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他服下药片,已经过去了近两个小时,照常理说即使副作用发作,也不应该干扰到感觉,更不至于让他心神恍惚、出现幻听幻视的症状。
理智告诉他所听所见皆为真实,但在情感上,辛迢阙却不能完全接受。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你刚才说什么?”
过于震惊,以至于连平时的礼貌称谓都忘记了。
但洛茨体会不到他的惊异。
酒精在体内蒸腾,飘到意识深处,犹如沉重的帷幔将他包裹,让他浑身无力,眼前发晕。
毛衣此时变成了柔软妥贴的棉被,让洛茨更困也更疲惫。
他趴在辛迢阙肩上,浑身上下只有那点维持自己人设的意识是坚定的。
听到辛迢阙的问题,他口齿清晰地回答:“我是一个柔弱的无力的任人欺凌的寡夫。”
一句话里包含了这么多个定语,可见洛茨对关键词的把握有多么深入骨髓。
辛迢阙:“……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个称呼。”
毕竟他没怎么看出洛茨对季为檀的怀念,以为人死如灯灭,死者入土,生者的爱恨自然也要跟着陪葬。
洛茨压在他肩膀上的脑袋快速地动了两下,好像是在点头。
他再次凑到辛迢阙耳边:“我真的不喜欢哦,但你要记住。”
辛迢阙微微挑眉,逗他玩:“记住什么?”
记住什么?不是已经说过两遍了吗?怎么还问?
洛茨烦了,他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辛迢阙又不是傻子,应该能懂。
他现在表现出的好像听不明白的样子,让洛茨想起了他们上一次的对话。
关于那个秘密的问题,辛迢阙到现在也没有回复他。
洛茨心头火起,腰也不软了,头也不疼了,腾地一下又坐了起来。
坐在辛迢阙的腿上,两手抓着他的衣服领子,俨然一副逼问的架势。
反正辛迢阙这件衣服的袖子也被抓皱了,其他地方再多点儿褶皱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你必须得记住!”他在狭窄的空间里瞎嚷嚷,“我是柔弱的无力的任人欺凌的寡夫!我没打过人!”
辛迢阙从没提过洛茨打人的事情,这是不打自招。
“你怎么这么关注这个?”辛迢阙上半身被拽着,不是很舒服,但他仍然保持平和求知的态度。“怕被别人说吗?”
“我怕?不可能!”洛茨摇头并且用力挥手,好像要拍走虚空中的什么东西,“我怕他们?哈!”
最后的笑声里充满了轻蔑和鄙视,醉鬼特有的蔑视万物。
还挺有意思的。
辛迢阙顺着洛茨的力气往上仰头,注视着他潮红的面颊和发亮的眼睛,目光在他勾起的唇角那里流连片刻,莫名觉得这时候的洛茨很鲜活。
然后洛茨没劲了,一松手,辛迢阙又倒回座椅上,头撞了一下。
洛茨跟没骨头一样重新趴在他的肩膀上,不依不饶道:“你说,我是谁?”
糟糕的姿势。
辛迢阙愁得不行,按按眉心,和他讲条件:“我回答正确,你能下去吗?”
洛茨哼哼两声:“我考虑一下。”
“好吧。”
和醉猫讲条件,大概只能获得这种程度的肯定。辛迢阙默认成同意,照着洛茨之前说过的两次,语气平板地复述道:“你是一个柔弱的无力的任人欺凌的寡夫。”
洛茨高兴了,喝醉之后他的情绪变得极为简单。
他拍拍辛迢阙的胳膊:“对,就是这样,以后也得记住了。”
辛迢阙啥脾气都没了:“好的,那你能下去了吗?”
洛茨不动,但也没反对,于是辛迢阙环着他的腰,把他抱起来放在旁边。
刚一坐下,洛茨就自动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脚蹬在地毯上,把之前还心疼的马海毛蹬得乱七八糟。
辛迢阙帮他拉了下毛衣下摆。
他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他可以平平安安、毫无波澜地把洛茨送回季家,最多在下车的时候再重复一遍洛茨交给他的句子,但没想到刚安稳不过三分钟,洛茨就又坐直了身子,并神神秘秘地朝他凑过来。
他冲着辛迢阙招手,尽管他们之间隔了还不到两米。
“怎么了?”辛迢阙侧头问他。
洛茨小声说:“我不回祖宅,送我去晨星公馆。”
晨星公馆和辛迢阙的公司不顺路,但没关系。
辛迢阙打开车载通讯设备,嘱咐了司机一声,感觉到车辆开始拐弯以后,洛茨安心地瘫回原位。
“怎么不回去?”辛迢阙问他。
洛茨打了个哈欠:“回去会被说的,我又不能骂回去。”
“为什么会被骂?”
“嗯……因为喝酒了?”洛茨好像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反正就那些事情啦!”
谈论的话题有些烦人,但他的语气却很轻松。
不自觉的,辛迢阙又去看他。
洛茨正把头压在窗户上,盯着外面摇晃的风景看,他的视线是飘忽的,什么都没真正放进眼里。
辛迢阙以为他会这样睡过去,但就在他收回视线的那一刻,一个问题在他耳畔响起:
“辛先生……你的秘密是什么呀?”
这已经是洛茨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了。
辛迢阙本以为他是得知自己丈夫的秘密后,想顺便问问别人,没想到他会执着到酒后还要再问一遍。
“秘密说出口就不是秘密了。”他像之前那样回答。
洛茨坐直身体,偏转过来看着他。
“意思是不能说吗?”他追问。
辛迢阙点头。
“谁都不能说?”洛茨好像有些失望,但他不死心,“你上次还不是这么说的。”
辛迢阙道:“我上次说了什么?”
他又找到逗洛茨玩的乐趣了,开始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你上次说……”酒精让回忆变得艰难,但洛茨还是顺利找到了那条在他记忆里反复多次的话语:“……你说你可以把秘密告诉你的妻子。骗我的?”
眉毛一挑,又要生气。
跟个河豚似的。
辛迢阙笑了一下,应付他游刃有余:“我很愿意与我的妻子共享秘密。没有骗你,但你不是我的妻子。”
“对,”洛茨迟钝地点头,“我是你弟媳。”
他看起来对这个身份接受良好。
辛迢阙:“……”
“不过真的不考虑一下别的吗?”洛茨又猛地抬头,看起来要不是空间限制,他能直接跳起来。“能交换秘密吗?”
“交换?”辛迢阙双腿交叠起来,饶有兴趣地说,“你要拿什么和我交换?”
洛茨没有立即回答,他困扰地注视着辛迢阙的眼睛,好像失了神。
良久过后他才开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他们都不知道,行吗?”
辛迢阙:“我考虑一下。”
考虑不等于同意,但喝醉的人想不了这么多,见辛迢阙没有直接否决,洛茨就以为这笔交易算是成了。
他晃晃悠悠地挪到辛迢阙身边,像之前那样趴在他肩膀上。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黏糊的尾音,像是泡在糖水里的桃子,软的、甜的。
他小声说:“你可以叫我洛洛哦……”
……
洛茨从床上睁开眼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我喝多了?”他不可置信。
身上的衣服因为在床上滚了好多圈,已经有点拧巴,洛茨艰难地坐起身来,盯着摆在床边的鞋发呆。
他在回忆自己之前都做了什么。
有点想不起来,头还是晕的,不过好像不怎么渴。
洛茨揉揉额头,被窗外的夕阳刺了一下。
这时,系统从房间的角落里飘了出来,晃到洛茨面前。
它也不说话,只是通过不断改变位置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洛茨:【怎么了?】
系统沉默片刻,身上的光一闪一闪。
【……我可以叫你洛洛吗?】半晌后,它问。
机械构成的生硬声音也藏不住话语中的期待。
洛茨:?
【可以。】他迟疑地说,【但是为什么突然要叫我这个?】
要求被同意,好像证明了自己的地位不一般。
系统的心情瞬间好起来了,它咻一下升高,贴着天花板的灯,发出咕噜咕噜的滚动的声音。
【因为你让目标叫你这个了。】发泄完激动的情绪后,系统告诉洛茨,【你想和他秘密换秘密。】
洛茨:【……所以洛洛是我给他的秘密?】
【是的!】
【那他给我的呢?】
【不知道哦!】系统又升高了,【你说完以后就睡着了,叫不醒。】
所以意思就是辛迢阙白赚了一个秘密,虽然在他看来可能不是什么很值得交换的东西,但洛茨就是亏了。
洛茨:【我还说什么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什么样子,希望不是那种多说多话的人。
系统连回忆都不用回忆,直接说:【你还告诉他你是柔弱的无力的任人欺凌的寡夫,还要他一定记住。】
【什么?!】洛茨是真的震惊了。
按照原主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强调自己寡夫的身份的,洛茨这么说,其实已经算是违背人设了。
但是梦境并没有出现问题,说明目标不认为这是有违常理的,辛迢阙正常接受了。
怎么回事?
【我也觉得很奇怪,】系统知道洛茨在想什么,【可能后方加固了?总之没有事情就好啦!】
【……我还干别的了吗?】
【还有一点吧?】系统回忆,【你揪他的领子,让他复述一遍你说的话,然后还在车上乱蹬。】
洛茨:……
他说:【你应该阻止我的,起码别让我撒酒疯。】
系统很委屈:【我阻止你了,我好几次想让你别说了,但是你一巴掌把我打出去了。】
洛茨觉得自己丢了大脸,但显然目前占据有利地位的不是自己。
【抱歉,下次你别往我这边凑。】他只能勉强地说,【我以后不喝酒了。】
床头柜上摆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水。摸上去的时候,水还是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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