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守寡
看到卿岱的那个样子, 孟鹤白隐隐觉得或许奇迹真的会发生。
会有第二个雍衍出现也不一定。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第二个雍衍会是她的另一个儿子,孟鹤白在雍野带人走进祠堂的时候, 脸色变了又变, 握紧了扶手, 才忍住没有失态。
作为雍野的母亲, 孟鹤白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穿得这么正式,他很适合这么穿, 桀骜不驯的少年气被挺括的布料沉淀,像一把年轻的剑,收敛着适当的张扬蓬勃, 蛰伏着成熟的杀意, 锋利又冷冽。
她的眼睛随着他的身影平移,看着他被数个肃杀的手下跟随,步履从容傲慢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对他的出现露出意外神情的长辈, 丝毫没有要收住脚步跟他们问好的意思,就这么, 目不斜视,理所应当地走向主位。
停在了原本属于雍衍的位置上。
那个位置上坐了人,那人还来不及出声, 就被雍野身后的人丢到一边, 那人带来的人想动, 却发现比他们想象中多得多的雍野手下, 在他们没发觉的时候, 悄无声息地潜入祠堂, 静静地掌握了控制权,现在的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雍野倒也没坐, 看了眼那个座位,转身,稍稍低下眼睫,俯视下面的人,最后目光落在带着面纱的卿岱身上,她的手脚都是自由的,也没有人特别看管她。
但除非有人能把这一祠堂的人“说服”,她是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的。
孟鹤白紧张地注视着雍野,她和其他人一样没想到从雍衍婚礼到现在一直是失踪状态的雍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这种强势的姿态。
但不同的是,她知道,雍野回来了,她还知道,雍野这次回来,是做足准备要接替雍衍,控制整个雍家的。
雍野的野心,她早就知晓,那时候,雍衍还在,她不敢太多帮助雍野,只是对他背着雍衍部署培养的力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据她了解,那时的雍野已经有了不可小觑的实力,只是相较于雍衍还是差得太多。
雍衍婚礼后,雍野不知道去了哪里,孟鹤白再见到他,第一眼就意识到,雍野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手下的力量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有了那么大的提升。
但他没有立刻展开行动,而是去忙其他事情去了,直到雍衍的死讯传来,也没有出现。
孟鹤白联系过雍野,希望他再雍家的混乱平息下来,再现身,到时候,他可以轻松地坐收渔翁之利,把雍衍留下的一切顺理成章地继承下来。
雍野是怎么回复她的?
他说,雍衍的所有遗产,他都不要。
他觉得脏,只有一样。
谁也不能和他抢。
孟鹤白看到那个“脏”,想到的是卿岱,她应该是被雍衍染指得最为严重的宝物,其余的财产,股份,基金,不动产,这些在不同资产人手里辗转的死物和脏又有什么关系?
孟鹤白当时也怀疑过自己的想法,不过,她觉得她已经有了一个为卿岱发疯的儿子,再有一个的概率,应该是零才对。
孟鹤白看着雍野,虽然他只看了卿岱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但这一眼,就让孟鹤白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太像了。
和雍衍简直一模一样。
孟鹤白面上喜怒不显,却微微咬住牙。
太莽撞了,如果他的实力不能为今天的冲动兜底,不仅会前功尽弃,甚至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孟鹤白的担心并没有成真,没等第一个人开口责问雍野这么闯进祠堂想要做什么,在祠堂里有一席之地的每个人都听到了自己手机的铃声响起。
他们低头看过收到的信息后,每个人都抿紧了嘴巴,只有眼睛既愤恨又难以置信地看着雍野。
雍野在他们仿佛要吃人的目光里怡然自得,不想浪费时间和他们多说,哪怕只是一个字。
转身,走过地上的蒲团,拔了之前那些人上的香,点了新的三根,看了眼祠堂供奉的祖宗牌位,稍微甩了一下手腕,把香插上。
全程无人反对,这在雍家是默认他是新掌权人的意思。
上一个没对祖宗三叩九拜,就这么站着上完香的还是雍衍。
雍野走下来,他的人没收走别的,只对卿岱伸手,低声道:“卿小姐,请。”
“人我带走了。”雍野漫不经心的声音悠悠荡在祠堂里,这不算是跟他们打招呼,他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甚至没有掩饰他对卿岱又被伦理的意欲。
他就是要她,他的嫂子,有人敢拦着他么?
这是带着挑衅意味的警告。
“等一下。”有人叫住雍野,雍野没停。
孟鹤白看向说话的人,是雍二叔,几天不见,他好像老了很多,腿也瘸了,手里拄着手杖。
“卿岱怀孕了。”雍二叔笑了一下,笑里带着些嫉恨,“你还要把她带走吗?”
雍野修长的身形顿住。
孟鹤白则扭头看向卿岱,眉心紧紧皱起。
“怀孕了?”雍野挑起眉,转身走向卿岱,一点也不忌惮还祠堂这个地点,更不在意还有一祠堂的人在看他,就这么抬起她的下巴,隔着黑纱和她对视。
“让人带她去检查,就现在。”孟鹤白起身,说出今天第一句话,“如果她怀孕了……”孟鹤白顿了一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是你哥的。”
“你确定?”又有人站起来,非常迫切地看着孟鹤白,期待她的确认。
“我
依譁
确定。”孟鹤白眼神复杂地看着卿岱。
雍衍不想要孩子,至少现在不想,为此他去做了手术。
像是终于找到了借口一样,好几个人一起窜起来,声音很大:“那就更不能留着卿岱了!雍家不能留着血脉不详的后代和对家族不忠的女人!”
“对对对,但也不能搞错了,现在就把卿岱送到医院检查,如果不对,就立刻把她处理掉。”
孩子不是雍衍的?雍野指尖微微用力,想看黑纱下的眼睛有所变化,可她还是很平静地看着他。
他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问,声音很轻,有种温柔又耐心的感觉:“你真的怀孕了吗?”
她没有否认。
雍野眼里显出一点狠劲儿,狠厉体现在眼里,也在手上,卿岱在他指下的皮肤肉眼可见地迅速变红。
雍野很开心,但在替雍衍感到“开心”的同时,也有浓浓的嫉恨在心里铺开,如果不是雍衍,那会是哪个野男人呢?
他让她把头仰起更高,看着随他掌控的卿岱,轻声叹息:“原来嫂子这么能耐啊?”
在雍衍那个疯子的身边,还能怀了别人的孩子。
他放开卿岱,转头看孟鹤白:“孩子确实不可能是雍衍的。”
他的话音没落,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让自己的人把卿岱拉走:“那就把她和肚子里的野种都……”
雍野眼神很明显地冷下来:“谁敢动她?”确定没人敢向卿岱过来,才偏头看向猴急的那人,“怎么办,你说的野种是我和我嫂子的。”
那人闻言表情差点崩掉。
不仅是他,整个祠堂的人都被雍野大逆不道的话语震惊到目瞪口呆。
孟鹤白脑袋里嗡嗡作响,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两个孩子仿佛参加了什么疯子比赛一样,一个比一个更出格。
“你。”雍野看着那个叫人拉卿岱的老东西,这话既是问他,也是问在场的所有人,“打算怎么处理我的野种?”
他问话的语气比他的姿态礼貌客气得多,但更叫人感到危险,没有人回答,那个叫人留下卿岱的长辈也慢慢地坐了回去。
雍野在寂静里收回视线,看了眼卿岱:“走吧,我的嫂子。哦,对了。”他想起什么,“你怀孕了,得小心一点儿。”
他说着,把手放在她腰侧,虚虚搂着她,手臂没真的碰触到她,却强势得不允许她脱离他的掌控,哪怕她只是有这样的想法:“抬脚,前面有台阶。”他低头,看着台阶,一字一顿,“我们慢慢走。”
反正属于他们的时间有的是。
第32章 守寡
很多事情都没有按照计划来, 雍野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空旷的道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根根攥紧。
比如,他不应该让她上他的车的。
他要折磨她, 报复她, 不是给她当司机的。
她是不是觉得他很可笑?完全比不上雍衍那个疯子, 只是装模作样的纸老虎?
耳边的安静比直接的嘲笑更叫雍野心烦意乱, 他终于下定决心,带着狠劲儿侧目, 看向副驾上的人。
好啊,他在这里胡思乱想,而她根本没有看他, 目光落在车窗外, 不知道在想什么人,雍野指下的方向盘略微变形,牙齿间蔓延开嗜血的痛痒, 视线在她被黑纱遮掩的侧脸从上向下慢慢地打量。
在黑纱中的饱满殷红停顿片刻,雍野把脸转回来, 手指放松,饶过那可怜的方向盘,一点点压住油门。
车子如蓄着浓烈杀意的剑劈进黑夜里。
卿岱收回目光, 雍野的车子性能极好, 速度一眨眼就能飙到危险的临界, 他毫不犹豫地将所谓的极限踩在脚下, 驶向没有尽头的疯狂, 还在事故率猛增的转弯处, 嚣张地挑衅死神。
坐在这样的车里,人的五脏六腑仿佛都不在原位了, 卿岱抓住扶手,但还是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地看他发疯。
雍野余光看到她抓紧扶手的手,心里升起变态的满足感,眼里明明没有笑意,唇角却勾起。他笑起来很有少年感,眼底燃烧着莽撞的,天真的残忍,他又一次提速,同时,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蠢蠢欲动地放开。
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求我,嫂子。”
车子在失控的边缘摇摆,像风筝快脱手的线,急需有人抓住它,稳定住它。
车窗外的风景在高速下模糊成一团,雍野却在这样混乱危急的时刻里从容享受,关掉了车里所有的安全装置,手指像弹钢琴一样,在方向盘上轻敲:“我哥他可再也救不了你了。”
无论是现在,还是她被雍家那群老废物们争夺的时候。
雍衍那个死人都什么也做不了。
车子倾覆前剩下的时间不多,雍野耐心地等待,可他还是没等到他想要的回答,只看到那只被深色扶手衬得越发冷白的手攥得越来越紧。
她是笨蛋吗?把自己的性命都交托给一个死物,就这样也不肯求他?
雍野抿唇,放开了方向盘,抓住她的手腕,让她放开扶手。
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车子打着圈冲向路边,雍野没管那些,只看着卿岱。
这样才对,这样她能抓住的,就只剩下他了。
车子以科学无法解释的原因,急停在将要撞到的护栏前,空气里飘来轮胎在高速中被摩擦发焦的味道。
握着纤细手腕的修长手指用力到仿佛要印进卿岱的皮肤,她手腕上的红痕再次被覆盖更新,变回新鲜的,脆弱的颜色。
她的手指是放松的,人在危急关头会产生想要抓住一切的本能,可她并没有抓住主动握住她的那只手。
雍野的人从后车下来,确定雍野安全后,自觉保持着距离,围出条警戒线。
雍野看都没看外面,专心看着他握着的那只手,看她手上的戒指,突然笑出来:“你是在给我哥守贞吗?”又看她的小腹,把她的下颌抬起来,“还是给为了哪个野男人,就算快死了,也要保持冰清玉洁?”
“或者。”他看着她的眼睛,靠近她,眼里打算把她生吞,大快朵颐的意欲藏都不藏,“你在装给我看,欲擒故纵?”
他傲慢,但不自恋,他知道卿岱不喜欢他,但也知道她根本不是那种会为了个男人守身如玉的人。
雍野此刻看起来高高在上,把她当做掌中之物随意摆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小心试探那几乎不会存在的可能。
卿岱还是不说话,雍野像狼盯着猎物一样盯着她,目光如有实质,她现在应该只剩下骸骨,血肉都被他吃掉了。
他静静聆听着她的呼吸。
她的呼吸,越来越轻,好像随时都会断掉。
雍野冷嗤一声,把她放开。
靠在椅背上静了一会儿又坐起来,把她拽过来,伸手去扯她脸上的黑纱,黑纱被固定在她的头发上。
雍野看到她皱了一下眉,原本也只是看着粗鲁的动作顿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在掀开黑纱前,他又停了一会儿。
想到了她和雍衍的婚礼,作为她的丈夫,雍衍可以在所有人的面前为她掀开头纱。
而他,当时甚至不敢出席,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躲在暗处窥视着她和别人的幸福,嫉妒得发疯。
没关系,很快,他也会叫所有人看着他和她走过红毯。
把雍衍做过的事情,都做一遍。
不,他要比雍衍做得更多,更狠,雍野拿开卿岱脸上的面纱时,他低下了头,让自己和卿岱的视线相平。
黑纱从他和她相接的视线中被取掉,他放低姿态,是为了让她把他眼里的恶念看得更清楚。
可卿岱并没退缩,反而是雍野看清楚她以后,抿起唇,侧开了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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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和她的距离,他的呼吸有些沉,带得他身上特别的香味都像看不到的海浪一样起起伏伏的。
他坐了一会儿,拉开车门下了车,不知道是外面的灯光扫的还是怎么,他的耳朵有些红。
卿岱闭上眼睛,很快有人拉开了她这边的车门,她睁开眼,抬头看去,雍野冷着脸站在外面,手里捧着画着卡皮巴拉的奶茶杯,他虽然没说,但满脸都是对奶茶店选这种杯子的不满。
他看起来从来不喝这种东西,皱着眉,很暴力地将吸管插进去,递到她面前:“张嘴。”
卿岱闻到了薄荷的味道,散发着温热的水汽,卿岱抬起手,想要自己拿过杯子。
雍野把杯子往后拿了拿,躲开她:“谁让你拿了?”
卿岱抬眼看了他一下,把手放下去,张开唇含住吸管。
雍野稍微顺心了一点儿,但看着她低垂眉眼就着他的手喝东西的样子,好受一点儿的心里更燥了。
他指尖卡在杯盖边缘,晃了晃杯子:“自己喝。”
卿岱没对他的善变产生什么疑惑,听他的话,把杯子接过来,但没再继续喝,唇被润湿有了些颜色,但还是有些苍白。
“不喜欢喝这个?”雍野讥讽地挑眉,抬头看向远处的店铺,“还挺挑的。”这可是最能缓解晕车的薄荷茶,她还不想喝。
雍野被晚风吹着,黑发凌乱,皱眉的样子显得不太耐烦,有些凶:“那你喜欢什么?”他也没怎么喝过这些玩意儿,都不知道买什么。
卿岱还是不出声,她的沉默彻底激怒了雍野,他低下身,抓住了她的头发,让她抬头看他:“雍衍死了,把你的声带也带下去了?说话,你要喝什么。”
“不说。”雍野漂亮的眉眼凌厉,却不知道自己有时候的威胁听起来有些幼稚,“我就每个买一杯,都给你灌下去。”
卿岱看了他一会儿,开口:“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她看向远处商铺亮起的各色招牌,“我没在外面喝过东西。”
雍野眉心慢慢松开,确实,雍衍那个死疯子不会放她出去,他是自己不愿意喝,但她可能是连奶茶店里面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他低眼看着她,手放开来,他的手下已经在旁边准备好给他跑腿了,但雍野没叫他们,望着奶茶店的灯光。
低下身,解开卿岱的安全带:“起来。”
等卿岱下车,雍野又变了主意,看着她问:“想去吗?”他的声音稍微放低,带了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哄诱意味,“去看看雍衍不让你去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卿岱眼里映着霓虹灯光,安静却又潋滟,她点点头。
雍野挑眉:“那,你要是跑了怎么办?”他的手放在口袋里,人却逼近她,“得把你绑起来,我才能放心。”
卿岱没被他逼着后退,还是这么看着他,刚刚取下面纱时,勾开的碎发被风带到她的面前,细细的青丝,时不时亲吻着她的眼睫鼻尖和嘴唇,绕出楚楚可怜的形状。
雍野看人的时候,要么连余光都不给,要么就用视线锁着人,像抓到猎物的狼一样,只要它还有一点不服,他就绝对不放。
他一开始也是用视线绞着她,但她还好好的,是他先移开视线:“跟个木头一样,也不知道雍衍喜欢你什么。”
他把手从裤兜拿出来,摊开:“把你的手给我。”
他没看她,只感觉着他手心新加的重量,很轻,不算温暖,甚至指尖还有些冰。
雍野皱起眉,把那点儿冰冷重重地收进自己的手心,扯着她往灯光处走,不忘回头凶她一眼:“看你这下怎么跑。”
雍野警告卿岱,选完奶茶就回去,不能多留。
所以他们为什么会拿着奶茶站在抓娃娃机前面,这是个谜。
卿岱通过透明玻璃看着里面的毛绒娃娃,雍野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认真看什么的时候,会莫名勾起人的嫉妒心,哪怕她看的是块石头,是个玩具,都忍不住想,把它毁掉,用自己替代,让她这样看着自己,那该多好。
雍野发觉自己以前好像都没怎么好好地看过人这种东西,不然怎么会在看她的时候,不断地惊讶。
人会有这么长的眼睫毛吗?
人喘气用的鼻子为什么要长得这么好看?
人的嘴巴怎么能那么叫他想要……雍野逼着自己把目光挪开,去看她看的那些娃娃。
换了看的东西,纵然斑斓多彩,什么样子都有,他还是感到索然无味。
不过……雍野玩着手里的硬币:“雍衍是不是从来没送过你这种东西?”
卿岱不看娃娃了,转头看他,嗯了一声。
“那是因为他不会抓。”雍野投币,指尖搭上手柄,随意地推动两下,直起身,目光没落在从爪子掉到出口的娃娃上,而是落在卿岱脸上。
他看到她有了一个很细微的表情,好像微微睁大了眼睛。
雍野勾起唇,把硬币抛起又不紧不慢地接住:“你想不想试一下?”
卿岱看着他手里的硬币,它在被抛到最高点的时候,反过灯光,有些刺眼。
雍野看出她的心动,抓住硬币,低下头,笑得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微微偏头,把侧脸给她:“那就亲我一下吧,嫂子。”
他故意在提出这种要求的时候,叫她嫂子,甚至连音量都没放低,旁边本来就在偷看他和卿岱的年轻人听到他的话,交换了个惊讶到极点的眼神。
卿岱没生气,也没按他的话做,只是不再看他。
雍野看着又把注意力从他身上拿开的卿岱,磨了磨痒得厉害的牙齿,他很想对她做点什么,再卑鄙再下流,再有违纲常,再不要脸都可以,只要能让她看着他,只看着他。
雍野扫了眼悄悄留意着他和卿岱的其他顾客,深吸了一口气,到卿岱身后,年轻新鲜的躯体却已经足够高大,能从后面把她整个人都覆住,他的手顺着她的手臂,滑向她的手,指尖在她手指上的婚戒擦过,将她的手全部收在他的掌控下,带着她握住手柄。
他侧头,在她耳边教她怎么才能抓到娃娃,丝毫不在意,从旁观者的角度,他好像在与他口中的嫂子耳鬓厮磨。
雍野不介意他们看他,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待都可以,可他受不了他们落在卿岱身上的视线。
他的手下将店里的其他人清掉,那些人走的时候都得到了丰厚的报酬,虽然有些不舍,但也能接受。
“就剩我们了。”雍野略微放开手,让卿岱自己操作,看到爪子抓到了娃娃,他低头,埋在她的颈间,“你不喜欢主动,那就我来。”
卿岱知道雍野有一对他哥哥没有的,尖尖的虎牙。
但直到刚刚,她才知道他的牙齿有多锋利,明明能轻松咬破她的皮肤,却不咬破,非要更深入地研磨碾榨她皮肤下的神经末梢。
卿岱指尖一松,娃娃掉到了出口旁边。
雍野好像终于出了今晚的恶气,勾起唇,帮她再投币,拨开她的头发,让她薄薄的耳廓露出来,进入他的狩猎范围,她玉白色的耳朵从青丝间探出一点,像皎洁的月牙:“没关系,再来。”
他伸出舌尖,勾住月牙:“我有一晚上的时间陪嫂子。”
不只是一晚上,以后每个晚上,她都属于他。
卿岱和雍野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的怀里放着一个娃娃,车后座则被堆满了,雍野在等信号灯时停下看向她,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她的皮肤很容易留下印记,这一点,他之前就知道。
但他还是花了很长时间不断验证这一点。
雍野注视着卿岱,给她盖上自己的外套,外套落下的时候,带起她身上的香,雍野缓缓地吸气,那时候,他躲在衣柜里,鼻子前都是这样的香。
明知道他再怎么深呼吸,带走的也只是一团空气,但他还是忍不住将它们深深地吸纳进身体里,从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是正义
弋
的,想要拯救公主的骑士了,他是一个卑劣又无能的小偷。
就算现在,他还是没有变,仍然下作到不敢见光,还是想在她身上“偷”走些什么。
雍野很轻地碰了碰卿岱的脸颊。
像是怕碰碎一颗泡泡一样,小心翼翼。
他其实也想像雍衍一样把她关起来,阻断所有人的觊觎。
可他看到了她今晚接触到外面世界的样子,虽然她没表现得有多明显,但他能看出来,她对这些陌生的事物是有新鲜感的。
如果能让她开心一点点,他愿意为此冒险。
毕竟,雍野眼尾流出几分倨傲,他和雍衍那个废物点心不一样,一定能看好她。
但凡事都有代价,她想出去玩,就要用他想要的东西来跟他交换,雍野把卿岱的碎发捋到耳后,让她被含得发红的耳廓露出来,他可是个很贪心的怪物。
第33章 守寡
卿岱在柔软的床上醒来, 身上的衣服被换掉了,之前的沐浴露味道也被新的味道取代。
她没有在意这些,参观了一下她的新住所, 没有人拦着她, 也没有摄像头在监视她, 她顺利来到花园里。
这里和她曾经住过的城堡一样华丽, 可每一个地方都不一样,无论是整体还是细节, 有的地方甚至有些刻意,刻意地与雍衍拥有的领地做出分别。
卿岱能感觉到,这里的主人不希望她看到熟悉的地方想到熟悉的人, 可是。
她抬头, 看向站在楼上阳台,俯视她的年轻男人,西装革履, 身披阴影,森冷的压迫感就算隔着距离也消减不了分毫, 反而因为看不清,更令人心慌。
他立在那里,像个浑身缠满黑气的野鬼, 阴森森地发号施令:“上来。”
卿岱低眼, 看向指间的戒指, 他让她想到了送给她戒指的那个人, 她把戒指转正, 走向楼上。
还是做检查, 卿岱偏头,看着外面和医生们交谈的雍野。
类似的画面, 一个月前她见过,雍野的表情和雍衍一样。
“不像人?你说谁的孩子不像人?”雍野冷冷地看向说话的医生,那医生被他的眼神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医生努力吐字,“我的意思是,卿小姐的孩子可能发育得有些畸形,它,它实在是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我暂时也只能这么判断……”
其他医生都低着头,有些腿明显能看出来在发抖,不只是因为雍野打量他们的冰冷目光,也是因为他们刚刚在B超中看到的画面。
这些被雍野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顶尖医生在他的沉默里,越发绝望,但再绝望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能静静等待他们的结局。
谁也没想到,雍野再开口,问的却是:“会伤害她吗?”
医生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雍野,雍野没看他们,他在看房间里的女人,神情冷淡,但眼里却有他不敢仔细窥探的复杂情绪。
医生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回答:“这个……现在也不好说……”感觉雍野转回头,他赶紧补充,“按照我的经验,如果能确定胎儿发育有问题,那越早打掉,对母亲的伤害就越小。”
雍野又静了很久,然后才叫医生出去,医生们心里松了口气,刚要转身,身后响起雍野轻飘飘的声音:“站住。”
医生们差点紧张得晕过去,听话停住脚步。
“不是卿小姐的孩子。”雍野低眼睨着他们,“是我和她的孩子。”
医生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特别纠正这个,但还是赶紧点头,表示知道了。
“记得住吗?”雍野也没有伸手抓他们的领子,只是这么看着他们,就叫这些医生感觉呼吸困难了,“记不住,跟别人胡说八道就不好了。”
医生们后背发凉,牢牢记住管好嘴巴。
卿岱从检查台上下来,整理着衣服,一只手从她后面伸出来,按在她的小腹,把她按进他的怀里,近距离贴近,他蕴着力量的肌理和别人对他有些清瘦的印象形成了反差。
卿岱感觉到他把下巴放在了她的肩上,手掌轻轻打着圈摩挲,这个姿势,看起来温柔又暧昧,可他问她的话却是:“如果我要杀死嫂子肚子里的孩子。”他侧脸,应该是再看她的表情,呼吸像蚕丝缠在她的耳边,“你打算怎么办?”
卿岱没有挣扎,低头看他的手,雍野的手很漂亮,皮肤很薄,紧紧地绷在极佳的骨相外,不似一般人指节处多多少少都有些色素的沉淀,他的指节处反而是更纯粹的玉色,玉色中晕开淡淡的粉,尤其一用力时,匀长的掌骨微微凸起,和艺术品一样。
卿岱没有回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雍野有些意外,她竟然还能冷静地问他理由,如果她很在乎肚子里的孩子,只要嗅到他对它有那么一点点的威胁,都应该立刻警惕地炸毛才对。
“为什么……”雍野想了一会儿,“因为我想报复你。”
他没再继续探寻之前的问题,放开她:“转过来。”
卿岱转身,面对他,雍野冲她勾了一下唇,抬起手,把外套脱掉,又一颗颗解开衬衫的扣子。
他的锁骨,胸膛,分明的肌理一个个都暴露在她的视线里,雍野还嫌她看得角度不够好,中途掰着她的下颌,让她更好地看着他:“看清楚了。”
除了年轻又诱人的身躯,他让她看清的还有他身上纵横交错的疤痕,他把衬衫随手丢到一边,向她逼近:“这些都是哥留给我的。”他的手按在裤带,西裤边缘压着一些延展进布料下的疤痕,“还有更多,嫂子还要不要继续欣赏?”
卿岱从那些不完整的疤痕上移开目光,抬眼看他的眼睛,他眼里的恨意就摆在那里,像面发光的镜子,锋利刺眼,可没人能看到光下的镜面究竟映着什么。
雍野又向她走近,丝毫没有赤/裸暴露在她眼里的羞怯,只有薄薄的耳廓被窗外的光照得好像出血一样通红。
他轻声问她的意见:“凭这些,我想怎么折磨他留下的妻子,应该都可以吧?更何况。”他没有低头,而是抬起她的下颌,让她来看他的眼睛,“这些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卿岱没有看雍野的眼睛,她在看着他,他身上的伤痕应该已经愈合多年,可空气里还是有淡淡的血腥味道。雍野的骨相不仅漂亮在手上,肩膀,锁骨,两胯……这些能显出骨骼形状的位置都很优越。
骨架好看,皮肤也很好,冷白细腻。
只可惜……卿岱抬起手,指尖落在他胸口的伤疤上。
她的指尖没有按实,可他的身子却猛地一震,这个失控的反应让雍野看她的眼睛变得更加凶狠。
卿岱却没有理会他眼里的警告,将手掌贴上去,用手心感受着他身上稍微高于皮肤的疤痕,丈量着它们的长度,深浅。
她手下的起伏更为明显,好几次到了应该阻止她的程度,可雍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用那种想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紧紧锁着她。
“疼吗?”卿岱问,她的动作很轻,让人怀疑她的手到底有没有放下来,可雍野却能清楚感觉到她抚过时的所有细节,从她的掌心到指尖,甚至是她戴的戒指,他都能感觉到。
那是,雍衍和她的婚戒。
雍野下颌线绷紧,他想在她的戒指划过他最耻辱的印记时,做到冷漠,无动于衷,可他下贱的身体有别的想法。
如同痉挛般的震颤已经是他忍耐到极点的最小反应,他甚至忍到眼睛发红,生出模糊视线的水汽。
但他就是要看着她,还要和她说话,用冷硬凶狠的语气:“你问的是废话吗?”
“要不要让你试一试。”他有些僵硬地抬起手臂,捏住她脖颈的手指有些无力,只是装成杀意汹涌的样子,明明应该推开她,让她不停带出他羞耻反应的手从他身上拿开,可他却将她拉向自己,甚至像自虐一样,用另一只手用力按住她的手,让她手心的
忆樺
温度更容易灼烧他的伤痕,“看看会不会疼。”
卿岱终于抬起眼再次看他的眼睛:“你想怎么试?”
雍野一顿,她那副任他宰割的样子并没有让他获得满足,他凝着她,深深地,用力地凝着她,眼尾越来越红。
卿岱被他这样用眼神剥皮抽骨,却更放松了,她甚至往后靠了一下,雍野反应很快,一下就放开了她的脖颈,把手垫在她的后背和冰冷的墙壁之间。
她又不看他的眼睛了,她看着她放在他身上的手,终于,肯用些力气,把她的手贴近他。
但他的注意力都在她的戒指上。
那个和她的皮肤触感相反,不柔软,不温暖,也不属于他的戒指。
雍野看着她,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看着那枚碍眼的戒指,细细的金属圈映出他的眼睛。
他轻声感叹:“真应该把这么碍眼的东西剁掉。”他这样说着,握着她的手放到他的唇边,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
可落在戒指上的是柔软的舌尖。
卿岱看向他的眼睛,他冷漠地看着她,唇舌却以非常淫糜的姿态一点点把她的戒指推动,最终偏头,把她的手指含住。
卿岱稍微蜷起手指的动作,引起他很大的不满,雍野表达不满的方式很直接,一秒也不耽误,立刻执行惩罚,吐掉了她的戒指,他咬上了她的颈间。
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他一边行动,一边故意问她,嫂子,我在做什么。
卿岱没有回答,只是在衣服将要被扯坏的时候,她抬手捂了一下肚子。
雍野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停下来。
他捏着她的后颈,要她看着他。
“怕我伤到孩子吗?”
卿岱的眼里好像有被他逼出来的水光,可她稍微抬头,那水光又像瞬间被蒸发,根本不存在一样。
他不确定。
不确定很多事情。
所以明明占据掌控权的人是他,可寸步难行的也是他。
雍野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她,在她的注视下,狼狈地退开。
他咬了咬牙,贴近她的手臂,腰带打开,他看着她,也逼着她看着他的眼睛,让她看到他的欲念在漆黑的深渊深处绽放。
卿岱一开始没有动,乖顺地看着他,可在他的气息越来越沉时,她的视线也渐渐向下。
雍野冷漠且无坚不摧的外壳在这一瞬突然有了裂缝,有些慌张地握紧她的脖颈,他没再看她的眼睛,伏在她的身上,咬着她的耳朵:“不许看。”
微微颤抖的命令用再冷然的声音说出来也很像是在求饶。
是他让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到他血液里叫嚣的燥热都能蒸腾到她的血液里,可他却不敢让身上最滚烫的地方真的碰到她。
卿岱没再动,墙上比她高出很多的影子在战栗,扑打在她耳廓的气息在向她哀切地述说着不敢以具体文字说出口的渴求。
除却那只克制着力度控着她脖颈的手,其余部分,真叫人分不清,他们两个到底谁是饱受折磨的猎物。
至于他的控制,也因为和充满眷恋的依赖太过相似,令人混淆。
第34章 守寡
一滴泪掉到卿岱的颈间, 她无法看到透明的液体顺着她的皮肤流淌开,并没有正常蒸发,而是从流淌开的不规则形状中慢慢浮起一只拖着柔软翅膀的透明蝴蝶。
起初, 它很小, 很虚弱, 没有颜色, 当它映在雍野潋滟着水光的眼里,停息在她的发间时, 它的翅膀好像也被她的青丝染黑,翅膀也变得□□,诡丽。
多一只蝴蝶, 他的感官就多出一倍, 更加敏感,敏感得甚至有些脆弱,雍野不愿意在她面前示弱, 明明身子在绷紧后软下来,明明很想用鼻尖蹭蹭她, 还非要在这样做之后凶狠地咬住她脖颈与肩膀的连接。
他的语气强势,和声音轻到,让人觉得从他薄唇间吐露的只有颤抖的喘息:“抱抱我。”
他叫她名字:“卿岱。”
这之后, 卿岱就没再和雍野有太近距离的接触了, 但无论她去哪里, 一转头, 总能看到他的身影不远不近地立在那里。
雍野还是不限制她的行动, 她最后一次散步都已经离开了院子, 仍然没有人阻止她,甚至司机看到她靠近车子, 还做出要替她打开车门的动作。
卿岱想了想,坐进副驾,上车的不是司机,而是雍野:“要去哪?”
卿岱回答:“我想见你哥。”
都已经发动好的车子熄火,雍野把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面:“你还挺想他的啊?”他勾起唇,“我还以为,你会为了暂时摆脱他而感到庆幸。还是说……”他转头看她,“你对我不满意?”
他不等卿岱回答,就又笑了一下:“那可真不好意思啊。”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嫂子现在只有我了。”
他再次发动车子,起步得很猛,但等车子开起来,他反倒把速度压下来,只皱着眉,漂亮的眉眼流溢着不耐烦。
他没带卿岱去见那个疯子的尸体。
他有一瞬觉得无所谓,带她去见他又能怎么样,冰柜里的雍衍能活过来吗?
而且,就算活过来又怎么样?可最终他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怕看到卿岱对雍衍的尸体露出伤心的神情,哪怕只有一点点,他都会嫉妒到发疯。
嫉妒一具尸体是最无力的。
雍野把车停在游乐园外的露天停车场,看着巨大的摩天轮,雍野问:“他带你来过这种地方吗?”
卿岱眼里也映出摩天轮的影子,摩天轮的奶油色系配色和之前的抓娃娃机很像,但这次她的眼里没有一点好奇和期待,语气平淡:“他建了一个这样的地方,每年都会带我去。”
雍野微怔,想到了雍衍的确建过一个游乐园,比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游乐园更大更好,不过从没对外开放过,甚至所有类型的地图上都没有标记过它的存在。
是啊,专为一个人存在的地方,确实没必要让别人知道。
它建成的那天,是卿岱的十八岁生日。
雍野下颌线紧了片刻,语气竟然也很平静:“里面的东西,他都陪你玩过?”
“嗯。”卿岱回答完,没听到雍野再开口,过了一会儿,车门打开,他下车,从车头绕到她这边,打开她这边的车门,把手递给她。
他对她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解开她的安全带,带她下车:“总有不一样的地方。”
他和雍衍,就算和她做一样的事情,也是不同的。
他会用新的记忆覆盖掉那些应该和他一起死掉的记忆。
雍野和雍衍确实不一样,雍野比雍衍会玩很多,不会像个沉默的鬼魂一样坐在卿岱身边,在寂静无人,空旷得有些恐怖的游乐园里,“玩”这些唤不起他任何情绪情绪的游乐设备。
直到,他发现这些无趣的设备,利用好了,也可以作为增加肾上腺素的道具,让她在被他亲吻,被他拥抱,和他做更亲密的事情时,稍微多了些热情愿意回应他,他才没那么沉默,总是低低地叫她宝宝。
游乐园里很热闹,卿岱置身在陌生的喧嚣里,神情似乎也变得更为生动,只是,她才鲜活了那么一点点,就引得更多更讨厌的目光围着她打转。
就算雍野站在那,能让他们忌惮恐惧,也无法让这样令人暴躁的现象彻底消失。
她对他们的吸引力已经战胜了他们的恐惧。
雍野的牙齿又开始发痒,肩胛骨也痛了起来,在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前,他拿了两个面具,一个戴在她脸上,一个扣在自己脸上。
情侣款,画风相同,一个是浅绿和白交错,象征被虏去做献祭祭品的纯良少女,一个则是黑红相融,象征邪恶贪婪的鬼面。
那些恶心的目光终于平息了一些,可也有代价。
弋
浅色面具上有金属珠子穿成的流苏,游乐园太吵,她要听他说话,就得偏头凑近,流苏会在他身上留下无法随时间淡去的痒意。如果她也在和他说话,这分痒就会立即随着她清冷的声音钻进他的骨头里。
就算这样,他也没放开她的手,还在人潮中,把手指穿进她的指缝里。
砰!烟花炸开,他在金树银花开得最胜时看向她,她在看绽放的烟花,璀璨的光辉在她眼里燃烧,好像感觉到他的目光,她侧头看他。
一簇火星坠下,在她眼里留下亮闪的影,雍野好像看到她冲他笑了一下。
浅色面具遮挡了其他的地方,只留下眼睛,眼里的笑意比人工制造的花火盛宴还要短暂,可已经足够。
恶鬼面具下的一双桃花眼赤诚专注,就连其中翻涌的欲念都变得柔软小心,可怜地挣扎,无声地乞求,不想躲起来,但又害怕会把她难得的笑意吓跑。
烟花结束,卿岱收回目光,眼里的笑只有雍野看到,也只有他能判断那到底是不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错觉。
雍野收紧手指,让她的手心和自己的贴得更紧,眼里的欲/望没有了烟花映照反而更加难藏。
雍野带卿岱去下一个地方时,有个小孩捧着一大把花过来:“哥哥,给姐姐买束花吧?”
雍野看了眼花,脚步没有顿住,丑死了。
小孩不愿意这样放弃,追着雍野的长腿:“哥哥,给你的女朋友买束花吧。”
雍野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的孩子:“全部都给我。”
第35章 守寡
一大束花被雍野塞到卿岱怀里, 然后他发现她抱着花就没办法把手给他了,想了想,从那束花里抽了几朵, 这些丑花里勉强挑出来的, 最漂亮的几朵, 皱着眉, 修长的手指捋了一下花杆,坚硬的花刺被他轻松去掉, 只在他过白的皮肤上留了些红痕,他把那几朵花编成了一圈,给她戴上, 看过一眼后, 唇角微微勾起,把她怀里剩下的花接过去,一手圈住, 另一只手照例为了防止她逃跑,“铐”着她。
自己看了还不算, 还要拉着卿岱从旁边能够反光的镜面看,卿岱看着镜面里的自己,头顶的花和她的面具不是很搭配, 可镜面里的雍野很满意。
他问:“喜欢吗?”没等她回答, 他换了个问题, “这个他没送过你吧?”
卿岱点点头:“嗯。”
他好像把她的回答当做了两个问题的回答, 本就恣意张扬的眼睛眼尾一挑, 更加招摇, 拉着她的手松松紧紧,像是心情好的大型犬在玩别人眼里很无聊, 可是他自己最喜欢的游戏。
卿岱和他一起往前走,时不时停下来体验不同的游乐项目,再惊险刺激的设施也不能让她像旁边的人一样放声尖叫,害怕地拉紧身边的人的手,雍野对此有些不满,差点把他问过的问题又问她一遍:“这么木,雍衍到底喜……”欢你什么。
后半句他没再问,拉着她走进鬼屋。
鬼屋里很黑,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从身上擦过,时不时还会从不定的位置冒出一只手来抓人。
卿岱就感觉有人抓住了她空着的那只手,并把向旁边扯过去,雍野立刻就发觉了异常,抬起手,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墙上的灯线被他扯了下来,黑暗像块丝绒布立刻落下来。
接下来意外地很安静,听不到任何打斗的声音,雍野的手也没放开过她,可她身边的气流在无声地,急促地不断改变方向,好像有很庞大的东西展开,划过,蓄力刺向什么,它们在黑暗里精准地避开她。
那只手放开了她,同时有什么溅在了她的脸上。
雍野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异常,而且非常平静,就像他这次开口与上次开口间的诡异沉默根本不存在,时间是接着灯泡碎掉的前一秒继续的:“这边。”
卿岱和他走出鬼屋,游乐园的光迫不及待地回到她的脸上,雍野看到她的脸颊上落着一滴刺目的血。
怎么不是他的呢?想到这滴血来自那个胆敢在他身边找机会意图偷走他的脏东西,再想到这滴落在她脸上的血不可避免地会渗入她的皮肤,和她相融,哪怕只有一点点,雍野刚刚压下去的嗜血欲望立刻回涨起来。
他帮她用纸巾擦掉,看不到血色后,又稍微用力地擦了两下,心里这才稍微舒服了一些。
可雍野很快发现,觊觎她的脏东西不只一个。
有的甚至是他亲手戴在她身上的。
卿岱感觉耳朵有些痒,侧头看向旁边反光的镜面,她头上戴的花环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没有养分,没有根须,就这么莫名地在她的发丝间开得更盛了,有的甚至落在她的耳边,扫着她的脸颊。
雍野也看到了这个异常,把她的花环拿掉,看向周围的人群,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视线只要放远,就会在正常的面孔间看到一个或者几个窥视着他们这边的贪婪脸庞。
雍野烦躁地扯掉面具,不再放松卿岱的手,带她远离人群,似乎好了一些,可只是似乎,当他们经过露天洗手池,她停下来洗手,他警惕地看着经过的人,突然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去,他看到水流违背重力法则,从卿岱的指尖向上,一路缠绕,犹如向他挑衅地缠绵亲吻,把他刚刚与她十指交握的位置,仔细地洗刷干净。
雍野紧紧地抿起唇,把卿岱的手从水流中拿出来,带她向停车场走去,经过游乐园灯光最璀璨的全息广场,他突然停住。
那些脏东西以为他怕了吗?
不,雍野抬起卿岱的下颌,从上方投下来的深海全息特效笼罩住他们两个,他摘下她的面具,低下头,唇落在她的嘴角,他没有收敛他的侵略性,只是格外有耐心,在逼迫她张开嘴之前,温柔地讨好,让她自己分开唇,放他进去。
他还是不会把她藏起来,像雍衍那个无能的废物一样。
他就是要在最显眼的地方,向窥视他和她的人宣告,她是他的。
雍野轻轻咬了咬她的下唇,在她喘息的时候,睁开眼,情侣都会选择在最梦幻的地方亲吻,他和卿岱不是唯一的一对,甚至还有换各种角度拍照片拍视频留念的,他们虽然在角落,却是最受关注的一对,很多游客在看他们。
雍野确定这些投过来的目光没有问题后,打算更专心地亲吻她,目光却猛地一顿。
影子。
他拥住卿岱的影子,他亲吻卿岱的影子,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以墙壁为支撑,从她的身后低头,吻着她的颈间。
时而模仿他欲/求不满的凶狠样子,时而又表现出和他截然不同的温吞轻柔。
雍野感觉血液在叫嚣,全身的细胞都在吼着,要撕碎故意向他挑衅的影子,牙齿发痒,恨不得自己打开,狠狠咬住那个借着他存在,在她身上留下印记的脏东西。
他的肩胛处像是有锋利的匕首要从他的身体刺出去。
不,雍野闭上眼,不想让她看到他变红的眼瞳。
他不可以在她面前变成一个怪物。
可他现在除了放开她的手,躲到她看不到的角落,根本没有其他办法能让她不发觉他的秘密。
就在雍野被痛苦包裹,与自己狠狠撕扯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抚在他的脸颊,同时如雪中清泉,冷然沁骨的声音响起,从痛楚翻涌的海里把他的意识捞回来:“不舒服吗?”
雍野长长的眼睫颤抖,过了一会才睁开眼,眼瞳是正常的颜色,只是无色的欲念太多,都要从他的眼尾溢出来,流淌到她的手上。
她身后的影子在她向他迈近一步,主动靠近他的时候,扭曲了一下,恶狠狠地散开,露出他真正的影子,他向她低着头,无意识地显出臣服姿态的影子。
“不舒服的话就回去吧,我也累了。”卿岱放下手,雍野下意识侧脸,想让侧脸追上她的指尖,可她没有眷恋。
不过,她的手落下后,递给他,示意他像之前那样拉着她的手:“手。”
雍野低下眼看她的手,刚刚他怕会自己失控捏碎她的骨头,自动放开了她的手。
她没有借机离开,现在又把自
忆樺
己的手还给了他。
虽然样子看起来有些像训狗,但雍野没有提出异议,按照她的要求,把自己的手给她,慢慢地收起手指。
他刚刚才发誓,自己不会像雍衍,把她关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就算那些怪物再难缠,再不择手段,他也不会成为另一个雍衍。
可他的想法在刚刚动摇了,她太珍贵了,雍野面无表情,身体里浓稠的眷恋无法释放,怕一打开闸门,就会汹涌得冲毁她,他只能压抑自己,偶尔奖励自己,用指尖极轻地摩挲一下她手背的掌骨。
她看向他的眼睛,抚摸他的手,靠近他的身体,每一处,每一寸都能滋生他疯狂的妄想和痴恋。
她不回应他还好,她稍微给他一点甜头,一丝希望,他以为可以控制好自己的假象就会彻底粉碎。
他就是“雍衍”,只是是没有得到她垂青的“雍衍”,就像刚刚,她只是把手递给他,他就想象出某天她愿意赐予他更多权限的画面。
他已经有了开始,如果从这里中断,失去她……雍野只是想了一下,就觉心脏痛得受不了。
他不想让她也向别人伸出手。
碰触他们,接近他们。
像他一样渴求她的怪物太多了,杀也杀不完,就像不会拒绝他一样,她也不会拒绝他们,她也没有能力拒绝他们。
唯一能杜绝她被别人抢走的方法,已经被他最憎恶,最鄙视,最不想再看到的人探索出来了。
那就是把她藏起来,深深地,一个人都不要告诉,最好把光都隔绝在外面,记得把她存在过空气过滤无数遍,确定没有残留她的味道才可以。
只有这样,她才会暂时地属于他。
——
玻璃罩里有几只黑色的蝴蝶安静地伏在那里,它们乖得好像就算打开屏障也不会离开,这层透明的阻隔更像是让收下它们的人放心,它们会好好听她的话,绝对不会伤害她。
透明的窗子上映出卿岱的身影,她在低头看玻璃罩里的黑色蝴蝶。
另一道修长的身影仿佛凭空出现在她身后的门框边:“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卿岱抬起头,雍野走到她后面,看了她一会儿,从她身侧伸出手,按了一下窗口的按键。
透明玻璃外的风景发生了变化,他看着外面人造出来的逼真美景,微微皱起眉,把视线收回放到卿岱脸上:“蝴蝶寿命很短,但你可以趁它们还活着,把它们做成标本。”他看着玻璃罩里的黑色蝴蝶,“这样它们就会像永远不会死去一样了。”
“活着就做成标本吗?”卿岱也看向玻璃罩,“那会不会太残忍了?”
雍野冷冷地看着玻璃罩里在他进来,靠近卿岱后,忍不住慢慢扇动翅膀,躁动起来的黑色蝴蝶:“这种蝴蝶没有触觉,它们什么都感觉不到。”
卿岱看向他,雍野被她看得挑起眉,抬手捏住她的下颌:“这个算是对你乖乖待在这里的奖励。”
卿岱没有反抗,只是低下眼:“乖乖待在这里的奖励?”
“不然呢?”雍野低下头,把她的脸仰起来,“难道还能是我为了讨好你准备的吗?”他亲了亲她的嘴角,“看来是我对你的报复还不够多,让你误会了什么。”
卿岱不会回应他所谓的“报复”,只是想起了什么:“你哥的葬礼什么时候举行?”
雍野皱了皱眉,轻轻咬了一下她,抬起眼:“你每次问我问题,问的都是他。你怎么就不能忘了他?”
卿岱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雍野冷笑了一声,还是很凶地低下头,可略带喘息的话语揉进亲吻里,怎么听都像是乞求:“忘不掉也行,那你把我当成他。”
“我们是亲兄弟,很像的。”雍野说着这些话,自己都觉得恶心,可他又能怎么办?
她被他带到这里后,就没再给过他任何回应,除非提到雍衍,她才会把视线放在他身上,多和他说几句话。
雍野被她憋得快要发疯了,现在她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如果哪里不像,你告诉我,我可以学。”
卿岱对他放弃自尊的提议没有任何动心,屈辱,恼怒涌进雍野的心里,让他不知怎么发泄出来。
他只能压着她,披着残暴的假象,佯装惩罚她,报复她,偷偷地讨好她。
这样做了以后,他会冷静下来,不再可笑地求她把他当做雍衍,而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看她把黑色的蝴蝶一只只取出来,黑色的蝴蝶毫无反抗动作,甚至主动配合的她把自己钉在木板上,静静等着她取出它的生命,只在实在受不了她的碰触时微微阖动翅膀。
雍野也给她准备了香料,他看到了她喜欢的香料和她熟练制作的标本间的联系。
她会把她调制出来的特殊香粉洒在处理好的蝴蝶尸体上,再将它们封存。
雍野有时候会想,香粉这样洒在蝴蝶标本里,虽然会很香,但会不会生成其他微生物,把她花费时间精力处理好了的蝴蝶腐蚀掉。
可她好像并不在意这一点。
不知道是哪一天,玻璃罩里的黑蝶没被她取出来,自己慢慢死掉了,直到它们落下来,她也没再去管它们。
卿岱看着墙上挂着的黑蝶标本。
这些已经足够了,她需要新的材料。
本来就属于她材料。
——
雍野没有对她做过分的事情,虽然他总是很凶地对她说,他一定会狠狠报复她。
但被报复的,忍耐的好像一直是他。
卿岱曾在深夜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从虚掩的门中,听到他压抑的喘息声,那既是他报复过她后,给自己的解脱,也是对自己的惩罚。
卿岱听到那个声音后没有表现出异样,只是帮他把门关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声音很轻,可好像还是被结束自我惩罚,从粘腻世界回归到现实的雍野听到了。
后来他有两天避着她,可这个房子再大,也是个密闭的,被他亲手封锁起来的空间。
而且他又不放心让她离开他的视线,所以,避能避到哪去呢?卿岱依旧能在反光的镜面看到他的影子。
她“抓”到了他,一步步逼着他后退。
雍野靠在墙上,皱眉看她,漂亮的眉眼还是一副对她很不服气,随时会把她扑倒狠狠撕咬的样子。
他以为她会问他为什么躲着她。
或者,问他,那天晚上,他在房间里做了什么。
再过分一些,她会问他,他做那种无耻的事情时,想着的人是谁。
他都已经做好看到她对他露出厌恶,鄙夷的表情的心理准备了,可她问的问题不在他的预设之内。
她问他:“你想知道你哥哥为什么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他在把她从雍家祠堂带回来后问过她,那时候,问她更多的是问自己。
他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他的嫂子,对一个那样对待他的人萌生无法戒断的占有欲。
如果只是占有欲也好,偏偏他的占有欲里掺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让他就算把她拘禁在自己身边,也只敢小心翼翼地对待她。
有些事,不是她说不许他做,而是他不允许自己那么做。
他有这种强迫她的手段,病态地限制她的自由,却还在天真地期盼着,他们有一天能建立最普通,也最正常的关系。
雍野没有把心里的想法显露在脸上,他下意识觉得保持现状,让她以为他还“恨”着她,关着她只是为了报复她,这样才能不让他们之间变得更加糟糕。
他真的很擅长搞砸一切,他冷冷地问她:“问这个干什么?”
“那你想知道吗?”卿岱没在意雍野的语气,她从他身侧把她的房间门打开,从他身边走过,进到她的卧室里。
雍野从来没进过她的卧室,但会在觉得不安的时候,守在她的门口,靠在一边坐着,就那么睡着了。
她停在门口,转身看靠在门边的雍野,抬手碰了碰他身侧的手:“想知道的话,就进来。”
雍野没看她也没
璍
说话,可就在她要收回手把门关上的时候,他反握住了她手腕。
他的影子和她的影子交缠着流进房间里。
从房间投在走廊地板上的光越来越窄,最后消失在后背撞在门板上发出的声响里。
第36章 守寡
雍野靠着门, 高挑修长的身躯微微弓起,明明肌肉紧绷,却还是做出放松无害的样子, 纵容甚至勾引她上前, 靠近他。
卿鸢并没有满足他的愿望, 停在合适的距离, 看着跟随她进到房间里的人,她的眼神没有情绪, 全凭雍野自己理解。
他感觉她的目光在剥离他残存不多的尊严,在嘲笑他的可怜。
她只是随便一勾手,不, 连勾手都没有, 一个眼神,吹下一口狗哨,他就上钩了。
看起来是他把她关在这里, 可仔细想想,他和她之间, 还是更像他被她关在他自己准备的笼子里。
每天心甘情愿地被她当成狗训,她甚至没用鞭子那种东西来规训惩戒他,只是无声无息地主宰他的情绪, 让他为她的一次触碰而欣喜若狂, 让他为她的冷漠无视而坐立不安。
他甚至还对她说出, 要她把他当成雍衍这种恶心至极, 卑微至极的话。
雍衍为什么喜欢她?这个问题, 他早就有了答案。
在潜入城堡, 妄想拯救她的那一天,答案便在他对她萌生觊觎的心底成形了。
他不需要任何人再为他解答。
所以, 他今晚,跟着她进到她的卧室里,想要的是什么呢?
他清楚,她也是,雍野薄唇抿起,眼尾泛红,用力地凝视她,他卑鄙下/流的欲/望在她眼里昭然若揭得可笑。
凭什么?雍野眉心皱起,凭什么只有他像狗一样,为了主人,哦,不,她可能都不屑于做他的主人,为了“他的嫂子”心血来潮赏赐的一点好脸色,就心潮澎湃,哪里都胀得发痛?
雍野骨子里的狠劲被点燃,握住她的脖颈,把她换到他的位置上,只是他再恨她,也没忘用自己的手垫着她的后背。
“你又在耍我?”他为她缓冲的手用力地搂住她,把她托起来,让她在背靠着的门板和他禁锢着她咽喉的手中间取得平衡。
卿鸢还是很平静,在他如一条恶犬般贴近他的时候,微微偏头,鼻尖向前,轻轻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你身上有蝴蝶的味道。”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可是那些蝴蝶早就死了,换上了我给它们调的味道。”
雍野怔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到蝴蝶。
“我杀死它们的时候,把软化剂填满它们翅膀上的血管时。”卿鸢抬起手,放到雍野握着她脖颈的手上,却不是让他放开自己,而是用指尖若即若离地描着他绷起的血管,“你会疼吗?”
雍野看她的眼神像绷直得太过的线,随着她划过他手背的指尖微微打颤,恨意太锐利又舍不得真的刺伤她,只好自己消化掉那份锋利滚烫,让自己的眼睛发红,弥开水雾:“你在说什么?”
“我很喜欢蝴蝶。”卿岱的手换到雍野的脸边,雍野忍了又忍,还是没控制自己的贱骨头,轻轻合上眼侧脸向她的手心靠了靠,喜欢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实在叫人疯魔,无法顾及喜欢后面接的是什么。
卿岱没有理会雍野的眷恋,继续把手抬高,轻轻玩着他高挺的眉弓和鼻梁,在这样轻柔的爱抚里,继续说:“我也很喜欢杀死它们的感觉。”她的指尖从他的鼻尖滑下来,轻轻点了点他的唇和下颌。
雍野睁开眼,卿岱在他的注视里,学着他的样子,掐住了他的脖颈,慢慢用力。
“但是它们不能满足我。”卿岱的力气不大,雍野可以很轻易地挣开她,但他没有,他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喉结在她遏制他呼吸的手心里上下滑动。
雍野呼吸困难,有些艰涩地开口:“是你杀了雍衍……”
卿岱看着她,手指放开,似乎被他这句话打断了兴致,随便用手推开了他早就无力控制她的手。
雍野看到她要从他身边走过,抓住她的手腕,重新把她按在门板上,这回他用了力,确保她没办法再推开他。
他靠近,在她的脸边看着她:“那你想要杀死我吗?”
卿鸢在被他入侵得极其有限的空间里微微摇头:“我不想做杀人犯。”
雍野的笑意压住了眼里的狠劲,勾起唇,低头亲了亲她的颈间:“这个太简单了。只是有一个问题。”他用拇指推起她的下颌,认真地垂眸,跟她请教,“你想让我怎么死呢?”
卿岱的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因为雍野低头咬住了她,随着喘息的回答声,隐隐透着病态的兴奋躁动,他替她说出答案:“当然是越痛越好了。”
他想起那些和他通感的黑色蝴蝶,它们濒死时,给他的痛楚和欢愉,浑身的血液好像都热了起来。
她想他死吗?
那她会为此付出什么?
已经死掉的雍衍得到的,他也能得到吗?
越想越期待,雍野有些迫不及待,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咽喉,帮她打开手指,制作出最温暖也最柔软的狗链戴在他的脖子上,这么做完以后,他的手慢慢覆在她的手背,带着她一起挤压他的气管,禁止他的呼吸,声音越来越轻:“那可以边做边杀死我吗,嫂子?”
第37章 守寡
卿岱没有回答, 指尖落在他的唇上,把血色揉开揉深,雍野不想再管那些了, 就让自己张开唇, 微沉的喘息显露他的狼狈, 而他没再遮掩, 充满渴求的眼神和不堪的气息一起攀附着她碰触到他的手指,向她的身上蔓延。
在她靠近他, 把唇若即若离地覆在他的唇上时,雍野忍不住了,没办法忍住, 搂紧她的腰, 托起她的腿把她抱起来,带着她往卧室里面走。
卿岱被他放到床上,乌黑的发散开, 他低下身的时候,床面起伏, 好像化作海水,而她就是躺在其中的海妖,发丝随着波浪轻轻荡漾。
雍野低着头, 认真地照顾着海底唯一的珍珠, 手却顺着海面来找她的手, 当他找到, 修长的指立刻穿进她的指缝, 好像坠海的人终于找到可以依赖的浮标。
只是这样还不够, 他抬起头,唇色润泽, 看他的眼潮湿柔软,但又难以剥离骨子里的凛然劲儿,像一把被春水洗刷过的剑:“我哥也会让你这样吗?”
卿岱抬手,手心落在他的发间,雍野明显是很排斥这种类似摸狗狗的动作的,可他只是象征性地躲了一下,接着便只用凶狠的眼神看着她,任由她把手指穿进他的发间。
“雍衍……”她轻声唤,声音太轻,听不出是疑问还是别的什么语气,可就是这么一唤,雍野感觉全身的血都烧了起来,向她问起这个人的是他,恨这个名字能从她唇间吐出的也是他。
“不许叫他。”雍野鼻尖贴在她平坦的小腹,牙齿轻轻地咬,“叫我的名字,叫我雍野。”
卿岱轻轻地吸了口气,指间收紧,抓紧他的头发,雍野被迫仰起头,可舌尖还在欲求地拉起水丝,他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可那又怎么样。
现在的他,属于她,她应该看到他被她弄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的样子,那是她的胜利品。
“叫我的名字。”雍野随便她用力,像被主人拽住项圈还想和她贴近的恶犬,称呼在迫切的气息中改变,“姐姐,叫我的名字,让我知道这不是我的梦。”
卿岱听到他叫姐姐,偏了下头,指尖从他柔软乌黑的发滑到他线条凌厉清晰的下颌,再到他的脖颈:“雍野……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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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野喉咙里滚出一声模糊的,羞耻的呜咽,随着她的牵引,爬上来,少年气蓬勃的手臂撑在两侧,精致锁骨清晰,脆弱地颤抖,他低头,又狠又可怜,用最卑微的语气,说着最下流的秘密:“我早就想要…姐姐了。”
但在这个时候,他还记着她现在是不能随意深入的。
“把你的孩子给我吧。”他用鼻尖蹭着她的颈间,提出奇怪的请求,“如果你不想杀死它们,就让我来孵化它们,你的身体受不了它们的,让它们来杀我,如果我死了,会把它们带走,如果没有,你就给我一点点,一点点的奖励。”
似是为了证明他拥有他说的诡异的“孵化能力”,他的后背慢慢展开一双瑰丽梦幻的巨大翅膀,它们边缘的骨刺无声无息地把他的上衣撕开,露出年轻怪物漂亮诱人的身体。
无比绚丽的蝶翼展开时却小心翼翼,生怕被她恐惧,嫌恶,它们的主人按捺不住心里的不安,低下头,像小狗一样讨好地轻轻咬她。
卿岱看着那对无风自动的蝶翼在房间里飘动,抬起手,触碰生长出这样的翅膀的肩胛骨,雍野身子一震,稍微支起身看着她,却没有制止她,就这么看着她,在她指下时不时痉挛颤抖。
卿岱问:“你是在说,我怀的是怪物吗?”
雍野观察着她的眉眼,不想刚爬上她的床就惹她不开心,等她看着他的眼睛,让他清楚看到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时候,他才把手放在她的小腹,轻声说:“我越来越能感觉到,它们是我的同类,甚至比我更危险。”
卿岱把他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的发拨到发际中:“那么,你也是怪物。”
雍野压下漂亮的眉眼,沉沉地看着她,觉得她在欺负他,他都这样给她看了,她还不知道他是什么吗?
他还有更丑更可怕的样子,不敢让她看到。
他静了片刻,毫不犹豫地卖了他英年早逝的亲哥哥:“雍衍也是怪物,而且比我丑得多。”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轻声叹:“这样啊。”
雍野认真地看着她,沉默很久,问出来:“那你还会爱他吗?”
“我在婚礼上发过誓。”卿岱放下手,“你哥哥永远都是我的丈夫,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对他保持忠诚。”
蝶翼烦躁地卷起拖曳的骨刺,刮倒了一些家具,雍野抿起唇,低头,这次带着股狠劲,在她裙子里面的肌肤上留下痕迹:“真想让雍衍亲眼看看你的‘忠诚’。”
他咬着她的肩,握住她的脖颈,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更会侍弄你的人,是他还是我。”
卿岱碰了碰他因为不甘心泛红的眼尾:“雍衍是你的哥哥,你应该尊重他。”
这句话让雍野脸侧爆出一片暗色的鳞甲,眼睛也更红:“尊重他,呵,好啊。”
“那就让我替我哥哥好好尊敬爱护他的妻子吧。”雍野说着手向后,摸到了她的脚踝。
卿岱刚觉得腿被稍微弯折,雍野的动作便停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乱窜,引得他咬唇,面部微微扭曲。
他低着头,玉白的脖颈爆出青筋。
突然,抬起手,狠狠地给自己一个耳光,力度之重,让他的嘴角立刻流下细细的血线。
他的手没有停下,握住自己的脖颈,往上提,唇间溢出森冷的声音:“我允许你提起我了吗?”
雍野的另一只手攥住这只手的手腕,试图把它甩开,同时嘴角上扬,声音恣意轻蔑:“原来你还没死啊?”
“就凭你,也配和我比?”咔嚓,清脆的响声响起,雍野右侧的蝶翼顿时折下去,可怜兮兮地耷拉着。
雍野痛得浑身都被汗浸湿,可还是在笑:“通过我的眼睛,看我讨好嫂子,看得开心吗,我的哥哥。”
左边的蝶翼也被折断,雍野闷哼一声弓起身,可他挣扎着抬起头,轻轻吻了吻卿岱的侧脸,轻声安慰:“别怕。”
这两个字冷淡而又充满爱意,让人分辨不出究竟是谁在控制这具身体。
反正无论是谁,都知道她不会因为他们害怕,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折了一对翅膀的怪物抬起眼看她,眼瞳一边通体血红,没有半点眼白,另一边却立起金红色的竖瞳。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眼睛有多么可怕,多么不配将她装在里面,低下眼睫避开她的目光,贴近她的耳廓,边吻边问:“要我为你杀了他吗?”
一张嘴巴在动,却好像有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
他光果的背随着唇移动,慢慢压下来,卿岱可以碰到他身后被折断的蝶翼,它们被破坏了,纤细的血管沁出鲜嫩的血色,薄膜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痒轻轻颤抖。
无法复刻的破碎感把因为残缺产生的美感补充完整。
成为更特别的艺术品。
卿岱微微抬起头,唇落在受伤怪物的唇角,他先是一僵,接着回应她。
他在挣扎着,厮杀着,激发着彼此,彼此克制着,回应她。
一束水流,分成两股,交缠住她,你死我活地在她身上绞杀着对方,可除了甜美的鲜血,流在她身上的只是温柔旖旎的痕迹。
卿岱披上睡袍,雍野安静地伏在床上,被子半遮着他的后背,折断的蝶翼也不见了。
卿岱把头发束起,走过去,抬起他的下颌,他的脸色很苍白,气息轻到几乎消失,感觉到她靠近,睁开眼,眼球起初是全白,随着慢慢地一眨眼,变成正常的样子,但瞳孔是微微涣散的,好像只剩下一丝被人攥在手里的意识,可以被随意操纵。
他凭着本能侧脸,亲吻她的手心和手腕:“你想要什么?”
“出席葬礼。”卿岱看着他,“带你回家。”
“我?”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自己是谁,不过很快他就不想这个最不重要的问题,点头答应她,“好。”
——
孟鹤白没想到雍野会带着卿岱回来,更没想到,他们回来的目的是出席雍衍的葬礼。
孟鹤白看看雍野,又看看他身后的卿岱,他们倒是没有什么亲密举动,可自从他把卿岱从祠堂带走,风声就漏了出去,圈里人都知道雍野觊觎并占有了他哥哥的未亡人:“你们要这样……出席雍衍的葬礼?”
“有什么不妥吗?”雍野看着她,眼里毫无温度,像是没有生命的程序体。
孟鹤白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卿岱身上,无奈地摇摇头:“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雍野本来也不需要得到孟鹤白的同意,微微颔首,手刚要放在卿岱的腰后,想到什么,转头问:“我哥现在在哪里?”
孟鹤白一怔:“你要做什么?”
雍野缓缓勾起唇角:“按现在的关系,我理应带着嫂子去看看他。”
这个圈子里,再破格的事情都有,孟鹤白踏进来后,没少听那些“奇闻轶事”,可她还是接受不了雍野在她面前说这么有悖伦理的话,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孟鹤白疲惫地闭上眼,说了个位置,听到雍野他们要离开,她又不放心地睁开眼:“不要再在你哥的葬礼上,做让人笑话的事情了。”
雍野侧头,却没看孟鹤白,目光落在卿岱脸上,低头亲了亲她梳理整齐的鬓发:“放心。”
“没人敢笑话我们。”
雍衍的尸体在单独的冰室里,他躺在看起来和普通的床榻没什么区别的地方,看起来更像只是睡着了,在不见天光的日子里,他眉眼中的昳丽秾靡积攒到了极致,就算浑身散着冷气,也妖冶惑人,叫人忍不住抵抗对死亡的本能恐惧走向他。
卿岱倒不像是被他的美诱惑得上前,她看他的目光出奇的冷静,像是在打量评估一份材料。
可在别人眼里,她的目光还是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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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得令人嫉妒。
雍野失神的眼瞳因为渐渐渗出的酸涩恨意而静静聚焦,他无声地走到她身后,揽住她的腰,低头吻她,让她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
他有些不服气:“我也可以做到,我也可以成为你的材料,我会比他做得更好,让你更满意……”
他边说,边将手覆在她的颈前,用食指和拇指把她的脸推起来,方便让他咬住她的唇。
躺在那里的尸体没有影响到他。
他甚至很是病态地让唇色发出下/流至极的声音,但中途微微顿了一下,充满迷恋的入侵策略发生改变。
“恭喜宝贝。”他控制着她的气息,让她和他的脉搏同步,“你终于拿到了你的礼物。它可是被你配的药调出来的,每一寸都是你的,你还满意吗?”
卿岱转过身,也轻轻吻了一下抱着她的人,语气里透着淡淡的餍足:“我们回家吧。”
雍野的人把地下城堡的封条都提前处理好了,里面也打扫干净,按照卿岱的话准备出一个特别的房间。
就在那个锁着门的密室的旁边。
卿岱看着雍野的人抬着黑色的冰棺走进那个房间,确认没问题以后,看向雍野:“这几天不要打扰我。”
雍野眉心皱起,眼神又在挣扎撕扯,但在她过来,亲吻他唇角时,他冷厉的眉眼慢慢展开了。
等他从她的香气里回神,门已经关上。
雍衍的葬礼没有他的婚礼那么隆重夸张,宾客们也相对自由,不像他在时,必须要出席才行。
可他的葬礼还是来了很多人。
雍野站在高处的平台,俯视着下面的人群,冷冷地勾起唇,听到更衣室的门打开,他才转身。
卿岱一身黑色长裙,丝绒的材质,贴身的剪裁,在将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包裹严实的同时,勾勒出更加令人心脏狂跳的曲线,她的手上戴着黑色手套,头上戴着垂下黑纱的礼帽,禁忌感十足的黑色细密网格后是她那双不带感情就能叫人魂牵梦萦的眼睛,黑纱长度差不多到她的鼻尖,天然的唇色被黑纱雪肌衬得鲜红欲滴。
雍野静静看她几秒后,才走向她:“走吧,让我们好好送送我哥一程。”
卿岱和雍野一起走进葬礼场地,原本就很安静的大厅随着他们出现更是落针可闻,雍野皱着眉,恨不得抬起手,把那些像是蛛丝一边笼向她的可恶目光都扯断。
在卿岱作为雍衍的妻子,带领其他人,给他上香的时候,他抬起手,虚扶住她盈盈一握的腰。
虽然他很快便把手放下,但这个动作已经把该宣示的主权都宣示完了。
卿岱把香插进香炉,看了片刻雍衍的照片,转身走向一边,没人能看清黑纱下她的眼里究竟有没有泪水,她那端庄而又纤细的背影看久了,她低着被泪打湿的眼睫,眼里水光流转,我见犹怜的样子便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引得他们投下她的目光更为幽深灼热。
前一阵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兰隐无声坐在席间,总是穿着大胆奔放的他今天难得穿了套经典款的西装,目光随着由雍野护着行完礼的卿岱,轻声嘲讽:“雍衍如果能看到此情此景,不得诈尸宰了那个小兔崽子?”
把长发用黑系带束好的百里诀没有因为突然出现的“好友”而转移目光,看着雍野身边,语气淡淡地挑起另一个话题:“听说,你的人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到处打听雍衍妻子的下落。”
兰隐顿了一下,转头看百里诀,勾唇笑了一下:“你不也是一样?都问到总长那里了,还跟他们施压,叫他们把人交给你。那些软骨头差点就答应你了吧?”
百里诀挑眉,没有否认,兰隐往旁边看了看:“靳以聿那家伙呢?”
“他说有事,要晚点。”百里诀说着,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我也得先走了。”
“葬礼才开始,你就走了?”兰隐倒也没要起身送他什么的,还悠闲地叠着长腿,目光放在原来的位置上,“真的是来给我们的‘好朋友’送别的吗?”
百里诀优雅地系上西装扣子,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别问这种你我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他很有礼节地从场地边缘低调地往外走,中途,有人想要过来与他搭话,他勾起唇角,斯文得体地向他们微笑,可他的手下却毫不留情地把这些人都拖了出去。
在别人的葬礼上,动小心思,真是没家教,百里诀唇边的笑意淡去,眼里流露出本色的傲慢。
司机已经在他起身要离开的时候,收到了信息,把车停好,车门打开,等着他入座。
可,百里诀却停住了脚步,垂眼看自己的手,一朵小花抖动着花瓣攀上他指间的戒指。
对了,他还没有给他的朋友,留下的妻子送上慰问的礼物呢。
卿岱上完香,未做过多停留,便跟孟鹤白“请示”,她的身体不适,能不能等前来吊唁的宾客都进行完,她再回来继续完成后面的仪式。
孟鹤白微笑点头,示意自己的儿媳去休息,看到雍野陪着她离开,她拿出包里的降压药吃了好几粒。
雍野打开休息室的门,卿岱走进休息室,他没把门关上,先从后面抱住她。
“好多人在看你。”他的声音有些疲惫,“真恶心。”
卿岱转身,和他面对面,他低头伏在她的颈间,声音轻得像梦里的呓语:“如果他们都能消失就好了。”
卿岱没有说话,抬起的眼里映出一道身影,他站在转角处,懒洋洋地靠着墙。
“为什么不说话?”雍野抬起头,手指放在她的脖颈,偏执猜疑的劲儿又上来,“你在舍不得谁?”
他不需要她的回答,抬起她的下颌,接管她的呼吸。
卿岱低了下眼睫,接着又平静地看向站在墙角处看她的男人,他很漂亮,目睹这样的画面,也没有回避。
直到雍野喘息着反手关上门,他的目光还在和她相接。
雍野亲了一会儿,就有些不舒服了,皱着眉靠着她,又像不愿意让她看到病弱的一面一样,逼着自己直起身,脸色苍白到临近透明,还是坚持给她倒了水,披上毯子,看她坐好才靠到旁边。
“累了就睡一会儿吧。”卿岱抚过他的手臂,唇在他下巴停了一下,很轻的一个吻,却让雍野卸下了所有紧绷的情绪,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抱着她的腰,闭上眼。
他很快就没了意识,卿岱起身时,全凭本能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当感觉到她稍微挣脱,又放开了手,蜷着高挑的身子有些局促可怜地缩在沙发里。
卿岱没有再看他,坐在旁边,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新闻。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袭击事件了,屏幕上正播放人们为庆祝将要到来的节日计划举办的大型烟花集会。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喜气洋洋地跟记者说,他们预估他们斥巨资准备的活动,将吸引来破记录的人流量,当然,他们也做足了安保措施,以免到时发生拥堵踩踏之类的常见事故。
敲门声响起,门打开,雍野的一个手下进来,恭敬地冲她微微鞠躬,看了看睡在旁边的老板,直接请示卿岱,雍野曾经跟他们说过,她的命令等同于他的命令,如果他不方便,就让卿岱来拿主意。他压着声音告诉她,雍衍生前的好友想来看看她和雍野。
“方便让他进来吗?”
卿岱点头,雍野的手下退出去,没一会儿,带进来一个眼熟的男人。
就是刚刚站在转角处看她和雍野的那个男人。
他表现得好像并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冲她勾唇,全黑的西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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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压不住他秾丽漂亮的眉眼,眼里的笑意刚好,不会过分轻挑,也不冷淡。
“卿小姐,你好,我是靳以聿,和雍衍念过一所学校,认识他很久了,靳家和雍家世代关系也不错,听说他出事,我和家人都很遗憾。”他稍微低下眼睫,表现出分寸刚好的哀悼敬意,接着抬眼看她,好像看出她对他的名字毫无印象,没有在意,“不过,雍衍没有跟你提起我也很正常,长大后,我们的社交多与名利场上面的事情有关,确实不便和自己的爱人说起这些枯燥无味的东西。”
他想到什么:“你们举办婚礼的时候,我给他拿了一些我自己种的茶叶,不知道他有没有带给你品尝。”
卿岱点头:“雍衍和我一起品尝过。”她顿了一下,“靳先生种的茶很香。”
靳以聿听到她开口,望着她的眼里颜色微浓,不过,他很快将这一点异样掩饰过去:“现在应该是你最辛苦的时候,我准备了一些有安神功效的茶叶,如果卿小姐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我能为雍衍做的不多,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卿岱听到雍衍的名字,又低下眼:“好,那就谢谢靳先生关心了。”
“不客气。”靳以聿在她的目光移开时,看了一眼沙发上的雍野,眼里的潋滟笑意便缓,“雍衍出事的时候,正和我有一项合作,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尽力帮助他的妻子。”
他拿出一张鎏金名片,放在茶几上:“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
说完,他没有过多打扰卿岱,就这么离开,他带的人提了很多袋子进来,一看就和他说的“一些茶叶”不符。
不过,确实有淡淡的茶香缓缓逸散开。
靳以聿等送茶叶的手下回来后,才带人往葬礼场地走,路上遇到了熟悉的面孔。
兰隐挑眉打量他:“你这叫有事?”他的目的地就是靳以聿刚离开的地方,所以他猜想,他们去的地方一样,怀揣的目的应该也没差太多。
靳以聿出来后,好看的眉眼就懒散起来,没去看兰隐鄙夷的眼睛,温吞吐字:“关心故友遗孀怎么不算有事?”
他倒是慢悠悠地不经心,可一双桃花眼却在无意时还在勾人,隔壁廊道走过的人不小心将目光投到他身上都是一顿,更有甚者,还晃了神,撞到了旁边放置的垃圾筒上。
最看不得这只男狐狸的死样,兰隐收回目光,多说一句都嫌膈应,带人走向走廊深处的休息室。
卿岱看着再次进来的雍野手下。
他带来的信息和刚才差不多,只是来看望她的人姓氏变了。
“请他进来吧。”卿岱并没有看雍野,似乎并不关心他会不会被接二连三来慰问亡者家属的好心人惊醒。
兰隐听到卿岱愿意见自己,还有些意外,甚至在进门前猜想,里面等他的会不会雍野,只要他进门就给他一脚什么的。
兰隐倒是不怕雍野,就是有些担心见不到他想见的人。
有这样的怀疑,他进门时,略微皱着眉,脸色不是很好看,有点没想到自己一进去就会落入黑纱后的眼睛里,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卿小姐,我是兰隐。”以往他的自我介绍到这里,听的人就会明白他的身份,拿出对应的恭敬态度了,他自然也不会多说废话,心安理得地叫人高高仰视他,可今天,他觉得这样行不通,停了片刻,补充上更具体的说明,“家母和孟阿姨交好,互相以干姐妹相称呼,所以,我也算是雍衍的表弟,听到他出事,我……”兰隐实在说不出他很伤心,于是抿唇没有说话。
“兰隐?”卿岱对他的名字,准确说,是对他特别的姓氏有些印象,“兰香与阿姨是你的母亲吗?婚礼前,我和雍衍一起见过她。”
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兰隐胸口起伏了几下,往后面听,听到她只是记得他的母亲,心脏才跳得没那么厉害。
他解开西装扣子,坐在她刚刚允许他坐的沙发上:“是,她最近身体不太好,所以今天不能过来,叫我替她转达她对你的关心。”
他这么诚恳地说着,却完全无视了还在沙发上,明显看起来更难受,更需要他这位表兄弟关心的雍野。
不仅如此,打开的西装里,现出的竟然是一件透视装,冷白分明的肌肉透在禁欲气息十足的黑色高领衣中,他的体脂率真的很标准,不然不会连坐着,腰腹都只有紧绷诱人的肌肉线条,没有半点多余的赘肉。
卿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兰隐相当恬不知耻,丝毫没有自己当着死去表哥的弟弟面,勾引表嫂的自觉,稍微挺起窄瘦有力的腰,把资本雄厚的胸口恰到好处地凸显出来。
卿岱也没有表现出惊慌羞涩,只抬起眼,看兰隐的眼睛。
兰隐用绿色的眼睛和她对视,越这样被她看着,他眼里的欲念就越横流,粘腻又坦荡的涩/欲铺在如海洋般绚烂璀璨的眼瞳之上,在她的注视里肆意荡漾。
有的人很适合在眼里喷薄着欲/色,不仅不会让人觉得猥琐油腻,还会觉得他把张力拉满。
兰隐就是后者,把他对你的所有野心渴求都拿出来给你看到,方便你接受,也方便你拒绝。
这么热烈的颜色,很难不在看他的人眼里留下痕迹。
可卿岱就没有,她既没表现出心动,也没表示出嫌恶,语气很淡:“那请你也帮我向兰阿姨转达我的谢意。”
很无聊的回答,兰隐挑眉,也点点头:“好,看到你没事,我也放心了,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人手,一定要来找我。”
他并没纠缠,也留下了张名片。
这是第二张,但不是最后一张。
雍野的手下抱进来一束花,花里有一张名片。
百里诀,卿岱把上面的名字看完,低眼看手里的花。
很香,而且也有些熟悉。
不同的人以不同的理由找过来,留下不一样的名片。
当然,也有没有带名片来看她的。
“姐姐!”谢含章进到房间,看到卿岱眼睛都亮了起来,但想到今天的场合,他又清了清嗓子,重新低低地叫了一声,“姐姐。”
“进来坐。”卿岱示意他坐过来,谢含章走向她的时候,一直在看沙发上的雍野,镜片后,倾斜的眼睫下飞快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
到了卿岱身边,谢含章才收回视线,守矩地坐在卿岱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卿岱看他一个人,问:“师哥呢?他没有来吗?”
谢含章皱着眉回答:“他说有特别任务,在你婚礼上就走了,还没有联系过我们。”
卿岱想了想:“那也有段时间了。”
清瘦隽秀的少年扶了扶眼镜,认真道:“嗯,我们也很担心他,可他不联系我们,我们也找不到他。”
卿岱安慰他:“没关系,我看看我能不能托人问一问。”
谢含章一听,更严肃地摇头:“不行……舟珩哥说过,不能因为我们的事情麻烦你,再严重的情况也不可以。”
其实不用秦舟珩教他,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凡事都有代价,姐姐“托人”帮他们做事,就欠了对方一笔账。
他不敢细想对方会借机要她做什么,但他绝对不希望姐姐为了他那么做。
秦舟珩哥哥更是这么想。
卿岱没有坚持,换了个话题:“你看起来好像比上次见要瘦了一些,是学习太辛苦了吗?”
“不辛苦。”谢含章有些开心卿岱看出他的变化,但抿唇,忍住,没有表现出来,他现在到了应该稳重的年纪,只有足够成熟足够强大,才能早一点把姐姐接回来,他挺起后背,坐姿端正笔直,“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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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最近实验比较多,没怎么顾得上吃饭,等实验做完了就能吃回来了。”
除此之外,他最近不知道怎么越来越爱做梦了,做梦就算了,有时候醒来还会发现自己在没去过的地方。
不记得具体做了什么,只知道每次醒来都是一身的汗,看起来运动量非常大,第二天上课时身体都会酸痛得不行。
哦,对了,有一次做梦他隐隐记得一些内容。
想到那个梦,谢含章下意识看了一眼卿岱,耳朵瞬间红起来,赶紧低下眼喝水。
他梦到他在一面镜子里看到了姐姐。
姐姐应该没注意到他羞耻的表情,只问他:“做实验会忙到连饭都吃不上吗?”
“嗯。”谢含章暗暗吸了口气,把注意力放到学业上,他也就没那么热了,“算是实习的一部分,实验内容涉及到军方,所以,管得很严,一旦错过了饭点就没办法再出实验室了。”
提到实验,谢含章的眉眼看起来更凝重,在原来的少年气中多了些稳重成熟的气质。
导师带他们做的这些实验实在是……他没办法跟姐姐细说,也怕会吓到她。
他们被导师带去实验室的第一天,就有好几个被吓到崩溃的,其余的也都没办法立刻适应。
只有他,意识到这可能是很多人一生都得不到的机遇。
新纪元可能马上就要开启了,如果他能把握住机会,成为第一批开辟道路的先驱者,那他就能改变自己的人生。
或许,谢含章默默攥起手指。
还能踩在那些以往占据了金字塔顶端的人的头顶上。
卿岱并没有太多过问谢含章的实验内容,看了一会儿他:“你和师哥越来越像了。”
像秦舟珩,谢含章本来应该是荣幸自豪的,但这话是从卿岱那里听到的,他的心莫名有些酸涩。
像舟珩哥,就意味着不如舟珩哥。
卿岱想把谢含章留下吃饭,谢含章看了眼和卿岱说话时,一直刻意被他当做隐形人的雍野,沉默片刻,还是拒绝了:“我还得尽快回到实验室,下次吧姐姐,下次我拿到奖金,我请你吃饭。”
谢含章坐了一会儿,期间卿岱的访客依旧时不时会让雍野的手下帮忙转达他们想见她的意愿。
卿岱没让他们进来,却也没有回绝他们的礼物和名片。
谢含章盯着那些从包装就透着股金钱味道的礼物,指尖暗暗抚过口袋里的小盒子。
他真的很想替卿岱把这些东西,还有那些名片都丢出去。
可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这样做。
谢含章又想在卿岱身边多留一会儿,又想赶紧离开这些礼物的包围,纠结挣扎,最终还是起身:“姐姐,那我先走了。下次。”他郑重许诺,“我一定给你买好吃的。”
雍野已经简化了葬礼的很多繁琐,封建的流程,可有些东西还是必须要卿岱去处理。
雍家那边发来消息请她过去,卿岱看了眼还紧皱着眉睡着的雍野,把身上的毯子盖在他身上,和人走出了休息室。
“你们不用送我过去。”卿岱止住要跟她一起离开的雍野手下。
雍野手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听她的指令,乖乖在休息室门口站好,没跟上她。
她走得不急,边走边看天井下面的喷泉花丛,这里场地很大,但有雍家在这里举行仪式,别人自然进不来。
她正看着,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哟,这不是沈大少爷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你听不到看不见,是残废中的残废了。”
伴着声音,还有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这个声音来自被几个人围住,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那里。
有人拽着他的轮椅转来转去着玩。
“还躲在里面呢,还好我眼睛尖,不然就要错过我们有仙人之姿,多智近妖的沈公子了。”
“不是,他都这样了,我们还恭恭敬敬地叫他大少爷干什么?要不是这个早就该死的废物把账查得那么严,我至少有比现在多十倍的基金可以挥霍,我爸也不至于天天累得跟孙子一样!”
说话的人说着说着也上了手,像逗狗一样捏起轮椅上的人的脸轻挑地抖着手腕:“知不知道我们这些旁支都要恨死你了?”
卿岱从墙后走出来的时候,正看到一个长得又高又壮的男人要往轮椅上的男人脸上吐口水。
被这样侮辱的男人却很安静,脸上落了浅浅的指印,低着眼睫,温文尔雅的身姿仿佛玉质的佛像,被光打透,周身散着一圈柔和净澈的浅淡光晕。
卿岱看到听到,却没有要出口制止他们的打算,也没有因为这些人改变路线,继续向前走着。
反倒是那个高壮男人看到她后,不知是羞涩,还是心虚,赶紧收起粗鄙难看的样子,他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同伴也是一样。
但他们也只老实了这么一会儿,等他们看到她的身后没有跟着别人,心思就开始活络了,第一眼看到她时下意识涌起的自卑羞臊落下去,被迅速膨胀起来的贪婪和“无以名状”的自信取代,后者过于旺盛,让他们本就光滑的脑沟壑更加平整。
忘了很多“常识”,围过来,把卿岱挡住。
“你们想一想,这个世界上还能有比小寡妇更招人疼的女人吗?”高壮男人问旁边带着领结的瘦猴,看着卿岱被黑纱挡了一半的脸,像被激发了原始本能一样,眼神直勾勾地咽着口水,“又有少妇的风韵,又有少女的娇弱可怜。”
他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发出各种音调的怪笑声。
高壮男人敛起猥琐的笑意,正了正领带,自以为很有魅力地向卿岱怜惜地伸出手:“雍夫人,我知道刚结婚就失去了丈夫的你现在一定很脆弱,一定很需要别的男人的安慰陪伴,刚好,你的面前就有几位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年轻男士……”
卿岱低眼看他伸出的手,指节处的焦黄暴露了他烟不离手的恶习。
这样的手靠近她,她却没有躲闪。
“雍夫人,我就知道你是想要的。”看到她不抗拒的反应,高壮男人就更膨胀了,咧嘴露出泛黄的牙齿,他身边的男人也忍不住了。
贪婪的,扭曲的,丑恶的面容仿佛鬼脸围着卿岱打转。
她想要的?卿岱眉眼微动,不对,不是她在动,而是映在她眼里的男人在动。
空气里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浮出几条比他们手臂更粗的触手,从纯透明变成淡淡的墨色透明,缠绕在高壮男人和他的同伴的脖颈上,把他们提了起来。
触手缓缓蠕动收缩,粘腻的摩擦声中是瘆人的骨骼变形脱节的脆响。
他们大张着黑洞似的嘴巴,眼珠暴起,喉咙里吐出好像僵尸变异般的呛咳声。
还是恐怖的鬼脸,只是和刚刚比起来,换了一种形式。
一条触手爬到卿岱眼边,轻轻地叫她把眼睛闭起来。
等触手离开她的眼睛,卿岱睁开眼,面前空空的,那几个男人仿佛幻影,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也不是完全空空的,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还在她的旁边。
他依旧淡定,涣散的眼睛温和漂亮,但看不到刚刚发生的事情。
正常来说,是这样的。
卿岱转身来到轮椅的面前,他的视线并未因为她的靠近而抬起来,依旧没有对焦地“看”着地面。
她抬起手,纤长的影子与她的指尖相对,指尖走到哪里,影子也到哪里,在男人俊美的脸上勾勒。
但她的指尖又没真的落在他的脸上,他也不该有什么感觉。
可是,卿岱看到那两片像小扇子一样的眼睫在极度忍耐的尽头,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卿岱停住手,指尖差一点就能碰到他的
依譁
睫毛,停顿片刻,放了下去。
接受试探的沈宴辞呼吸绵长平缓,不显一点异常的涟漪,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紧绷的身体一松,而心里却因为她的放弃而有些空落。
突然,他放在扶手上的手被人执起,翻开手心,微凉的指尖在他手心上画了几笔。
“要帮忙吗?”
沈宴辞清晰地“读”出她写的字。
他不应该动的,但泛粉的指尖还是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在她落下最后几笔的时候,微微颤动。
他也不应该表现出他读懂了她写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对她的“五感”会那么清晰。
她的味道,她的触碰,她的呼吸,他能感觉到。
是因为那些被他隐匿起来的触手吗?
还是因为他曾经和她分享过一切感知?
不知道,沈宴辞有许多无法解释的疑问,这些甚至不是其中最奇怪,最重要的。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把这份特别藏起来。
对于他的身份来说,这样的特别,可能会变成他最致命的软肋,脱离掌控的变数。
他明明知道,可还是做了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在她没得到他的回应,打算收回手的时候,轻轻合拢手指,勾住了她的手。
他真的很伤风败俗,不知廉耻,沈宴辞没什么表情,可耳廓慢慢红透,除了不能行动,他和刚刚那几个男人有什么区别。
都想在她失去丈夫,最难过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
他只是比他们更端着一些,更能装一些。
提前了解到葬礼的流程,按照雍家那些守旧派的脾气秉性推测他们会在什么时间叫她过去,再叫小何把他推到她不会注意到的角落,把小何支开,自己等她过来。
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遇到她。
那些人围住他的时候,他有机会用蛰伏隐匿的触手把他们悄无声息地拖走,可他迟疑了。
他隐隐在期待,期待她看到他,他知道她大概率不会一个人出现,就算只有她自己,她也不会插手管这种闲事。
可只是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力,这一点,就足够满足在那一瞬间迟疑的他了。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极度自私的,比起引起她的注意力,反而是她更容易被这些男人盯上。
他因为自己的私心,把她牵扯到危险的境地里,沈宴辞以前从来没做过这样无耻的事情。
更没有一错再错,越陷越深,让自己无法回头。
沈宴辞有些失神,任由卿岱展开他的长指,再次在他手心落下指尖。
这次只有一个问号。
在问他要她帮他做什么。
沈宴辞停顿片刻,翻过手掌,修长的手指寻到她的手心。
写下两个字:里面。
里面?
卿岱抬头看了看走廊深处的房间,雍家长辈叫她过去的地方就是在那里,沈宴辞也要去那里吗?
她没有多问,握住轮椅靠背上的扶手,推着他一起走进房间。
雍家长辈听到开门声,都禁声看过来,不满的神情在看到卿岱推着的人时,变成错愕。
孟鹤白端茶杯的手微颤,皱眉看卿岱。
她怎么又推来个祖宗?
卿岱客客气气地跟孟鹤白打了招呼,又对雍家长辈们点点头,坐了下来。
雍家长辈的表情变了又变,卿岱的茶都上来了,他们的表情也没稳住。
雍野高调出现在祠堂,无法无天地当着他们的面,把卿岱带走,他能这么做,是因为他在当时展示出了匹配的实力。
他们这些审时度势的老狐狸自然不会顶风上,和那么锐利的新生力量硬碰硬。
但没过多久,雍野就又消失了。
再出现就是雍衍的葬礼,中间隔了那么多天,意味着无数倍的变数,雍野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们到底还有没有机会掌控雍家?
卿岱从雍衍那里继承的财产是被雍野吞掉了还是怎么样?
这些都需要试探,最好的突破口当然在卿岱身上,他们叫卿岱的真实目的就是靠她来估测雍野现在的状态。
顺便敲打敲打她,雍衍留给她的东西可都是雍家的,别妄想私吞,她没有那么大的胃口,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真把他们逼急了,他们也顾不上捍卫雍家的私产了,他们会联合别的家族的势力,想办法按死雍野。
没了唯一的靠山,别说雍衍的遗产,就是卿岱本人那也是归他们随意瓜分的所属品。
雍家长辈算盘打得啪啪响,他们觉得适合联合的家族中,最佳的选择之一就是沈家。
沈宴辞是真的很能算,都变成那副样子了,还能凭一己之力托起整个沈家,简直就是个妖孽。
可他的品行却非常端正,手段该残忍时也会残忍,但一旦和他结盟,只要不先背刺他,他就会将这份结盟关系进行到底,他这一路走来,不仅扶起了沈家,还扶起了很多家道中落的世交家族。
重情重义到这种程度,若不是有那么厉害的手段头脑,早就不知道怎么死了。
这种道德感极高的妖孽做敌人可怕,当盟友正合适。
再者,说句不好听的,沈宴辞的身体还能撑多久,没人知道,神经受损带给身体的伤害不是静止的,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大批医生到沈家给他进行会诊,结果没泄露出来过,但很多人都大胆猜测,沈宴辞活不了太久。
那时的沈家,不就理所应当地被盟友负责“扶持”了吗?
“扶持”的最好办法不就是随便给点钱把沈家人打发了,把主体产业放到自己名下,好好替他们“保管”吗?
除了现在“内乱”的雍家,很多家族都在打一样的主意,试图拉拢沈家。
沈宴辞当然不吃他们这套,无论他们装得再像那么一回事,也会被沈宴辞客客气气地婉拒回来。
沈家在他的带领下,坚定地站在中立地带。
参加了雍衍的婚礼,就要再出席厉家的一个活动。
不偏不倚,保持到现在。
所以……他为什么会被卿岱推进来啊?那个小助理不是跟他寸步不离的吗?他们蹲了那么久,想了那么多方法,都能让沈宴辞落单,给他们机会,卿岱她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明确答案,雍家长辈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开口,万一真因为卿岱得罪了沈家,整个局势都会改变,他们可不想冒这样的风险。
卿岱也没想和这些人解释她和沈宴辞是怎么遇到的,慢慢地喝着茶。
终于有人打破沉默,是从外面进来的小何,看到沈宴辞他紧张的眉眼舒展开,和雍家人简单打了招呼便快步跑进来:“少爷!”
沈宴辞拿出打点器,敲击了几下,小何微微怔了一下,反应极快,迅速锁定目标,看向卿岱:“卿小姐,我们少爷让我帮他谢谢你,要不是你,他可能就有危险了!”他瞥了眼密切关注这边的雍家人,用更夸张的语气,甚至对卿岱抱了下拳,“救命之恩,是大恩,大恩不言谢,不如……以身相……”他顺口胡咧咧惯了,差点说了大不敬的话,他赶紧捂住嘴巴,冲卿岱不好意思地笑笑,“总之,我们少爷的意思是,必须要好好感谢你,光说可不行。”
雍家人看卿岱的眼神又是一变。
倒不至于真把沈家这个欢脱得过分的小助理的话都当真,但卿岱能和沈宴辞有这样的交集,就是有利用的价值。
那他们之
弋
前准备好的话术就要重新调整了。
也有人怀疑沈宴辞是不是也着了卿岱这个“妖女”的道,像他们,像雍衍雍野兄弟被她迷得失了心智,做出不合常理的事情,但据他们的了解,谁是这样的人,沈宴辞都不会是。
而且他看不到,听不见,摸都摸不清楚,和石头人差不多,就算卿岱再祸国殃民,也不能祸害到石头身上,让石头开窍。
小何替沈宴辞跟卿岱转达好感谢后,就说不打扰雍家人开会,推他离开了,当然,离开前,他把沈宴辞的私人联系方式留给了她。
私人联系方式,不是工作号。
很多事情,在公事公办的语境里没办法进行下去,但在私人时间就不一定了,可能只是几句话,就能敲定别人敲不定的买卖。
雍家人盯着卿岱的眼睛炙热得都要冒出火了。
沈宴辞走后,原本准备好的为难和试探都没再拿出来,卿岱只是简单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就被雍家人客客气气地请了回去。
卿岱还是没叫人送她,自己往回走,孟鹤白快走几步跟上她:“雍野呢?”
卿岱回答:“他有些不舒服,在休息。”
孟鹤白有些怀疑地看着卿岱,静了片刻,问:“雍衍的遗产你打算怎么处理?”
卿岱看向她,孟鹤白也很坦诚:“如果说,我一点好处也不想分,那肯定是假的,但你也知道,雍衍雍野这两个孩子一点也不孝顺我,我呢,也不算什么称职的妈妈,这一点我和他们就算两清了。我自己没那么大的本事,不可能算计你太多,只想看看能不能赚到个养老钱。”
“雍野那孩子是挺厉害的,回来就把那群老帮菜给收拾老实了,但你也看到了,他们不会安分的,雍衍都有出意外的时候,雍野也不能永远都在你身边。”孟鹤白深深地看着卿岱,“作为强食弱肉的圈子里的弱者,只顾着寻找强大的依靠总归是不够的,如果没能耐自己变强,那就像我一样,捞一笔,彻底离开。”
卿岱没对孟鹤白这番人生感悟有什么点评,反问:“你想用什么交换?”
“消息。”孟鹤白微微虚起眼,“你和雍衍举行婚礼前,频繁发生的那些‘意外’,你还记得吧?”
“那些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怪物在害人。”孟鹤白说到这里还没有压低声音,这些消息不值钱,圈子里知道的人太多了,卿岱应该也知道,“官方内部把它们定义为为变种。现在已经有成规模成体系的部门,军队,甚至私人机构暗中处理它们了。变种伤人的情况还是有,不过会被迅速封锁消息,降低影响,所以你看,这个世界看起来还风平浪静的。可是,这能维持多久呢?”
孟鹤白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深吸了口气,转回头看卿岱:“现在主流的解决方案有两个方向,一个是找到变种产生的根源,彻底消除变种,同时研发能治愈变种的药物,尽可能拯救更多的人,但这条最光明,最救赎的路不适合我们,也不是说,不可能做到,只是太慢了。科学家用模型预测了一下时间,等我们找到源头制作出药物的时候,我们的社会也基本崩溃了。”
“对于一些人来说,他们无所谓供给他们的是怪物还是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只要能拼命工作,给他们提供享乐的养料就行。”孟鹤白耸耸肩,看着从上面廊道走过去雍家长辈们,“所以,他们现在更倾向于第二种办法,那就是把变种,宣传为暂时失控的进化体,研发改造计划帮助全民‘进化’。天然的变种要吃他们的药物才能活下去,被他们骗得进化的人们也要吃他们的药才能进化。”
“当然,这种药物不是吃一次就可以的,要吃一辈子,这样怪物不也得给他们当牛做马了吗?”孟鹤白轻笑,“真是个好办法,而且。”她放低声音,“他们的实验室那边最近一直传来好消息,说是有能控制怪物的办法了,把人改造成怪物的项目也在顺利推进。”
“更具体的消息,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孟鹤白冲卿岱挑眉,“如果价钱合适,我还可以引荐你跟实验室直接合作,要知道,从越来越多的好消息传出来以后,实验室就成了香饽饽,再想跟他们套消息可难了。”
“我就是没有那么多钱。”孟鹤白端庄地扶了扶鬓发,叹了口气,“不然我一定要把全副身家都赌在这上面,一旦赌对了,在未来的新世界里,你的身份,你的阶级,你的一切……”她看着卿岱,“全都不一样了。”
“不是做谁的附庸,而是真正地踩在金字塔顶端。”
卿岱对孟鹤白说的消息有些兴趣,跟她约定了最终交易的时间。
“你这就同意了?”孟鹤白反倒意外,“不用和雍野商量一下?”
卿岱没给她答案,就这么走了,后续孟鹤白在和卿岱约好的时间收到了她的打款,也不再好奇,把剩下的资料都发给了她。
卿岱再没听过孟鹤白的消息。
——
卿岱回到休息室的时候,雍野已经醒了,毯子挂在肩上,头发被汗打湿有些凌乱,他静静看着一屋子的礼物,和一桌子的名片。
听到卿岱开门,他似是有些迟缓地抬起眼。
他只是睡了一觉,甚至外面,葬礼还在举行。
那些脏东西就这么忍不住吗?
他站起身,手抬到卿岱的脖颈前,却无力落下,他安静地伏在她的颈间,卿岱感觉有甜美的血液顺着她的锁骨流下来。
雍家近期大事一件接着一件,这不,雍衍的葬礼还没结束,雍野就突发重疾,被送到医院。
病因不详,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深度昏迷。
不过,雍野的心腹很快便表明立场,雍野在昏迷前,曾经留下文件提前准备好了移交权柄的计划,如果他有什么事情,他的一切都移交给卿岱来处理。
雍衍的遗产加上雍野的实权,雍家的大头彻底到了卿岱的手里,这让雍衍和雍野相继出事的消息变得细思极恐。
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在嘴上喊着卿岱有问题,会给人带来灾难,却还有数不清的人前赴后继地想要得到她身边空出来的位置。
对应的,也有无数人想要拿走卿岱的性命,霸占她的一切。
处于旋涡中心的卿岱比任何人都平静,雍家的产业都有非常成熟的管理体系,无需她插手,也能平稳运作。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保证那些人不会背叛她就可以了。
不过,卿岱好像也没在这上面太过用心,雍衍的葬礼结束后,她去医院陪护了雍野几天,等雍野的情况稳定下来,她就回到了雍衍之前为她准备的地下城堡,一个人待在那个特殊的房间里。
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就像没人知道,一段时间之前,有一个系统绑定了她,把这个世界的真相和原本的未来都告诉了她。
卿岱站在巨大的观赏缸前,缸里灌满了味道不太好闻的福尔马林,福尔马林中浸泡着一具无论从哪个角度评判,不管以多么挑剔的眼光来找毛病,都只会得出“完美”这唯一结论的躯体。
当然,这么完美的躯体也需要人为干预,卿岱拿起滴血的手术刀,温柔地注视着缸内的,她的丈夫。
思考下一次应该再完善哪里。
【哈哈哈哈哈哈疯点好啊,疯点好啊,宿主,您要不要把这个星球都给炸了?本系统友情赞助您一亿吨的炸药包!】
她恬静端庄的外表下,有个疯狂呱噪的系统在大叫。
可它的大叫并没有唤来卿岱的回应,它从没有感情变成冷酷严厉再变成现在的疯疯癫癫,都是因为她的“冷暴力”!
系统疯到了极致又回到一开始没有感情的状态,麻木地给卿岱第12345遍介绍剧情,提醒她完成任务。
依誮
【宿主,您好,我是反派系统1号,您的姓名是卿岱,是编号001,题材为恐怖悬疑,关键词为克系,黑暗风,HE……的小说里的反派女角色。】
【您因为体质特殊,丈夫特殊,而被想要毁灭世界的怪物盯上,在雍衍死后,您将失去唯一的庇佑,从而被垂涎已久的怪物们蚕食。但您很幸运地被男主们救了下来,您妄想勾引他们,让他们成为新的“雍衍”,继续提供给您庇护,可他们识破了您虚伪自私的假面,对您破格的挑/逗行为厌恶至极,在忍无可忍后,将您驱逐。】
【您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误打误撞得到机会可以改造自己的身体,对方告诉您,改造身体后的你会变得无比强大,所有人都要迎合讨好你,尤其是曾经看不起你的那些男人。您怀揣着要报复所有男主的梦想,相信了这些人的话,让他们把您改造成了可以不停生产处怪物军队的超繁殖母体,也就是这本恐怖小说的终极BOSS。】
【您的结局是怎样,可想而知,男主们为了杀死拥有无限生命,无限繁殖能力的你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最终还是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至于您,碎成了碎片,被丢给驯服后的怪物吃掉了。】
【这是一本很优秀的小说,可由它延展出的世界却在不知名的时间节点开始发生了偏移,到现在,所有东西都乱套了,就比如雍衍,您的丈夫,他的尸体怎么会跑到您的手上,被您给泡起来了?您打算对它做什么?】
“当然是做成标本啊。”卿岱终于回应了系统的问题,“不然我要用一具尸体做什么?”
系统一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收音系统,确认卿岱真的是在跟它说话,它欣喜若狂:【宿主,您终于和我建立沟通了,之前是不是因为信号不好,您才没有回复我的?】
卿岱又不说话了,拿出人体解剖图看了起来。
系统突然明白了,它得说重点,说宿主感兴趣的,不然她就会一直不理它,它又换了几个诸如【雍衍】【雍野】【沈宴辞】【靳以聿】【厉酆】……这样的关键词。
都没反应。
系统思考片刻:【宿主,您想知道您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吗?】
卿岱放下了解剖图,看着前面:“那你可以告诉我吗?”
系统受宠若惊,不得不说,它家宿主除了不爱理人以外,是真的有礼貌有素质,声音好听,长得好看,不仅迷人,还迷统……咳咳咳,不是,系统反手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把数据都抽丢了好几撮,捡回来以后振作精神。
系统严肃回答:【可以,但您也要听我的安排,完成任务,把偏移的剧情拉回来。】
卿岱没有答应,系统先沉不住气了,在一个小时后,破防:【好吧好吧,白告诉您就白告诉您,反正您迟早都是要做任务的!】
卿岱正好也想休息了,坐在旁边,给自己泡茶。
系统打了个哆嗦,它家宿主是怎么顶着漂亮又淡定的脸,在一具尸体,还是她丈夫的尸体前,这么平静地喝茶的?
好吓统!
系统鼓起勇气,端着架子开口,不让卿岱发现它已经有点怂了:【解释起来其实也很简单,您本应该在举行婚礼后,发现自己怀了雍衍的孩子的。】
【剧情里说的,有关您的特殊体质指的也是这个,您的身体很适合怪物生长,说是怪物的沃土也不为过,而您的丈夫,雍衍,恰好是一个在“潜伏期”的怪物,您们……您们结合,有孩子很正常吧,不正常的是您们的孩子,它具有极强的溯回,复制,涅槃重生等能力。】
【这些能力让它可以不断回到您的腹中,您可以为它提供充足且适合的养分,让它不断重生,不断复刻同类。在这个的基础下,稍加改造,更多种类的怪物就会无限制地从您的肚子里孕育出来,组成无穷无尽的怪物军团。】
【您的丈夫,雍衍,就是被您腹中的胎儿杀死的,它那时还没成形,不善于掌控自己的能力,误杀了雍衍。】系统挠挠脑袋,【剧情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您并没有怀上雍衍的孩子,这个孩子可是后面剧情,至关重要的存在,没了它那怎么行!】
系统的声音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您的丈夫也给我一种他没死,阴魂不散地还想和您走剧情的感觉!】
【您丈夫的弟弟,雍野本来应该是主角团的一员,是外冷内热,傲娇但善良的小狼狗一枚,可您看看,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他竟然也变成了怪物!】
“所以呢?”卿岱感觉系统越扯越远,“这些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系统也赶紧把跑偏的自己拉回来,【剧情偏移到一定界限,会被自动校正,您肚子里的就是被自动校正后产生的假孩子。】
卿岱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它可以被取出去吗?”
【通过这个世界原有的手段肯定是不行,因为原书里试过,都失败了。但具体它以后会怎么样,我其实也说不好。】系统怕卿岱嫌弃它没用,赶紧补充,【所以,我叫您赶紧回到原来的剧情线,去勾引男主们,这样您肚子里的假孩子,就能和原书里的真孩子无限重合,变成真孩子,然后……】
“反复从我肚子里爬出来,制造怪物军团,再让拯救世界的主角们把我杀了,喂怪物?”卿岱托着下巴,“你们觉得我是傻子吗?”
系统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我们对您这种觉醒产生自我认知,不想走原剧情的角色也有一定的补偿和报酬,不过,补偿和报酬具体是多少得视情况而定。】
卿岱低下眼看平板,不怎么用心地问:“视什么情况呢?”
系统嘿嘿一声:【当然是视您完成任务的情况咯,您完成得越好,越配合剧情,补偿和报酬就越多。我以前就见过,得到剧情结束后,到新世界享受自由生活的宿主。也有更厉害的,能指定世界的,宿主,您努努力,也能做到,现在虽然有点晚,但只要开始就来得及!】
系统元气满满地给卿岱打完气,却没听到她的回应,仔细一看,卿岱根本没认真听,又在研究她的解剖图。
【您难道不会对下一世能享受一辈子的自由而感到动心吗?】
“不会。”卿岱抬起眼,“我为什么要为了不确定的下一世,牺牲现在,去做怪物的孕母,无限繁殖……”她轻笑了一下,语气还是很淡,“如果一定要这样,那我会带着这个世界的每个人一起下地狱。”
“勾引主角?”卿岱若有所思,“不如利用你给我的信息,提前杀了他们,把他们做成我的作品。”她看向观赏缸,眼里又显出温柔的爱意。
系统被她哽得说不出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卿岱安慰系统,“我这么做,也能成为意图毁灭世界的反派BOSS,就看你们的主角团能不能先一步杀了我,拯救世界了。”
系统光是听她描述都有些害怕,而且它知道,越是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么疯狂的计划的角色,越是真的能做出他们说的那些事情。
它偷偷摸鱼时看的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那个,宿主,我们再商量一下。】系统伸出尔康手,【您先冷静,不要对男主们下手。】
它隐隐觉得,只要她想,那些在她面前很没出息的男主都会乖乖地,甚至很开心地让她把他们宰了。
雍野那个男主已经半死不活的了,而其他的那些男主不就在今天一个接一个,很不值钱地跑来
YH
找她了吗?她都没想搭理他们的。
这个世界,危!
大危!
【我先回复一下总部,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双方都能满意的方案。】系统决定先稳住卿岱。
系统还以为自己的缓兵之计用得挺好的呢,没想到,当天晚上,卿岱就行动了。
她挑出一张名片,按照上面的号码打过去。
系统能看到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观赏缸,可她传递给手机的声音却是有些惊慌的:“对不起,靳先生,您能帮帮我吗?”
“我好像被怪物盯上了,它们一直在我的脑袋里叫,让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现在所有人都因为雍衍和雍野留给我的财产对我虎视眈眈,除了你,我丈夫的老同学,我不知道我还能找谁……”
系统见她挂断通话,还强装镇定:【宿主,您这可就选错人了,靳以聿是男主里最让人捉摸不定,难以把握的那个,您突然找到他,还突然说了这么多话,和您平时的样子相差太大了,他一定会怀疑您,假装同意和您见面,其实不会出现,用这种方式戏耍您!嗯,对,就是这样!】
卿岱对系统笃定的推测反应依旧不大:“是这样吗?”她把手放在观赏缸上,注视着她的丈夫,过了一会儿,她转身把房间里的温度湿度都调节好,转身走出房间,将门随意带上。
走出地下城堡,来到和靳以聿约好的地点。
还没下车,她就看到了靳以聿修长的身影。
第38章 守寡
卿岱还没下车就看到了咖啡厅里的男人, 他实在显眼,坐在那里就能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她带着在她脑海里嘤嘤嘤的系统走过去。
靳以聿看着卿岱在他面前坐下来,她仍然戴着有黑纱的帽子, 黑纱下, 隐约可见的清冷神情和电话里无助可怜的声音完全没有关系, 如果不是确实是她本人来见他, 他都要以为那是诈骗犯用AI做的假声了。
可能是两者反差太大,靳以聿还真有些好奇, 无助和可怜真的出现在她的脸上,会是什么样子。
“卿小姐,不管你用什么理由想要见我, 我都会来的。”靳以聿帮卿岱点了茶, “我给你名片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来找我,只要你来, 其他都不重要。”
“我的目的也不重要吗?”卿鸢问,靳以聿穿着西装, 扣子系到最上,领带也打得是最守旧复杂的款式,却还是压不住骨子里的散漫劲儿, 再加上人实在招摇惹眼, 坐姿再矜贵, 还是会让人觉得他是个阅历丰富的花花公子。
靳以聿勾起唇, 沾了点笑意, 那双桃花眼就更不得了, 旁边有人看得失神,碰倒了什么, 引发了小型事故:“我和卿小姐以前几乎没打过交道,在这个时间,以这样的方式见面,目的都不能单纯,如果我对卿小姐来说是有利可图的,那是我的得偿。”
卿岱没再说话,抿了一下服务生端来的茶水,便把茶杯放了回杯垫。
靳以聿看她没再碰那杯茶,轻声问:“不合卿小姐的口味吗?”
“嗯。”卿岱抬起眼看他,雾气氤氲了黑纱,颜色稍微深了些,连带着后面的那双眼睛看上去都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了。
靳以聿也没再废话,结了账,起身,在卿岱起身的时候,虚扶了一下她的腰,免得她被桌角碰到,看她远离了那些棱角,便把手放下,举止非常绅士得体。
靳以聿带卿岱走向他的车,帮她打开车门,卿岱坐进去之前,开口:“去我那吧,你的茶我还没喝完。”
靳以聿顿了一下,接着眼里浮出笑意:“那更好了,可以让卿小姐在自己的家里一起试一试我的茶和我制茶的手艺。”
卿岱把地址告诉靳以聿,靳以聿没多问,搜索到路线把车调头。
车子开出去一段,卿岱好像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给你的地址能在地图里搜到吗?雍衍好像说过,我和他的家没被任何卫星地图收录进去,找起来会很麻烦。”
“是很麻烦。”靳以聿微微颔首,同意她的说法,单手打着方向盘的姿态慵懒放松,“但也不是完全解决不了的问题。”
那是卿岱在车里问的唯一的问题,后面她没再说话,只看向外面。
靳以聿对地下城堡隐秘而复杂的入口没表现出任何意外的反应,只是进门后,对客厅里挂的巨幅结婚照挑了下眉。
照片里的雍衍和真人没差什么,就算是拍这种照片,神色也冷冷的,也没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投向照片外的目光刚好落在门口,落在不被他允许出现在他的家里的男人身上。
虽然只是照片,但上面的人气场太强,眼神太冷厉,定格的一瞬,把这些都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直到他都不在了,他对外来者的敌意和鄙夷还是那么浓烈。
靳以聿全都接收到了,低头看换好鞋的卿岱,她也在那张结婚照。
语气斯文有礼,好听的声音却放轻,每个字音都勾着人:“在这里会让卿小姐睹物思人吗?”
卿岱的目光从照片移到她身边的男人脸上,给出肯定的回答:“会。”
靳以聿对她的回答很满意,那双蛊惑人心的狐狸眼微微虚了一下,倾身向她覆过来:“那就在这里吧。”
他的手轻轻拢住她纤细的后腰,稍微用力就把她抱在旁边的柜子上,和照片里她的位置重叠,他看着照片外的人笑了一下。
似乎也一点也不急,手撑在她的身边,还慢悠悠地与她聊天:“卿小姐拍照的时候都不笑吗?”
卿岱把帽子摘掉,黑纱脱离她的脸庞,她的眼睛再无遮挡,让人清楚看到里面是没有任何波澜的冰潭。
偏偏那毫无温度,神秘危险的冰面深处开着诱人的花,她看着靳以聿,懒懒地抬起小腿,脚面逆着纯黑西裤顺滑的布料向上:“靳先生做的时候都这么磨蹭吗?”
靳以聿在她取下黑纱的时候,有一瞬的失神,他并没有掩饰这一刻的落败,反而离她更近,离让他鲜少落于下风的眼睛更近。
他的气息越来越平稳,似乎是适应并克服了这个让他失态的难题。
轮廓非常性感的薄唇动了动:“没有都,卿小姐是第一个,不过,我设想过很多次,我觉得我是一个很在意开头,很喜欢慢慢磨。”他顿了顿,“蹭的人。”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像在和卿岱讨论怎么吃早餐会更健康,卿岱的语气同样也很平淡:“在设想里,靳先生应该没遇到过第一次无法坚持太久的问题。”
靳以聿眼里又显出诱人的笑意,看看卿岱,又看看照片,觉得她比照片里头要低了一些。
他直起身,低下头,鼻尖若有若无地蹭着她的脸颊:“要比一下吗?”
他发出这样的邀请,却没有任何挑衅自负的意味。
只是觉得好玩,友好地询问她是否也有同样的偏好。
“我的第一次和卿小姐的第一次。”都是第一次,但意义不同,“哪个更长久。”
卿岱没回答,或者说,她用另一种方式回答了。
靳以聿微微皱起眉,身体也弓起来,脸上的从容暂时凝滞,不过很快就又回来,变得更加惬意愉悦,也更疯狂放,荡他没阻止她“抢跑”的手,还是温吞轻缓地,吻着她的颈间,让她将肩颈的流线舒展开,抬起头,和她身后的照片重合。
他这么不紧不慢地专注做自己的事情时,按在柜边的双手慢慢攥紧,指节沁出越来越浅淡的玉色。
离失败的线越来越近。
可他还是无所谓的样子。
游戏对他的乐趣,绝不在于最后的输赢。
而是过程里的拉扯,但这不代表他会放任自己失败。
他最喜欢的就是触底反弹,绝地反击。
第39章 守寡
不像有些雄性格外在意这方面的胜负, 靳以聿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从过程中学习更多的新知识上面,明明在极力压抑克制,不让自己爆
忆樺
发太恐怖的力量, 表现得却很从容, 精准地踩着自己快要失控的边缘向她认输。
声音除了染了淡淡的欲, 意, 连喘都没喘:“卿小姐,我输了。”
“是吗?”卿岱除了耳垂有些红, 和一开始没什么变化,看着他手上的水色,眉眼仍然冷清淡定, 目光往下, “靳先生,我什么也没看到,你在故意让着我吗?”
靳以聿拿起纸巾, 低头仔仔细细地帮她清理,看到自己留下的指印, 他顿了一下,抬头,桃花眼笑意勾人:“看在我和你丈夫是老同学的份上, 就给我留点体面吧。”他低下头, 气息把她的碎发吹得微微荡起, 唇就在她的耳边, 却没有落下, “卿小姐全程都没有碰我, 而我只是看着你的眼睛,就已经这么狼狈了, 胜负还用分得那么清楚吗?”
“既然不用分胜负,靳先生又何必要开始呢?”卿岱眼里显出点笑意,懒洋洋的,也不走心,却让靳以聿看她的眼神认真了一些。
“原来卿小姐真实的样子是这样。”他先是仔细地看她漾起笑意的眉眼,接着勾起唇,没有掩饰自己的走神沉迷,“真叫人着迷。”
平时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突然如此发自肺腑的夸奖,实在具有迷惑性,似乎连靳以聿本人都分不清真假。
“我真实的样子?”卿岱又笑了一下,这次比刚才稍微认真了一点,“靳先生用什么样子对我,我就用什么样子对你。”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着靳以聿颈侧的血管,放轻声音,“我最真实的样子,在我丈夫和我的房间里,靳先生想去看看吗?”
靳以聿进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想好离开的时间。
如果答应她的邀请,就会超过他计划里的时间,靳以聿安静片刻,直起身:“抱歉,卿小姐,今天只能到这里了。”
被拒绝的卿岱也没太大反应,放下手,让靳以聿把她抱下来:“嗯。”
靳以聿把衬衫整理好,想到什么,问:“卿小姐赢了我,需要胜利品吗?”
“不需要。”卿岱没再看他,抱着手臂站在婚纱照前面,不知道在看照片里的哪个人。
靳以聿看到自己的影子也映在里面。
“虽然我知道卿小姐要的不是这些,但目前我觉得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如果以后我能开发出自己的更多用途,我也会不会对卿小姐有所保留的。”
靳以聿走之前留下了几个文件夹,卿岱上楼前打开看了一眼。
大概是生意上的事情,他向她伸出橄榄枝,要和她合作,以此稳固她在雍家的地位。
确实不是她想要的,但她也不会拒绝,卿岱联系了雍野留给她的手下,把这些交给他们去处理。
系统在卿岱的脑海里瑟瑟发抖地出声问:【如果刚刚统子没有求宿主手下留人,您是不是就,就真的要把他杀了?】
“怎么会呢?”卿岱反问,“人怎么能杀得了怪物?”
这个反问,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系统哭唧唧,别人不知道,它还不知道吗?它的宿主想要谁的命,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
而且,怪物对她来说算什么?刚刚靳以聿动情时,把两肋的命门都露给了她,她的指尖在那里擦过好几次,每次他都没有反抗,每次都把它吓得要死。
只要她想,那几次里,她可以杀死靳以聿无数遍。
系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受到的惊吓过度,它还生出一种错觉,感觉靳以聿知道,或者隐隐猜到它家宿主想要什么了,所以才会把命门一二再而三地放到她的手下。
他不怕死吗?
系统想哭,它怕他死啊,男主死了,这个世界就完了,这个世界那么特殊,一旦崩塌,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现在它只能……系统纠结了好久,终于在卿岱泡澡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冒出头:【宿主,我们各退一步,做个交易吧,好不好?】
第40章 守寡
【我可以帮你跟总部申请, 把你肚子里的“孩子”取出去,作为回报,你还是要根据剧情勾引各个男主。】
卿岱从浴缸里出来, 随便擦了擦头发, 便进了密室。
她坐在灌满福尔马林的观赏缸对面, 背对着它调配香粉, 观赏缸里诡丽的尸体陪着她,一如曾经她的新婚丈夫也会在她的身边看她调香, 她回应了系统的提议:“‘孩子’取出去了,结局怎么办?”
【结局那也没办法了,当务之急, 是稳住宿主你。】系统很无奈, 【如果你真的一高兴,把哪个男主做掉了,这个世界连到达结局的机会都不会有。】
“你确定能申请到吗?”卿岱放下燃起来的香, 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应该……没问题吧?】系统自己的口吻都不太自信, 【没关系,统申请统的,您继续和靳以聿苟且, 不, 相处, 不影响的。】
卿岱没有拒绝系统双线并行的提议, 但她也没再主动联系过靳以聿, 靳以聿除了每天会给她发一条客气又守矩的问好信息, 也没有要和她再见面的意思。
这些天,卿岱还继续在密室做她的事情, 把系统急得上蹿下跳,又不敢轻易打扰她。
卿岱的生活很平静,平静得都有些诡异了。
新闻里倒是出了大事,卿岱吃晚餐的时候,所有台都在滚动播出同一则新闻。之前她看过的,为庆祝节日到来,筹备的烟花集会出问题了。
死伤非常严重,而且凶手还逃窜到市区里了。
卿岱看着镜头打了厚厚马赛克的现场直播画面,打了那么多码,可仍然让人觉得有刺鼻血腥味从那些模糊的色块下溢出,隔着屏幕都能闻到。
这次事情太严重,一直被封锁的消息,通过各个渠道慢慢泄露出来,越来越多的人在讨论怪物。
当这个词被设为违禁词后,讨论gw的人反而更多了。
卿岱这边仍然无事发生,就连以前在暗处窥探她的视线好像都消失了。
直到,她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对方声音很好听,语气稳重温和:“卿小姐你好,听孟女士说,你对我的实验室感兴趣,想要了解一下它。”
听到卿岱给出肯定的答复,对方很痛快地邀请她:“不知道卿小姐什么时间方便,我派人接你到实验室。”想到什么,他顿了顿,“我应该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姓原,单字名柏。”
这个名字卿岱听过,首先这个姓氏就不一般,它代表的家族,地位和雍家和差不多,只不过势力更偏向于国外,而且主营方向和雍家重叠不多,主要是科研。
而原柏就是原家最年轻有为的家主,卿岱在婚礼和葬礼的宾客名单里都见过这两个字。
最后,就是系统,它在念叨男主名字的时候,提起过他。
卿岱把燃烧殆尽的灰粉倒掉,又拨了一勺刚配好的。
香气飘出,有些让她失望,她低下眼睫:“明天一天我都有时间,看你方便,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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