验,他们自己对自己的实力也心里有数。
当初迹部挑战小松伬,赢了比赛后没多久, 小松伬就私下来找过他们。一文字和石下其实也有着一些“前辈理念”,认为迹部这样太张扬了,但他们并没有听从小松伬的挑唆退出网球部, 因为对他们来说磨炼自己的网球技巧更重要。退部有什么意义吗?他们已经练成了同调, 注定可以在联赛上放光彩, 而经历联赛的打磨, 他们的同调才会更有杀伤力。
小松伬连迹部都赢不了, 当然更没办法带他们进入全国大赛。而迹部嘛, 嚣张归嚣张,也确实是打赢了小松伬的, 实力摆在这里。
其实当时一文字和石下私下讨论过, 他们都认为,就算其他人都退部了,古坚这个思维很诡异的家伙也不会退部, 那么他们,古坚, 加上迹部,一场双打,两场单打,如果能一直赢到最后,也能晋级了。
“不能输掉比赛”,这是多大的压力。但如果能扛过来,他们又能进步多少?
怀着这样的觉悟留在网球部,没理会小松伬还得听其他退部的二三年级的闲言碎语,本质又并不是那么认可迹部……一文字和石下最初在网球部也确实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
正因为亲身经历过,才明白,此时球场上的鹤守和宇佐见缺了什么。
缺了觉悟,缺了决心,以及……到悬崖边上退一步就会粉身碎骨的现实。
“没被逼到过绝境是体会不到的吧,但这或许也是那位教练给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石下也觉得胃痛了,“难不成考核标准是我们?”
“总觉得那位教练和我们教练很合得来啊。”一文字觉得难办,“那么理念也是类似的吧,赢不了就滚蛋什么的……我们如果输了也会滚蛋吧?”
“你们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古坚突然转过头,“拼尽全力还是输了教练是不会追究的,需要滚蛋的前提是能赢的比赛没能赢。”
一文字:“……我们聊的,和你说的,大概不是同一个东西。”
在冰帝的几个高年级生聊着聊着突然面面相觑起来,以至于引得忍足吐槽的时候,真田走进了球场。他是单打三,裁判已经报出了他的名字。而另一边,作为他对手要出战的,亚久津,则带着不耐烦和戾气,甩着球拍走进了球场。
真田直接就因为亚久津的姿态皱起了眉。
“老头子,说好了,打完这场比赛就随便我!”亚久津侧头大声对着伴田教练说道。
伴田教练笑眯眯的,面不改色:“嗯,当然。”
真田则站在网前,对着亚久津伸出手,并且义正词严道:“对待教练要有礼貌!”
亚久津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没和他握手而是重重拍了一下真田伸出来的手:“不要命令我!”
比赛的氛围瞬间变得险恶起来。
“弦一郎生气了。”幸村说。
虽然真田看上去只是稍微严肃了一些,但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幸村轻易看出真田此时的怒火已经开始燃烧了。果然,猜球拿到发球权的真田,在第一球就直接用出了“侵略如火”。
他大喝一声,用力挥拍,球拍从下往上,是斜向上挥出的姿势,还是难度很高的反手击球。
这是仿拔刀术的姿势,真田练了很久。“其疾如风”运用到发球上也是利用了拔刀术的技巧,但那是正手,强调的是挥拍的快速,让人看不见球路,而“侵略如火”的重点在于通过斜向上抽球赋予球的旋转,和瞬间发力后球上带着的巨大力量。
真田对球的控制很精准,是个绕身球,球擦着亚久津的身体而过。
亚久津反应速度很快,本能地侧了头。他动了以后才意识到这一球其实不会真的打到自己。但这一球同样激怒了他。
亚久津舔了舔唇,原本就睁得很大的眼睛又往上提了提,眼尾上挑着,是看就让人觉得不好惹的面相。
“亚久津生气了。”千石说。
比起幸村说出类似话语时的陈述语气,千石说出这句话时表情带着点苦笑,手指不受控地搓了搓,像是有些担心——但他担心的不是亚久津,而是真田。
坐在教练椅上的伴田教练眼观六路,见到千石这种表情,很轻地笑了一声:“千石啊,你在担心什么?”
“教练,对手说不定会被亚久津打伤。”千石说。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山吹网球部不少人都被亚久津揍过……不是有意的,类似路过用网球拍拌一下,又或者在球场上被球“砸到”。打网球在球场上受点小伤不可避免,为了追求摔倒在地或者被球擦伤都是很正常的,可亚久津那很明显就是故意的,故意用球砸人。
哪怕在事后,伴田教练会压着亚久津道歉,又会协调网球部内的情绪问题,大家对亚久津也还是心怀不满的。
如果不是亚久津实力太强,伴田教练又一直坚持,亚久津是不会被列入正选名单的。只是正选们都知道,亚久津确实很有天赋。他们也感受到了伴田教练对亚久津的惋惜和喜爱,愿意为了伴田教练去接纳亚久津。
现在亚久津在网球部的风评也很糟糕,前辈们认可他的天赋却并不认可他的人品,反而是作为同级生的千石一直觉得亚久津并不是那么不可控的,也不是绝对的坏人。
但之前几场比赛亚久津一直没有出现,现在一出场就被激怒……如果打伤了对手,他会不会被禁赛?
千石挺喜欢亚久津的,并且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认为亚久津这样的人摸准了脉会很好“对付”,也很好交流。他自己很喜欢网球,也认为亚久津很适合打网球,更觉得亚久津并不是不喜欢网球的,只是嘴硬不肯承认,因此他不希望亚久津被禁赛。
伴田教练将千石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这一届新生的灵气确实集中在了千石和亚久津身上。
或许是运气守恒,原本他总能在球员中找到适合培养成王牌双打的选手的,但这年的选手要打双打就弱了一些。他执教二十几年,看一段时间练习就知道该怎样搭配两个人的双打战术。南和东方确实被他挑选出来,但他们想要达成现在月见和唐泽的实力是有些难的。
可千石和亚久津,又确实是“让他们双打有些浪费”的选手了。
亚久津桀骜不驯,能安稳待在网球部都不容易,之后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去协调他和网球部其他人的人际关系。但千石性格温和,脾气不错,甚至很有大局观,是很适合当部长的。
但山吹的规矩,是双打一做部长和副部长。千石……他或许会将选择直接摆在千石,南和东方面前。但这也是明年,崎本他们毕业以后需要考虑的事了。千石自己没有要挑战前辈当部长的意思,和冰帝,和立海大都不太一样。亚久津倒是敢将前辈们直接打倒在球场上,但包括他自己,没人觉得他可以是部长。
正好和他对比的,立海大的一年级副部长,真田弦一郎。
“不用担心。”伴田教练说,“你害怕真田君受伤吗?”
千石点头:“如果真田君受伤,亚久津会被禁赛吗?”
“这一点,我提前和立海大的教练沟通过了。”伴田教练说,“前两天我给他打过电话。”
他希望亚久津能够对网球升起兴趣,继而留在网球部,那么,最好立海大对战亚久津的,是一个足够强,强到让亚久津升起挑战之心的对手。他看过了前两场立海大的比赛,对幸村君的实力赞叹不已。不过,幸村君适合做亚久津的对手吗?
仁王在接到电话后,向他推荐的却是真田。
“真田从小练习剑道。”他说,“我不会说他不会受伤这种话,但至少他知道该怎么将伤害降到最低,该怎么应对网球的‘攻击’。”
“真田很强的。”仁王顿了顿,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挑战前辈这件事,是他和幸村一起做的。幸村打赢了狄堂,真田打赢了三枝。正因为正副部长都输掉了,才会一起退下位置,换成一年生担任新的正副部长。”
这两个将要比赛的学校的教练在赛前很自然地沟通起了对战名单。
“全国大赛,会有不少关西的选手,球风很强悍吧。”仁王轻描淡写道,“能通过这场比赛让几个没打过大赛的正选,了解这种球风也不错。”
伴田教练原本还担心仁王不理解亚久津球风“强悍”之处,但他听仁王这番话,便明白,这位从国外回来没多久的教练,比他以为的还要消息灵通,并且,很认真在做这份中学生网球教练的工作。
回到现在,伴田教练看着球场上对峙的两个人。他没有回答“受伤”的问题,只是对千石说:“千石,网球比赛中,并没有网球不能攻击人的规定。亚久津只要不用球拍砸人,他就不会被禁赛。”
第040章 一场激战
真田确实很强。
这种强, 体现在赛场上,就是他操控力十足,用爆发性的招数, 试图直接拿下比分。亚久津最开始被他成功了两次, 但很快反应过来真田的球并不会真的砸在自己身上。而第三球他甚至故意将头往球的方向偏了偏。
网球擦过他的侧脸, 划出一道擦痕, 两秒后甚至渗出了一些血丝。
真田瞳孔微缩:这一球不应该砸中亚久津的脸的!
但亚久津反而因为这种轻微的疼痛而兴奋起来。他用手背擦过自己的伤口,低头看了一眼以后舔掉了那一点血:“啊,也该轮到我了吧!”
真田第一个发球局的第四球,也是这一局的赛点,因前次亚久津受伤而被打断了连续气势的真田, 再挥拍时气场和前一个球稍微连接不上,让这一球的力量都弱了很轻微的一丝。这轻微的力量削弱,被亚久津捕捉到了。他以仿佛要摔倒在地的前倾幅度猛地向前冲, 而后手臂向后一抡, 反手将球吊往后场。
见到这个球时, 真田就知道亚久津的打算。
在那瞬间, 真田从“侵略如火”切换到“不动如山”, 直接由攻势转为守势。
他没有贸然在中途截球, 用扣杀回吊球,而是控制着步伐后退到了底线上, 利用拉拍的动作让网球在球拍上有足够长的停顿时间。亚久津的爆发力比他想象得要强, 因此最开始他差一点没有控住拍,好在他本身的肌肉量足够,球拍往后带了一些后被他强行控住, 又握紧拍柄往回拉拍,让球在球拍中心一个回旋。
如果这一球, 亚久津加上旋转,那他就没办法这样控球了。只有力量,还没办法精准控制球的旋转吗?
真田在内心对亚久津的打法有了判断。他沉下重心,左手也附在了右手上,双手共同握拍,打出一个又沉又重的正手抽击。
这一球压着底线,亚久津脚步一错,在网球反弹的时候已经到达了球的落点。他身体柔韧性惊人,重心变动仿佛不需要酝酿,从前冲到后退几乎没有僵直时间,到达落点后身体旋转也毫无凝滞,平衡力绝佳。
啪!
以为这一球会很好回击的亚久津,用球拍击球后才发觉这一球上带着的旋转和力量。他回球时球拍不受控上抬,找的角度也不对,于是球在越过球网后越过了底线。
出界。
“1-0!真田弦一郎!”
真田守住了自己的发球局,但他已经从亚久津的回球姿势,奔跑动作等等一切,看出了亚久津惊人的身体素质。是了,这是教练说,或许会对他“风林火山”招数的突破有帮助的对手。但仅仅是如此的话……要打赢这个对手是很容易的!
而亚久津的眼神变了,在这局被狠狠压制之后。
他走到发球的位置,表情收敛了一些,没有刚才舔手背时那种疯劲。但场边的千石知道,亚久津这才是真正认真起来了。
“千万要记得,这是网球比赛啊……”千石低语道。
是的,这是网球比赛,亚久津的概念里,并没有什么“网球只能砸在地上”。他学习网球没多长时间,也对教练和网球部其他啰嗦的人告诉他的“规则”嗤之以鼻……想要他替学校出赛,就不要命令他!
当然,亚久津也不至于一上手用网球砸人。被打伤的山吹的那两个正选当然还是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才会被亚久津攻击的。只是亚久津在网球部确实横行无忌,连伴田教练都拿他没办法,网球部的大多数人自然就用异样的目光看待他了。
长时间练习空手道让亚久津对人体弱点一清二楚,他知道直接用网球攻击人行不通,但他可以结合人体弱点和网球去进行攻击。
比如此时,轮到了他的发球局,他扔起网球后,同样气势汹汹挥拍,打出了这个球。
而真田眉心微皱,发现这一球同样是绕身球,落点离他很近,速度很快,如果要接球就需要扭身,或许会让腰部肌肉酸疼甚至拉伤。
真田同样选择了降低重心。他面不改色,右手握紧球拍以后借助脚步稍微让开一些位置,而后扭身,在接球的瞬间让球拍下压,将重心附上去,让球有轻微的停顿后,再借由球停顿的时间重新抬高自己的重心,脚尖点起,动作流畅地再一次扭身,击打出回球。
就像是,原本亚久津的回球,需要人将身体扭大半圈,超过120度的角度,再接球后反向扭回去,变成一个V字折叠的形态。球的力量会加重腰部的负重,直接下压再回弹也很容易造成肌肉损伤,但真田接球后自主下沉后,通过重心位移和脚步的处理,将V字回旋变成了U字,有了一个绕圈的弹性空间,肌肉就有了舒展和伸展的余地。再加上真田练习剑道,本身有不差的柔韧性,轻易就将这球回击。
但这一球只是亚久津的试探。
大概是通过这一球发现了真田不仅网球实力很强,身体素质同样很好,亚久津愈发加大了进攻的力度,并逐渐失去控制。
不会旋转吗?
或许他一开始还没掌握这个技巧,但现在他会了,因为亚久津目睹了真田第一局时的击球技巧。
亚久津一直以来都是在比赛中能快速进步的那种人。最开始他不会打网球,只是凭借身体素质打赢了网球部的正选,再将比赛中正选用过的技巧一路吸收,一路往上打败其他更强的正选。
而现在,真田是他遇到的最强的对手,他自然直接从真田身上吸收养分,不断成长。
于是很快,真田就发现,亚久津的球,比第一局的回球更“精妙”了。第一局的两个回球,如果对球的控制更自如一些,亚久津是可以再拖两个回合而不是让真田直接得分的,但渐渐,亚久津掌握了控制球上旋转的方式。
第二局真田还是凭借自身的技巧破发了。第三局真田同样保住了自己的发球局。
比分到3-0时,亚久津显然已经沉浸在了比赛里。最开始他还有闲心表现出“狂气”,或者去和场边的伴田教练斗气,而现在,他交换球场时都一言不发,只是盯着真田。
那眼神,让普通人看见,是会吓人一跳的。
“知道真正强悍的网球选手是怎样的实力了吗?”伴田教练又浇了油,“你不要被人打出6-0的比分,那就太难看了。”
第四局。亚久津微微喘着气。他很白,汗水覆盖在身体上几乎反光。而他的身体也完全活动开了,肌肉舒展又伸展着。他吸收着真田的技巧,到了真田都察觉到不对劲的程度。
进步太快了……是在比赛中直接学习对手吗?这种事!
真田咬了咬牙,在这时感受到了急迫感。这是一种实力差距在缩小的压力。真田信奉的是努力一定会有价值,汗水一定会获得成果,于是当他遇上亚久津这样在比赛中随着呼吸就不断进步的人,就会在心理上产生一种急切。
此时的他还没有“皇帝”的余裕,和幸村在一起打网球太久,每次想要打赢幸村却总是失败。他在遇上亚久津这样天赋很强的对手时,本能想起了幸村,于是他仿佛也跟着燃烧起来。要赢,面对这样的对手,是绝对不能输的!
“心态变了。”仁王发觉了这一点,“节奏被拉快了。他原本用的是‘其徐如林’吧,如果节奏稳不住,不如直接切成‘侵略如火’。”
但用“侵略如火”,又会被同样擅长攻击的亚久津找到机会。最开始就是意识到这一点,真田才在“不动如山”和“其徐如林”中来回切换,在亚久津的发球局打防守反击的。他自己的发球局,再切换成“侵略如火”。
真田的“风林火山”,单独每一个要点拿出来,都算是比较完善的招数了,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相互之间仿佛隔着“纱”,切换时有很明显的节奏断点,没办法相互配合,也没办法频繁切换。
此时他从“其徐如林”的节奏中脱离出来,在回球时节奏就乱了一瞬。
而亚久津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
他猛地抓住机会,毫不犹豫直接进攻。
主动权就在这瞬间易位了。
原本不该如此的,但亚久津在全力进攻时,就像是疯狗一样。这并不是比喻,而是事实。不断拉高节奏,不断进攻。真田一开始试图重新接上“其徐如林”的节奏,和前两局一样用“放风筝”的方式牵引亚久津,但这是个错误的判断。当亚久津吸收了足够多的经验,将学习的旋转和真田运用力量的方式用在自己的进攻上,真田没办法再用“其徐如林”了。
而节奏的紊乱,让他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进入“侵略如火”的状态。
一步退,步步退。
亚久津抓住了攻击机会,并不给人休息的时间,不断进攻,哪怕出现漏洞也不改变攻击的姿态。反而是真田面对着太快出现又因节奏太快而马上消失的漏洞而束手束脚起来。
“是还将亚久津看做比他弱的对手,没有调整过来。”仁王低语道。
他真的非常了解真田。在他学习网球的第一年里,他的最大动力就是打赢真田,看见真田在球场对面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因此他清楚地知道这个阶段真田的心态。
啪!
网球砸在地上,真田咬牙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强行转身接球。这个球超出控制了,球拍被他用技巧压了一下,球勉强落在了界内,但球上的力量已经很弱了。而亚久津毫不客气,单手握拍用力抡起了大臂。
真田还在调整身体的姿势,而亚久津这一球根本没有去在意真田的位置。
于是网球落地回弹以后,砸在了真田的侧腰上。
那一瞬间山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反应比立海大的人还要更大。
在立海大的休息区,在去年全国大赛见过许多类似场面的狄堂和三枝皱了皱眉,幸村的笑容则收了起来。
球场上的真田捂着自己的侧腰,抬头看向亚久津。这一球可以算是故意,也可以说是失手,亚久津可以选择其他角度,但这个角度最合适,节奏也拉得最快,所以他根本没想着避开真田,直接就打出了这一球。
而现在,面对真田的视线,亚久津毫不退缩。
“挺能忍痛的嘛。”他哑声道,“那再来两次,还受得了吗?”
“太松懈了!”真田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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