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1. 第 1291 章 西塞山前白鹭飞
次日,米亚离开了这里,骑着自己的小毛驴一路溜溜达达的来到了城门前面。
这次她用了一个在潞城的衙门那里搞到手的身份,一个今年应该已经有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林友。
没错,就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这个时候的人又不是后世那般能够天天吃饱穿暖,更没有先进的医疗技术,寿命自然是不长的,三十几岁就做了祖父祖母的人比比皆是。四年前,潞城因为一场十年罕见的大雪遭了灾死了不少的人,他儿子媳妇也死在了这场灾难当中,只剩下了他跟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孙女跟三岁的孙子。
可是他已经年老体衰,早年又生过一场严重的大病,哪里还有能力养活自己的两个孙子孙女?
无奈的林友只能带着全部的家当几两银子跟两个孩子去投奔自己的亲戚,却是生死不知了。
米亚今日便是借了这个人的身份。她本身材瘦小,再踩上了高跷就更是显得瘦的可怕,样子看起来十分憔悴。
“来干什么的?”那守卫的兵士看米亚这幅走一步停一步的样子,只觉得此人命不久矣,像是随时都能倒地不起,拿着他的路引皱眉问道。
洛阳虽是中原重地,每日里往来的人不少,可是从外地来的却还是有数的。这士兵见眼前人并非是平日里从北门进出的的平民,就知此人必定是远道而来,这样的人是要盘问清楚的,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吃挂落。
“来治病的。”米亚耷拉着眉毛,眼睛也是无精打采的半眯着,说话更是有气无力,像是随时能够断气一样。
守门的士兵看他这个样子,眉心一跳,生怕这人就死在了自己的眼前惹得一身的晦气,赶紧挥了挥手放行。
米亚便牵着驮着一只薄薄的包裹的小毛驴晃晃悠悠的进了城。
洛阳跟潞城大有不同。
最大的,当属是人。人多,热闹,看着也比潞城的鲜亮,而不是满脸尘土沧桑。
“东都。”她回头看了看城门上的字,笑了笑,她在这里还曾经有座王府呢,也不知今日何在?
“糖葫芦,糖葫芦——”街边的小贩一边走一边喊,叫卖着那插在草棒子上的红彤彤的糖葫芦。
“糖葫芦怎么卖?”米亚走在他身侧问道。
这红彤彤的样子,是真的能够勾起人的馋虫啊~
“一文钱一个!”小贩立刻回答,“您要几个?”
“先来一串。”米亚递给了他一文钱,从草棒子底下选了一根拿在手中,也不管是不是在大街上,就咬了一颗。
“唔~”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让她一下子就有了食欲,想要去酒楼大吃一顿了!
“这些糖葫芦我都买了,带我去这里最好的客栈。”她一边啃着那红彤彤的糖葫芦一边对小贩说,递给了他几颗银豆子。
累,不想要慢慢逛了!
“是,是,这就带您去!”小贩接过那几颗银豆子,用牙齿咬了咬大喜,忙不迭的扛着草棒子走在了前面。
这几颗银豆子顶他一个月的营生,若是每日都能遇到这种让他带路的人,那他就发了!
“要说洛阳城最好的客栈自然是三园客栈,便是长安来的贵客,也是会住在这里”那小贩一路上跟米亚说着洛阳城的各种见闻,竟让坐在驴子上面的米亚也不是那么疲倦了。
“掌柜的,要一间上房。”米亚迈步走进三园客栈,对正在柜台打算盘的掌柜的说。
正如那卖糖葫芦的小贩所说,这三园客栈确实是这里最好的客栈,不但占地面积大,各种摆设也是干干净净,整齐的很。又见大厅里面的食客们桌上的食物,也香气扑鼻,卖相颇佳
米亚决定在找到自己居住的房子之前就暂时先住在这里,也顺便探听一下这洛阳城中的消息。
毕竟,这里已经不是昔日她所熟悉的洛阳了,总要搞清楚这里的势力分布范围才好找个落脚的地方,不至于犯了什么忌讳或者无意中踏入了一些不应该踏入的地方。
等到确定好了房间,米亚示意那卖糖葫芦的小贩跟自己走,“以后每日里送同样的糖葫芦来这里。”
问清楚了他每日出摊的时间,米亚与他定下了每天送一整只草棒子的糖葫芦给她,却是让那小贩惊得够呛。
此时天气尚未入春,这糖葫芦才能保存多日。他本以为这人是每日吃一根而已,谁能想到他竟然要每日吃这么多?他真的不怕把牙齿都给酸掉了吗?
只是既然人家给了定金,糖葫小贩也不能说什么。管买东西的客人怎么吃呢?这银豆子是货真价实的就好!
当下回到家中跟自己的婆娘说了今日的奇事,“从明日开始,糖葫芦的数量翻上一倍!”他在家中转了几圈
儿,又想起来一件事,“那茶叶蛋——,算了,这个不合适。”
那位客人出手大方,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儿,这样的人又怎么看得上他们家那用碎茶煮出来的茶叶蛋?
他婆娘看着丈夫在地下转来转去,只觉得头晕的很,“你便拿两枚鸡子送与那客人,若是他喜欢吃买了自然好;若是不喜欢,那客人买糖葫芦的钱你就送他两个又怎么了?”
若不是她现在有孕在身,哪用得着他这么叽叽歪歪磨磨蹭蹭的?
说罢,年轻的女人拿着小锤子,把丈夫今日拿回来的几颗银豆子一一砸扁,满意的看着那几颗银豆子变成扁豆子。总算是没有被人给骗了——虽说就算是被骗了,那包在外面的银子也够买糖葫芦的了,但总归还是货真价实的银豆子让才让人安心不是被什么怪人给盯上了。
糖葫芦小贩看着妻子的动作欲言又止,想要说自己已经验过了这些银豆子的真伪,绝无弄虚作。可是看着她那高高隆起肚子,这话就又被他给憋了回去。
都说女人怀孕的时候不能招惹,还常有怪异举动,还是莫要惹她生气了。
这般想着,他便去了厨房,准备做明天的糖葫芦。
他们家的糖葫芦都是从山里面的老树上选的好料子制作而成,又有一手极为绝妙的熬糖的手艺,连同用了特殊的手法制作出来的米纸才会味道这么好。那位客人定了那么多的糖葫芦肯定也是冲着这味道去的,他自然不能有丝毫的的疏忽,反而要加倍小心才能让这笔买卖尽量的长久下去才是。
他一边制作这些糖葫芦一边去看那炉子上面正在锅里面咕咚着的落花生,浓浓的五香味道勾人的很。不若明日也带些过去?他们家的老客最是喜欢这五香花生的味道,就着一碟子便能喝上半天的酒
米亚不知道此时正在有人惦记着要向她推荐自己家的小食,只是洗漱之后便躺在了床上不动了。
她此时身体虚的很,又着力控制着脚下的高跷,实在是耗时耗力,放松了就起不来了。
“还是要早些赁一处院子才是。”她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只觉得疲倦的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明日再做计划吧。
第二天早上,米亚被从窗户透入的阳光照在脸上的热度唤醒,开了个门缝,把门口的热水拿进来,打着哈欠洗漱了之后,把昨天晚上摘下来的面具重新戴在脸上,又给自己绑好了高跷才出了房门下楼吃早饭。
“来一份豆腐脑,并一张吊炉饼。”她叫过伙计吩咐道。
她现在是全身都有毛病,早上连食欲都提不起来,只能吃点儿简单的食物,丰盛的是别想了。
待到伙计把她要的早饭端上来,她便一边慢慢的吃着,一边听着周围的人闲聊。
这家三园客栈的幕后老板肯定不简单,才能让一众带着刀枪剑戟的江湖人们在这里安安分分的,她倒是可以借此机会探听到更多的消息。
就是每天都要踩着高跷真的很辛苦啊!
米亚恶狠狠的啃着吊炉饼,也不知道是把这东西当成了什么人的肉在啃?
好不容易把吊炉饼吃完,那碗豆腐脑却终究还是剩了一些——她现在的年纪实在是太小,平日里也吃的不多,倒是塞不进去了,难得的当了一回浪费粮食的人。
在大厅里面等了一会儿,卖糖葫芦的小贩便守着时间来到这里找她,还给她带了一包的五香花生跟两枚茶叶蛋。
“若是客人喜欢,我便每日里再送些过来。”糖葫芦小贩一脸的殷勤期盼,只希望这位客人真的能喜欢自家的食物,也好多赚点儿银子。
“我知道了。”米亚点点头,表示明白,“你明日来的时候我再给你消息。”
民间多奇人异士,美食更是千人千味,数不胜数。往日里她最喜欢的就是收集各种美食放起来,想吃零嘴或者大餐的时候直接拿出来吃,幸福滋味简直就是满满当当!
昨日吃的糖葫芦也是。这家的糖葫芦不但选用的原材料好,就连制作工艺也是特殊的紧,所以味道才会格外的出众,让她这条挑剔的舌头都被征服。
米亚决定等她赁到了院子,就去找这小贩买下来他们家的制作秘方,再买下一株作为原料的山楂的树苗或者是一支树条种上,以后也能吃到这种独特口味的糖葫芦。
至于这五香花生跟茶叶蛋米亚摇头,跟糖葫芦比起来,味道可是差的太远了。
不是材料的问题——煮的好,料配的好下得好,便是便宜的茶沫子也能做出来滋味绝美的茶叶蛋。她以前有个朋友,最爱的就是用某家茉莉花茶的高碎做茶叶蛋,那滋味,简直绝了!
靠着这手绝技,她朋友竟然硬生生的靠着在自己家的早餐店卖茶叶蛋卖成了网红,各种外卖软件上面的订单简直多到飞起,后来更是为不少当地的高端酒店供货,几
年就实现了财富自由。
米亚很喜欢吃这种味道的茶叶蛋,于是用一对祖母绿宝石的耳坠跟她换了这份配方。
现在她倒是不用换茶叶蛋的配方了,但是糖葫芦的配方还是要有的~
只是这些要等到她找到了合适的院子可以自己生活之后才行,要不然的话,连个能熬糖的地方都没有买配方来做什么?
更何况这才几天而已,人家还没赚够钱呢!
米亚跟在牙人身后,一边前行一边漫无边际的想着,直到今天的第三家宅子。
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走了多少路,两人坐在马车上,顺着一道青石路,驶入了一条巷子当中。
青石砖墙,斜飞的屋檐,门前或是立着石狮子,或是摆着装着树木的圆坛子,屋檐下还高高悬着灯笼这巷子两旁的建筑倒是规整的很,丝毫没有凌乱的感觉,路上也干净的很,想必住在这里的人家在打理上面都很用心。
“这院子本是只卖不赁的,但若是您赁的时间长,倒也不是不行。”米亚还在观察这附近环境的时候,牙人把马车停在了一间宅邸前面,跳下来后把马拴在门口的马桩上,从腰间的一串钥匙里面找出来一只,打开了院子的大门,带着米亚走了进去,“正房侧房一应俱全,雨天的时候也不用担心淋着雨,且有游廊罩着呢。”
他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走到了天井当中,“最好的是,这里还有一口自己家的井,不用跟别的邻居合用井水,也省去了买水的麻烦,平日里生活方便的紧。”
牙人嘴上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这宅子的种种,眼角却不断的观察米亚的表情,似乎是想要确定这位挑剔的客人对这座宅子是否满意。
从他接待这位客人至今,已经过去了接近一旬的时间,洛阳城里符合这位客人要求的宅子几乎被看了个遍,可是却始终没有找到他合意的,简直让这位牙人烦恼无穷。
若不是米亚开出的价格太高,又每日都先付雇佣他的费用,这牙人都险些以为这位外地来的可是是纯粹的耍着人玩,根本就没有打算真正的赁房子了!
好在,今日不同往日。牙人看着米亚表情心中一喜,有门!
米亚确实是对这宅子很满意。
并非是那种京城规整的四合院,而是很有意境的小园子。
正如牙人所说,正房侧房下人房都是一应俱全的,还带着一个小小的花园——不大,但是也有一分多地,够种很多的东西了,还有遮雨的游廊,生活起来十分方便。
可以说该有的都有!
不该有的也有。
就像是那口井。
她坐在马车上进入这条巷子的时候有观察过,巷子尾有一口井,大概就是这里的住户平时用来打水的地方。
这本就比很多附近没有井的宅子方便很多了,没想到这栋宅子里面竟然有一口属于自己的井,直接省掉了屋主的好大麻烦!
至少对于米亚来说是能省掉很大的麻烦。
因为她现在的年纪跟身体实在不适合长时间在外面行动,最好学着那些大家闺秀们一样,每日里宅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此才能不招来别人诧异的目光。
本来她还想着要是找到了一个合心意却没有自己的井的宅子的话,干脆就自己花钱打上一口,没想到现在连这道麻烦都省掉了。
“不赁也行,买了便买了。”她在园中慢慢行走着,随口对牙人说道,“只是这价格就要张牙郎斡旋一番。”
她回过头来对牙人一笑,“我自是不介意花钱的,只是却不想要被别人坐地起价。”
买东西不喜欢讲价这种毛病她被人说过好多次了,但对于米亚来说,讲价这种事情在情况允许的条件下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
她有钱,遇到喜欢的东西花钱是件开心的事情,没必要斤斤计较。更何况贬低自己喜欢的东西又不能让她的心情更好,又何必浪费口舌折腾自己?
不过牙人之前还说这栋宅子的主人只想要卖房子不想要租房子,是他好不容易才跟对方说通了,愿意赁出来。虽然不知道这牙人的话中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宅子主人是不是真的只想要卖而不是赁,他说那些话是不是夸大其词来抬高自己的辛苦,米亚却是不愿意多生是非的。若他说的是真的,这般突然之间改变主意,谁知道这宅子的主人是不是会坐地起价?
为喜欢的东西付钱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可是当冤大头的话,就算了吧!
“这是自然,我定会为客人您寻一个公道的价格!”牙人一听米亚看中了这栋宅子,想要买下来,当即大喜,立刻应承下来了她的要求。
这宅子的主人本就把这这栋宅子托付给了他们牙行,是赁是卖他都是不管的,只要拿到钱就好。
现如今这位客人想要买,自然
也不是什么问题。牙行的人嘛,不管是买主还是卖家,都清楚一桩交易中他们不可能直来直往,只要价格双方都满意便行了。
米亚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宅子她已经里里外外的看过了,收拾的很干净,各色家具也是齐全的很,不需要再做过多的修饰,只要搬进来就好。既然如此,她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让牙行的人早日寻了那宅子的主人去衙门办了契约才是正事。
张牙郎也跟着米亚一起走了出去,锁好门之后上了马车,就要离开这里。
只是离开的时候,米亚却注意到了旁边的宅子的大门里面有一双眼睛正在窥视着外面。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漂亮到让人光是看到这双眼睛就能脑补一张有着惊世容颜的脸!
只是这双眼睛里却带着一丝阴郁,见米亚的目光望了过来,便迅速的关上了门消失不见了。
“隔壁住的人你了解吗?”坐在马车上的米亚微微皱眉,宅子是不错,但若是有个恶邻的话,结果就不是那么好了。
“是个老人带着一个孩子。”张牙郎在这件事上回答的倒是很痛快,没有辜负他们牙行的声誉,“客人请放心,我们牙行做买卖向来是童叟无欺,绝无那等欺瞒顾客的行为!”
“若是这宅子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必然是会告知买主租客。”他斩钉截铁的说,表情十分傲然,“我们主子与洛阳太守交好,那些人也不敢做出这等事情!”
是要有多么的想不开才会去得罪太守的朋友?除非是将来不想要在这里继续生活了,否则是不会有人这么傻的。
况且就算是那人将来真的不想要在这里继续生活了,难道离开了洛阳就能一帆风顺了吗?
他们大概忘记了一件事,会跟太守交好的人也许不仅仅是只有太守一个朋友,还可能有很多江湖上的朋友,若是真的有人敢对他们耍手段的话,大约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客人不必在意隔壁的邻居,我们已经查探清楚,这家人平时并不出门,只是偶尔还有江湖人士来拜访。不过他们对这家主人都很尊敬,并非那等狂徒野人,不会做出什么鲁莽之事。”张牙郎仔细的跟米亚说了一下他们调查的结果。
一个老人跟一个孩子而已,靠着智慧赚钱,平日里就连食物采购都是送上门来的,大门总是紧紧的闭着,不会对周围的人造成什么影响。
米亚点点头,不再说话。
听上去倒像是孤寡老人带着家中小儿隐居的样子,如果确如张牙郎所说,那倒是对她无甚影响。
若不是,她自然有办法让骗了她的人付出代价。
如此,米亚在几日后跟那宅子的主人在衙门碰头,完成了买卖,定下了契约盖上官府打印,这宅子就属于她了。
之后就是搬家。
她一个在洛阳城初来乍到的人又没有什么拖累,搬起家来自然是没有什么麻烦的,只要带着自己跟那头皮毛油亮的小毛驴就行了。
剩下的,都可以等到搬进去之后慢慢置办。
就这样,米亚悄无声息的搬进了这栋宅子,然后又通过张牙郎所在的牙行雇佣了一个厨娘、一个烧火丫头、一个洒扫丫头、一对看院子并负责打扫院子的夫妻跟一个花匠。
“说来说去,还是年纪太小。”雇齐了人之后,米亚看着自己小小的手,叹息一声。
如果是成年的自己的话,她哪里需要那么多的人来折腾这宅子?
只是岁月不饶人,她这小身板想要成长起来还是需要不少年的,但愿能够平安度过吧
1292. 第 1292 章 西塞山前白鹭飞
趁着雇工们还有几天时间才会来上工,米亚去把宅子里面的库房给填满了。
生活在科技时代有生活在科技时代的好,生活在科技不发达的时代也有生活在科技不发达时代的好。至少在钱财上面,后者要比前者容易操作多了,谁也不会去查探你的什么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对于米亚这种空降的一无所有人士真的是十分友好了。
反正米亚是尽了自己的全力把库房跟地窖都塞的满满的,务必不留下一点点的空隙,好给自己之后几年的生活打下良好的基础。顺便的,还给书房中增加了不少的书籍跟笔墨纸砚,又在院子的角落中堆放了一堆的各种花花草草,以及天井中增加了一个巨大的武器架子,摆上了各种闪着幽光的冷兵器。
以至于过了几日张牙郎带着几个定好的雇工上门的时候,看着那架子上的刀枪剑戟都感觉心肝乱跳!
顺便的,也为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女孩儿惊讶,“你说你家大人有事离开了?”
张牙郎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面色狐疑,这家的大人就这么放心这孩子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还是说真的以为放个兵器架就能震慑宵小?
“张牙郎可是担心我一个小姑娘单独住在这里不安全?”米亚见张牙郎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问道。
“这”张牙郎干笑一声,少有的词穷了。
难听的话还是不说了吧,这个号称是林友孙女的小姑娘,虽然长得好看,望之便知长大之后定是一个美人。可美人也是分很多种的,眼前的这个,他怕她还没有长成美人就没人了!
“张牙郎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却不必担心我的自保之力。”米亚冲着他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跟在他后面的几个人,旋身而起,抽出了兵器架上的一把长剑,在院子中舞动了起来。
只见她在院子中挪腾转移,身形上下翩飞,竟仿佛是没有重量一般,便是张牙郎这种经常跟江湖人士打交道的人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更不用说是那几个雇工,一个个的都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那剑光闪烁,如风驰电掣,闪的一众人等心里面发寒,生怕这位小祖宗一个不顺心就用剑把他们给捅个透心凉!
“锵——”米亚飘落在地,收剑回鞘,顺手扔回到兵器架上,小手在院子里面的那根立着的木板一捶。
便见那木板子上面簌簌的掉下来一堆粉末,本来平整的木板上面出现了两个大字,林宅!
张牙郎在震撼的同时又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费了那么大劲儿耍了一通剑法结果就是为了刻这么两个字?
之前的那种毛毛的感觉瞬间消去了不少。
“好剑法!”张牙郎高声喝道。
他虽然不是什么江湖高手,可是牙行这个行当什么三教九流没见过,他自然也是有眼力的。
这小姑娘虽然说年纪还小,可是一手剑法却绝对是一点都不普通,他在主子那里见到的江湖人如果不算武功的话,单论剑法是肯定打不过这小女孩儿的想到这里,张牙郎悚然而惊,这小姑娘的剑法已经如此绝妙,那她的祖父岂不是身手更加高绝?
他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走起路来都磕磕碰碰活像是随时能去见阎王的老头子形象,再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小姑娘,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这祖孙两个,该不会是练的什么邪门的内功吧?
一想到那些练邪门功法的人有多可怕,张牙郎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暗自决定以后还是跟这家人有多远离多远!
米亚并不知道他心里面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这人已经把她给扫进了练邪门武功的人群里,她只是很满足于眼前几个人对她的惧怕。
一个女孩子,还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子,想要自己一个人独自生活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若是不给人一点儿震慑,又怎么能让人乖乖的听他的话?
若是这些人不听她的话,她又怎么好好的生活?难不成还要天天踩着高跷扮老头子来震慑这些人吗?
现在这样就很好,雇来的人不会因为看她年纪小,长辈不在身边就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她的生活自然也就会过的很轻松。
而她雇的几个雇工也确实是如米亚所愿,不管是不是曾经心里面起过什么别样的心思,那日之后都对她这个身量矮小的女童言听计从,未曾表现出任何异样,将这宅子好好的运转了起来。每日里各种采买扫撒跟一应家中琐事无不井井有条,丝毫没有混乱之态。
进进出出的,这周围的邻居们也在几日之后知道了隔壁的院子已经易了主,主人换成了一个知天命的老头子跟他的小孙女。只是这家的大人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平日里根本就不见人影,只留一个小女孩儿看家。
消息传的快,不多久就有人知道了这家的事情。
也不是没有人想要做点儿什么。一个小女孩儿看家,这简直就是把金子丢在地上等人去捡!都不需要作别的事情,只要买通她家的一个下人,便能将这女孩儿拐出来。到时候转手卖掉是一笔钱,这宅院子里面说不得还会再让人赚上一笔!
只是等到这些别有心思的人打听到更多的消息之后,就纷纷偃旗息鼓了。
“你只道那女娃子年纪小,容易哄骗,怎么就不想想一个那般年龄的孩子敢一个人住在宅院里面又怎么会是省油的灯?”某个在张牙郎喝醉之后吐真言的时候‘得知’了真相的混混冷笑着说,“那祖孙二人练的是一门邪门的武功,平日里看着像是随时都能倒地不起,可是却身法鬼魅,出手狠辣!”
那混混看了看四下,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可知道,那家人每日里都是购买活鸡活鸭!”
有钱人家吃的东西向来不是他们这样的混混吃得起,什么山珍海味,天上走的地上跑的,都在这些有权有势的人的餐桌上,他本不该如此惊讶的。可这都连续一个多月的时间都天天购买活鸡活鸭,还不用集市上的小贩帮忙宰杀,就有点儿诡异了。
这混混只是略一脑补,就补出了一个这家里的祖孙练的功夫是需要吸食血食的结论!
如此他怎么能够淡定的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只能说是人一脑补天下无敌,大户人家中别说是每日里采买活鸡活鸭了,便是每日采买活猪活羊也是小事一桩,根本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宅子里面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张的嘴,难道还不吃东西吗?每日采买鸡鸭又算是什么?
米亚并非是那种苛刻的主家,自然不会对雇来的人搞什么天天青菜豆**火,她给出的每日里食材的预算都是有数的,按照市场价格来进行调整,不够就补上去,花不完则是累积到下个月。
她自己对市场价格有所了解,厨娘又不会做什么手脚,那每日里吃的东西自然是挑各种好的买,吃肉吃的多——反正这些钱花不完又不会分给他们这些雇工,那又何必瞎折腾乱来?
还不如每天多吃点儿好的呢,最起码这家的小姐在食材上的采买是从来不吝惜于花银子的,他们也跟着一起沾光,每日里吃肉从不间断,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脸蛋儿都圆润了起来!
再说了,米亚家中又不仅仅是采买活鸡活鸭,她还喜欢吃牛肉跟鱼肉呢,这怎么没人说呢?
只能说,传言都是越传越玄乎,传到最后,米亚就差没有顶着一口獠牙在月圆之夜里面吸人血了!
不过这种乱七八糟的传言有坏处也有好处,洛阳城但凡是有点儿消息渠道的宵小们是都不敢在她家附近晃悠了,也不敢打林宅的主意,生怕这练邪门武功的小姑奶奶暴起伤人,那可不就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米亚对这些事情到底清不清楚没有人知道,反正她的日子是过的挺安静的。
林友昙花一现,只是偶尔会寄信回来报个平安,表面上是安小孙女的心,但实际上到底是安谁的心就没有人知道了。
反正米亚自己是觉得这日子过的还算是不错,每日里面练功写字画画,腻了的话就出门逛逛,去那些酒楼听听说书先生讲述的最近江湖上的奇人奇事或者是什么所谓的秘闻,不亦乐乎。
特别是聚月楼有一个说书人,讲故事的水平简直就是一流!米亚每逢练功练的烦了的时候就会跑去聚月楼听这位说书先生说书,给这家酒楼贡献了不少的茶水点心钱。
而且这家酒楼也不仅仅是有一个有意思的说书人,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眼瞎的弹琴的老人。
普通人听不出来,但是米亚却能听出来他琴音中的种种情绪,有时候这人那肆意外泄的恶意真是丝毫不加掩饰,简直都能淹没整个酒楼了!
“东都果然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米亚听完今日份的武林八卦,拎着聚月楼的酱鸭子慢悠悠的往家里面走。
天下之大,富庶之地却莫过于中原,人们总是能够在这里听到、见到不同的奇人异事,实在是妙哉,妙哉啊~
笑眯眯的回了家,米亚把手里的酱鸭子递给了烧火的丫头让她拿去厨房,欢快的去给自己换了一身舒服的衣裳,准备坐在廊下喝着甜甜的桂花蜜水,配着好吃的酱鸭子。
只是还没有等到厨娘把鸭子端上来,她那灵敏之极的鼻子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一股既不是鸡血,也不是鸭血,更不是带着腥气的鱼的血的血腥味。
这是人血的味道!
米亚的眉头皱了起来,看向了四周,寻找这股血腥气的由来。
是有人想要在她的家里面做些什么吗?
她站起来,脚步像是不沾地的移动着,从院子的这头走到那头,一间一间的房间打开查探清楚,却始终没有找到那股血腥气的来源。
直到她走到了隔着两栋宅邸的那堵墙下,抽抽鼻子
抬起了头。
是这里?
米亚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站在那里了一会儿,竟然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对面似乎是有人在笑,还笑的很是疯癫。
她面沉如水,轻轻跃上了种在墙边的树,站在树枝上,看向了隔壁的邻居家,被远处的景象给震的大吃了一惊。
只见一个少年被绑在木桩上面,一个瘸腿的老人正围着她转,一边转还一边嘻嘻的笑,笑着笑着,就舔舔手中匕首上面沾染着的血。
而那个少年,上身衤果露,胸口被划出了一道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不会置人于死地,但是却绝对会让人痛苦不已的伤口。
此时这道伤口正在往外流血,它的旁边则是长长短短的各式伤痕,显然这个老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以至于这少年此时满脸麻木,一声不吭,只当自己是个死人一般的熬着。
蓦的,那少年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竟然从麻木的状态中回过来了神,抬眼看向了米亚这边。
‘需要帮忙吗?’米亚见他望过来,眨了眨眼睛,冲着他做了个口型。
原来这就是那日窥视她的那双漂亮的眼睛的主人啊
她想起来那日在门的缝隙中看到的那双漂亮的眼睛,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里面会带着一丝阴郁。
换成是谁被这么长时间对待,大概也阳光不起来吧?
那少年面无表情的看了米亚一会儿又重新垂下了眼眸,不再分半点儿眼神给她。
一个只有九岁的女童而已,能帮得上他什么忙?
纵然对方轻功高绝,竟然能够站在细弱的树枝上迎风飘动,他也不认她能够帮得上什么忙。流水是个心里有病的人,他的身体也有病,可是他的武功却没有病!
这样的人,又怎么是一个小小年纪的女童能够对付的?
米亚见那少年不搭理自己,也不在意,只是抽出来了一条闪着奇特光彩的斗篷披在了身上,跟这棵她移栽过来的大树融为了一体,让人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便是最开始注意到她的少年,也在又一次扫过那棵树的时候愣了愣。随即眸色一暗,果然是不靠谱的小孩子,刚刚还说要帮他,这么片刻的功夫便没有了影子,是被吓得跑回去哭了吧?
并没有跑回去哭的米亚正蹲在树上继续观察那个瘸腿的老人的行动,总觉得这人怕不是有着严重的精神方面的疾病,怎么看起来就这么不正常呢?
那个被绑在木桩子上的少年也很奇怪,他此时就像是剥离了自己的神魂一般,明明被绑在那里,可是心思却已经魂游天外,似乎是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
但这并不是最奇怪的,最让米亚这个有着精湛演技的人惊讶的是每当那个瘸腿的老人转到那少年的身前,他就会做出一副痛苦不已的样子,活像是再也撑不住却咬牙坚持一般,看上去就连内心都在挣扎,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考虑着要怎么求饶,才能让这个老人停止这种既变态又残忍的行为。
可是一旦等到那个老人离开了他的视线,这少年就会重新恢复成为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好像是他刚刚只是在演一场拙劣的皮影戏一般,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为了让那老人高兴——也让自己受的摧残少一点儿。
‘真是奇怪的关系。’米亚托着下巴蹲在在树枝上想,对着这两个奇怪的人,只觉得他们实在是诡异的很,就仿佛是一场闹剧一般,荒诞中还带着吊诡。
能不吊诡吗?
眼前的这般场景若是放到几百年后简直就是各种负面光环加身了,足以让人写出一本百万字的巨著来分析此时二人之间的关系还有各自的心理,搞不好便能折腾出来什么新的情感流派或者是炸出来专门热衷虐恋情深的奇特性癖的爱好者。
没准儿要是再深入一点儿,就有漫画大手对着这幅场景兴致大发的直接画上三十页不可描述图案;再升级一点儿,大概就是号称是艺术创作者的油画作家跟雕塑家们对这场景的复原思考以及升华了!
总之,米亚觉得隔壁邻居家绝对是属于有毒的那种,还是不要去接触,也不要打搅他们比较好。
毕竟看那少年的样子也不像是想要让她帮忙,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无法反抗不想要做无用功、还是想要从那个老人身上得到一些什么,才隐忍到现在?
米亚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悄悄的溜下了树,只留下了枝繁叶茂的树木随风摇摆,似乎是在记录着那少年跟那个瘸腿老人的一举一动。
隔壁的事情并没有对米亚造成什么影响,即使这种诡异的场景是真的很难让人忘记,意志不坚定的人说不定还会天天晚上做噩梦。可是对于米亚来说,这场景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记忆点,左右不过就是长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虐待儿童,这种烂事她见的可是太多了,怎么可能做出什么评价?
她虽然
会出手帮忙,可是也讲究时机,非亲非故的,又不是什么生死之间的紧要关头,人家更是没有开口或者是默许她帮忙,伸手做什么?
讨人嫌吗?
所以她很心安理得的坐在家里面继续锻炼身体,顺便的,还有闲工夫把那些从市集上或者是酒楼里面听到的各种消息进行一个汇总,好更加的熟悉东都的各种情况。
她总是要出去看看的,感受一下老家不同时代的不同风采,再顺便搜罗一些美食美物跟美酒。
至于那位让她跟这个壳子的双胞胎姐姐过这悲惨童年的柴玉关倒是不着急。
白夫人每天都告诉姐妹两个要报仇,但是报仇也是要讲究时机的。从白夫人的口中不难得出这是一个喜好享受跟美人的性格,这样的人是不会甘于寂寞的,他既然得到了那么多的武功秘籍,隐姓埋名是自然的,可本性也是难改的,只要顺着这一点下手,总会抓住他的马脚,找出来这个人。
而且她现在也才不过是九岁而已,报仇什么的,也得等到她长成才行,不然现在这么一个小不点儿报什么仇啊?去给柴玉关这个心狠手辣的人当球踢吗?
米亚不由得叹了口气,她上次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起码还有个祖母大人做后盾,提供各种情报跟线索,连人家的老底都揭了出来,除了自身的身体之外没别的问题了。可是换到如今,她手上是丝毫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别说是能够帮忙的祖母了,这壳子那令人头疼的母亲不拖后腿就已经不错了,又怎么能指望她帮忙?
就算是能帮忙,米亚也不想要!
现如今,对方大概率的是以为她已经死掉了,失掉了一个复仇工具;而对于米亚来说,这种情况刚刚好,还省了她逃亡了呢!毕竟不是谁都能对这种没事儿就抽女儿鞭子的母亲习以为常,当做平常事,她还是想要过几天的好日子的。
感慨了一番,米亚继续她无聊的生活,吃饭、睡觉、练功、出门遛弯儿,生活过的极为有规律,也十分的惬意。
她甚至还有心思重新扮成了林友的样子,跑去之前那个糖葫芦小贩告知她的地址,又把人家的糖葫芦给包了圆儿囤积在仓库里面准备随时掏出来吃。
另外就是那个制作米纸的配方,在花费了一袋子的银豆子之后,那份制作米纸的独门秘方就成为了米亚的收藏品,准备有闲暇时间就尝试着制作一下。现在嘛,看看她从糖葫芦小贩家里买回来的那一厚摞子的米纸,米亚觉得这个制作的工作暂缓,短时间里面还是直接从糖葫芦小贩家中购买就好。
今天嘛,她倒是没有装扮成林友,而是骑着那头小毛驴用自己本来的面目去见了糖葫芦小贩,“我来取我爷爷的东西。”米亚冲着小贩微微一笑,“我姓林,之前跟你定好了的要去山里面挖一棵树。”
本来林友这个身份是十分好用的,老人在一些事情上面即使是有点儿麻烦,但是也能凭借着老年人的身份行事,诸多方便,还能给人以信任感。可是今天要去的地方却是东都郊外的一座山,这种地方,即便是米亚的轻功再好再厉害,也是不想要踩着高跷上上下下的疯狂折腾自己的!
那小贩见米亚拿出了凭证,也不废话,点了点头就跟着米亚一起上了她的那辆马车,向着郊外驶去。
1293. 第 1293 章 西塞山前白鹭飞
这小姑娘的爷爷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客人。
之前他住在客栈的时候就每日里送一根插满了糖葫芦的草棒子去给他,前几日这人又来了他家,花了大笔的价钱买走了他们家的制作米纸的方子不说,还直接包圆了剩下的那些米纸!
糖葫芦小贩自己都有些恍惚,他们家的糖葫芦跟米纸真的那么好吃吗?
然而这还不是终点,那奇怪的老人不但买了方子跟米纸,还对做糖葫芦的山楂也念念不忘,又付了钱,约好了今日跟着他去山里面一起挖一棵山楂树!
小贩只觉得这世间无奇不有,怎么会有人对糖葫芦这么执着?
买了配方买了米纸不说,现在竟然还要去挖这种山楂树,再加上对方那每日要求他送一根草棒子糖葫芦的行为,他有时候都会想,这个人的牙真的没有问题吗?每日里吃这么多的酸的甜的,居然还有一口珍珠一般的牙齿,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人,还是什么精怪披了一层人皮跑到了人间享乐?
可是今日看到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儿之后,他又觉得自己的那些想法根本就是毫无根据的,若是真的精怪,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一个孙女呢?糖葫芦小贩坐在米亚旁边,看着她熟练的赶车,只觉得自己以前未免过于胡思乱想了,也许这只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而已,不是都说绝顶的高手都驻颜有术吗?大概那人能够保持住自己的一口牙齿就是因为这点吧。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喜欢吃糖葫芦!
他脑子里面出现了一个景象,两个绝顶高手对峙,其中一个拿着一串糖葫芦,只是一颗,就让他的对手成为了手下败将
糖葫芦小贩一路思绪飘飞,竟然脑补了一堆各种各样的战斗场面,莫不是米亚拿着糖葫芦做暗器跟人战斗并且胜利的,性子也是够跳脱。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他跟米亚这两个挖树的人竟然真的在南山遇到了打斗的人!
“陈越,若是你今日乖乖交出东西,我便放过你一家老小,若是你还要反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一个面目阴鸷的男人朝着自己对面的儒衫男人阴森森的道,手中还捏着一把长勾,上面鲜血淋漓。
细看之下,那上面还有着密密麻麻的锯齿,勾着几丝不甚明显的肉丝。
对面的儒衫男人也是面色狠厉,“黄少和,你为了一张藏宝图追杀了我上百里,我几个随从都死在了你的手上,难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他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若是我今日真的把藏宝图给了你,恐怕你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这东西落到了你的手中,是会把我全家老小都灭口了才是!”
陈越说着说着,手中的长剑突然出其不意的刺向了黄少和。
“哼!”黄少和一声冷哼,那几乎就快要刺进了他胸口的长剑就被他手中的长勾给挡住了,“雕虫小技竟然也想要暗算我?”
黄少和冷笑一声,他一路追杀陈越,又怎么会不了解他的性格?早就在防备着这人暗算他了!
“蓬——”只是他终究没有算到一件事,正当他得意洋洋,马上就能得到那份藏宝图的时候,眼前却爆起了一蓬迷雾。
“你——”他只觉得手脚一阵发麻,胸口闷得很,就要倒下去。
“我送你上西天。”陈越阴恻恻的说,手中的长剑丝毫不留情的捅进了黄少和的胸口,还很恶劣的搅动了几下,“去陪我那几个想要藏宝图的师兄们。”
对着这种人他又怎么可能毫无准备?
早在他暗算了得到这份藏宝图的师兄的时候就打算好了,根本就不可能让知道藏宝图秘密的人活下去!不管是他的师兄们,还是随从跟黄少和,都不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把他拥有这份藏宝图的事情给泄露出去。
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安静静的享受那些宝藏带来的荣华富贵!
可是他是个聪明人,黄少和也不是傻瓜。
他既然能够一路追着陈越而来,并且防备着他暗算自己,当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相反,他心思缜密,韧性也是非凡,竟然在濒死之际拉了杀了自己的人一起下水。
“噗噗——”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按动腰带间的机簧,几乎是跟他面对面的陈越胸前就插满了细如牛毛的钢针。
随后这些黑黝黝的钢针就让陈越变成了一具漆黑的尸体。
糖葫芦小贩跟米亚:“”
“死,死了?”糖葫芦小贩颤抖着声音道,竟然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他跟米亚正在挖山楂树的时候,就觉得身边好似是有一股风掠过,没想到却是两个江湖人在争夺一份藏宝图!
到现在,他还记得刚刚那个掠过他的的男人冷冰冰回头看了他一眼的事情,想到刚刚那人说的话,若是这两人没有死的话,他是不是在这
件事结束之后就要被灭口了?
糖葫芦小贩此时只觉得浑身发冷,整个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倒是米亚,镇定的很。
“死了。”她轻快的回答。
这两人的武功不算是高,甚至都比不上那日在潞城遇到的那个想要夺琴的男人,她自是不怕的。
就是这个旁边的同伴让她有点儿烦恼,这么抖啊抖的,真的能把这棵树给完好无缺的挖出来吗?
看了看自己的小嫩手,米亚觉得也许今天回家的时间要晚一点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指望上他?
不过她这般淡定的样子却让旁边的小贩更加确信这段时间以来是跟一个江湖中人打交道的念头了。看这小女孩儿的样子,便知道她肯定随着她的祖父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所以看到眼前这可怖的一幕才能如此镇定!
“你还能撑得住吗?”米亚见他始终不吭声,好心的询问了一下,“要不,你回车上去休息一下?”
这小脸白的,简直都能跟她平日里的脸色媲美了,不会是想要晕倒吧?
虽然最近的天气不错,秋高气爽的没有雪也没有雨,可这里毕竟是山间,又有树木遮天蔽日,若是真的倒在了这里的话,恐怕过后就要去看大夫了。
可别指望她能够搬着这么一个人下山,为了不对身体造成更多的伤害,以后无法修炼内功,她并未急于求成的散功,现在才将将的将那段邪门的气劲化掉一些,每日里维持住身体的平衡已经不容易,哪来的力气去搬人下山?
糖葫芦小贩倒是没有米亚想象的那么没用,他摸了摸胸口,觉得那里总算是跳动的不是那么厉害了,便开了口,“这两个人死在这里”
他平日里都是来这里采摘果子,日日面对着这么两具尸体,真是想一想都浑身发毛!
“哦,你是担心这尸体上的毒和他们腐烂了之后破坏果子的生长环境吧?”米亚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恍然大悟,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只小瓷瓶走向了那两具尸体所在的地方,倒在了靠近自己的黄少和身上。
一边倒还一边安慰糖葫芦小贩,“你放心,这东西效用消失的快,对土跟果子没有半响的。”
这可是她精心配置的居家旅行好物,保证无污染无公害,绝对环保!
“”眼睁睁的看着化掉的血水将衣物烧出来一个大窟窿的糖葫芦小贩眼睛一翻,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他只是想要去报官,让官府解决将这两具尸体而已,怎么就变成了这个结果?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糖葫芦小贩的脑中闪过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米亚却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这人昏倒在这里是真的很麻烦!
无奈的她掏出银针刺向了糖葫芦小贩的人中,试图让他醒过来。
只是不知道是这人昏迷的程度太深刻还是他根本就不想要醒,扎了两针竟然丝毫没有效果,搞得她没办法,只能把这人丢在一边,继续往旁边的那个陈越身上倒化尸水。
一边倒还一边郁闷,明明是他自己担心这里的果子因为那些被腐烂的尸体吸引来的苍蝇之类的虫子和毒素的影响,现在她好心帮忙了他自己反倒是晕过去了,这上哪里去说道理?
嘟着嘴巴,给两具尸体均匀的撒上了化尸水,米亚又拎着铁锹去埋掉那些血水——这玩意儿要是不赶紧处理掉,还不知道会引来多少的苍蝇蚊子呢,可不能功亏一篑!
“叮——”人小力气也小,刚刚还挖了一棵山楂树,现在就更是没有什么力气的米亚只觉得手中的铁锹砸到了什么东西,震的手指微微一麻。
“嗯?”她翻动铁锹,从一堆血水跟泥土的混合物中翻出一块上面有着奇特纹路的似金非金,似铁非铁的牌子。
再翻,这牌子后面则是一个看上去像是山麓样子的简单图案。
难道这就那个所谓的藏宝图?
米亚挠了挠头,只觉得好生奇怪,藏宝图不是应该绘制在纸上吗?为什么会是一个铁牌子?还是说那藏宝图之前已经被化掉了,这铁牌子并非是那藏宝图?
算了,不管是不是都跟她没关系,就留在这里给这两个人陪葬吧。
米亚很愉快的下了一个决定,就准备继续埋土,不料此时那小贩却醒了过来,“你你你,你做了什么啊?”
他惊恐的指着米亚,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当然是帮你处理掉将来可能有的麻烦啊!”米亚奇怪的看着糖葫芦小贩,只觉得他实在是过于大惊小怪。
东都多江湖人士,这人在来时的路上还说起了曾经目睹江湖人在东都街道上互殴,肢体乱飞的样子,这时候怎么就突然之间变得胆小了?
“我能有什么麻烦啊?”糖葫芦小贩一脸震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想到将来采摘果子的
地方有两滩血水的存在就浑身发麻,这才是麻烦的事情吧?
“???”米亚看着他的震惊脸,开始反省她是不是下手太快了,原来这人其实对这两具尸体并不在意吗?
“也罢,是我多事了。”她叹了一口气,收回了埋血水的铁锹。
既然他并不在意,那她多什么事啊?
“”糖葫芦小贩看着她不动了,只觉得那种发麻的感觉提前找上了自己,忍不住开口,“你为何不继续了?”
要命啊,你这样埋到一半就放弃,留下一堆血水在那里让人更害怕啊!
“既然你都不觉得麻烦,做什么要继续?”米亚奇怪的看着糖葫芦小贩,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她本来就是义务帮忙,现在他不需要了,还帮什么忙啊?
“”糖葫芦小贩看着她显然是不打算继续下去的样子,无奈之下只能撑着自己发软的手脚去拿那铁锹掩埋血水。
若是不赶紧埋掉了,保不齐就会被人发现去报官,那样岂不是会牵连到他?
这般想着,他就埋怨起来了米亚,只觉得这小女孩儿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这么乱来!
“你真的是东都人吗?”米亚听着这人埋怨,一脸惊奇,不待对方回答就直接开口,“这又不是东都城内,死了便死了,难不成你还指望着官府衙门大老远的跑到这里给人收尸不成?”
这里的官府对江湖人的态度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事情不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不会去管。
就比如说,两个江湖人在东都街道上斗殴,被发现了报官,只要没有当场抓住,也未曾伤及百姓,官府的捕快也就当没这回事不会有什么千里迢迢追捕的事情发生。若是这种斗殴发生在城外,那就更加方便了,没有人能报官,谁会去管你生死?
而江湖人,也很识趣的大多时候不在城内找事儿,只在城外解决恩怨,也免得被朝廷鹰犬盯上——事情倒是不严重,可是这便如肉旁边围绕着苍蝇一般,令人烦躁的很。
如是便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关系,江湖归江湖,官府归官府,两者井水不犯河水。她甚至还知道江湖中有一个很有声望的九州王沈天君,虽然没有武林盟主的名号,可是却有武林盟主的权力,在江湖中一言九鼎,所出之言无人不信服。
如今这身上死去的两个人不但不是在城内,还是在荒郊野外的,官府会管才叫怪事!
这人明明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怎的还如此天真?
糖葫芦小贩:“”
他情急之下一时慌乱倒是忘记了官府确实是不会去管这种事情的。只是这小女孩儿的行事风格还是让他感觉浑身不舒服
米亚看他的样子也不想要理这人了,左右她配方已经买到了手,自己做米纸也就是了。
当下两人各自沉默了起来。
米亚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糖葫芦小贩也只能抡起铁锹埋血水。
“叮——”他用力挥动铁锹的时候,碰到了之前米亚翻到的那块奇特的金属牌子。
“这是什么?”糖葫芦小贩看着那露出来的半块牌子好奇道。
两具尸体身上的东西大部分都已经化掉了,只是剩下几个挂饰跟这块牌子还没有彻底的化掉。可玉饰已经因为二人之间的争斗碎成了几块,这牌子的边角也出现了熔掉的趋势。
“可能是他们说的藏宝图吧。”米亚漫不经心的说,却不料糖葫芦小贩听到这句话大惊,立刻便用铁锹将那牌子翻出来,拿了自己的水囊去浇。
藏宝图!
他脑子里面只是回响着米亚说的话,浇水的速度又快了一点儿。
若真的是藏宝图的话,那
米亚见他这个样子也懒得理他。
根据她的经验,所谓的藏宝图什么的,大多数都是有坑的,而且还是巨坑!没点儿本事别说是宝藏了,小命能不能保得住都不好说!
只是她这话便是说给眼前的人听,他大概也不会相信她的,反而会以为她是抱有什么别的心思,阻了他的发财之路。
既然如此,她倒也不必去多那个嘴。
看了一眼撕下衣角擦拭那只金属牌子的糖葫芦小贩,米亚摇了摇头,希望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藏宝图的牌子他能尽快脱手赚到一笔钱,而不是放在手中给自己引来祸端。
当下,她扛着那棵小山楂树跟几棵树苗往山下走。
她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自然不会在这里继续停留下去,早点儿回家好早点儿把树种上。
那小贩见她离开,也迅速的铲了几铲子土,将血水掩埋好,跟着米亚下了山。
来的时候他坐在米亚的车上,走的时候若是靠着自己的两条腿,那今天他怕是别
想要回到家中,只能在城外等着天亮了!
跟来时候的滔滔不绝不同,回程的时候糖葫芦小贩的全副心思都在那块牌子上,半点儿没有跟米亚说话的想法。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的回到了东都,各自分开。
“小姐回来了?”在后门忙碌的赵娘子听到米亚的声音,连忙打开门,将马车引了进来。
有时候她也奇怪,为什么这样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姑娘竟然还会赶马车这种活计?可是想到那日东家在院子里面展示出来的武力值,这些想法就消失了。
莫要去探究东家的秘密,这样对东家对自己都好!
“让阿吉把这棵树给种在花园里面,好好伺候。”米亚指了指马车顶上绑着的树对赵娘子说。
家里面的事情也不是所有的都顺利,之前的那个花匠便是其中一个。本来说的好好的,连雇工的契约都签了,可是他却突然患上了病,平日里三天两头的请假,让米亚不得不找了张牙郎换了一个人。
身为一个大夫,她自然是知道这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毛病,只是不想要上工而已。
至于对方不想要上工的原因?
米亚叹了口气,不管是因为她那日展示了一下武力值还是因为什么别的,总是不愿意为她工作罢了。
如此,她便重新换了一个新的花匠。
这人倒是没有之前的花匠那么麻烦,每日里沉默寡言的,只是待专心伺候那些花草,从来不爱跟人说话交际,竟如隐形人一般。
不过米亚对他倒是挺满意的。
她对自己雇佣的人的性格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能够干好活,就算是对方一年不跟她说话都无所谓,又怎么会去管这人平日里的处事方式?
倒是赵娘子听到阿吉的名字嘴角抽了抽,其实不是很想要跟这个平日里总是死气沉沉的花匠打交道。
但既然东家说了,那她就只能照做,于是便去叫了阿吉来,处理这棵山楂树。
说来也怪,阿吉平日里沉默归沉默,这一手伺候花草的功力倒是精深,明明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花匠的样子
赵娘子去找阿吉了,米亚则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沐浴。
这一天忙碌的,体质发虚的她浑身都是汗跟土,要是不赶紧洗洗,就连吃饭都没有味道了!
把灶上煨着的药汤倒入了浴桶,米亚泡了进去。
银露珠的后遗症已经逐渐显示出来,她的身体在未来几年时间里面大概都要维持在一个并不是很健康的状态里面。若是不想要这样的话,就只能内修外补,在修炼内功的同时辅以药浴。
痛苦是痛苦了点儿,但是能够避免每日里躺在床上半残废的状况,这点儿痛苦还是很值得的。
她坐在浴桶里面,一边运功吸收药力,一边思忖着最近在酒楼里面听闻的一个消息。
坊间不知为何流传起了一个有关百年前人物的传说。
一个叫做无敌和尚的人的传说。
旁人不觉得怎样,米亚却对不守清规戒律的出家人十分反感。还无敌和尚,你既然俗世之心未了,又何必出家赚个僧人的名头?
她听着说书人说这和尚的‘丰功伟绩’只觉得厌烦,可是听得多了却发现了一件事,这些故事中无一不在宣扬无敌和尚的武功有多么的厉害!
那些说书人简直都快要把无敌和尚给吹捧成为百年之前的天下第一人了,这很不正常。
因为米亚的手中有一本书,一本从东都夜晚的鬼市寻来的书。
这本书既不是什么武功秘籍也不是什么机密要录,只是一本杂谈,一本九十年前的杂谈。它最大的价值也不是时间造就的沧桑,而是这本书的作者。
百晓生,一个很熟悉的名字,似乎是无论哪个时代,江湖中都会有一个自己的百晓生。而这位百晓生的手记杂谈中记载的百年前的武林第一人的名字却不是无敌和尚。
1294. 第 1294 章 西塞山前白鹭飞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这个无敌和尚会突然之间被大肆宣扬?
若是讲述传奇的话,当时的第一高手明显更加具有传奇性,甚至还是至今未解的传奇,便是他的后人,也对自己家的老祖宗的事情讳莫如深,从不曾露过一言半语,神秘的紧。可是这么具有传奇性的人却半点儿没有被提起,反而这个无敌和尚的故事被频频提起?还是一窝蜂的不分地域的讲述?
除非这本就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一个看上去并不是很显眼,但是却能潜移默化无敌和尚是武林第一高手的安排。
米亚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根据她以往的经验来看,大抵是没有什么好事的。因为一个已经死去了很多年的武林高手往往就伴随着一份藏宝图或者是武林秘籍,这两样东西不管是哪一种都会让人疯狂,若是用这种东西来当成鱼饵制作一出陷阱的话
米亚摇摇头,左右这种事情跟她没有关系,管那么多做什么?而且她说了自己的猜测难道就有人会听吗?
一个小女孩儿,还是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小女孩儿,想要对这些武林高手做出影响,岂不是在做春秋大梦?
还是赶紧修补自己的身体才是正经事!
离开了潞城之后她也曾经打探过柴玉关这个人的消息,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什么人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是按照白夫人的说法来看,柴玉关这个人心狠手辣,阴毒残忍,又不择手段,甚至武功也不弱,又怎么会无人知晓呢?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人本就不想要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消息。
至于他为什么不想要让别人了解自己的信息的原因,那就没有人知道了。但是米亚却知道一件事,按照这个人曾经对待白夫人的手段来看的话,他若是知道白夫人没有死,还生下了两个女儿,有极大的可能性不是跟你白夫人喜相逢之后抱着女儿老泪横流,而是会直接找个法子弄死母女三人!
这样的人,最好就是一辈子都不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双方老死不相见。可是按照白夫人的想法,她会这么做吗?米亚不这么认为。
换成是她遭受到了这种非人的折磨的话,她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弄死对方,还要那个人死的很惨才能解心头之恨,白夫人只会做的更狠!
可是白夫人的身体却并不是很好。
米亚微微阖上了眼睛,手指慢慢的敲击着浴桶,从记忆中搜寻有关白夫人的记忆。
一个人若是没有了一只眼睛一只手,腿也被挑断了脚筋,那她的身体情况一定不会很好。特别是她遭受了这些折磨之后还被丢在阴冷的地窖里面,只能靠着浑浊的雨水跟馊掉的食物活下来,白夫人的身体就更加糟糕了。
她觉得这位白夫人能够再活上七八年就已经算是不错,运气糟糕的话,可能连七八年都活不到。说不定三四年就要撒手人寰去见阎王爷。
白夫人自己显然也是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所了解,所以才一直鞭策着两个女儿为她报仇雪恨,并且用极为高压的手段来催促她们疯狂的练功。
也就是说不管她是不是能够活到七老八十,这壳子的双胞胎姐姐却是一定会被白夫人给推到跟柴玉关对立的位置上。
到那个时候,曾经为这个身体挡下了一次次鞭子的姐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米亚不喜欢白夫人,也讨厌她对待孩子的方式,但是却不得不考虑白飞飞的处境。
这是个可怜的姑娘,她本就不是在父母的期待中出生的,成长的环境更是扭曲之极。本来还有个妹妹可以互相扶持着生活,可现在连这个妹妹都死了,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米亚不知道,但是她不喜欢欠人情。既然这个壳子之前受白飞飞的颇多照顾,那她也不介意在弄死柴玉关的过程中帮把手。
用了人家的壳子,总是要承接下来一些因果的,柴玉关这种人渣,还是早点儿死了好。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被他害死多少的人!
打定主意,米亚从浴桶里面爬了出来,拿起旁边的水瓢冲洗掉了身上的药味,擦干身体换好中衣,回到了卧室。
今日天色已晚,不宜过多思考,还是好好休息,明日再去考虑去哪里寻找这个柴玉关吧。
翻了个身,米亚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便又重新神清气爽了。
也有了时间去折腾院子里面的那颗山楂树。
阿吉属实是个很有效率的人,她本以为他今日才会料理这棵树,没想到他一晚上的时间就把这棵山楂树给重新栽进了土里,效率简直惊人。
绕着山楂树转了两圈儿,米亚伸手拿起水缸里面的水瓢,舀了一勺水在本来就湿润的土壤上又浇了一瓢水。
“水浇的太多会烂根。”不知何时,阿吉出现在了院子里面。
他看着米亚那只湿漉漉的小白手,甚至还很好心的提心了一句,“天气凉了,小姐手上沾了水还是早点儿擦干净,免得着凉。”
体弱多病的人还是要好好保养自己才是,如今秋日凉风入体,她这般小小年纪,容易风入骨。
“你说的对。”米亚看着胡子拉碴的阿吉,眨了眨眼睛说。
阿吉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个人,他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什么都会,委实是有种违和感。不过只要他不在她家里面搞事情她倒也懒得去管他,反正这个世界已经够奇妙的了,也不差这一件。
米亚坐在游廊下,吃着厨娘做好的包子,喝着用小磨磨出来的豆浆,微笑着想。
一个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朝代,大乾朝。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也不是她所熟知的历史上的任何一个人,这里甚至还有好几个异姓王,东南西北各自封藩,中原的力量反而衰弱的紧——这大概也是江湖势大的原因,王朝衰弱至此,又怎么能够震慑得住四方?
好在这个王朝还远没有到彻底没落的时候,倒也是无甚战火来挤压百姓们的生活空间。
不过若是中原王朝过上个几十年还不能崛起的话,那事情就说不好了。但到那时候估计她也快要进坟墓了,倒也不必过于忧心。
只是隔壁这个喜欢虐待儿童的老头子,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一点儿啊?
米亚三口两口把筷子上夹着的包子吃完,皱起了眉头,吃个早饭都不消停,这脑子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她踱到两家之间的那堵墙前面,又一次的跳到了树上,准备问一问那少年是不是真的不需要她帮忙。这时不时的来点儿血腥的味道,真的是很影响别人的胃口。
只是这次那个老人的行为简直刷新了下限,震的米亚都惊的瞪大了眼睛。
明明上次还是穿了一条裤子,为什么这次就直接剥了个精光?她很想要问一问那个正在美少年腿上割口子的瘸腿老人,你是不是有病?割人家的腿就割人家的腿,为什么一定要把人给扒干净?
难不成你住在这种宅子里面竟然还能缺一套衣服的钱吗?至于这么节约?
还有,你割腿就割腿,为什么还要作别的事情?
她看着那个蹲在卓东来身前发出模糊不清声音的瘸腿老头子,又看了看那个被绑着的少年一脸隐忍的样子,握紧了拳头。
米亚很少有拯救世界的圣人情怀,她向来信奉人要自救,就算是不能自救也有有自救的心,自己都不想要救自己,难道还指望这个世界有多么的公平吗?所以她之前被这少年拒绝的时候也没有怎样,只是想着也许他另有打算,或者是对她不信任而已,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既然没有得到允许,就不应该插手太多。
可是此时她却只觉得愤怒恶心的很,只因这死老头不但有虐待儿童的心理,还有一些别的癖好!
她捏了捏自己发痒的拳头,看向了那个被绑在木头桩子上的少年,等到他注意到了自己的时候,再次做了一个口型,‘你是不是真的不用我帮忙?’
心中却是决定不管那少年是接受还是拒绝,她都会动手。不过她终究还是希望那少年别被这死老头给洗了脑,任他在身上随意行事而逆来顺受。
只是这次那少年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看到米亚之后竟然没有装作看不见,而是大力的挣扎了起来,以至于蹲在他身前用手指戳着他的伤口的瘸腿老头勃然大怒,一刀子就戳进了那少年的大腿里。
这次那少年终于扛不住这种痛苦,惨叫了一声。
米亚也不再迟疑,抬起手腕,微微一用力,一支极细极快的小箭就射向了那蹲着的瘸腿老人。
“噗——”还没有等那瘸腿老人反应过来,他就被那支小箭给射中了背,脑袋砸在了少年的伤口上,也让那少年腿上的匕首又深入了几分,痛的他冷汗直流,简直快要昏了过去。
可他又偏偏没有昏过去,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米亚从墙上跳下来,冲着他这边走了过来,一把将流水给扯离了他的身体。
而后,这小女孩儿就伸手去戳他的腿。
“你——”卓东来只觉得一阵羞愤难加,直欲一剑刺死这个看遍了他窘态,此时又乱来的小姑娘!
“没伤到要害,我把你放下来,你自己能处理伤口吗?”米亚戳了他的腿几下,确定匕首没有扎在大动脉上,拔出来也不会让这少年大出血而死,开口对他说道。
一边说,还一边解开了绑住他的绳子,从地上拿起他的衣服给他披上,“不过你这伤口太深,还需要仔细检查,莫要落下残疾才好。”
那个死变态老头在这少年腿上戳的太深,后来又加重了一下,若是没有及时治疗的话,很难说是不是会落下什么后遗症。
心情复杂的卓东来:“”
他攥紧了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双唇抿紧,一言不发。
刚刚被这小姑娘看到狼狈不堪一幕的时候他羞愤的只想要挣扎开来绳子,抓起衣服盖住自己;后来这小女孩儿跑过来的时候的时候又想要愤怒的呵斥她怎能如此不知廉耻;可是现在她解开了缚住自己的绳子,又关心他伤口,却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卓东来喟然一叹,只觉得自己竟然是这般的没用,简直枉为男儿,恨不得一头撞死!
如此心绪不宁又血气翻涌之下,他感觉脑子一阵晕眩,踉跄两步,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米亚:“”
她低头看着晕过去的美少年一阵无语。
不是吧,她只是想要拯救一个被变态老头给猥亵的倒霉孩子而已,怎么就丢给她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
瞪着这满地的狼藉,她最终还是做了一回好人,把躺在地上的美少年给拖到了一边的躺椅上,帮他处理起来了伤口。
至于那个中了她一箭的变态老头,米亚才不会去帮忙把他从冰凉的地上挪开呢,就让他感受一下大地母亲的爱吧!
而卓东来,则是在醒来之后看到了自己受伤的腿已经被处理好了,上面还绑着一条白色的带子防止剐蹭,一时之间心情十分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坐在他旁边的小姑娘。
“醒了?”坐在他对面的米亚看着美少年醒来,挑了挑眉毛。
她之前就有怀疑过这对祖孙的身份有水分,不仅仅是两人没有丝毫相像的地方,还因为这当祖父的对孙子委实是过于残忍了——虽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是如此这般变态动不动就给自己孙子身上割出来几道伤口的祖父毕竟还是少有。今日过后,她的怀疑就更严重了,这两人真的是亲祖孙吗?还是说这少年根本就是被拐来的?
“你到底是谁?”然而卓东来的脑回路和她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他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这个从隔壁过来的小女孩儿的身份,以及她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关注。
“你就当我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吧。”米亚说了一句自己特别熟悉的话,觉得怎么到了这里之后总是在救人?
“这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她指了指被她箭上的毒给迷的晕倒了现在还没醒过来的瘸腿老头问。
有这种人当邻居,她真是睡觉都睡不安稳,谁知道他还会祸害多少小孩子?又会给这些小孩子们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日后引起无穷的祸患?
询问她对面这个美少年也只不过是一句面子话而已,不管对方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让这变态老头再也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卓东来瞪着她,完全没有回答她后半句话的心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他轻声说出了这几个字,竟然疯狂的大笑了起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吗?
“不管你是谁,这件事都跟你没有关系!”他冷笑一声说。
此人身份莫测,他却是不敢相信她的。
至于流水,卓东来眸色深沉,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从他的口中知道了,又怎么能让他现在就去死?
“是吗?”米亚看着他阴晴不定的面色,突然笑了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这种人还是早点儿消失在这个世上比较好,也省得他日后再去祸害别的小孩子。”
豢养娈童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就屡见不鲜,她没见到也就算了,可是现在既然被她遇到了,又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对方?
“你!”卓东来大怒,一拍桌子就想要站起来,却忘记了自己的腿受了伤,此时强行站起来不但让缝好了的伤口再次裂开,也没有了支力点,竟直挺挺的摔倒在了地上。
“我怎么样?”米亚看着倒在地上的卓东来,丝毫没有去扶起来他的想法,只是眼神奇异的看着他,“这种丧尽天良的畜生人人得而诛之,难不成你还要包庇他吗?”
看来她这次的运气不好,竟然遇到了一个被洗脑严重的人,这可真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情。
“我怎的就包庇他了?”卓东来被她说的一呆,随即勃然大怒,“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关你什么事?”
流水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想要从流水身上挖出来的秘密也太多了,怎么可能让这小姑娘带走流水处理掉他?
那样的话,他的身世岂不是一辈子都无法知晓?
“怎么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米亚对这人表现出的态度一阵厌烦,“若是你今日放过了他,又怎么知道他日后不会再行这种恶事?到时候受害的孩子又去找谁说理,难道你以为每一个人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吗?”
做这种事情都是上瘾的,难不成这人还真是以为这老头只会对他一个
人下手吗?
即使是长得再好看,他也已经快要脱离少年的范畴了,再长两年,等到他长得更高更壮了,这个死老头就会把注意力从他身上转开,放到别的小孩子身上,那岂不是纵容罪恶的发生?
“你到底在说什么?”卓东来听她说流水日后再行恶事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流水日后还能行什么恶事?还有受害的孩子是什么意思?
他皱着眉头瞪着米亚,看着她那厌恶的表情,脑子里面灵光一闪,随后脸色铁青,“你以为他对我做了什么?”
卓东来的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只希望千万不要是自己想的那个可能。
只是他看着米亚那张明明白白的写着‘他对你做了什么还用我说吗’的脸,已然明白了这小姑娘是真的觉得流水对他做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
本来就气血翻涌的卓东来意识到了米亚到底对这件事的真相的认知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有种晕眩的感觉。
他连忙撑住了手边的石桌,避免自己真的再次昏倒过去,对着米亚咬牙切齿道,“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个瘸子,想要割伤我的腿就只能蹲下吗?”
卓东来从来不否认流水喜欢虐待他,总是在他的一处伤口愈合了之后就给他增加另外一处伤口,可是他真的保证,流水绝对没有碰过他不该碰的地方!自然也没有做过不应该做的事情!
米亚:“”
她沉默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卓东来的话是真是假。
割人大腿的时候难道还需要脑袋耸动吗?
这种行为让她怎么不往奇怪的地方去想啊?
“我发誓他没有对我做过那种事情!”卓东来已经不是咬牙切齿了,他根本就是想要扑上去咬米亚两口!
这小姑娘年纪小小的,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鬼东西?她家大人就是这么教导她的吗?
不对,她家大人搬进来之后就消失不见了,隔壁的宅子只有这小女孩儿一个主人!
卓东来脸色发白,也不知道到底是失血过多造成的,还是被气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郁气。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他没被流水这个喜欢虐待他的人折磨死,却快要被这个小女孩儿给气死了!
米亚看着他气的快要头顶冒烟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反正之前她就打算‘审问’一下这个变态老人,现在也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换个方向询问而已。
“若是我真的误会了,我愿意向你道歉。”她诚恳的对卓东来说,“但这需要一些验证,我想你总不至于连这点要求都拒绝?”
要是这老人只是虐待了这少年的话,那就是他们之间的家事,自然是好的。甚至她巴不得给这人赔礼道歉,只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误会瞎想,根本就没有那些曾经受到过伤害的孩子,眼前这少年自己处理自己的家事就万事大吉!
“你想要怎么验证?”卓东来听着她的话,眼神奇异了起来。
他向来知道江湖中奇人异事不少,这小姑娘打算怎么分辨流水的话是真是假?
“我自有我的法子,你只说是否愿意吧。”米亚叹了一口气,为了自己今日的莽撞行为感到一阵懊恼。
真是太冲动了!
“若是你能让他说出更多的事情,我便不用你赔礼道歉。”沉默了一会儿,卓东来突然笑了起来,就连语气都一片温柔。
“”米亚看着他,表情微妙。
这人是不是有病?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果然还是太冲动了,她今天就不应该出手的,要不然也不会遇到这种奇葩的人跟事
1295. 第 1295 章 西塞山前白鹭飞
“好啊。”懊恼归懊恼,可是遇到事情逃避却不是她的风格。
况且这件事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最好的解决方式便是让那个死变态老头把所有的秘密都给吐出来,然后永绝后患!
卓东来看着突然笑的仿佛一朵盛开的百合花的米亚,只觉得这小姑娘情绪变化未免太过厉害了一点儿,刚刚还一副对着他皱眉头的样子,转眼之间竟然就对他笑盈盈了。这变脸的功夫让人不得不赞叹一声好气度,也加深了他对这人的忌惮。
若是此时在这里的是一个成年人的话,他绝对不会这么惊讶。可偏偏这是一个比他还小了几岁的小姑娘,她怎能在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的时候如此镇定?
而且卓东来想到这小女孩儿误会了流水猥亵他的事情,感觉更难受了,她小小年纪,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
莫非他眼神深邃,这是一个外表年轻的老妖怪吗?
卓东来在心中思忖着,嘴上也没有闲着,“现在,你可以验证这件事了。”
他倒是很想要知道,这小姑娘到底能够用什么方法来套出来流水心中的秘密?
“呵。”米亚看着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人想要占她的便宜。
不过她倒也不介意这个人占便宜,误会一个男人被人强了这种事情不管对方是多大的年纪都是一件很伤自尊的事情,要是这人占完了便宜之后能别搞事情的话,她很乐意让流水把他几岁尿裤子的事情都给交代出来!
“我回去拿点儿东西。”她对卓东来说,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跳回到了自己家的院子里。
等到再回来的时候手里面已经多了一只青皮袋子。
“这是什么?”卓东来看着米亚从袋子里拿出来的瓷瓶,皱着眉头问。
难道这些东西就能让流水吐出自己所有的秘密了吗?什么时候一点迷药就能让人吐露心声了?
“一点儿小工具而已。”米亚就当是没看见卓东来糟糕的表情,径自打开瓷瓶,从里面倒出来一只异香扑鼻的药丸子,捏住流水的嘴巴塞了进去。
然后卓东来就见到她只是在流水的喉咙上面揉了两下,那颗药丸子就被他给吞了下去。
这让他感觉更加奇怪了,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学会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的?她看上去似乎是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熟练的很。
只是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米亚已经把流水给强行唤醒了过来。
她之前在箭上面涂了会让人晕过去的药物,现在要审问流水当然就要把这药给解开。只是解开的方式不太好,那种浓重的血腥气不但让流水感觉自己像是在战场上的尸体堆里面,就连站的远一些的卓东来都感觉鼻子一阵难受,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他终究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而已,心思或许够深沉,可是经历却真的少的可怜,既没有见过现实中的血流成河,自然也不会闻到过这种味道。
反倒是流水,闻着这种味道感觉寒毛直竖,因为萧大师在戳瞎了知音的眼睛的时候,他身上也散发出了这种味道。
只不过他现在闻到的这种血腥气比知音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血腥气要更加严重十倍、一百倍,浓重的让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抽搐,似乎是想要拼命的逃离自己的身体。
“呕——”流水张嘴想要吐,可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吐不出来,不但吐不出来,他还头昏脑涨,就像是被人灌进去了十几坛子的烈酒一般,看东西都出现了重影!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却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连站都站不起来,勉强伸出手去撑住桌子,又发现手掌也是绵软无力
“怎么会?”他震惊的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绵软模糊了起来。
可是还没有等他想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听到了一个声音在问他,“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当然是女人!”流水脱口而,随后惊讶于自己怎么会回答这个问题?
“那你喜欢小男孩儿还是喜欢小女孩儿?”他抬起头,发现问问题的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他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对方,可是还没有等到他尽力的睁大眼睛,嘴巴就不由自主的回答了那个人影的问题,“我男孩儿女孩儿都不喜欢!”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他皱着眉头,晃动着身体,始终没有放弃想要站起来。
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手脚都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的根本就站不起来。而这时候,那个模糊的身影又开始说话了,“那你有没有对——”
他晃着晕乎乎的脑袋看向了对方,“什么?”他有没有对什么?
米亚看向了旁边的美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卓东来:“”
做了那么久的邻居,这么长时间这小女孩儿竟然都没有搞清楚他的名字?
“卓东来!”他咬牙切齿的回答,气的脸更白了。
“你猥亵过卓东来吗?”然而下一刻,米亚的问题就让他感觉一股火冲到脑袋,炸的他头晕目眩,直想要拿起流水掉在地上的匕首给这小姑娘一刀!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卓东来眼睛冒火,拳头捏紧,发出了格楞格楞的声音。
然而米亚根本就没有搭理这位,都跟他说过了,审讯流水的时候会有一些过激的问题,他这个当事人最好回避。但是他硬是不当回事,非要在这里待着,现在受刺激了难道还能怪她吗?
还是说要她在审讯犯人的时候小心暗示,婉转用词?那也要现在这个神志不清的流水能够听得懂!
“没有。”流水也没有搭理卓东来,只是回答了米亚的话,甚至也许是因为他对这个名字有着特殊的感情,还补充了几句话,“我怎么会猥亵这个恶心的小崽子?他只配做我的一只随意踢打的狗!”
米亚:“”
卓东来:“”
院子里面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两个人都不想要说话了。
前者是对着刺激性的语言比较震惊,什么仇什么怨,居然都直接上升到狗了?而且还是随意踢打的狗!狗招你惹你了要受到这种待遇?
后者则是没有想到让自己叫他义父的人在心中竟然是这样看他的,让他心里面那最后一点的犹豫也消失了。
“卓东来是谁?”他突然上前一步,挡住了米亚,开口问流水。
这是他一直都想要知道的问题,他到底是谁?他的父母是谁?流水为什么这么恨他还要养大他?这行为的背后又有什么阴谋?
“卓东来?”昏昏沉沉的流水痴痴地笑了起来,“卓东来是萧大师的儿子,他注定要死在萧大师铸造的泪痕剑下哈哈哈哈——”
被卓东来挡在后面的米亚突然后退一步,“我先走了,你若是用完了这人就去隔壁找我,我会来处理的。”
说完不待卓东来反应,就三步并作两步,翻过墙跑掉了。
人家的私事她还是不要听了,谁知道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恩怨情仇跟秘密?
反正她已经在流水的身上下了追踪香,就算是卓东来不把人交给她,她也有办法找到他。只不过得知了这人虐待卓东来的真相之后,她又不想要掺和进这件事了,人家的家事她多什么事?
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卓东来竟然来找她了,并且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流水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中,你不必再为此人烦恼。”
这次来拜访她的时候,卓东来正常了很多,就连说话都变得彬彬有礼了起来,就仿佛那日的那个戾气满满的卓东来是假的一般,让米亚简直都啧啧称奇。
“这件事本来就不关我的事,你也不用跟我交代这人的结果。”米亚看着卓东来这个跟前几日的态度大相径庭的样子,只觉得荒谬,顺便怀疑他是不是对她有所求?
要不然当日那个几乎是想要把她给捅个透心凉的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对她一副温和的翩翩君子的样子?这都不像是一个人了!
“我今日来是跟你道谢的。”卓东来只当米亚那假惺惺的笑容是真心的,脸上的表情半点儿没有变化,只是笑的如沐春风,“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自然是要好好感谢你。”
若不是这小姑娘,恐怕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之所以落到今日这般境况的原因,也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就是天下第一铸剑大师萧大师,更不会知道萧大师曾经铸造出来了一把近乎于神的剑,而那把剑却是注定了要杀死萧大师的儿子!
流水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把他给偷出来抚养长大,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他跟自己的兄长萧泪血对上,造成兄弟相残的场面。
而且他还从流水口中得到一个消息,若是他一直没有办法让这两个人互相残杀的话,就把这份仇恨继续延续到下一代上,他甚至还打算等着萧泪血成亲之后再去偷走一个孩子,就像是当初他把自己偷出来一样。
“我要养大那个孩子,当成一个奴隶一般的养大”他想到了那日流水说的话,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厌恶的神情。
他万万没想到,流水竟然会恶毒到这般地步,也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跟流水一起狼狈为奸,那个人就是当初同样因为觊觎泪痕剑而被萧大师赶出师门并刺瞎了双目的知音!
而泪痕剑,那把引起了所有悲剧的泪痕剑,则是不知所终,竟然连一直关注着萧大师的流水跟知音都不知道它的去向。
至于萧泪血,卓东来从流水那里知道了一件事,他的手中有一个箱子,一个世间最可怕的箱子。在这个箱子的面前,不管
是谁,不管他的武功再高都会在箱子里面的武器现身的一刹那间死去。
卓东来觉得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同为萧大师的儿子,萧泪血跟他的遭遇截然不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拥有父亲给予的所有的支持,一个却被父亲的徒弟偷走每日里遭受打骂虐待。甚至以后他这个被打骂虐待的萧大师的儿子还要被父亲亲手铸造的泪痕剑杀死,这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情?
所以他感谢米亚。
这个他本来觉得多管闲事的小女孩儿竟然无意中让他洞悉了一个天大的阴谋,避免了他死得不明不白的结果。
自然是不明不白的,一个甚至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的人即使是被自己的亲兄弟或者是其他的亲人杀了又怎么会瞑目呢?
还有知音,他不知道另外一跟流水狼狈为奸的人在哪里,但是却知道那一定也是一个盼望着他死在泪痕剑下的人,并且会为这件事付出不惜一切的代价。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让这两个人心满意足?
卓东来露出一个笑容,他必定是要去跟萧泪血相认,还要让流水跟知音都在现场见证这件事才好!
这两个人想要用他的命来看萧大师一家的悲剧笑话,那他就让他们用自己的命来付一场好戏的票钱。如此岂不是幸哉美哉?
米亚看着散发着黑色气息的卓东来,摸了摸鼻子,不是很想要跟这人继续交流下去了。
说老实话,她真的不是很确定那个叫做流水的瘸腿老头是不是如卓东来所说那般,已经死了。
只因卓东来这个人,真的是性格阴晴不定,那个流水又爆出来了一个大大的秘密,很难说他这样的人到底会对流水做什么——是杀了他泄愤还是留着他做一个证据或者是折磨他让他看着自己没有死反而活的好好的痛苦不已?
反正米亚是完全不想要被卷进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当中去,她只想要安安静静的生活,等到修复好了身体练好了武功之后去干掉快活王,让白飞飞活的轻松点儿就好。
剩下的,她不想要管,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管。
所以对于卓东来的道谢她只是点点头就带过去了,并不想要跟这个人继续接触下去。
固然这是一张赏心悦目的脸孔,对眼睛有着十分良好的保养效果,可是那日短短的相处时间已经足够她对这人的性格有个清晰的认知了。这样的人,跟他做敌人太倒霉,跟他做朋友也很辛苦,最好的方式就是离的远远的,偶尔路过的时候欣赏一下此人的绝世姿容就好。
剩下的,还是算了吧,若不是搬家实在是太麻烦,她甚至连邻居都不想要跟卓东来做!
卓东来倒是对米亚的态度并未感到太过惊讶,反而觉得她这样不冷不淡才是正常的。
任谁几次被人拒绝帮忙,救了人之后又被那样对待,脾气都是好不起来的。卓东来觉得若是换成了他自己遇到这种事,必定是会让那个给他甩脸子的人好看,好好教训一下才是。
不过他自忖不会做出这种执着的去帮助一个非亲非故的人的事情,这种遭遇倒也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不知林姑娘喜欢什么,我便送了一些玩器。”他把放在桌子上行的托盘上面的帘布掀起,伸手示意道。
流水虽然残疾了,可是赚钱的本事却一点儿都不弱。这些年里,赚到了不少的钱,也有很多的江湖人为了他的智慧找上门来,送上重礼,以求得解决困惑的方法。
如今他送上的就是一些从那些珍贵的物品中挑选出来的东西,譬如说羊脂白玉制作而成的九连环、黄金打造的金丝球等等各种小孩子会喜欢的玩器。
卓东来甚至还有点儿可惜,这小女孩儿年纪太小,若不然的话,他倒是可以送一整套的女子头面给她当嫁妆!
他这边心情愉悦,米亚那边却无语的要命,只觉得这人的脑子怕不是有点儿不好,她都能直接对着流水用暗器了,又用药物对他逼供,卓东来竟然还会选了一堆小孩子的玩具送给她?
这什么奇怪的思维方式?
“不用了,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她看着卓东来,缓缓的说,“若是你真的要感谢我,便离我远一点儿,就是对我最大的谢礼了。”
米亚的话说的毫不客气,半点儿面子都没有给这位邻居留下。
本来就有个心思歹毒的柴玉关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蹲着给她脑袋顶上悬了一把剑,又有诡谲的武林局势让她忧心,实在是没有什么精力再去应付一个性格比她还要糟糕的创伤后遗症少年!
大家还是像之前那样的相处方式当无声无息的邻居最好,保持距离,保持安静,也保持没有麻烦。
“既然你这么想,那便如你所愿。”今日的卓东来脾气格外的好,米亚这般对他不客气,他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变
脸,反倒是笑吟吟的同意了她的要求。
对于他欣赏的人,卓东来向来是不会吝啬于耐心的。
而米亚,恰好就是他冷静下来之后极为欣赏的那种人。
很多时候,一个人往往会很讨厌跟自己相似的人,卓东来便是如此。
他本就性格敏感多疑,又心思深沉、冷酷狡诈,自然是对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好感。而这眼前的小姑娘,固然行事作风莽撞大胆,可却偏偏让他欣赏的紧,只因为这样遇到不平之事愿意伸手的人太少,恰恰是最适合当朋友的那种人。
而且她出手之后镇定自若,便是面对着当时不甚冷静的他也依然能够坚持自己的想法,也是一个心智坚定的人
走出了林宅的卓东来笑了笑,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跟这个小姑娘成为朋友的,还是很好的朋友。
坐在宅子里面连送客都懒得去送的米亚皱了皱眉,莫名的感觉有点儿发毛,挪动了一下身体,“把这些都撤下去。”她指了指了桌上的茶水道。?
卓东来送来的礼物都被他给带回去了,桌子上只剩下了用来招待客人的茶水。
可是平日里闻之心旷神怡的茶叶此时却变得索然无味不说,看着还十分的碍眼!
“果然看人不能只是看脸!”米亚喃喃道,只觉得卓东来这人的性格简直就是浪费了他的那一张漂亮的脸蛋儿,一个人怎么能如此的表里不一?
但不管怎么样,她以后是不用再担心吃饭的时候被血腥气给破坏胃口了。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她忍受隔壁这对伪祖孙的恩怨情仇带来的后遗症。
暂且压下卓东来怎样谋略跟隔壁的小姑娘成为生死之交的事情,米亚现在已经没有心思放在上面了,她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前些日子,她不管走到何处都能听到有关无敌和尚的事情,这几日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无敌和尚的武功《无敌宝鉴七十二种内外功秘笈》藏在衡山回雁峰巅?”她从一大堆的信息中提炼出了重点信息,那位百年前的‘武林第一高手’遗留下来的武功秘籍现世了!
这还得了?
都没有等米亚仔细思考这件事会给武林中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东都内就已经开始风起云涌了!
在无敌和尚的武功秘籍现世消息爆发出来的短短几天时间里面,不仅仅是东都郊外,便是东都城之内,也发生了好几场火拼,目的就是为了那无敌和尚的武功秘籍。
“可这些人明明都没有看到那份武功秘籍”米亚不动声色的绕过了一处两个武林人士斗殴的所在,微微蹙眉。
这些人甚至都没有赶到衡山去,在离衡山还远着的东都都能为了一本见都没有见过的武功秘籍打起来,提前排除异己,这让她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联系起来这无敌和尚的消息来的又凶又猛,米亚忍不住阴谋论了起来,这会不会是一场用来引起武林人士自相残杀的陷阱?而无敌和尚的那本武功秘籍就是这个陷阱的诱饵!
只是谁会这么做呢?
她忍不住想起来了曾经亲身经历的一件事,为了削弱武林人士的力量,有时候官府能够爆发出极为强大的能量,即使那只是一个已经濒死的正攵权。而如今,大乾朝还没到濒死的时候呢,正处在中间位置的王朝会不会也对武林做一番手脚?
毕竟武林势大,已经对朝廷造成了很多的影响,若是不好好控制的话,谁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引起更多的祸患?前朝又不是没有被武林高手给刺杀的皇帝,各地阀门割据的情况也屡见不鲜
1296. 第 1296 章 西塞山前白鹭飞
只是这些事情却不是她这个平头小老百姓能够掺和的了,若真的是朝廷想要削弱武林的力量,那就势必是一个严密的计划,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总会把这些人的意志给磨干净的。
毕竟比富有,谁又比得上皇宫大内富有呢?每朝每代总是会有一些武林高手留下的秘籍被送进皇宫的宝库里面收藏,再加上那些神兵利器的诱惑,又有几个人能抗拒?
就像是如今的无敌和尚的武功秘籍,尚未现身,只是传出了一个消息便已经有无数人为之自相残杀。
米亚坐在酒楼里面,听着客人们的议论纷纷,不禁摇头,想出来这个计策的人真是狠毒,轻易的就用一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东西消灭了不知道多少江湖人。
而且她微微蹙眉,放出一份武功秘籍钓鱼,说不定就会钓出来更多的武功秘籍。人总是贪心的,第二的想要当第一,第一的想要更进一步,真正能够抵抗得住诱惑的人少之又少,谁又能保证被钓起来的那条鱼所学武功没有独到之处呢?
待得过上几年,这些武功秘籍便又可以用来钓出重新成长起来的江湖人。
如此反复,也许都用不上几十年,江湖就会变成一个不用朝廷担心的江湖了。朝廷也会兵不刃血的消弭这种不安定的力量,可谓根本就不用费上什么力气,只需要静静的等待就好了
听完了说书先生讲述的江湖大战,米亚拎着小二刚刚从后厨拿出包好的酱牛肉,溜溜达达的回了家。
她挺喜欢这种生活的,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规律平静,练功的闲暇时间门还能看看书,听听戏,年纪再大一点儿,就可以带着自己那辆舒适豪华的马车去四处游历,享受大好山河的美景跟美食,岂不是悠哉快哉?
而且她的那位邻居也信守承诺,平日里完全没有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日子可以说是过的很平静,也很安心。
只是她身处在漩涡当中,又怎么可能真的平静生活?
就在米亚觉得自己的生活渐入佳境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消息,柴玉关出现了!
这次无敌和尚的武功秘籍在武林中几乎是旋起了一股龙卷风一般,刮的大家一个个都昏了头脑,也不管是天南还是地北,便是连没有武林盟主之名却有武林盟主之实的九州王沈天君都对《无敌宝鉴七十二种内外功秘笈》这份无敌和尚赖以成名甚至是制霸武林高手的秘籍动了心,前往衡山进行争夺。
就更不用说那些武功远不如他的江湖人士,听闻这个消息,便是连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也抛下了新娘子在一边,快马赶来。
这些去往衡山的人一个个的简直像是疯了一样的不顾性命,为了能够快一点儿的去衡山回雁峰争夺秘籍,连自己的同伴亲人死在了路途中的争斗都不管,任由他们的尸身被风吹雨淋的暴晒,只一心一意的想着秘籍,做着成为人上人的美梦。
而柴玉关就是在这个时候横空出世,他一路帮忙收敛那些人的尸体埋葬,竟然得了一个万家生佛的名号!
“啪!”米亚一拍桌子,只觉得这种心狠手毒之人竟然获得了这样一个称号简直就是讽刺。
同时,也知道了为什么之前她没有听到这人的消息,原来此人竟然耐得下性子,只是换了个身份在一处经营自己的名声,直到最近的衡山无敌和尚武功秘籍才彻底的将自己的名气给推到了巅峰!
“倒是好算计。”米亚冷笑一声,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这个所谓的无敌和尚的武功秘籍恐怕并不是什么朝廷搞出来的削弱武林中人力量的法子,而是柴玉关的阴谋!
白夫人每次说起柴玉关的时候都是情绪激动的不能自已,语言也是颠三倒四,可便是如此,米亚也从她的描述中得出了一个柴玉关的形象,那必定是一个古往今来少有的人面兽心之辈!所谓的心狠手辣、歹毒残忍都远远不能形容此人的恶毒可怕,他这样的人实在是应该去十八层地狱走一走的。
毕竟这世间门是真的没有多少人能够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就杀死了自己全家几十口人;之后每逢拜师学艺交友都要害死这些人,再把他们的身家席卷一空;遇到的一个个女人不是强取豪夺玷污了人家,便是巧言令色的哄骗之后再抛弃送给别人当礼物作为自己的晋身之法。
之前白夫人从他手中逃脱之后,此人就销声匿迹,如今看来却是他贼心不改,没有从白夫人手中得到幽灵门的秘籍,便想出来了另外一个能够得到更多更好的武功秘籍的办法。
那就是从这些想要得到无敌和尚的武功秘籍的人手中夺取他们的秘籍。
既然连九州王沈天君这样的人都下场了,那还用担心剩下的人不上钩吗?此时他再通过收敛那些死在了争夺秘籍途中的江湖人的尸体经营自己的名气,放松那些人的戒心,达到接近他们的目的,暗算这些人夺取秘籍!
至于他是不是会顾忌到自己已经经营出来的名声而不会使用这种只能做一次的方法,米亚对此毫不怀疑。
一个为了幽灵门秘籍的人能够对自己的枕边人下那般狠手的人,他对绝顶武功的渴望绝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名气能够抵消的。区区一个万家生佛的名气又能怎么样?只要他成为了武林第一高手什么东西得不到?
到时候不管是美人还是财富,都会统统的被他给聚集到手!
有了这些,他还要什么万家生佛的名号?能当武功秘籍用还是能当钱花?
搞不好那些去争夺武功秘籍的人都会被他给杀死也说不定!
米亚当下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包裹,从马厩中牵出了一匹骏马,“我出门几日,你们好好看家。”
交代了赵娘子等人之后,她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冲了出去。
既然柴玉关出现了,那她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须得去会一会这位万家生佛!
若是真的能够趁着敌人弱小的时候干掉对方自然是最好的,总比日后他成了气候再去寻仇要轻松的多。
“去衡山了?”送礼物去隔壁却听到了这个奇怪消息的卓东来微微愣神,“难道她也想要那无敌和尚的秘籍?”
他紧皱眉头,在房间门里面踱来踱去,却是不愿意相信隔壁的小姑娘会冲着无敌和尚的秘籍去往衡山。只因她实在是不像是一个会为了这种东西而甘愿赴险的人。
卓东来本就心思细腻,又经历了一场流水跟知音设置的阴谋陷阱,遇到事情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在其中。恰好,衡山回雁峰出现的无敌和尚的武功秘籍就是他怀疑的东西。
一个已经死去了一百年的人,就算是有什么东西留下来也早应该被发现了,怎么突然之间门出现在回雁峰?发现它的人是谁?他为什么没有悄悄的将这份秘籍给占为己有,反而宣扬了出来?莫非世间门还真有这等傻子不成?
他几乎是立刻就判定了这其中有阴谋,只是却不知道这个阴谋到底是针对谁的。
此时见米亚赶去衡山,心中有种十分微妙的感觉,这小姑娘聪明的紧,也冷静的要命,怎么会被这种计策所欺骗?
“这计谋最厉害的一点便是最终能够闯到回雁峰上的人必定都是绝顶的高手,因为那些武功不够高的人根本就走不到这里来!”同一时间门,柴玉关也在跟自己的妻子云梦仙子说着自己的得意之作。
他精心设计了一个完美的局来引人入瓮,此时眼看着就要到了丰收的时候,怎能不得意?
“到时候我们便是这武林中的主人了!”王云梦也很高兴,她娇笑着靠在柴玉关的身上,只觉得距离自己登上武林盟主夫人的日子越来越近,甚至都已经能够看到那些往日对她这个魔女喊打喊杀的所谓正义人士跪在她脚下的样子了!
只是这么想幻想着美好未来的云梦仙子却没有想到她心爱的丈夫柴玉关此时却在盘算着要怎么弄死身上的这个女人,好独霸那些武林秘籍,从来没有过要跟这个他眼中貌若天仙却心思恶毒的女人共享天下的念头。
待他成为了天下第一人,什么样的美人弄不到手,偏要吊死在这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缠死他的藤蔓上面?
柴玉关搂着王云梦,得意的同时也不免惋惜,这计策只能用一次,不然的话,多来几次,这武林中能够反抗他的人只怕是不剩几个了。
他跟王云梦说这计策能够让顶级高手在回雁峰互相厮杀是真的,可是这些人中不乏有自己后代的,待得几年那些人成长起来之后却又是一件麻烦事了,须得尽早招兵买马,训练出来自己的人手才是正经道理
此时的卓东来依然没有想明白米亚会跑去衡山的理由,不过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他既然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那朋友想要的东西,他自然应该帮助她得到才是。
于是没过多长时间门,卓东来也骑上了马,循着米亚的踪迹追了上去。
只是他腿有残疾,平时虽是不显,此时骑马赶路这个缺点却大大的拖慢了他的速度,以至于一直晚了米亚一步,始终没有追上她。
而米亚自己,则是在快马加鞭的情况下又一次的体验到了身体素质不行的痛苦。
满打满算,她离开埋着自己坟地的山头也只不过是一年多而已,真的做不到让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门里面成为一个武林高手——壳子都脆弱的很呢,还谈什么盖世武功?
所以纵然她再是努力,在身体不支持的情况下,也不得不停下脚步,用短暂的休息来恢复体力。否则的话,还没有等到她赶到回雁峰,就要骨头散架了!
“都怪该死的柴玉关!”她一边在荒废的寺庙中生火取暖,一边咒骂着这个引起了所有糟糕事情的罪魁祸首,心中恨他恨的不行。
“都怪这个
该死的幕后主使者!”卓东来此时也在咒骂着柴玉关,因为他低估了长时间门赶路对自己的腿带来的伤害。
他毕竟是一个没有出过远门的人,还是一个没有出过远门的少年,在流水的控制下,他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东都郊外,此时这般连续的长途奔袭,属实是快要去了他的半条命。
“都怪那个发现了《无敌宝鉴》的人!”同时这般怨念的还有另外一个少年。
他看上去要比卓东来大一点儿,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此时正站在一匹已经累到口吐白沫的马匹面前咒骂着。
他父亲不顾家中反对,听到无敌和尚留下的武功秘籍的消息就匆匆离家,去衡山争夺,却从来没有想过家中尚有妻子儿女要养,他一离开,家中没有了人庇护,仇家便找上了门
更要命的是,萧十一郎好不容易逃过了仇家的追杀之后,却又遇到了一个差点儿死在了去往衡山路上的故人。那人告知了他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他父亲死在了这一场武功秘籍争夺战当中,而他甚至都没有闯上衡山就死了!
直白点儿说,萧家一家因为一本连存在与否都不知道的武功秘籍几乎灭门!
这又怎能让他不去恨,不去怨?
只是他终究还是明白一件事,若不是他的父亲太过贪心,非要去争这武林第一高手留下的秘籍,也不会发生这后续的种种悲剧。
可是人的心是最不容易揣测的,若是换了萧十一郎自己在他父亲这个年龄,也不一定能够控制住自己想要争一争的贪欲。他没有跟着父亲一起去是因为他深知自己太弱,根本就没有资格参与进这场游戏当中,而不是因为他不想要得到这份秘籍。
跟萧十一郎同样是因为父亲的原因来衡山的还有无垢山庄的少主连城璧。
只是他并不是自己来的,而是被父亲一起带来的。
无垢山庄的主人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预感,知道自己这次也许会回不来,所以带了儿子来给自己收尸,也不知道他那个被带来给自己老子收尸的儿子心里面对这件事怎么想?
米亚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只知道自己累的要死,并不想要搭理那个走进了庙里面的孩子。
“我能不能坐在这里?”倒是那孩子,看到庙里面已经有了一个人,目光闪了闪,微笑着开口问。
“请自便。”米亚抬头看了这孩子一眼,似乎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拢在袖子里面的手,懒洋洋的回了一句。
荒郊野岭又下着雨,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发生血案的时间门跟地点,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她不禁想起来了那句俗语,行走江湖的时候,女人、老人、小孩是最不能招惹的三种人。因为这样的人敢在江湖上行走,必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句话的真实性如何不好说,因为很多女人、老人、小孩在江湖上行走的下场都很悲惨,但是对于米亚来说,不管是女人、老人、小孩,还是什么其他的人,只要在江湖上行走,遇到陌生人都是应该防备的,这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当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对方有着一张特别漂亮的脸蛋儿的时候。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越漂亮的男人越是会骗人,纵然这个男人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尚未长成。
所以她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坐在原地那只小马扎上烤着火,啃着被火考软了的饼子,默默无语。
王怜花也没有说话,坐在了米亚的对面烤着火,面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外面的雨却越下越大,由最初的绵软小雨变成了倾盆大雨,雨点如珍珠一般砸进了泥土里,砸出了飞溅而出的泥点子同时也带出了一阵浓郁的土腥气,就像是有人在给坟墓挖坑,让人心烦意乱。
“踏踏踏——”一阵马蹄声传来,庙门口出现了一个紫衣少年。
他厌恶的甩了甩袖子跳下了马,慢慢的走进了寺庙,正是一路追着米亚而来的卓东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米亚看到走进来的卓东来,少有的呆了一呆,难道这人竟然还想要参与进无敌和尚的武功秘籍争夺战当中吗?
他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卷进这件事里就是去送死?
“自然是为了我的朋友而来。”卓东来眉毛一扬,哂然道。
瞬间门惊得米亚差点儿连手里面的烤饼都拿不住掉进火堆里面,“你说的朋友该不会是我吧?”她指了指自己,一脸不可思议的问。
“当然是你,除了你之外,还有谁配做我的朋友?”卓东来看到火堆边上的王怜花,眼神闪了闪,毫不客气的坐到了他的旁边,一边烤火一边回答了米亚的问题。
米亚:“”
她看了看一脸自然的卓东来,又看了看自己手里面的那张烤饼,完全
不想要说话,可是不说话就等于是默认了她是卓东来的朋友,这又是她根本就不想要的。
所以她还是顶着郁闷的心情反驳了卓东来,“我不是你的朋友。”
米亚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如果跟卓东来成为了朋友的话,未来一定会有很多的麻烦找上门来。
她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不需要再帮别人扛起来一些麻烦。
“你总有一天会是的。”卓东来丝毫不在意米亚嫌弃的话语,只是老神在在的肯定说。
米亚彻底不想要搭理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了,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烤饼上。
卓东来这个人,太过我行我素,还是不要跟他争论这些问题的好,因为他总能把话题扯到有利于自己的位置上。而她现在很累,很不想要说话,更不想要在这个雨夜里面还要跟人吵架。
“踏踏踏——”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庙门口出现了一个蓑衣少年。
他见到庙中的三个人一愣,没有想到这种时候竟然会有三个人待在这里。
只是这是附近唯一一座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错过了就不知道又要走多久才能遇到一个避雨之地,他也只能走进来。
“在下连城璧,请问诸位,可否借根柴火引火?”蓑衣少年走进来之后本是想要坐到另外一边的,可是身上的火折子却在来途中进了水,无法引火,便只能无奈的来到旁边借火。
王怜花跟卓东来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米亚。
“请自便。”米亚扯了扯嘴角,只觉得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格外的诡异,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同时挤在这么一间门破庙里面?过一会儿该不会还会有人跑过来吧?
她猜对了,只是这次来的不是年轻人跟小孩子,而是一个女人,一个满身是血的漂亮女人!
“娘!”王怜花惊恐的跳了起来,像是一只被猎人追赶的兔子,“你怎么了?”
他娘明明告诉他要他来这里等她,带着他一起去见爹爹,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要问,快走!”王云梦气息不稳,满身狼狈,拉着王怜花就往外走,途中看都没有看其他几个人一眼。
对她来说,这些人只不过是一群蝼蚁而已,根本就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趁着柴玉关被她引到了另外一条路上的时候赶紧离开,日后好寻这个禽兽报仇!
可是她走的太过匆忙,又受了伤,竟忘记了好好的掩盖自己的身份,露出了真容,“云梦仙子?”连城璧看着王云梦离去的身影,慢慢的说出来一个名字。
“江湖第一女魔头?”卓东来脸色一变。
云梦仙子王云梦的名字不知道让多少人闻风丧胆,凡是见过她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死了“你确定她是王云梦?”
卓东来看着连城璧,似乎是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可惜,连城璧给了他一个完全相反的答案,“我曾见过一个有幸从她手中逃脱的人绘制的画像,绝对不会有错。”
那张画像现在就挂在无垢山庄的资料库里面,他怎么会认错人?
“问那么多做什么,赶紧走!”从王云梦出现开始,米亚就有种不好的感觉,此时听到了连城璧这般说,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跳了起来,拉住了卓东来的袖子往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对连城璧说,“这位兄台,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还是早点儿离开此地为妙!”
1297. 第 1297 章 西塞山前白鹭飞
本来想着柴玉关要靠着这种计谋来谋取武功秘籍,武功一定不会太高——至少不会高到令人望而却步的地步,她还想要碰碰运气,看看是不是能够乘乱找到机会暗算一把,让危险消灭在萌芽里。可是现在却发现,她搞不定这个人。
连武林大魔头级别的云梦仙子王云梦都会落到这种下场,柴玉关的实力显然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
至于为什么会确定王云梦是被柴玉关所伤而不是被其他的争夺秘籍的人所伤的理由也很简单,只因为王云梦不但手段狠毒,性格也狡猾到了极点。在成名的这么多年里面,见过她真面目的人竟然寥寥无几,大部分的人都死在了她的天云五花绵下,可谓是行踪诡秘,神秘莫测!这样的一个人,纵然是想要得到那份无敌和尚的武功秘籍,又怎么会光明正大的出现放任自己被其他的人围攻?
她必定是悄悄的找了机会在暗中行事,甚至还有可能伪装成为不谙武功的人来秘密夺取这份秘籍。可是现在却如此狼狈,怎么能让人不对柴玉关的实力忌惮?
米亚也考虑过王云梦是不是被那些闯到了回雁峰上的武林高手所伤,可是她本身就是一个绝顶高手,能够跟她对阵的人自然不会是那等普通江湖人,必定是九州王沈天君跟少林弘法大师这个级别的人物。这种人在此等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对一个已经争夺秘籍失败的人追杀灭口,而王云梦出现的时候却一脸惊慌失措,眼神中甚至还带着微微的恍惚跟不可置信,这绝对不是面对沈天君跟弘法大师这样的人的态度。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打伤她的人是柴玉关,而且柴玉关还想要把她给灭口!
而且她伤在胸口,只差一点点就正中心脏,那种位置若不是她武功高强的话,恐怕当时便已经毙命米亚不知道王云梦在这整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但是她却知道以王云梦这等身手跟心思狠毒的人都没有办法弄死柴玉关,那她这个现在还是一只小菜鸟的人更是对柴玉关毫无办法。
或许使用毒药是一个好方法,可前提是柴玉关对她没有什么防备,但那可能吗?
这种危险的情况下,柴玉关的戒备之心只会更高!
而他这样的高手,只要有一点点的防备,就能在最后关头给她致命一击。
王云梦的样子已经证明了柴玉关此时恐怕正在追杀她的路上,那万一碰到了他恐怕这庙里面的几个人都要死在他的手下!
米亚不是赌徒,没兴趣用自己的小命去赌柴玉关会不会对她这个漏网之鱼手下留情,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只是她没想到王云梦都落到了这种地步还有心思害人!
或者应该说王云梦是想要用他们将柴玉关的目光引走?米亚抽了抽鼻子,对着庙门口的那丝几乎是微不可查的味道冷笑了一声,这点儿伎俩也想要暗算别人,王云梦栽的不冤枉!
不过她也没有打算彻底的消除王云梦留下的痕迹。
柴玉关若是找不到王云梦的踪迹,会不会转到别地方?万一要是他们运气不好碰上了这人怎么办?
一个能够害死自己父母兄弟姐妹又做出了诸多丧尽天良之事的人,她不觉得他会放过见过自己的小孩子。
“挂在身上。”她从袖中掏出一只香囊丢给卓东来,又重新冲进了寺庙里,抛了一只香囊给连城璧,“王云梦在我们的马匹上面下了追踪香,把这个挂在身上,足以消弭这种味道!”
说完,冲出寺庙,跃身上马,一拉缰绳冲了出去。
已经坐在马上的卓东来一声不吭的跟上了她,离开这个带来了噩运的寺庙。
只留下连城璧捏着那只绣着一只老虎的香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追寻那些背后事情的想法,迅速的走出庙门,不顾虽然已经转小,可依然淅淅沥沥下着的雨,骑上马离开了这里。
他有一种直觉,大概是到了要去回雁峰给父亲收尸的时候了。
而已经飞快的踏上了回程之路的米亚跟卓东来,则是在狭窄的道路中碰到了另外一群前往回雁峰的人。
“驾——”一个看上去跟卓东来差不多大年纪的少年策马奔腾,身后跟着几个随从,一路风驰电掣的跟两人擦身而过。
也许是去回雁峰为家中长辈收尸的人。错肩而过的瞬间,米亚看到了那少年抿紧的嘴唇跟带着浓重悲伤的眼睛。
这些并不能让她有任何情绪上的激动,现在赶紧离开衡山地界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必须承认一件事,她高估了自己,即便是还没有拿到那些武功秘籍的柴玉关也不是她此时能够应付得了的人物。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乖乖的回到家好好练功,争取早日摆脱现在的困境。
只是她终究是错过了干掉柴玉关最好的时机,下次再相遇的时候,他就是博取了武林众家
之长的绝顶高手了,而且说不定还有着众多的手下跟庞大的势力。
叹息声消失在雨夜当中,不同的人走向了不同的人生方向。
米亚跟卓东来快马加鞭的离开了衡山地界回到了东都。
“你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衡山,又为什么急匆匆的赶回来?”卓东来端坐在马上,好奇的问。
他们已经来到了东都城外,如无意外的话,过一会儿就能回家了,他实在是很好奇米亚这次匆忙去衡山,又回来的更加匆忙的原因。
“不能。”米亚锤了锤自己可怜的小腰,拒绝了回答卓东来这个问题。
“为什么?”卓东来看着她不解的问,“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朋友之间难道不应该坦诚相待吗?”
“但我们并不是朋友。”米亚坚定的否定了卓东来的话。
她拉着卓东来狂奔而逃不是因为她把卓东来当成了朋友,只是因为他是为了她去的衡山,她不能把他丢在哪里,而不是什么狗屁的朋友关系!
话说回来,谁那么想不开会跟卓东来这样的人做朋友?
反正那个人不是她。
“你这话实在是让我伤心的很。”卓东来叹了一口气,“我一直都觉得我们就应该成为朋友,生死之交的朋友。”
“那你一定睡的不好才产生了这种胡思乱想。”米亚也叹气,“我再说一遍,我一点儿都不想要跟你当朋友,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想。”
她自己就是一个脾气不怎么好的人,实在是不想要交一个脾气更糟糕也更加喜怒无常的朋友。
“想跟你成为朋友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卓东来若有所思,就在米亚以为他已经放弃了这个无聊的想法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不过我始终有种感觉,我们是命中注定的朋友,看来我还需要更多的努力才能让你把我当成朋友。”
“???”米亚愕然,这什么奇葩言语?你怎么得出来这个结论的?
但是卓东来却不再跟她纠缠朋友不朋友的问题了,他牵着马进了自己的家门,“总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说完他冲着身后摆了摆手,消失在了那座深宅大院当中。
米亚:“”
她现在在考虑一件事,是不是要承认卓东来是自己的朋友,避免他再搞出来什么奇葩的事情?
“嘶——”米亚觉得牙有点儿不舒服,一张嘴,“啪嗒!”一颗侧牙在了青砖石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她低头瞪着那颗洁白的小牙半天,最终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扣响了自己家的门。
幸好她来的时候就已经换完了门牙!
此后几日里,她都待在家里面不出门,只是着人去打听各种消息,反倒是卓东来,在那日宣布自己一定会成为米亚的朋友之后隔了几天找上了门。
“九州王沈天君死了。”卓东来一登门就爆出来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跟少林寺的弘法大师一起自尽而亡。”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回雁峰秘籍之争竟然会是这样惨烈的结果。
只是在去衡山的路上,就已经死了一百八十余人,其中更是不乏一派宗主掌门之尊。可这些人却都死在了争夺《无敌宝鉴》的路途上,而他们所争夺的无敌和尚的绝世武功秘籍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编造出来的谎言。他们所作所为都成为了别人的嫁衣,便是那些活下来的人也在事后去挖出自己所藏遗物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柴玉关欺骗了,所有的东西都已经不翼而飞,留下的只有一张上面写着‘各位上当了’的小纸条,跟沈天君等人走上了回雁峰顶后推开的秘洞之内的留言一模一样。
“武当派的天玄道长也在勉力回到观中之后不治身亡,如此武林当中最有声望的个人全都死了,看来未来一段时间里面要乱起来了。”卓东来探究的看向了米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万家生佛柴玉关不对劲儿?”
一个被称为万家生佛的大好人,却被莫名其妙的毒死了,并且连尸体都毁的不成样子,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是卓东来认为的整个回雁峰事件中最诡异的一点。
这几日他细细想来,却是从之前米亚所作所为中发现了一丝端倪。
她突然跑去衡山,又突然离开,还是在那样的一种情况下离开,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其中的阴谋?
“我只是去寻找一个人而已,没有找到人,自然就回来了。”米亚直视卓东来的眼睛,“至于柴玉关,我想如果你肯用心去打听这个人的过往的话,就会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值得人信任的人,对他有所怀疑难道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她自然是惋惜的,错过了一个杀死柴玉关的好机会。
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柴玉关一定会好好的把自己给藏起来,等到他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大概就是他
将那些武功秘籍融会贯通的时候。而那时的柴玉关对付起来可就难得多了。
总归是她运气不好,实力不济,怨不得别人。
只是这些话没有必要去跟卓东来说罢了。
“看来你果真是不想要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卓东来又开始叹气,“不然不会这样敷衍于我。”
米亚:“”
她看着卓东来,只觉得这人真是爱演,他明明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但是每次在她的面前都喜欢装腔作势,搞得自己跟个忧郁美少年一样,也是让人无奈的要命。
“既然你知道,我就不送客了。”她微微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丝毫不客气的说。
当邻居就好,她还能敦亲睦邻一下,逢年过节打个招呼,但是当朋友,总有一种奇怪的不祥预感,还是算了吧。
“看来我还是要继续努力。”卓东来简直就像是演戏演上了瘾,一脸遗憾的走了,让米亚考虑自己是不是需要闭个关来避开这位?
毕竟客人上门,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也不好不招待,有时候也是挺麻烦的。
不过还没有等到她决定闭关,卓东来就又一次上门了。
“卓公子前来拜访。”门房的赵松看了正在摘梅花的米亚一眼,嘴角微微抽动,“小的已经告知他姑娘去了道观打蘸,归时不定。”
赵松也不知道隔壁的卓公子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们家的姑娘,让她对人如此不待见,直接对人避而不见,还想出来了一个劳什子的打蘸的借口。岂不知东都城内城外的道观不知凡几,想要一家家的找过去没个一旬的时间做不到?
但转念一想,说不定这就是她的目的,隔壁的卓公子被支去了道观找人,自然也就不会来林宅找她了。
“嗯,做的很好,下次他要是来还这么说。”米亚点点头,将手里面的梅花瓣丢进瓮中,对赵松的行事很是满意。
强行朋友什么的,她是真的承受不来,大家还是各自安好吧,谁也别打搅谁。
“是。”赵松看了一眼那只是装了个浅浅的底子的梅花瓮,离开了。
放眼东都,他的东家大概是最奇怪的了,主家的老爷只是开始的时候露了个脸之后就不见了,偶有来信也是说起自己安全无碍,让小孙女不必担心,却从里没有想着要回家看看,眼看着过年了,也是杳无踪迹。
而东家的孙女就更加奇怪了。
一个小孩子,还是一个身体并不是很好的小孩子,竟然能够安心的住在这么一栋大宅院里,纵然她有着一手能够镇压不轨之徒的武功也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怪异走着走着的赵松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头顶上正有一双眼睛看着他。
而那双眼睛属于站在围墙上面的卓东来。
他看着赵松走远,从墙上跳了下来,慢悠悠的循着赵松来时的路走了过去。
今日是打蘸,日前是上香,七日前是赏雪卓东来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这是米亚根本就不想要见他才想出来的各种借口。
可是他偏偏不服输,一定要交这个朋友!
“好兴致。”他远远的看到正在摘梅花的米亚,出口打断了她想要迅速离开的念头,“腊月里的梅花,配茶来喝味道一定很好。”
想跑没跑成的米亚:“”
她本来以为自己这段时间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没想到卓东来居然如此的锲而不舍,居然连招呼都不打直接跳墙过来逮人了!
“你兴致也不差,岂不知不告而入是谓闯空门?”米亚无奈的收回自己的脚步,转身看向了卓东来,完全没有被人抓包说谎的尴尬。
“当日你不也是不告而入?”卓东来挑挑眉毛,反问了回去。
那日他可没有同意这小姑娘来救他,严格的来说,她也算是闯了空门。
“喝茶吧。”米亚不想要说话了,卓东来这个人,口才实在是好,总是能够找出来别人语言正好能够的漏洞加以攻击,若是跟他继续这么争执下去,她这一天都不用做别的事情了。
“自然。”卓东来微微一笑,踏入了烧着炉子的亭子。
他发现他的这位邻居真的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
这座宅子虽然没有更改过格局,可是有些地方却是跟她买下来的时候大不相同,比如说屋子里面的地龙。
入冬以来他来拜访过一次,跟旁人的宅子不同,林宅竟然在每栋屋子易出事的烧炭取暖之法。
倒是在这开阔的室外,四处通风的亭子里面随意使用烧炭煮茶,反而别有风趣。
“说吧,找我什么事?”米亚根本就不想要对卓东来所谓的兴致发表什么评价,她之所以在亭子里面招待这位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不想要在堂屋招待他,给对方留下来用午饭的借口而
已。
论起脸皮厚度,米亚自觉从来没有输给谁过,但是她不输,也不代表着一定就能赢。总有一些脸皮厚度并不比她差的人,能够跟她在皮厚的程度上斗个旗鼓相当,卓东来便是其中一个。这样的人,自然是半点儿机会都不要给他才是最好的。
“你最近不出门,一定不知道一件事,沈天君的后人将家财散尽,自己浪迹江湖去了!”卓东来放出了一个大雷。
不待米亚说话,便接着说起了这件事的后续,“昔日同在回雁峰上争夺《无敌宝鉴》的不败神剑李长青跟他的结义兄弟为查明回雁峰事情真相,组建了仁义山庄,沈天君的后人便将千万家财派人送到了那里,随后消失在了人前。”
卓东来觉得这件事有点儿奇怪,沈天君刚死没多久他的后人就将家里面的财富悉数散去未免有些过于夸张了。
沈家传到沈天君这一代已经有两百年,乃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世家,主支旁支不胜其数,家财更是数不清楚,如此方才造就出了一个九州王。可是现在这笔庞大的财富却被散尽了?
卓东来并非是不信那位沈家的后人将自己家的财富捐出的事情,只是这件事却要打个折扣。因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对方不可能做到散尽家财这件事,更有可能的是他散尽的是那些浮财,而不是连同沈家的那些地产房契还有暗地里面的力量。
除非沈天君的后人不想要报仇了!
可是这样的血海深仇但凡是沈天君的后人有那么一点点的血性又怎么会不报仇?
九州王沈天君多年侠名毁于一旦,最后不得不用自杀来忏悔自己的贪婪造成的后果,这是他的屈辱,也是沈家的屈辱,只因为那个造成了一切的人还没有死,这件事也没有彻底结束。
若是想要找出来那个失踪了的柴玉关,将他枭首以报父仇,那沈家的后人就绝对不可能仅仅是散尽家财浪迹江湖。
可是卓东来又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沈天君的后人此举竟然将他本身被破坏的差不多干净的名誉给挽回来了一些,同时也让被拱上风口浪尖的沈家暂时从众人的盯视中暂时消失,倒是不失为一个好主意,那位沈天君的后人也算是有魄力有智慧
米亚双目无神的听着卓东来在旁边絮絮叨叨,根本就不想要说话。
实话实说,她是真的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
沈天君的后代关她什么事儿?
若是对方查找出来到了柴玉关的下落的话,她还有兴趣去凑个热闹,可是现在人都失踪跑去浪迹江湖了,还能有什么指望?
等等!她突然回过神来眼睛一亮,“你说不败神剑李长青跟他的结义兄弟为了查明当时的真相,创办了仁义山庄?”
那她岂不是可以从这里入手?
“说是为了查明当时的事情真相,但是也有位武林除害护一方安宁的念头。”卓东来点头。
回雁峰一役的惨烈自然不用多说,便是那个他怀疑有问题的柴玉关也中毒身亡,死在了衡山——虽然他一直怀疑对方只是用了一具假的尸体来伪装成自己的尸身,本人却已经金蝉脱壳带着那些武功秘籍悄悄的藏起来了。可这毕竟只是他自己的推断,并无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是真的,那仁义山庄便师出有名了。
“如此甚好!”米亚跟卓东来此时郁闷的心情完全不同,反而抚掌大笑了起来,随即起身,“卓兄,我有事要做,便不招待你了!”
说罢旋风一般的跑走了,只留下了卓东来一个人在凉亭里面守着炭盆吹冷风。
然而他此时却并未生气,反而有些惊喜,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了‘卓兄’二字?
1298. 第 1298 章 西塞山前白鹭飞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不是那么排斥跟他成为朋友了?
觉得跟米亚的生死之交距离又近了一步,卓东来也就不在意她现在跑的无影无踪的事情了,满意的回到了自己的家。
就快要过年了,今年没有了流水这个老坑货搅局折腾人,他倒是可以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好年。
至于冲出了家门的米亚,则是已经改头换面的跑去了跟东都仅有一城之隔的汴梁城。
她本来还在发愁现在武林被柴玉关这么一折腾,有生力量大概已经消失的差不多干净了,想要找到一个能够帮忙调查他的行踪的组织简直就是难上加难,说不定还要她自己动手,没想到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仁义山庄!
既然这些人想要追寻真相,那她就给他们真相!
一路快马加鞭冲到了汴梁的米亚略一思忖,就给自己变了一张脸。
于是听闻有人要捐赠给仁义山庄大笔银两的李长青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了一个英俊到了极点的少年。
剑眉朗目,鼻梁挺直,嘴巴不大不小,形状饱满,这本应是一张完美的面孔,只是那一双近乎透明的琉璃色的双眼破坏了这种完美,兼之那颜色浅淡毫无血色的嘴唇跟面色,竟让这少年有了一种不久于人世的感觉。
“李庄主?”李长青见那少年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看向了自己这边,连忙打招呼道,“正是在下,不知少侠是?”
他听闻下人时候有人要赠与仁义山庄银两就匆匆赶来,却是没有仔细听人说来访者的样子,现在见到对方不免感到十分惊讶。
“在下淳于臻,来自塞北,李庄主应该是没有听过我的名字。”李长青眼看着那少年微微一笑,站起来冲着他这边拱了拱手,眼睛却毫无转动,不禁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这少年莫不是一个瞎子?
只是不待他说话,对面的少年便再次开口,“想必李庄主已经看出我时日不多,那我便长话短说。我此次来中原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害死了我全家一百四十二口人的恶徒。”
只见这少年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痛苦的往事,竟然连脸都扭曲了一下,随后一抹潮红浮现在了他那莹白如玉的脸上,“咳咳咳——”
李长青看着那洁白的手帕微微透出的鲜血,眉心都跳了一下,“淳于公子可是身体有恙?”
明明也不是撕心裂肺的咳嗽,怎么看着就像是随时能够倒下呢?
“无事。”英俊的少年摆了摆手,将手帕塞回袖中,示意自己没有问题,伸手将放在桌子上的箱子打开,露出了一堆晃的李长青眼花缭乱怀疑人生的各色珠宝,“我本来是想要找到那恶徒复仇,只是没想到我的身体太不争气,来的太晚,那人已经假死遁走,再也找不到他的消息。”
他短促的笑了一声,“没想到就在我失望的准备回家等死的时候,却得知了仁义山庄的消息,特地赶来,还望李庄主不要见怪。”
他说到那人假死遁走的时候李长青便已身躯剧震,此时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说的那个假死遁走的人难道是——”
“便是万家生佛柴玉关。”英俊少年那双仿佛是白玉铸造而成的手此时已经握成了一团,脸上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说他是一个大大的恶人,可惜我时日无多,不能带你去见一见被他害死的人的家人。”
说到这里,少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眉头皱了起来,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继续说道,“不过我却可以给你一点儿提示。柴玉关的父亲柴一平本是鄂中巨富,家资丰厚,妻妾成群,子息繁茂。只是这一切都在柴玉关十四岁的时候消失了,柴一平一家老少十余口一夜之间尽皆暴毙,只剩下了一个尚未成年的儿子柴玉关。只不过这个时候他还不叫柴玉关,而是叫做柴亮。”
李长青听到这里,身体不自觉的抖了抖,但却并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眼前这少年的话还没有说完。
“后来他跟鸳鸯蝴蝶派的淫贼厮混,家财散尽之后又拜入了少林门下为僧。少林苦若大师本以为他年少被贼人哄骗,如今回头是岸,便悉心教导于他,可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趁着苦若大师闭关之时偷偷潜入了藏经阁,偷学武功。只是他藏的不够深,终究还是被藏经阁僧人发现了踪迹,不过碍于苦若大师的求情,他被逐出少林的时候并未被废去武功。”少年的声音清脆如玉珠相击,可是说出的话却让人感到全身发冷,“后来他又拜入十二连环坞,勾引了帮主的宠妾助他卷走帮中财富,逃到了关外。”
少年说到此处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冲着李长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长青只觉得浑身发冷,竟然说不出来话了。
他自然是怀疑过柴玉关的,别的人纵然是死去之后依然能够辨别尸身,只有他,除了那尸体上的衣服之外,竟是没有别
的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了。而且那纸条上戏耍众人的字迹,分明就是他的笔迹!
但怀疑也只是怀疑,他并没有证据证明这所有的一切真的是柴玉关做的。可今日这少年说出的事情,却每一件都让他心里发寒!
见李长青不说话,少年只是笑了笑,就接着说了下去,“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将那个跟他私奔的女人送给了一个专门玩弄女人为乐的色魔表示自己的忠心,获得庇佑。等到有人在乱葬岗发现那个女人的尸体的时候,她已经不成人形,面目也苍老的仿佛是老妪一般。”
少年幽幽的叹了口气,“再后来的事情,我却是不想要说了,若是李庄主想要知道,便自己派人去查探吧。”
他拍了拍那只箱子,“这些便送给仁义山庄作为查探柴玉关行踪的费用,希望李庄主能够尽早找到这个人面兽心的恶人,用他的人头来告慰那些受害人的在天之灵。”
说罢,他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李长青回过神来,急忙阻止,“淳于公子这是去往何处?”
他见这少年身体瘦弱,仿佛风吹便倒,刚刚又咳的那般可怖,委实是担心这少年真的如他自己所说那般时日无多。
“自然是去我的埋骨之地,淳于家的人,总不能死在外面!”那少年只哈哈一笑,冲着李长青拱了拱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仁义山庄。
李长青眼睁睁的看着他越走越快,瞬间就没有了踪影,不禁愣在了门前。
“二哥?”从外面回来的连云天看着愣愣的站在大门前的李长青一脸诧异,“你在这里做什么?”
天气这么冷,他有重伤未愈,站在这里岂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弟?”李长青被连天云从愣神中唤过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弟不是出门化缘去了?
“别提了,我去的时候正逢朱老爷出门访友,看来还是要二哥你年后再跑一趟。”连天云叹气道。
他倒是没有怀疑天下第一首富朱老爷避而不见,此人乐善好施的名声遍传天下,却是不会做出这等事情的。
只是实在是不巧的很,偏偏遇上了他出门访友,也只能暂时搁置。
“朱老爷那边倒是不用太着急,日后再去求助便是。”李长青沉默了一下说道,“你随我来。”带着连天云进了大厅。
“这是?”连天云看着那一整箱子的珠宝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莫不是塞北的那群强盗们终于决定洗心革面,捐了家资赎罪?”
“是塞北的人,可是却不是那群强盗。”李长青叹了一口气,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与连天云,“我观此人双目宛如琉璃,晶莹剔透,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武林中籍籍无名?”
事实已经证明了对方并非是一个瞎子,那这样长相奇特的人怎么会一点儿名气都没有?
李长青上了一次柴玉关的当,此时宛如惊弓之鸟,却是不敢相信任何陌生人了。
便是那少年说的事情再是言之凿凿,他也抱着怀疑的心态,而不是照单全收。
“姓淳于的琉璃眼瞳之人?”连天云陷入了苦苦思索当中,只觉得李长青的形容听起来竟然莫名的耳熟,可偏偏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
反倒是结义兄弟的老大齐智,听了李长青的话呆了一呆。
“大哥,你知道这个人?”李长青跟连天云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也不知我猜测的对不对。”齐智有些犹豫,“六十年前,塞北确实是存在着一个有着琉璃瞳的家族,只是那个家族早在四十多年前便已经被灭族消失,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姓氏,只知道这个家族的人名字全都是珠宝玉器跟珍贵之物的单字。你说的这个淳于臻相貌跟名字倒是符合他们的特征,可”
一个已经灭族了的家族,难道真的还会剩下来族人吗?
“倒也不是不可能,也许他们当初并没有灭族,只是藏了起来而已,后来又遇到了柴玉关,才只剩下了淳于臻一个人”李长青想起了之前那琉璃瞳的少年的样子,心中一动,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他们终究不是塞北之人,自然没有办法知道那里发生的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也就无法确定。
“但是有关柴玉关的事情,我们却是可以去查证一番的。”他摇摇头,摒弃了那琉璃瞳少年的身世,说起了柴玉关。
那少年不管是不是真的被灭了门跟他们没有关系,真正需要他们去查证的是柴玉关!这个很有可能是真的诈死的万家生佛!
米亚却是没有他们这么纠结,资助了一群跟柴玉关有仇的人之后,她心情好的很,甩掉了脚上的木头假腿,又变成了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只是她穿着男装,身量也尚
未长成,看上去倒像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儿了。
此时她正在汴梁的街道上漫步,左顾右盼的在各种小摊行流连忘返,手里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多,到了最后竟然提着一串的油纸包回到了客栈。
虽然送出去了一箱子的金银珠宝,可是米亚的心情却好的很,只因为她不用自己去建立一条渠道来寻找柴玉关的踪迹了。
再说了,那一箱子的金银珠宝又算是什么呢?只不过是一些堆在角落里面生灰的物件儿而已,如今能够派上用场却是极好的。
实际上她还有点儿惋惜,如果不是现在的这个身体太小,她使用的身份又是一个千里迢迢从塞北来到中原复仇的人的话,还可以给出更多的东西来为通缉柴玉关的事情添砖加瓦!
只是终究是条件所限,也只能暂时这样的了,倒是日后可以寻找个机会继续给仁义山庄的行动增加筹码。
不过到那时候又要换一个身份了。米亚叹了一口气,这种灭族的人身份也只能用一次,还不能大张旗鼓的用,否则不免会招来诸多的麻烦。还好,她在得到了那本百晓生的著作之后又去东都的鬼市寻觅到了另外几本杂谈,倒是给她补充了不少这里的信息。
“百晓生啊百晓生,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是说你本就是一个家族,才会世世代代的将武林中的事情记录下来?”米亚捏着那本十年前的杂谈眼神奇异,上面的百晓生的署名却又跟她最初得到的那本不同了。
但这对她来说却是无所谓的。
米亚本就没有指望李长青对她有多么的信任,她所求不过是让这些人尽早的把目光给集中在柴玉关的身上,好早日将这人找出来干掉,省的以后麻烦越来越多。
从这一点来看,她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虽然李长青没有明说,但她能够从他的态度中看出来此人对柴玉关已经有所怀疑,她现在给这个怀疑增加了一些佐证,想必仁义山庄会少走很多的弯路。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她不能靠着仁义山庄的人去寻找白飞飞所在的下落,将她从白夫人的手中救出来——不管白飞飞多么的可怜,她都是练了幽灵门武功的人。而距离幽灵门被灭门一事也只不过是过去了几十年,更要命的是,谁又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把怒气给发泄到柴玉关的女儿身上呢?
“真是一件令人为难的事情啊。”米亚叹息一声,将那本杂谈塞进了自己的小包裹里面,拎着下了楼,离开了这家客栈。
她此行事情已了,自然不会在这里继续停留下去,还是早日回家,过上一个热热闹闹的年才是最好。
“庄主?”无垢山庄的下人见连城璧动也不动的看着一个方向,忍不住呼唤了一声。
他们还要去仁义山庄,不能在路上继续耽搁时间了。
“走吧。”连城璧收回了目光,也许是他看错了
当下连城璧带着无垢山庄的随从,赶去了仁义山庄。他父亲死的不明不白,他这个做儿子的总要为他讨一份公道。仁义山庄是个很好的工具,想必会查出来那个在幕后制造了无敌和尚的武功秘籍在衡山回雁峰消息的人到底是谁!
米亚不知道李长青今日一连迎来了两个大金主,她正坐在车上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来的时候她心情急切的很,骑马骑得腿都发疼,柔嫩的肌肤也磨出了水泡。现在事情解决了,她就不想要继续折腾自己了,只慢慢的往家走,能够在年前赶回去就好。
也许是最近遇到的糟糕事情太多把坏运气都给用完了,米亚的回程路倒是没有遇到任何的挫折跟意外,顺当的很,在小年的前一天回到了东都。
“谢天谢地,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赵娘子看到从后门跳进来的米亚,先是吓的拍了拍胸口,随即大喜。
大过年的,东家突然跑了出去不见踪影,换了谁也是不安心的。特别是这个东家的大人常年不在家,只有一个小姑娘守着家的时候,赵娘子真是时不时的要担心自己会因为东家莫名其妙的失踪而失去这份收入颇丰的活计,那未免也太过悲惨了——她拿到这么多月钱的活计还没干几个月呢,没了之后去哪里再找一个主家这么省心的活计啊?
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赵娘子最近这几天连觉都睡不好了,现在见到米亚回来,即便是这种回来的方式也是高兴的紧!
当下开门去将米亚的马给牵了进来。
米亚见她行动这般顺畅,眨眨眼睛,勾起了嘴角。人果然是会习惯一种生活的,就像是赵娘子,在林宅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的无视各种反常的事情了。
当下她心情大好,“明日便是小年,下了夜,让阿吉去地窖里搬几坛好酒,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过年嘛,就是要高高兴兴的才好!早在她离开之前,便嘱咐了厨娘,让她开始采购过年年节用品,现在
正好用上。
“阿吉”赵娘子听闻米亚的话,就差没有把脸皱成一只风干了的橘子,只是见米亚正在兴头上,也不好说什么了。
跟最初只有一个厨娘、一个烧火丫头、一个洒扫丫头、一个花匠、一对看门看院子的夫妻的林宅比较起来,仅仅只是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是换了个模样了。
不但多了上夜的嬷嬷跟小丫头,还多了个负责处理内宅各种事情的自梳娘子,以及平日里照顾马匹跟驴子、出门的时候驾车的马夫让这座宅子终于有了几分大户人家的影子。
按理说,白日里赵松看门,晚上还要有一个值夜的老苍头才是,但阿吉这个平日里神出鬼没的花匠却自告奋勇的承担了这项任务。
而他们的东家小姐,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居然也允了他的请求!
想到要跟这个平日里一声不吭,存在跟不存在没有区别的人打交道,赵娘子就感觉心里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来的莫名其妙,但是她却知道,自己是完全不想要跟阿吉这个人打交道的。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因阿吉这个人实在是活的了无生趣,让赵娘子这样风风火火性子的人烦的很。
可既然主家发话了,她也只能照着做。至少阿吉的力气大的很,比她那个没用的丈夫强多了,不用吭哧吭哧的来回折腾才能把酒坛子从地窖里面给拿上来。
她这边捏着鼻子跟阿吉合作的不情不愿,那边回到了家的米亚又遇上了让她无奈的卓东来。
“你事情办完了?”坐在堂上的卓东来喝着林宅的小丫头端上来的君山银针,笑吟吟的看着米亚问道。
他那日虽然被米亚给丢在了院子里,但心情却是愉悦无比。而且这次他听闻她回来了的消息上门拜访,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敷衍,是被小丫头一路引到了大堂当中的。如此这般的待遇,自然让他心情好了起来。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米亚看着卓东来这个样子,只觉得头疼。
“你问。”卓东来很痛快的回答。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做朋友?”米亚忍无可忍的问,只觉得这人简直就是荒谬的很,也偏执的要命,跟她做朋友难道还能让他有什么奇怪的成就感吗?
“因为你是一个适合当朋友的人。”卓东来放下了茶杯,说的很慢,也很认真。
“我是一个适合当朋友的人?”米亚毫无形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知道第几次感到自己对卓东来的思维方式感到无法理解,她适合当朋友就一定要跟他做朋友?这什么奇怪的理由啊?
“不错,遇到你这样适合当朋友的人,若是不能成为你的朋友,那一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卓东来点点头说,“我人生中的遗憾已经够多,不想要再留下一个遗憾。”
一个人可以没有亲人,没有妻子,没有情人,可是却不能没有朋友。
他活在这个世上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已经经历了太多的遗憾,跟这个愿意对陌生人伸出援手的姑娘成为朋友,是距离他最近,也是最容易抓住的一根生命中最重要的稻草,那种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他绝对不会放弃!
1299. 第 1299 章 西塞山前白鹭飞
人就是这样奇怪,总是想要抓住一些自己没有东西,似乎是只要抓紧了,就弥补了自己无法拥有这些东西的空虚感一样。
就像是卓东来,在过去的十几年生活中已经被流水给折磨的心理扭曲。他自卑多疑,狡诈毒辣几乎具备了所有大魔头的必备品质。可是他自己却偏偏并不喜欢这些品质,一直都在追求那些他所不具备的东西。
比如说那种很暖和很暖和,不会像是烈火一样灼伤人,但是却足够让冰天雪地里的他感受到温暖,不会被冻死的光。
就是这光被他烦的要命。
米亚瞪着卓东来,试图分析一下他的心理历程,找出他这么执着的原因,但是想想还是放弃了折腾自己。
不管怎么样,卓东来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那分析出来也没有用,只会让她更心塞而已!
所以她决定还是满足他的愿望,不但要满足,还要满足到底,让他别一天到晚瞎折腾——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要是任由卓东来这么继续折腾下去,那对方就不仅仅是想要跟她交朋友了。
得不到的最好,为了避免以后他情绪上头,还是把这口子给堵上吧。
“我们结拜吧!”她一把抓住卓东来的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语气十分诚恳。
“什么?”卓东来呆住了,他感觉自己的听力可能出现了一点儿问题,要不然怎么会听到这种话?
“我是说我们结拜为兄妹吧!”米亚表情不变,抓着卓东来的手却更加用力了一点儿,“我觉得我们志趣相投,又有过命的交情,就应该义结金兰才是,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眼看着卓东来的脸慢慢的变得空白了起来,米亚再接再厉,跳了起来拉着他往外走,“琥珀,琥珀,把我卧房里的香炉跟那盒茉莉香拿出来!”
她一边拉着卓东来往院子里走,一边高声喊着小丫头准备香案,抓着卓东来的手紧的要命,半点儿都没有松开的打算。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我林亚与卓东来结为异姓兄妹,从此相互扶持”米亚拉着卓东来跪在凉亭中小丫鬟拿来的垫子上,手里面还捏着几根燃烧着的香,大声说罢,将那香插进了香炉里面。
然后拉着迷茫的跟着她走完了整个流程的卓东来,眼睛明亮的仿佛是天上的星星,“大哥,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比亲兄妹还要亲的兄妹了!”
全程都在懵然状态中的卓东来:“???”
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既然我们已经是兄妹了,那大哥你便跟我们一起过年吧,也免得一个人不好置办年货。”然而米亚的嘴巴就像是连珠箭一样,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让他思考的时候,“除夕守夜,大哥你想要吃什么馅儿的饺子?猪肉?牛肉?鲅鱼?三鲜?全素”
各种各样的馅料从她的口中说出,完全不给卓东来说话的机会,甚至她还把这种关心从食物上延伸到了别的地方,“大哥身量见长,也该裁几套衣裳换着穿了,正好库房里还有几匹适合裁制男装的料子,我让人拿来给你挑选。”
她一边说一边不等卓东来回话,就召唤了管事的娘子,“叶娘子,去把库房里面的甲字号架子上面的布匹都拿出来,让我大哥挑选。”
“全部?”叶娘子听了米亚的话惊了一下,有点儿不敢确定的问。
“自然是全部!”米亚肯定的点点头,又想起来了什么,“不行,把乙字号上面的那些也拿过来,再拿一些丁字号的一起。大哥不但要做外套,还要做一些里衣跟靴子啊,对了,还有那两箱皮子,都不能落下!”
交代完了叶娘子,米亚笑眯眯的拉着卓东来的袖子把他往堂屋里面拖,“我素来喜欢漂亮的东西,之前囤积了不少的料子,正适合大哥这样仪表堂堂的人!”
说完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吩咐旁边的小丫头碧玉,“让六子去请锦祥斋的师傅过来,就说我要给家人做衣服,让他带着料子的本子跟样纸一起。”
“是。”碧玉眼观口口观鼻鼻观心,比米亚大不了多少的年纪却冷静的要命,听了吩咐就往外走。
她跟着爹娘赵松跟赵娘子住进了这林宅已经有段时日,虽不能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各种惊奇的事情见多了,也算是练就了一身处乱不惊的本事。至少见到叶娘子指挥着人把两百多匹的料子搬到厅堂里面的时候是绝对没有出现什么惊慌失措的样子,只是淡定的去吩咐跑腿的小厮,让他去寻了绸缎庄的大师傅来给卓东来做衣服。
而卓东来,则是在终于缓过神了之后,被米亚这种操作又给震惊了。
“做衣服用不了这么多的料子吧?”他看着如流水一般被搬进来的布匹,不知为何竟然打了个冷颤。
“怎么不用?”米亚惊奇的看着卓东来,“做衣服这种事情就是要多选才能知道什么样的最适合自己。而且这些料子材质各有不同,不亲自尝试一下,大哥又怎么知道哪样穿在身上舒服,哪个穿在身上不舒服?”
“可是——”卓东来刚想要说话就被米亚打断了,“别可是了,布料这种东西本来存放的久了就容易失去光彩,趁着它们失去光泽之前制成衣服才算是不枉费它们被制作出来一场!”
她笑眯眯的拿起了一匹深紫色的锦缎,随手甩开,走到卓东来面前开始往他的身上裹,“我见大哥似乎格外青睐紫色,那便先试试这些紫色的缎子。”
被米亚用锦缎围住的卓东来:“”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而预感毕竟只是预感,远不到切实的程度。
没过多久,锦祥斋的大师傅便带着自己的几个小徒弟一起进了林宅。
本来这种临近年节的时候他们都是只卖一些成衣的——该做衣服的早在年节到来之前已经做完了,只等着新年穿新衣了,这种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才想着要做衣服的是少之又少。但谁叫林宅家的主人是他们店里面的大客户呢?
身为东都城内数一数二的布庄,锦祥斋只是在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面就往林家的宅子里面送了不下百匹的料子,这还不算这家小姐在他们这里预定的各种稀有昂贵的布料。这样的客人,别说只是让他们上门提供布料跟样式供以选择了,就算是让他们量体裁衣,把这些料子给制作成衣服那也是必定要赶工处理的——自己做不完就雇佣别的店里面的师傅做,总要让店铺的大客户满意才是!
于是卓东来就被拉着开始挑料子试款式,从早上到晚上,太阳都快要落山了,也只是吃了几口米亚所谓精心准备的甜品‘红豆绵沙’剩下的时间都在被裁衣的师傅跟小工围着转。
顺便听着坐在一边喝茶的米亚做出各种各样的点评,“这个不要,样式太老气,不好看;那个不行,太深沉,看着心情不好;这个好,衬着我兄长面如冠玉;那个也不错,恰如我兄长雍容华贵”
她那张漂亮的小嘴巴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停止过说话,润喉的茶水更是一杯一杯的往嘴巴里面灌,以至于到了掌灯的时候,卓东来都已经觉得自己摇摇欲坠,眼睛发花又耳鸣,她竟然还能遗憾的对锦祥斋的大师傅说让他明天再来继续!
“这时间真是不经用,只是试了几个款式而已,一天就过去了。”米亚摇头叹气,将已经定下来的料子放到了一边儿,笑盈盈的对卓东来说,“明日大哥跟我一起用早饭吧,正好用完早饭后把这些剩下的料子也给试了。”
今天一天才试完了几十匹布料而已,那明天自然是要继续才能把这一屋子的布匹给试完!
“!”卓东来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都有点儿发颤。
他今日倒是没有说几句话,但是莫名的,却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儿发涩,说出话来都十分艰难,“明日就不必了吧?今日试的这些已经够我穿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卓东来这话说的干巴巴的,就连眼睛都转动的十分缓慢。他今日一天受到的刺激竟比过去十几年受到的刺激还要多,还要大。
跟流水一起生活的日子固然有时候很难熬,对方看着他的眼神也让他不舒服,可是这种过度的关心也让他有点儿发毛啊!
光是回想一下今天他像是一木头桩子一样的被摆弄来摆弄去的尝试各种料子裹在身上的感觉,卓东来就有种浑身发麻的感觉。更要的是,这种发麻的感觉按照米亚的意思来看,居然还要持续好多时间,直到她把所有的料子都给试了个遍为止。
即便是心理素质强大如卓东来,也有点儿扛不住这种疯狂的热情了,他觉得自己需要一点点独立的私密空间来好好安静一下,也让他现在嗡嗡作响的脑袋休息休息。
然而米亚怎么可能放过他?
“大哥此言差矣!”她严肃的说,“人靠衣装,出门在外,先敬衣裳后敬人,若是没有一件好的衣裳,被人瞧不起岂不是冤枉的很?”
可我又不是做官经商的,哪里用得着什么先敬衣裳后敬人?卓东来想要反驳米亚,可是她却没有给他机会,“此事不必再议!听我的!”
她小手一挥,表示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随后又笑嘻嘻的说,”试了一天的衣服,大哥也应该累了,我们先去用饭,明日继续。”
说罢,便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对卓东来推荐各种美食,“今日苏娘子炖了鸽子汤,最是适合当令进补,大哥一定要试试才好。”
说话间竟是一点儿都不给卓东来机会,每次见他想要说话都立刻出言把他想要说的事情给堵在肚子里面。
这还不算是完。
等到卓东来终于吃完了晚饭,身心俱疲的回到了自己家休息,米亚也没有放过他。
“我知道大哥忧思深重,平日睡眠浅淡,特地准备了安神香。”她居然跟着卓东来一起回了他家,手上还拎着一只装满了各种香料的箱子,并且毫不避讳的进了卓东来的卧房。
“这香是我专门求了制香大师制作的好东西,里面特地加了能够助眠却不会上伤身体的药材,保证让大哥一觉到天明,再也不受睡眠浅淡的困扰”米亚继续喋喋不休的说着,就好像是今天说了那么多的话对她毫无影响一样,不但在卓东来的卧房里面点燃了安神香,还一样一样的开始报这香里面所包含的材料的名字,听的他整个人都麻木了。
“天色不早了,大哥好好休息,小妹明日再来寻你。”眼看着天色暗淡了下来,米亚抿嘴一笑,退出卓东来的卧房,贴心的帮他关好了门,直接从围墙那边跳到了自己的家。
不就是想要跟她做朋友吗?
她不但给他升个段数,晋级到更加紧密的结义兄妹的关系,还会全力以赴的让他感受到一个好朋友是怎么关心他的,完全就是家人一般的温暖!
可惜卓东来被这家人一般的温暖给搞得有点儿受到惊吓,一晚上都没有怎么睡好。
而比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更加糟糕的是米亚大清早就跑到了他的卧房门前敲门,“大哥,大哥,你醒了吗?醒了就赶紧起床,我们还继续去试料子!”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将卓东来从被布料裹住身体不能呼吸的噩梦当中唤醒,同时也带来了另外一场噩梦。
“大哥,大哥,你醒没醒啊?”门外的米亚就像是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根本就没有停歇的时候,她不但用自己的声音来唤醒卓东来昨日里痛苦的记忆,还加了辅助的声音,把门板敲的梆梆的响。
卓家的下人们此时全都噤若寒蝉的站在一边,一个个的连呼吸声都小的几乎听不见。只因隔壁的疯姑娘居然一大清早上就从墙的另外一边跳了过来,直奔着主子的房间去了,让他们连拦都拦不住。
也不敢拦。
谁不知道昨天这这宅子的主人刚刚跟这小姑娘义结金兰?现在这小女孩儿就是这宅子的另外一个主子,谁敢拦着她?
只是这些人眼睁睁的看着米亚咣咣的敲着卓东来的门,不免心惊胆战,生怕这位主子一怒而起,大家都要倒霉。
然而还没有等到卓东来一怒而起,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奶奶就又开始作妖了,“大哥,你要是再不起床,我就自己进去叫你了!”
米亚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明明可爱的紧,可是看在一众人等眼中却宛如恶魔,让人恍惚间觉得这莫不是个疯子?居然大清早上的要闯进一个男人的房中?
纵然这个所谓的男人其实也只不过是十三岁而已,可在这个三十岁就已经是做祖父祖母的时代当中,十三岁已经够大的了。至少,若是卓东来想要成亲,东都肯定是有无数的媒婆愿意踏破门槛为他求取一位淑女为妻的!
“我醒了!”躺在床上的卓东来为了避免米亚真的闯进来,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醒了的事实。
因为他知道他这个新出炉的义妹向来是说到做到,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情就总是能做到,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只说不做的情况。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真的装睡不出门的话,她就真的会冲进来把他从床上拖起来!
卓东来一点儿都不想要享受这种被叫醒的待遇,所以纵然是他再不愿意被米亚拖着去试衣服,也只能起床。
但在自己的家中,他总是有一点儿特权的。
站在床前,他慢吞吞的穿着衣服,比平时的速度慢了不知道多少,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这会儿是受了什么伤行动不便呢!
可惜,站在门外的是米亚,她很清楚这位义兄根本就没有受伤,所以只是微微一笑,扬声道,“大哥,你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需要我进来帮你穿衣吗?”
门外的众人跟门内的卓东来瞬间表情同步,一脸惊恐。
“当啷!”端着水盆走过来的小丫头手一抖,脸盆就跟洁白的毛巾一起掉到了地上。
“怎的如此不小心?”管家声音发抖的呵斥小丫头,随后三步并做两步冲了过去,捡起地上的脸盆跟毛巾,“笨手笨脚的,跟我来,好好学学怎么端水!”
他一手拎着脸盆,一手拎着自己的女儿的衣领子,把小丫头给拖走了。
其他的下人们:“”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纷纷做鸟兽状散去,只留下了卓东来门前的米亚,“大哥?”她好整以暇的敲了下门,“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了!”门吱呀一声开了,穿戴整齐的卓东来板着脸走了出来,“我这就去洗漱,你稍待片刻。”
说完,他竟是急匆匆的走了。
“呵呵。”米亚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微微一笑,一个早起唤醒就吓成了这样,这才哪到哪啊?
她慢悠悠的循着卓东来的脚步,远远的缀在他后面,让他能够看到自己,却不至于有种十分紧迫的被盯着的感觉,跟着一起到了水房。
“大哥,你每日便是这样对待自己的脸的?”等到她晃到了水房,卓东来已经洗完了脸,正用帕子在脸上胡乱的擦拭。
不待卓东来回答,她又自说自话,“我前些日子才做了些润肤的膏脂,待会儿让人送过来一些。东都虽不是塞北那样强风凛冽之处,可也并非是江南的柔风丽水,冬日里不涂些润肤的膏脂,皮肤容易夋裂,对身体不好。”
没有分寸感这种事情她可是太了解了,但凡是能让卓东来感到不自在的事情,她就一定要做,还要做的好!
卓东来:“”
他很想要说一句他对润肤的膏脂没有兴趣,她不必费心。可是又担心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米亚用十句话百句话来堵住他的嘴,最终也只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我们去吃早饭吧。”米亚看着卓东来欲言又止的样子,心情十分美好,眉毛眼睛一起弯了起来。
就看你什么时候能够受不了!
米亚现在直接把自己代入到了一个控制狂魔的角色里面,就是要疯要没有边界感,搞得卓东来受不了的躲着她才好!
只是她却没有料到本来郁闷的很的卓东来看着她笑的开心,竟然觉得这种早上被强行叫起来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不就是试料子看衣服的款式吗?
舍命陪君子不外如是!
还是太过天真了,米亚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他?
试料子只不过是她给他安排的一个项目而已,后续还有更多有趣的生活等着呢,怎么可能就这样让他轻轻松松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并不知道米亚险恶用心的卓东来很快就见识到了一个小姑娘到底有多可怕。
试料子、逛街、听说书的、外出赏雪爬山除了除夕那日她乖乖的在家里面守岁之外,平日里他这位义妹简直就是充分的诠释了一下什么叫做活猴子!
每日里大清早上的就翻墙咣咣敲门,卓宅的所有下人们都被这种行为给搞得条件反射到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就赶紧远离卓东来的房间,免得不小心看到东家的狼狈状态;接着就是各种各样的美食早餐,不仅仅是林宅家的,更有林家的小姐偶尔心血来潮拖着他们东家跑去街上觅食,各种东南西北口味齐飞,经常搞得卓宅的主人的味觉因为承受各种冲击而导致没有什么胃口;到了白日里,又是各式各样的活动没有个停歇,直到天色晚下来才能歇一口气回到家中休憩。
可是即便是回到家中卧房休憩,卓东来也逃不过米亚的魔掌!
什么嘘寒问暖之类的就不用说了,她还提供各种味道的安神香跟润肤的膏脂!若只是提供这些东西也就罢了,大不了卓东来不用。可问题是她不但提供了,还天天拉着卓东来探讨这些物品的药性跟使用体验,像极了一个喋喋不休的推销不靠谱东西的江湖骗子。
以至于即使她送给卓东来的东西非常好用,也让他有种脑袋被一窝马蜂给围住了的感觉。
1300. 第 1300 章 西塞山前白鹭飞
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一个人能够对另外一个人无微不至到什么地步?
这问题如果三个月之前问卓东来的话,他肯定是回答不出来的。因为他见过的最体贴的人也就是家里面的管家了,他会按照季节的划分提醒家中的人加衣服,也很会看眼色,从来不会做出什么让人不高兴的事情。
可是现在问他的话,他就会告诉你,无微不至其实是一个很可怕的形容词,因为这往往意味着被无微不至的人已经快要没有了喘息的空间。
吃饭、穿衣、出行米亚简直就是无微不至的关心着他!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不熟悉卓宅,涉及的到事情不多,只是喜欢拉着他试料子逛街吃东西到处跑而已。但是等到她熟悉了卓宅之后,卓东来才发现一个人可以对另外一个人的生活关心到什么地步。
吃的就不用说了,他的这个义妹是个美食老饕,自从她接管了他家内宅之后,卓宅的支出简直就是打着转的上升,数字高到管家拿着支出来请他批示的时候手都是抖着的。
只因为这位姑娘真的是完美的展现了什么叫做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不但原材料要好的,制作的过程也要要一条一条的严格规定,更不用说是那些边边角角的,仅仅只是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卓家的厨房就变成了快要可以随时作为接待天子巡幸的所在。
用某个知名不具的人的话来说,便是皇帝老子的挑剔程度也不过如此了!
这仅仅只是吃的方面,米亚不仅定制了每日的食谱把各种相生相克的食物的牌子挂在了厨房门口,还强迫卓东来把后面的东西给背下来。
“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知道大哥总有一天是要出去闯荡天下的,到时我不在你的身边,没有人关心你这些事,万一要是被人暗算了怎么办?”米亚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面全是诚恳,“不遭人妒是庸才,大哥这样的人中龙凤定是会被那些小人所羡,万事还是要小心为妙。”
她说这话的时候直直的盯着卓东来的眼睛,里面全是责怪他对未来不上心,似乎是在说她都这么用心的整理了这些东西,他怎么能一点儿都不在意呢?
尚未修炼成为阴险狡诈又狠毒辣手的卓东来被她这么一谴责,不得不痛苦的每天背一堆的各种食物相生相克的知识。这还不算是完,因为有一天米亚突然对他说,她从家人的藏品中找到了两本经书,一本医经,一本毒经。
“我跟大哥一起学习这其中的知识!”卓东来到现在想起来米亚那天仿佛是能放光的眼睛都觉得脑袋发沉,他怎么就一时间被她那充满了诱惑力的语言跟表情给蛊惑了呢?
又没打算当一个医学圣手,他为什么要每天读这些艰涩的要死的书籍,还辨别草药啊?
没错,为了学习这些医学上的知识,米亚还特地的雇了一个老大夫来为两人讲解基础的知识,又盘下了一个药房,天天拖着卓东来上课!
再加上什么玉器品鉴、画作鉴赏跟各种金石古玩之类的课程,卓东来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的满满的。
早上被米亚强行拖起来,美其名曰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多学点儿东西不会有坏处;白日里学习各种他一点儿兴趣没有的知识,并且每天换着样的吃不重复的美食,吃的他都快要对美食这种东西产生了逆反心理;晚上睡前也不得安宁,要被拉着赏析米亚的各种作品
说老实话,他一直都觉得挺奇怪的,明明米亚这个小小的年纪正应该是长身体嗜睡的时候,怎么就这么有活力?
他睡了她没睡,她醒了他没醒,明明每天两个人学习的东西一样,但是偏偏米亚就是能够抽出来更多的时间来做别的事情,简直让卓东来有种恍惚的感觉,他的这位义妹其实会分身术吧?要不然为什么每天都能这么神采奕奕的像是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看看这个,我专门为大哥雕刻的玉簪子!”麻木的卓东来突然听到了米亚那永远都活力满满的声音,竟然不自觉的抖了抖身体。
他义妹自从前段时间被东都太守家的女公子请去赏花之后,就突然之间多了一个习惯,每日里写各种各样的诗篇来赞美他。
什么如玉公子、冠盖群芳各种乱七八糟的词汇都往他的身上丢,而且文学素养差的要命,让本身都快要被现在的学业给压垮了的卓东来差点儿脱口而出要去给她请个夫子了!
好在,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想起来了一件事,此时的他跟米亚是休戚与共的,若是这小妮子请了夫子教读书的话,那他也肯定逃脱不了这种命运。
看了看桌子那摞的快要有一尺厚的书籍,卓东来可耻的沉默了。
他实在是不想要给自己本来就紧张的时间安排增加更多的负担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负重已经够多。再多下去,恐
怕他就真的要折断了自己的腰!
可他实在是太小看了米亚。
论起给人加担子这种事情,又有谁能够比得上她呢?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小心试探卓东来的底线,后来上的才是正餐!什么叫做循序渐进?她就是要让卓东来一开始的时候觉得自己能忍,忍到后来越来越忍不下去,直到最后忍无可忍!
不过她也不是纯粹的坑人。
卓东来学习的东西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以后出了江湖绝对用得上的,这点便算是她折腾他的报酬好了。
想到她这位义兄日渐憔悴的脸孔,米亚觉得是时候再给他加点儿担子了!
可怜的卓东来还不知道此时正有一个小恶魔在惦记着他,他满脑子里面想的都是怎么搞明白这该死的经文。
鬼知道为什么他义妹竟然会对经文感兴趣,还拉着他一起学梵文,这日子过的还能更没有盼头一点儿吗?
被米亚摧残了一年多的卓东来瞪着桌子上的那碗姜汁芙蓉蛋,抬起头来质问小丫头,“我给你们发月钱就是为了让你们把我当成鸟来喂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大中午的居然给他吃姜汁芙蓉蛋?
“小姐说您最近几日贪凉染了风寒,要忌口吃清淡的饮食,量也不能太多。”小丫头抖了抖,低着头,声音小的简直快要赶上了蚊子。
小姐说的话,厨娘怎么反驳?别说是厨娘了,就连管家也是不敢反驳的!
偶感风寒的卓东来:“”
很好,他现在就连每日了吃什么都不能自己做决定了!
回想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面来自于义妹那满满的关心,卓东来突然之间就觉得胸口有点儿发闷,呼吸困难了。
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要是他自己不主动放弃的话,大概就是没头了。
米亚实在是很擅长当一个老师,因为她是真的在安排课程上面十分有天赋,确保了卓东来学的足够多,身体足够累,精神足够疲倦的同时又不会在学习期间瞬间爆发。让这种来自于内心深处的窒息感跟疲倦感慢慢的累积,直到一个点之后再也忍无可忍。
“小姐,少爷今天早上就出门了,这是他留给你的信。”清晨,米亚跳过围墙,正准备去敲卓东来的门,就见守在门口的小丫头恭恭敬敬的送上来了一封信。
“嗯?”米亚眉毛一挑,莫非是终于想通了?
她抽出信纸,只见上面是卓东来力透纸背的字迹——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包含了多少怨念,“字逾吾妹好男儿志在四方,为兄决定出去闯荡一番,归期不定。你在家中好好看家,勿念。”
米亚拎着那张信纸,突然伸手去捏了捏信纸上面的字迹,稍微有点儿发粘,翻过来的手指上面沾了点淡淡的墨迹。
按照天气的湿度来判断,这封信写完了应该还不到半个时辰。
“你家少爷什么时候走的?”她把信纸塞回信封,微笑着问小丫头。
“走了有两刻钟了。”小丫头恭恭敬敬的说。
他们家主子早在一年多前就把库房的钥匙交给了这位小姑奶奶,这家中的所有事情她都做得了主。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离去之后家中下人们的去留。
“既然这样,你们就好好看家,务必要让大哥回来的时候感觉家中跟他离去的时候别无二致。”米亚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是半夜没休息一直在收拾行李,早上落跑的啊
“是。”小丫头心中一喜,不用担心被小姑奶奶遣散了!
若说卓宅的待遇有多么的好倒也不是,就是普通人家,更何况家中还有个经常跳墙来串门的姑奶奶,每日里受到的惊吓考验可一点儿都不少。但卓宅却有一个别的地方没有的好处,这里的主人不喜欢打骂下人,也没有大户人家的那么多的毛病,他们这些人倒是轻松的很。
如今家中主人离开,他们甚至都不用去伺候人了,岂不是更加的轻松?
小丫头相信这府邸当中的大部分人是肯定不愿意放弃这么一份轻松的活计跑去别人家里面做牛做马还要挨人骂的。
现在听了米亚的话,简直就是喜不自胜了!
米亚也很开心,折腾了一年多的时间总算是把卓东来给折腾走了,她终于可以放松了,心情能不好吗?
反正从今之后她是不用天天督促着卓东来学这个学那个,穿衣吃饭还有各种事情,活像是一个全职老妈子了!
说实话,这一年多的时间折腾下来她自己也觉得挺累的——放到几百年后,她简直就是等于一个人兼职了整个精英培训班的工作,能不累吗?特别是她现在年纪小身体不好,精力也不济,简直都快要累死了!但累归累,现在看到了结果还是很值得的。米亚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直觉,若
是不赶紧解决掉卓东来这个隐患的话,以后很有可能会招来一个大大的麻烦。这种直觉说不清摸不着,可有时候却是真的有用,帮她避开过不少的危机。这次她同样选择顺从自己的直觉,搞定卓东来。
现在看来,结果还是挺好的。卓东来直接落荒而逃了,想必他以后会对朋友这两个字善加斟酌的吧?
看着天边的彩霞,米亚手捧一杯酸酸甜甜的山楂水,美美的喝了一口,感觉心情好极了。
唔,除了一点,卓东来跑掉了,那些找上门来的媒婆们却没有跑掉,还要她去提点一下管家,好好处理。别到时候卓东来功成名就回来了却落到个得罪媒婆的下场,那可就实在是太糟糕了~
这般想着,米亚就放下了只剩下一个底的杯子,跳到了隔壁的院子里。
“我可真是善良!”她整了整衣裳,慢悠悠的逛去了管家的所在之地,想必义兄大人以后回来是会感激她的吧?
这就见仁见智了,谁知道等到有一天卓东来回到了东都的时候是不是会真的感谢她?而且他是不是会回到东都还不好说呢,毕竟天下那么大,可以去的地方实在是太多,有米亚这个热衷给他当贴心小棉袄的东都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卓东来看着城墙那古朴的字迹,轻声呢喃,“长安。”
人人都说长安好,是纸醉金迷的销金窟,他倒是想要看看这里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卓东来微微一笑,牵着马走进了长安城。
他必定会在这里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距离长安并不遥远的米亚不知道卓东来此时所想,她也不想要知道。既然人已经离开了东都不会给她找麻烦,那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去关心。卓东来自小时运多舛,经历的事情多的足够让任何一个正常人震惊,她实在是没有必要去担心这样一个心思足够深沉的人。
只因为他所有的不正常都已经耗费在了对情感的渴望上面,留给所谓的建功立业上面的,就只有精明跟冷酷。
将卓东来的事情甩开之后,米亚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生活当中。
虽然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面她陪着卓东来折腾的不轻,但该做的事情却一点儿都没有落下。
每日里的吃药进补完全没有停下来过,到如今,她的身体虽然还没有被完全修复好,但是跟之前那个糟糕的情况比起来,已经是好了不少。至少不会从郊外狂奔回东都城内就会搞得自己气喘吁吁的感觉像是断了气。
另外,就是练刀。
她练的武功讲究一个自然,顺风而动,随心而行,便如那风,那云,从不受任何东西的拘泥。
而这种武功在别人的眼中就显得格外的令人惊奇,林宅的人别的不知道,但是却知道自己家的小姐耍起刀来简直就像是在跳舞,还是一种仿佛能够随风而去的舞蹈,比被风吹起的叶子还要轻盈美丽。
却不知道这种所谓的‘舞蹈’中尽是杀招,若是有人等罪了她,那她的刀子就会顺着风吹的方向,又快又准的的刺入人的喉咙里面。
不过林宅的人都是些普通人,对武功不了解,只有一部分的人在刚刚进入这里的时候见过它的主人将一把百炼钢宝剑给舞出了可怕的杀气。剩下的人,都以为自己家的小姐是在闹着玩儿,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除了一个人,花匠阿吉。
此时他正站在一棵树下看着米亚练刀。
这是他很喜欢的一件事。因为这个小姑娘是真的很有天赋,有天赋到让他这个在武学一道上从来没有走过弯路的人都惊艳不已。
‘若是给她足够的时间,这孩子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代刀道高手。’他看着米亚轻盈的身体在院子里面上下翻飞,心中竟然有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念头。
“你看上去对这刀法很感兴趣。”米亚收刀之后,转头看向了一直站在树
她自然是知道阿吉一直在看她练刀这件事的。
从最开始就知道,一年又两百二十四天,即使是前一天晚上醉的再凶,第二天早上她练刀的时候他还是会出现。
她也不担心他学自己的刀法。
一门刀法创造出来就是给人用,给人学的,她没有那么严重的门户之见,既然允了他站在一旁观看,就不会做出什么禁止别人学习她的刀法的行为。换句话说,如果这人能够仅仅只是靠着看就能许多这门刀法的精髓,也说明了对方的天赋之高,她倒是想要看看这刀法在一个练剑的人手中又会呈现出什么样的魅力?
自然是剑,凭米亚的眼力,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人是练过剑的?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叫做阿吉的人竟然放弃了他的剑,却又每日里都来看她练刀。
“你的刀很好。”阿吉从树下慢慢的走过来,阳光照耀下,米亚能够看到他的眼睛很亮,也很耀眼,这样的人,为什么
会喜欢天天半夜里蹲在门房中喝酒呢?
米亚不明白他的行为,但事却尊重他的选择。这世间本就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她又何必去探寻别人的秘密?
只是听到他赞自己的刀很好,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我的刀好,还是我的刀法好?”
阿吉实在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林宅的花园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每日里他还会把剪下的树枝或者是花枝插在破瓶瓦罐中放到花园的角落里,这看上去跟他平日中落魄的酒鬼的性子却又完全不同了。
“刀好,刀法更好。”阿吉看着米亚,竟然有点儿出神,他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似乎也曾经被人称赞一代天骄。
可是他现在却不记得那时候他的剑用的有没有这孩子的好了。
“我不如你。”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阿吉突然说出来了这么一句话,让米亚有点儿吃惊。
“你练剑,我练刀,又何谓如不如?”她摇头,对阿吉的话十分不以为然。
练刀的跟练剑的终究还是不同的,除非是打过一场,否则又何谈谁不如谁?
她自来对自己的刀法很有信心,可是却没有有信心到自大的地步。这江湖中高手无数,谁知道是不是那个犄角旮旯里就跑出来一个能够跟她一较高低的人?若是她到了五十岁的时候,她或许有信心说自己是武林第一高手,可是现在的她,拖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养好的身体就妄自尊大的认为自己天下第一,未免过于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清自己。
“我境界不如你。”阿吉坦然道,丝毫没有自己这样大的一个人竟然不如一个小孩子的羞恼,“我的剑上还有别的东西,你的刀却已经抛弃了烟火凡尘。”
他的剑还是人间的剑,可是这小女孩儿的刀却已经不是人间的刀了,这一点上他确实是不如对方。
“再过十年,你若是还能保持这种心境,江湖中便无人是你的对手。”阿吉看着米亚手中的那把刀,突然想起来了一个故人,一个刀用的很好的故人。
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是不是找到了能另外一条路?
“十年?”米亚失笑,“你未免太看得起我。”
阿吉看别人的刀很厉害,可是却看不透她身体里面那些布满了裂纹的经脉。想要修复这些走火入魔留下的后遗症又怎么会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十年的时间,她倒是有把握把自己给修复成为一个正常人,但是如阿吉所说的,江湖中无人是她的对手这种话听听也就算了,却是不能当真的。
“地窖里面有一坛十年的女儿红,你拿出来喝了吧,便当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米亚看着已经升起来的太阳,突然转头对阿吉说,然后带着自己的刀离开了后院。
十年,不知道她能不能在这十年中找到白飞飞的下落?
米亚叹了一口气,十年,一个既漫长又短暂的数字,这中间会发生的变化真的是太多了,多到她自己都不能确定是不是能在东都待上十年的时间。
而且柴玉关真的会给她十年,让她慢慢成长吗?
她想到了白夫人口中的那个曾经的柴亮,后来的柴玉关,他有着强大的天赋,不管学什么武功都学的很快。这十年中,她在进步,柴玉关又何尝不是在进步?一个正值壮年的有天赋的男人,也许都用不上十年,就能把这个江湖给搅得天翻地覆了!
此时,她倒是想起来了一个人,若是能够找到沈天君的后人合作,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在柴玉关没有成势之前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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