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做真的只是为了演戏吗？”X教授问, 移开受到威胁的王棋，“你是不是在试探正义联盟的反应？他们也想要你的支持，你知道的。”
“他们当然想, ”万磁王将士兵进到底线, “并且，我认为他们至今没有找我们, 是因为希望能够储备我们的力量。”
超人军如今是众矢之的。
如果变种人早早地加入这场战争，那么他们双方，都会被互相的声誉所拖累。
超人包容、开放、不求助的态度，使万磁王统治的变种人国度也对他很有好感。
在X教授继续规避后，万磁王升变的士兵走了个狠招, 暴露出自己的王棋。X教授可以尝试单纯的躲避, 也可以尝试去吃他的王棋。
这两者没有孰优孰劣，因为在接下来的几步之内，局面还会瞬息万变，哪怕他们都是执棋的高手, 也无法保证未来的走向。
教授看着棋局思考, 万磁王静静等了一会。
“你不喜欢我的决定。”他最终说。
“这不关乎喜恶。”X教授回复，“这只是太危险了。”
“想要赢得棋局, 就要掌控主动权，查尔斯。”万磁王意有所指地说，“如今已经有人投入了全部筹码, 假如现在还不是时候, 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动？”
他没有动作, 但棋子自行上前, 吃掉了迟迟未动的白方王棋。
“世界不会等着我们, 而我们本身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X教授看着突然结束棋局，轻叹了一声，并没有生气。
“所以，你为什么不去和艾彼相认？”他问。
他曾经在很久以前，翻看过艾瑞克的记忆，看过他的半生。
里面有一个仿佛能够预言未来的女性，名叫艾彼。
万磁王很久以前去找过她，虽然他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每次擦肩而过相似的女性时，他都希望是她。
但是，数十年的时间过去了，直到现在，才出现了一个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她幸运地从核爆中活了下来，之后被卷入历史洪流中，他们平行地生活在这个世界，只不过他已老去，而她丝毫未变。
为什么艾瑞克·兰谢尔，曾经的马克思，不去试着与她相认呢？
戴着紫色头盔的万磁王笑了笑：“你无法阅读我的大脑，也应该能猜到。在我这个年纪，最不希望的，就是惊扰故人。”
如果相认只能带来离别，又有什么意义。
有些人死去了，被埋在坟墓之下，有些人还活着，仿佛穿越时空。对于他来说，两者都是不能企及的东西。
他只希望，自己没有令他们失望。
……
「这里是神盾局，美国队长。」商场的电视又开始统一播放相同的频道，「就在今天，就在刚刚，我们的一个安全屋被X战警袭击了。很显然，他们已经变成了超人的先锋队。」
相比最开始的志气昂扬，这一次，他的声音沉痛了很多。
「我们没有做任何应该被如此对待的事，我希望所有良心仍在的人，能够帮助神盾局，我们需要——」
一道雪花插进他的画面。
屏幕转换，另一个视频突然出现。
那是一段第一视角的旅程，一开始，人们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直到他们看见，画面中的数千人齐声大喊“九头蛇万岁”。
瑞雯走进多媒体教室，X教授和万磁王显然正在欣赏他们的视频制作效果，她没有打断，只是抱怨道：
“纳米摄像镜片弄得我眼睛很不舒服，谁跟汉克说一声还需要改进，嗯？”
X教授笑了笑，那对纳米镜片巧夺天工，任谁仔细看也发现不了。不过，魔形女这辈子都没带过美瞳，可能异常敏感，她都是直接改变虹膜颜色的。
“抱歉，提供镜片的并不是汉克，而是蝙蝠侠，恐怕他是单方面联系我的，我没法帮你转达。”
魔形女思索地哼了一声：“所以你是蝙蝠侠那边的，艾瑞克是超人那边的，而我刚为了蝙蝠侠把与超人敌对的间谍组织玩得团团转……”
“这让我成了哪边的呢？”她笑着问。
“我不是蝙蝠侠那边的。”X教授无奈地纠正道，“我们还有学生要保护，学院不站队，瑞雯。”
“也许，也许。”瑞雯随意的说，准备离开，“但我们在大都会生活得挺好的，要想继续在这生活下去，超人可不能输啊。”
“你受伤了。”万磁王敏锐地说，一眼就看出瑞雯的走路姿势不太对劲。
瑞雯愣了一下，随后耸耸肩：“他的宝贝学生干的，我真该把那段视频也播放出来，让他们好好社死一把。”
“他们是被蛊惑了。”X教授维护道，“我想，在我们揭露真相后，他们应该会去向你道歉的。”
“希望如此吧。”瑞雯不在意地说。
瑞雯拍摄的视频，确实揭露了神盾局的真面目。
从那天以后，电视上再也没有了美国队长的夸夸而谈，人们也终于发现，神盾局的所作所为和他们的声明并不总是一致。
超人军重新赢得了声誉上的战果，然而，在真正的战场中，战斗却变得更加严峻。
九头蛇不装了。
他们本来为了正面战场能吸引更多局外人为他们打前锋而隐藏自己，现在，既然事情已经败露，那就没有继续伪装的必要了。
他们在九头蛇自己的组织中，依然一呼百应。
之前不能使用的高杀伤性武器，和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对劲的众多反派，终于能在战场上与超人军厮杀来回。
这场战争，瞬间变成了毫无正义的实力之战，没有人会再在意舆论的声援，因为声音不再能保留性命。
史蒂夫穿上了九头蛇队长的服装。
他更加英气逼人了，却也更加变得不像史蒂夫。
红色的九头蛇盘桓在他胸前，黑色的制服像是被燃烧殆尽的灰烬。
现在，没有人会错认他了。
在他毫无人性地指挥九头蛇士兵破坏各地基础设施，打击超人军的存在的时候。
另一个人，掌控了阴影下的世界。
蝙蝠侠开始入局了。
在九头蛇自己并不知道的掩护之下，蝙蝠侠开始趁火打劫。
他抢劫了卢瑟的氪石储备，那本来是用于制作超人药的。而正义联盟有理由相信，蝙蝠侠也是想用它们做同样的事。
“你必须决定要不要保留剩余的氪石。”卢瑟紧跟着超人的脚步，被他身上的硝烟味刺得忍不住咳嗽。
“我们难以保证其他氪石完全不会被他找到。”卢瑟直白地说。
蝙蝠侠在沉寂的时候，做了大量难以想象的工作。
他率先搞清楚了神盾局的真相，逼迫他们露出真面目，随后才开始自己的行动。
从而使超人不得不在两害相权中取其重，优先解决九头蛇带来的麻烦。
如果超人雷厉风行一些，很快解决九头蛇，这个窗口期将会非常短。
所以他一定会在近期有大动作。
超人知道这一点。
他必须做下决定。
“销毁所有氪石。”他用一种深海般的声音说，“告诉所有人，只要看见氪石，就立即销毁它。”
他看向艾彼。
“同时，如果有任何人保留氪石，或知情不报，都要受到审讯！”
氪石是他最大的弱点。
他不能让自己的弱点留存着，还变成敌人的武器。
他必须保证自己是无敌的。
“剩下的超人药怎么办？”艾彼问。
超人闭了闭眼。
“保留已有的超人药。”
“——我们要和九头蛇进行决战。”
这场战争集结了双方最强的兵力，也不出意料地耗尽了双方的超人药储备。
没有人能无伤地走下战场，九头蛇队长在战争中伤害了无数人，超人和他对决，最终却让吃了超人药的他跑掉了。
这让超人对企图拥有氪石的人更加怒不可遏，他的管制遍布大洋大洲，所有人都遭到了搜查，从此以后，地球上再也没了“氪石”。
氪石成为禁语。
它有价无市，只有超人真正的敌人敢于拥有它。它渐渐成为了黑市里的秘密，成为不再存在的东西。
和氪石一起消失踪迹的，还有九头蛇。
九头蛇在一开始并不是一个完全隐秘的组织。
早在超人游历世界，寻找自己的出处的时候，就经常会听见“九头蛇万岁”的低语。
伴随而来的，一定是某种不幸，市长出行遭遇车祸，□□会计食物中毒……所以他曾经意识到他们的存在，也打击过他们的地下活动。
但在超人自立名号之后，百年来渐渐兴起的九头蛇就愈加小心，他们知道和“英雄”作对的下场，不愿意重蹈二战末尾的覆辙。
如今，九头蛇一击未成之后，再次成为了世界上最隐秘的组织。
艾彼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找到九头蛇队长。
世界上依然有很多人，一厢情愿地希冀着美国队长才是正义，希冀着他所代表的旧世界，能够打败超人。
甚至艾彼还接到了一个【唤醒真正的美国队长】的任务。
这个任务一开始是B级，后来是C级，没一天又变成B级。
显然是根据九头蛇队长在战场上的残忍表现而在波动。
艾彼没有自信能完成任务，所以一开始并不打算接。
在如此紧张的战局中，让她去洗白九头蛇队长，就算拿着漂□□，也不可能成功啊！
而且，他只是个克隆体而已，被九头蛇灌输了一切思想与记忆的克隆体，根本是无法扭转的。
知道这项任务不会有结果的艾彼，为了不再被系统提示打扰，还是接下了任务。
找到九头蛇队长后，他会被公开示众。
只有这样，才能掐灭人们不切实际的希望。
第102章
九头蛇队长现在如同超人军的跗骨之蛆。
他不再是一个, 而是很多很多个克隆体。
艾彼的任务更加不可能完成了，这么多九头蛇队长要怎么洗白？光是处理他带来的叛乱就够复杂的。
超人军的基地分散在世界各地，而他、以及他的克隆体们全都可以突入各自的小战场, 导致艾彼的监控出现了各种混乱。
他们一开始搞不懂九头蛇队长到底是怎么移动的, 哪怕有瞬移，他的行动也太过频繁、太过高效。
后来, 他们发现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一个九头蛇队长。
对于要捕获他的人来说，这本来是一个好消息。
但正义联盟的力量因此而分散，每一个战场都没有得到百分之百的结果。
在清除克隆体们的干扰的同时，正义联盟意识到，他们必须集中力量。
只针对一个, 最有可能被抓获的目标。
监控小组正在区分不同九头蛇队长之间的动线, 预测其中一个的目标，才能够向正义联盟报告他的方位，截住他的路径。
“这个在梵蒂冈的家伙有一个长胡子的助手，他一直针对宗教目标, 接下来的目的有可能是……”小组成员边查边说。
“我标记了一个头盔上有热视线划痕的队长, 谁的监控里有这道划痕？”另一个队员喊道。
他们互相合作，经过AI的比对, 迅速划分出三条不同的动线。
艾彼站在队友身后，和他一起查看另一条监控。
“等等，”艾彼突然压低身体, 仔细查看画面, “倒退一点视频。”
画面中，一名九头蛇队长正在和超人军作战。
只见他一脚踢飞了一个躺在地上呻|吟的超人军士兵, 只为拿走士兵压着的步枪。
艾彼：“他刚刚是在帮他吗？”
队友奇怪地：“哪里？”
艾彼把画面慢放。九头蛇队长的腿击中了趴伏的超人军, 将他踹飞, 一颗子弹划过同一个位置，他低下身体捞取武器……
“这里。”艾彼指着这个画面，“他帮这个人避开了子弹。”
“这不是把他踢开好拿枪吗？”队友不假思索地说。
毕竟，那可是九头蛇队长。
杀人不眨眼，毫无同情心，就算有，也是分给九头蛇们的，不可能对着超人军士兵。
应该。不可能吧？
两人默默对视。
队友的额头开始冒汗：“是、是为了自己吧？”
他连忙再次查看这段视频，仿佛急于稳固自己的世界观。
而艾彼，开始注视系统的任务栏。
难道说，在众多克隆体里，真的有一个可以洗白的个体？
她的心又怦怦跳起来，仿佛在催促她做出决定。
她要让这个克隆体泯然于所有九头蛇队长之中，被正义联盟在某一天所打败吗？
还是说，她要抓住这个不知道是如何产生的希望，去给他另一种机会呢？
她看向繁忙的监控室，意识到自己必须抓紧时间。
……
“你是谁？”一个男人问另一个男人。
他们共享着同一个容貌，支配着同一种力量，对方就是自己，而自己也是对方。
男人在问的时候，已经开始了攻击。
因为他发现了这个人与他们的不同。
“这真的很难解释。”那个与众不同的人说，巧妙地接下了攻击。
“你不能背叛九头蛇，”攻击的人轻声斥责，“我们不能背叛九头蛇。”
他的攻击被一一化解，在一次失误后，他被那人的手臂卡住脖子。慢慢地，他在窒息中晕了过去。
“我说了，这真的很难解释。”
史蒂夫·罗杰斯说。
穿着九头蛇制服的他放开了同样穿着九头蛇制服的另一个史蒂夫。
他轻微地喘了几口气，站起身，拿起桌边的头盔。
这个金属头盔上插了数条电线，从一个护具变成某种针对头部的仪器，它可以用来灌输九头蛇的洗脑电流。
每个九头蛇队长都需要定时地进行思维清洗，他们服从到可以自己进行这项活动，史蒂夫得以与这个史蒂夫私下一对一见面。
这个头盔同时还可以提取记忆，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改装，史蒂夫熟练地完成了操作，把头盔戴到晕倒的史蒂夫头上。
片刻后，他取下头盔，查看自己刚刚提取的记忆。
“……”他找到了。那隐藏在纷乱的九头蛇行动中的一丝线索。
史蒂夫摘下头盔，心情复杂地看着地上失去意识的自己。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自己能够就这样路过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物，并且毫无所觉。
这就是，假如他被九头蛇抚养长大的样子。
史蒂夫在头盔上操作了几下，删去刚刚对打的时间段，重新将头盔戴到晕倒的史蒂夫的头上，覆盖他原有的记忆。
做完这些后，他戴上另一个头盔，隐去自己的面容，不去看金属滑动门上倒映的九头蛇身影，走向飞机库。
“抱歉，队长，变种人检测。”他在飞机库门口被拦截，一个特工用检测棒戳了戳他，检测结果显示安全。
史蒂夫迈上飞机，在这里，只要他还是九头蛇队长，就拥有最高权限，所以他命令飞行员：“不去瑞士，飞西伯利亚。”
“可是西伯利亚的基地已经废弃了？”飞行员向他确认。
“我知道，”史蒂夫的眼睛沉沉地看着视窗，“但有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必须去取。”
飞行员不再多话，遵循命令起飞。
他们升上高空，推开稀薄的大气层。
……
艾彼即将做一个史上最令人心痛的举动。
那个怪异的九头蛇队长比其他九头蛇队长更加神出鬼没、难以捉摸，他们找不到他的动线，只能先行放弃。
对于监控小组来说，解决九头蛇才是最高优先级。而对于艾彼来说，她必须在事情还没有不可挽回的时候找到他。
所以她想到了一个能定位他踪迹的方法，但这非常令她心痛。
她要撤销B级任务，重新接取C级任务。
这件事能否成功还要看她的运气，因为没人知道这个B级任务还会不会变成C级。
【我感觉你又进化了。】系统感叹道。现在就连点数都无法撼动艾彼的决心了。
【别说了，我的心在滴血！】艾彼闭着眼点下确定。
任务栏中的B级任务消失了，过了一会，一个新的任务出现。
同样的任务名称，但级别是C级。
系统直接帮她接取了任务，它打开任务详情，看向任务地点。
【西伯利亚？范围有点太大了吧？】系统将世界地图展示出来，代表西伯利亚的土地几乎横跨亚欧大陆，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北地上悄然伫立。
【等等，之前变种人不是攻破了一处九头蛇在西伯利亚的基地来着？】
【是的。】系统将位置标识出来，【这处九头蛇基地是魔形女侵入的那个，后来你们去搜查的时候已经被废弃了。大门永久关闭，没有九头蛇的密语谁也进不去。】
【我们抓住了美国境内的九头蛇，这一处倒没怎么在意。】艾彼思索着说。
任务地点和九头蛇基地的位置重合，艾彼不觉得这是巧合。
她临时请假，直接用瞭望塔的传送功能定位到西伯利亚。
白雪皑皑的世界，只有北风呼啸的声响。艾彼忘了穿保温服，纯靠体质顶着冷风前进。
九头蛇的基地大门就在眼前，在茫茫白雪中，它只是一个微微拱起的黑色钢砖矮墙，仿佛巨龙合拢的眼睑，暗示着来人雪下有多么庞大的身躯。
艾彼努力向前，把半身高的积雪扒出一条道路，心中希望自己没白来。
当她走到大门的正对面，她突然发现，那黑色的钢砖不是大门，而是黑黝黝的内里，大门早已被打开了！
艾彼赶忙跑过去。
无法被打开的基地大门此时完全洞开，无人看管，地面上一道脚印延伸进内里，仿佛刚从积雪化为水迹。这里的确有人来过，就在不久前。
艾彼存档，拔枪，想到对方是友非敌，决定先用瞌睡弹。
她沿着脚印往里走，用手电筒照亮身前的道路。空空荡荡的回廊丢远了门口的呼啸声，渐渐只剩下一点脚步铿锵。
脚印越来越浅，水迹已经形不成完整的图画，就在艾彼觉得自己要失去线索的时候，她路过一道转弯。
一双手突然夺过她的手枪！
艾彼有所准备，但对方的技巧和力道无懈可击，她无法与其相匹敌。
她只好暂时放弃手枪，转守为攻，与对方近身战斗。
然而，黑暗中的另一个人也拥有高超的格斗技巧，艾彼很快理解了对方为何会优先卸掉她的武器——他把她拖进了自己擅长的领域。
掉落在地的手电筒被踢起一个弧度，光线旋转下，艾彼看到对方的发色。
是金色。史蒂夫？
一念之下，艾彼的进攻心态不再那么凸显，她将双臂收回到身前，准备进行格挡。
然而对方也停了下来。
“你是谁？”他问。
“你是谁？”艾彼也问。
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对她来说可比他要大得多，如果他自认九头蛇队长，那艾彼干脆直接读档，在大门呼叫援助。
如果他不知道自己是谁，那就还有救。
但史蒂夫没有回答。
他顺着手电光散射出的光亮，看着艾彼，轻声说：“我认得你的脸。”
对对，艾彼心想，我的脸上过电视。
你的脸也上过不少。
所以他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艾彼问。
也许这个问题会是一个突破口，毕竟正常的九头蛇队长，哪怕不是前呼后拥，也不会孤身一人，她希望能够通过对话，和这个克隆体建立一点信任关系。
然而对方没有回答，反而伸出手掌，突然按住艾彼的嘴。
“嘘。这里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静谧的地下通道中，连一丝微风都没有，空气早已沉滞多时，很难供人呼吸。
通道深处，却传来极轻的、有规律的，按键打字声。
第103章
人一旦把注意力放在细小的背景音上, 就容易忽略眼前的事物。
狭窄的通道本身也太暗了些，史蒂夫捂住艾彼的嘴后，她就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了。
天花板慢慢划动降下一个庞然大物, 一米长的枪口以圆形排列了八个, 冷银色的枪身从折叠猛得展开，发出金属撞击声。
两人同时倏然回头, 看向通道内的机枪。
“跑！”史蒂夫立刻大喊，将压着艾彼的手掌移开，推了她一把。
艾彼迅速迈过转角，史蒂夫紧随其后，一排子弹射在他们身后, 从地面延伸到墙体。
天花板上的机关枪无法移动, 然而，并不是只有那个通道才有枪。
近在咫尺的地方，墙面打开，另一把机枪横向展开, 继续瞄准两人。
艾彼反应迅速地继续向前跑, 随着她的脚步，一面面墙壁打开, 再也没有角落可以说得上是安全的。
史蒂夫似乎认为是自己惊动了基地的防御系统，一直跟在艾彼身后，伸手护着她。
如果有子弹, 会先打到他的背上。
他们的速度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及。
艾彼在奔跑的途中, 用余光扫视史蒂夫的外表，枪口的闪光此时恰好形成了一道道强光, 让她得以将他周身看清。
他的身上没有带武器, 而艾彼的手电和手|枪也遗失了。
这真是巨大的劣势, 更不用说他们现在迷失了方向，或者说艾彼迷失了方向。
“你到这来是做什么的？”
“找人。”史蒂夫很简洁地回答。
“找这个要杀死我们的家伙？”
远方的打字声依然在继续，而且每一小节都会带动一个机关的启动，艾彼不得不怀疑是这个打字的家伙在追杀他们。
而她也一直在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跑。
“不，我觉得不是。”史蒂夫低声说。
他们到了一个新的通道，黑色墙面变为了白色，一间间全透明的实验室排布在两侧，机关枪停止射击后，四周陷入黑暗。
“我觉得我们不要进去比较好。”艾彼说，“这种地方的机关很有可能是毒气。”
“同意。”史蒂夫认可得说。
“我们刚刚跑过的通道像是一个回形，因为一直在向右转，打字声如果来自于中心，我想这是他故意移动了墙面，来拖延我们抵达中心的行程。”
艾彼向墙面摸索，实验室附近的墙是一种特殊的材料，并不坚硬，更注重缝隙之间不会泄露气体或液体。
她在一块有轻微凹陷的墙面停下，直接击拳打穿了墙体。
一道道电火花噼啪闪烁。
艾彼拿出打火机，为自己点亮一簇火光，她仔细查看着电线，一只手接过了打火机。
史蒂夫帮她照着光，她用两只手挑选出两根电线，将它们对接在一起。
灯光亮起，所有电源都接通了，史蒂夫关掉打火机，还给艾彼。
虽然被打开的墙面不是隐蔽通道，但也给他们照亮了道路。
这段并排在两侧的实验室通路实际并不长，很难有什么机关能困住他们，艾彼和史蒂夫向前走，找到一个电子面板。
“等一等。”史蒂夫说，从身后拿出一个九头蛇终端。
他将终端连接到面板上，迅速的操作后，一道暗门打开了。
这就是艾彼正在找的捷径。
这道捷径看起来通往地下，但方向延伸到打字声所在的地方，他们并不清楚它通向哪里，但比被机关追杀要好。
“等等，”下去之前，艾彼拦了一下史蒂夫，“在这之后，你要保证我们能好好谈谈。”
“可以。”史蒂夫笑了一下，“我向你保证。”
九头蛇队长的保证不能当真，但美国队长的能，所以这件事结束之后，艾彼要么得到100%的对话机会，要么得到0%。
她又得赌，幸好这个史蒂夫目前给她的印象还不错。
史蒂夫率先跳了下去，艾彼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在留了几秒后也跳下去。
这节隧道看起来倒仿佛比正常通道还要安全，不仅没有任何声音，而且每隔几米就会有条状顶灯。
唯一的问题是——这隧道是个无法停止的滑梯。
艾彼脚冲下躺在滑道上。
隧道的长度远远超出她的预计，但前进方向是笔直的，并不像是要将人困住，反而更像是迫不及待地把人运输到哪里。
一闪而过的顶灯频繁地刺激着艾彼的双眼，她渐渐闭上眼睛。
她随即站到一处地面上。
史蒂夫就在她身旁。
他看起来也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眼前是一道复合木板的门，中央有长方形的磨砂玻璃，看起来又朴实又正常，和九头蛇基地的黑铁风格简直是天壤之别。
「欢迎来到佐拉博士的九头蛇剧场。」一个怪异的男声说道。
“佐拉。”史蒂夫对这个名字有很大的反应，几乎立刻绷紧了肌肉。
艾彼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提问。
因为这个声音显然还没有说完自己的话。
「今天，我们荣幸地请到了两位演员！一位女主角，一位男主角，让这一时刻变得非常完美。」
艾彼抬头查看他的声音是从哪传来的，但白色的天花板上没有音响。
「他们知道自己的剧本吗？显然不知道，但佐拉博士会好心地提醒他们，因为所有故事都在他的话语里。」
「现在，女主角打开了面前的门。」
艾彼挑了挑眉，对于这种婉转的命令方式很感兴趣，但史蒂夫伸手让她后退，自己上前打开了那扇门。
就和这扇普通的门一样，被打开的房间也是个普通的房间，里面有一把椅子，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台老式电脑。
在椅子的对面，还有另一个同样的板门。
「我们的主角显然还并不熟悉这里的演出方式，他们选择让男主角来打开门，但是没有关系，只要故事继续进行即可，每一个故事都有它自己的结局。」
那个声音娓娓道来。
艾彼当然不可能就这样任他发言，但她四顾之下竟然找不到突破口，所有墙壁都是实心无缝的墙，除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天音，只有门扉看起来像是出路。
比起在这里听对方一句一句讲解来说，还是自己行动更快一点。
艾彼直接走到另一扇门前，压下门把手。
但显然，这个地方不会轻易让他们行动。
这扇门并没有被开启。
但艾彼也并未因为擅自行动而受到惩罚，在这点上，对方倒很宽宏大量。
他甚至根据艾彼的行为编了一段话：「女主角的行动力显然更加强大，她直接走到了下一个房间的门前，准备跳过我们的开场。但是，门纹丝不动。」
“你知道他是谁？”艾彼转头问史蒂夫。
她没有直接与天音对话，是因为对方的语音中有着微妙且明显的电流感，比起人类在话筒前说话，更像是机器的电子声音。
“我知道。”史蒂夫沉声回答，“一个德国的九头蛇遗传学家，他在二战时就已经是中年人了，不可能活到现在。”
天音对史蒂夫的这段话并没有反应。
“哦，真的？”艾彼看了看眼前活蹦乱跳的二战英雄“史蒂夫·罗杰斯”，用一种不怎么相信的语气问。
史蒂夫无奈地按了下额头。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他说的？”艾彼诱导道。
史蒂夫顺从地发出疑问：“佐拉，要不要跟我叙叙旧？告诉我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没有人回答。
艾彼不得不开始回忆这位“佐拉博士”从一开始到现在的话语。
然后她发现，答案似乎就在其中。
“完成这个故事，达到结局，就能够离开这里？”
“什么？”史蒂夫还没有跟上她的思路。
艾彼想了想，干脆举了些电影中的例子：“你有没有看过电锯惊魂？心慌方？……饥饿游戏？”
史蒂夫，摇头，摇头，还是摇头。
给艾彼整不自信了，难道这个世界没有这些电影？
“但我有点明白了。”史蒂夫说，饥饿游戏的游戏两字显然启发了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得根据他的指示完成任务。”
“算是吧。”艾彼只好说。
此时，天音出现了。
「佐拉剧场准备了无数个故事，在他的超级大脑之中，男女主角的任何行为都不会超出预计，所有旁白都预先写好了稿子，等待你们的演绎。所以，我们开始吧？」
佐拉的话又透露出一点信息，艾彼正要说话，史蒂夫却突然说：“等等。”
他抬起一只手，用另一只手折断了一根手指，而他看起来毫无触动，就好像断掉手指的不是自己。
“我感觉不到疼痛。”史蒂夫说。
艾彼的大脑中闪过一道火花：“这不是现实世界！？”
他们是什么时候被转移的！
无法停止、笔直下滑的隧道难道是一个催眠机器？
当他们在这里被人观赏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在现实中只是一块任人摆布的鱼肉，而现在，时间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
“我们不能再耽误了。”艾彼提醒道。
史蒂夫看着她，像是在确认她是否是真人一样。但他自己，绝对想象不出来艾彼的样子。
他们同处于一个虚幻场景中，就像艾萨克·阿西莫夫的科幻小说一样。这不是梦境，而是一个精巧的人工游乐场。
“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史蒂夫问，并对身边有一个真实的、可靠的队友感到幸运。
“哦，”艾彼突然想起来，“我刚刚想说，也许我们不应该顺着他的提示去走，而应该去做那些他预料不到、毫无准备的事。”
“也许这样能够提前打破这个幻境？”
第104章
“我有点不太相信他会放我们出去。”史蒂夫说。
“我也是, ”艾彼轻声地说，悄悄跟史蒂夫对了下眼色，“但是为什么是这种形式？你说他是遗传学家, 可这种东西, 和遗传学一点关系都没有。”
史蒂夫这时才反应过来，跟随敌人脚步的同时也是在了解敌人。他眨了眨眼, 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们达成共识，回到房间中央，桌面上唯一一台能联系外界的电脑让人很想操作一下，于是史蒂夫坐下，点击键盘。
屏幕如约地亮起了, 上面显示的却不是操作系统, 而是黑色画面。在屏幕左上角，有几个像素文字。
姓名。
史蒂夫想了一下，打了一个A。
「你必须有一个正经名字，才能担任本场演出的男主角。」
字母A消失了。史蒂夫犹豫了一下, 打上自己的全名。
「好的, 史蒂夫……罗杰斯，让我们把所有“男主角”替换掉。」
在史蒂夫的名字之下, 又一行文字出现，写着“姓名”。
艾彼弯腰和史蒂夫换座位，打入“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莱恩·邓布利多”。
这可是个非常正经的名字。
史蒂夫不太赞同艾彼使用这么长的名字, 因为这会拉长旁白的朗读时间。
但旁白却说：「好的, 女主角，艾彼, 改好了。」
这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佐拉看不见他们打了什么字？而且, 他还知道艾彼的名字。
他缓缓和艾彼对视了一眼，艾彼用眼神告诉他“不要着急”。
在这之后，也许他还会暴露出更多线索。
旁白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两声。
「这就是这个故事的开始——史蒂夫·罗杰斯，一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打字员，他的工作就是每天坐在电脑前打字。」
艾彼站起身，史蒂夫只好再次坐下，假装自己正在打字。
按键的声音非常令人耳熟。
「史蒂夫有一个监督他工作的女上司，她总是追着史蒂夫跑——以一种非罗曼蒂克的形式。」
艾彼伸手拍了拍史蒂夫，假装自己在督促他。
「就在此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为了不干扰史蒂夫的工作，艾彼亲自上前查看。」
那扇无法打开的门晃了晃，发出不自然的声音。
艾彼走过去，直接打开了门。
一股雪花扑面而来，伴随着的，是吭啷吭啷的火车跑轨道声。
艾彼啪得一下把门合了起来。
你们这是什么剧？场景也太跳跃了吧！
“怎么了？让我看看。”史蒂夫站起身。
「史蒂夫上前帮助艾彼，他打开了门。」
门外是远山和白雪，他们所在的房间是火车的一节车厢，正行驶在峡谷间的轨道上。
在确认这一点后，这个房间也仿佛一直在抖动着，就像刚刚他们只是太大意没有察觉。
“你怎么想？”艾彼问。
“我认识这个地方……”史蒂夫喃喃地说。
“要是他让我们跳下去，我可不跳。”艾彼后退两步。
他们身处大约百米的高空，而火车前方没有尽头，看着就像一个永远的轮回。
“不，他不会让我们跳下去的。”史蒂夫说，就像他知道火车上会发生什么。
「史蒂夫早就厌倦了一成不变的工作，他打开门后，发现那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室外，他没有多想，跳出了房门，抓住房间的外墙。」
这就意味着史蒂夫要抓着火车皮待在高空，艾彼真的开始怀疑，佐拉是想把她们摔死了。
他接下来的话甚至印证了这一点。
「艾彼像追逃跑的兔子一样，跟在史蒂夫的身后做出同样动作，狂风吹着他们的身体，使他们站立不稳，但她紧追不舍。」
史蒂夫心跳得像是装着一头猛犸象，他太熟悉这个场景，午夜梦回，他永远都会痛恨自己没能抓住那只手。
史蒂夫回身来到桌前，拽下电脑的电源线，他将电源线的一头绑在自己身上，另一头递给艾彼，
正当他这么做的时候，电脑、桌子和座椅都在一点点变小，而随即他们发现，是整个房间在变小。
眼前的门也缩小到了史蒂夫的额头下。
艾彼只好接过了电线，将它缠绕在手腕上。史蒂夫想说什么，但她抬了抬手：“我需要一点自由度。”
以防他们互相拖累，她必须保证电线可松可紧。
史蒂夫没再坚持，但攀爬的途中，他一直紧紧盯着艾彼。两人顺着火车皮爬上车顶，总共只用了5秒。
峡谷间的风大到不可思议，几乎能够吹飞眼睑，好在还有电线连接着他们，艾彼跟着史蒂夫向前。
「艾彼向史蒂夫大喊：快回来工作！」
“快进另一个车厢。”艾彼说，风把她的声音往后吹，她不确定史蒂夫能不能听到。
但听不到也没有关系，史蒂夫和她想得一样，他们爬到另一节车厢上，车体没有顶窗，他只好再次悬挂到侧面。
这扇车窗一打开，就透露出暖黄色的灯光，史蒂夫没有仔细看，先自己跳进去，再拉住艾彼。
两人全都站定后，才一同看向这个房间。
“酒吧？”史蒂夫说。
这是一间悠扬着萨克斯风的小酒馆，约有20几人在里面放松喝酒，看史蒂夫的样子，这又是一个他认识的地方。
“佩吉。”他说。
舞池中，一位身着制服的女性转过头，他一眼就看到了史蒂夫，但她的手搭在一名男性的肩膀上，舞步不停。
“史蒂夫，来跳舞呀。”佩吉明媚地微笑着说。
一段旋转的舞步将她带离他们的视野，史蒂夫没有上前。
“这是我的梦境。”他轻声对艾彼说，仿佛相当确定。
如果这里是史蒂夫的梦，那他们就应该想办法醒来。
「史蒂夫来到酒馆，他很久没有如此自由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跳舞，于是看向身边的艾彼。」
艾彼轻笑了一下：“按照我的人设我不应该答应。你确定你的剧本不是现写的？”
旁白没搭话，然后艾彼执起史蒂夫的手，将他带进舞池。
“你跳女步怎么样？”艾彼问，“我们该测试一下打破规则的后果了。”
从小事开始，做一些佐拉没有预料的事。
史蒂夫的心思显然没有放在这里，他的眼睛望着别的方向，只是条件反射地说：“好的。”
于是艾彼揽住他的腰，他们步入音乐。
史蒂夫的身体很健美，腰部也是刚刚好的粗细，和肩膀形成了一个倒三角，对于手臂细的人也很适合搭住。
但他显然不是女步的擅长者。史蒂夫的脚步屡次和艾彼的撞在一起，每撞一下就高高抬起脚来，两个人像在跳踢踏舞。
“你看见出口了么？”艾彼问。
史蒂夫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间酒馆并没有门。唯一的进出口就是通往火车表面的窗户，但那是回头路。
在一所温馨的酒馆里，能做的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是什么呢？
艾彼还没想好，然而，萨克斯的曲风突然一变。
「悠扬的音乐突然降调，一种诡异的颤抖从声波里传来。」
而周围的人，那些拥抱着跳舞的男男女女，突然转头看向了他们。
靓丽的头发突然枯槁，明亮的眼睛坠入迷障，腐败的皮肤像树皮一样爬上纹路，指节的脆骨撞击声突然清晰起来。
艾彼和史蒂夫站在舞池中央，眼见着周围的人瞬间化为枯骨。
“史蒂夫……”那个本是佩吉的女性呢喃道，向着两人歪歪倒倒地蹭来。
但她的指骨还挂在另一架骷髅手上，迈出的步伐怎么也抵达不了两人所在的地方。
史蒂夫猛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能，不能让这个“佩吉”剥夺他对佩吉的美好印象，佩吉是美丽、大方的，即便老去，也从容优雅。
“史蒂夫，不要怕。”艾彼在他身边说，“这不是真的，骷髅不能跳舞。”
史蒂夫舒展了眉头，但依然没有睁眼。艾彼引导着他，他们的舞步变得和谐，史蒂夫完全信任她，将自己的一切交付。
「在舞会中和好的两人，却遇到了坏人，有人看上了艾彼，想要抢夺她。艾彼尝试逃跑，瘦弱的史蒂夫独自一人留下，想要拦住暴徒。」
史蒂夫慢慢地变矮，他的肌肉全部变成了瘦小单薄的皮肤，他感受到自己的变化，睁开眼。
周围，枯骨之上突然爬满了青苔，渐渐地，一簇簇蘑菇从挂着的腐肉上长出来。他们不再只是头冲着两人，手也伸向了艾彼。
艾彼的心跳极具加快了。她的本能催促自己逃跑，但这座酒馆没有出路，逃无可逃。
她也不想作出顺从旁白的决定，她还从来没有被真菌丧尸抓住过，也许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能够打破这个幻境。
史蒂夫突然把手从她的肩膀上抬起来，扶正她的脸：“看着我，艾彼，这不是真的。”
一双弥散着孢子的手抓住艾彼的衣襟，她努力克制自己反抗的冲动，屏住呼吸。
“看着我，”史蒂夫说，“我也会看着你，我们互相照顾对方，是不是？没有什么事好怕的。”
艾彼平复下心跳，笑了笑：“抱歉。”
“没关系的，你不用道歉。”
“不，让你看到这种怪物，肯定是我的原因。”
她说。旋转舞步。
身上的长衣长袖变换成红色的裙子。
但是片刻后，史蒂夫意识到，那不是红色长裙，而是一簇向外蔓延的圆形火焰。
这团火先是烧焦了搭在艾彼身上的手，又燃烧到那些长满真菌的丧尸上。
史蒂夫并不觉得自己触摸到的火焰滚烫，反而非常温暖。
但这簇火燃烧得像是一片花海，它吞噬了所有旁人，爬上吧台，炸碎酒柜。一阵猛烈的风吹开了一侧墙面的窗户，那是峡谷间的冰风。
冰与火的撞击像是一次恰到好处的碰杯，艾彼和史蒂夫酣畅淋漓地享受着自然舞曲的动感。他们踩住雪花，升起火焰，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刻。
艾彼看着变得瘦弱，却依然快乐的史蒂夫，正要说话。
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撞门的巨响。
第105章
那声音太过熟悉, 一下子激起了艾彼的汗毛。
有人在爆破避难所的大门。
他们所在的地方不知何时变成了地下基地。
正面是钢制的液压大门，“会客厅”由最坚固的钢板所制造，在他们身后, 是一台通往地下的电梯。
「酒吧里的人追到了艾彼的家, 他们正在强行突破大门，两个人要怎么保护自己呢？」
史蒂夫还没有变回来, 他被剥夺了强化体格的优势，但他还是站前一步说：“别担心。”
听起来很可靠，但看起来很莽撞。
在门外搞破坏的人可不是什么酒吧里的醉汉，他们比防不胜防的变异鼹鼠还可怕，随时都会拿着改装得毫无章法的武器冲击大门。
他们想要这个建设了很久的避难所, 不劳而获地。
自动防御系统开始蜂鸣。
艾彼走到墙壁, 打开隐藏面板，输入密码后关闭了报警系统。一扇墙面旋转打开，各种机枪护具呈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你的东西？”史蒂夫眼前一亮。
他挑了一块透明盾牌，用两只手臂掂了掂, 似乎不怎么趁手。对于现在的他来说, 这里的很多武器都太大型了。
然而艾彼也只挑了一把小手|枪，塞在腰间。随后她恢复了房间的样貌。
“会客厅”再次因为爆炸震动了一下, 灰尘不易察觉地飘落下来，史蒂夫执起盾牌摆好架势，等待对方突入进来。
艾彼毫不担心地走到门边, 这扇大门可是升级过无数次的, 别说爆破，哪怕拿激光割都要割个好几天。
但她并不打算和门外的人针尖对麦芒, 她做了个手势, 让史蒂夫保持待命。大门在她的操控下缓缓打开, 外面的土匪从掩体里走出来。
门外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荒土，史蒂夫从来没见过这样寸草不生的地方，但他一眼就认出了著名的落基山脉。
他们的所在地，仍然是美国。
艾彼戴上门边的防护面罩，走出去两步举起双手：“放轻松，今天是参观日，不如进来谈谈。”
「艾彼被暴徒们吓坏了，她试图邀请他们进入家里，史蒂夫此时只能在一旁看着，别无他法。」
匪徒们并没有上前进入“会客厅”，他们知道这里有严密的防御系统。无数宵小曾将热血泼洒在这个房间的地板上，但无人能突破地下一层。
这是一座坚固的堡垒，而堡垒的主人正非常反常地和颜悦色。
不过他们还是走到了艾彼的身前，显示出劫掠者的风范。
“我打算把这座避难所让给你们。”艾彼直接说，知道自己的话会带来什么反应。
劫掠者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怎么转了性子。
史蒂夫拿着盾牌，走到她身后。
他没有戴面罩，离开了空气净化系统后，辐射尘埃像砂纸一样划过他的呼吸道。他瘦弱的身形毫无攻击性，反而带来了一个信号。
艾彼的身边没人了。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将避难所拱手相让。
劫掠者的头目这下笑了起来，但艾彼的话竟然还没有说完。
“不止如此，我还要附赠你一个打字员的工作，和一个管理者的职位。”
这段话让劫掠者听得一头雾水，但艾彼走上前，强行抓着他的手握了握，就好像他们顺利成交了。
做完这个动作后，艾彼后退回原位，等了一会。
眼前的场景像淡化的水彩一样褪色了。
他们回到白色的房间。
旁白用不情愿的声音念到：「于是，这就是艾彼和史蒂夫故事的终点。艾彼贿赂了土匪，离开了自己的房子，史蒂夫从此和她一起浪迹天涯，他们再也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幸福。The End！」
他最后几个词的咬字像诅咒一样。
这可比艾彼预料中要生动多了。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佐拉抱怨道。
“所以你果然骗人了。”艾彼说，“你根本没写好什么剧本，你只是在根据我们的经历临时编造。”
旁白很刻意地无视了艾彼的话，他将他们所处的地方变换成一个实验室，全透明的外墙内，恢复原状的史蒂夫和艾彼站在手术台旁。
手术台上隐隐出现一个人形，那人躺着，手脚被缚。他的身体像嘈杂的黑色涂抹画一样，但史蒂夫仍然一眼就认出他来。
“巴基！”
几个白色的色块在巴基身边忙碌，他们手里没有任何东西，但动作像是在抽血，而巴基毫无反抗，平静地躺在手术台上。
只有胸膛微微的起伏，能证明他还活着。
史蒂夫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却无法阻止，这只是一段“过场CG”，也许是对他们完成任务的奖励。
艾彼抽身离开实验室，走到外面，迅速选了一个方向开始奔跑。
她在心中勾画这里的地图，用脚步回声判断支路的长短，过场CG很快就要溶解，艾彼没有找到出口，但脑海中的地图已经有了雏形。
她和史蒂夫再次一同站到了白色房间里。
“他在哪？”史蒂夫忍不住质问。
「你想要更多线索，那就做更多任务。」那个声音说。
史蒂夫正要反问，却被艾彼伸手按住。
“我们已经得到足够的线索了。”艾彼笑了笑，向他点点头。
史蒂夫收起急迫，等待她的解释。
“我一直在想你究竟是什么，”艾彼对佐拉说，“就像史蒂夫说的，你不可能活到现在，哪怕你是遗传学家。”
“没有人攻破了史蒂夫强化血清的秘密，而即便是史蒂夫，也不会说能丝毫不变地活过百年。
“但他一下就认出了你，这说明你的声音没有苍老，就像是录音带、或者AI合成的一样。”
「这在这段故事中并不重要。」旁白说。
“这很重要，”艾彼很轻巧地抓回话题，“因为你很明显地想要参与进故事。”
“从第一个房间出去以后，我们来到了火车顶和酒馆，如果说这两个场景是史蒂夫的记忆，而避难所的场景是我的记忆，那么第一个房间来自于谁的记忆？”
艾彼笑了笑，答案不言而喻。
“你在那个房间中有过深刻的记忆。而那个房间里只有一台孤单的电脑。”
史蒂夫一下子恍然大悟。
艾彼继续说道：“你在被抓住后、或者禁止非人道实验后，被安排了新的工作——研究电子生命的构成，是不是？”
“你被关在那间屋子里，一直一直，只有你一个人。直到，你将自己克隆进电脑。”
史蒂夫立刻变了眼神，机敏地扫视周围，既然他是电脑，就会有实体，而只要破坏实体，他们就能逃离幻境。
在他做梦的同时，他的身体也会有所动作，那么哪里才是突破口？
「我曾是……九头蛇最杰出的天才。」佐拉压低声音说，「直到佩吉·卡特建立的神盾局将我逮捕。」
原来神盾局是史蒂夫的朋友建立的，艾彼立刻将酒馆中的那名女性和这件事联系起来。
「他们让我加入美国的科学家收编计划，却不给我任何研究的权力。我的才华与抱负无法施展，只能困在小小的一间办公室里。」
「但我依然是一个天才。」
「我的身体虽然逝去了，但我的思维永生不死！」
他像怒吼的蛇一样在房间中嘶鸣，上帝般的声音让两人的视野似乎都颤抖了一下，但艾彼不为所动。
“你知道我们的名字，是因为互联网？”
「不，是九头蛇上传的资料。我是基地防御系统的一部分，在基地被废弃后，我将自行掌控一切资料。」
“所以你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艾彼说。
佐拉不吭声了。
他无意中暴露了很多东西，就算是电子大脑，也会后悔。
“人类的大脑会自行将记忆组合成故事，机械大脑也一样吗？”艾彼问，“你也会做梦吗？佐拉。”
他想要通过来访者的梦境来窥见外面的世界，可艾彼与史蒂夫刚好是极其特殊的，现代世界在他们的记忆中占据的位置少之又少。
渴望着不同梦境的，拖延着他们安眠的，是一个被囚禁了50年的机械大脑。
“佐拉，你知道吗，我们并不是真实的。”艾彼出人意料地说，内容毫无前兆。
史蒂夫已经习惯了她突然执行自己的计划，此时不动声色。
“你以为你抓到了史蒂夫和艾彼，但这只是一场九头蛇测试。”艾彼遗憾地说，“很可惜，你没有通过考核。”
「这不可能！」佐拉嘶声道，「我能分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别妄想骗我！」
“真的吗？”艾彼叹了口气，“那你也许可以看看自己的系统时间？现在是2014年，还是1914年？”
「什么？」他困惑地说，「现在怎么可能是1914年，那时候我刚刚……」
「……」
「不！这不可能……」
“你以为你能分辨真实，你以为你就是真的佐拉博士，但你不过是任人修改的一串数据罢了！”艾彼的声音步步紧逼，仿佛她真的正在和虚拟的佐拉博士面对面对话一样。
矮小颓废的博士被逼进了死路。
「不可能，1914年我还是有血有肉的人类，现在不可能是1914年。为什么我的系统时间会……扫描代码，扫描所有文件！」
“你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艾彼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你不过是一台模拟机器罢了！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佐拉博士，只有一台人造的机器。而机器，永远都无法真的醒来！”
房间开始晃动，如同一个人的内心在动荡，但艾彼知道，这样不足以使梦境瓦解。
他们必须自己醒来。
她迅速抓过史蒂夫，掏出腰后别着的手|枪，向天花板和地板各开了一枪。
两道位置对称的黄蓝传送门出现在相应位置，某种光束连接着两者。艾彼一把将史蒂夫推倒，自己也随着史蒂夫向前倾斜。
他们坠入黄色传送门中，从天花板的另一道传送门出现。这是门扉的两端，在狭窄的白色房间中，他们原地坠落，可以永无止境。
史蒂夫被吹乱的金色头发下，眼睛睁得大大的。
一种强烈上浮的唤醒感，冲击着艾彼。
第106章
艾彼惊醒了。
梦境中, 她的潜意识无数次提醒自己跳下去，峡谷、窗口、电梯。苏醒是人们在梦境中下坠的条件反射，危机感使身体意识到要自保。
她的手脚在水面扑腾了几下, 溅起凌乱的水花, 就像她突然切换的思绪，毫无规律。
从梦境中强行醒来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艾彼感觉舌根发苦，就好像自己一百年都没有喝水了。
然后她发现，她所躺着的这滩浅水，并不是单纯的清水，而是某种电解质。
她将捧起的手微微倾斜, 落下的水在灯光下发出迷朦的微光。
史蒂夫也坐起身了, 他们身处一间黑色密闭房间，顶上的灯却是白色的，及脚踝的水包围着两人的身体，数根巨大的光缆似的电线从墙面垂入水中。
佐拉在收集他们的电讯号。
他想要他们的记忆、他们身体的体验。他们像发电机与放电器一样相连, 源源不断地供给着难以被利用的电流。
这项技能在信号转换的部分还并不成熟, 机械大脑无法完全看清艾彼与史蒂夫的梦境，甚至更多时候是在听他们自己的讲述！
艾彼艰难地咽了咽唾沫, 她像是说了很多话，说到舌底都干了。
这是一场催眠！
滑道里的灯条使他们进入沉睡，而佐拉通过话语引导他们翻找更多记忆。
这个房间一定有可以播放声音的东西, 可惜, 佐拉已经不说话了。
史蒂夫环顾四周后，走到电线旁。
电线从墙面伸出的地方, 为了防水包了橡胶, 史蒂夫的手伸不进去, 就拽住电线向外扯。
整面墙壁都发出痛苦的吱呀声，艾彼后退两步，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
史蒂夫爆发出的力量将钢制墙壁生生撕扯下来，粗壮的电线如同死去的大蛇一般垂落进水中。
墙面之后，是各种电线、水管汇聚的夹层，空隙的宽度可供一人侧身走过。
史蒂夫喘了一口气，似乎心情平复了，他看向艾彼，沉声说：“走吧。”
他并不是完全没有脾气，跟在史蒂夫身后，看着他向走在热带雨林里一样对各种电缆进行挥斩时，艾彼想。
没有人可以将那样一面铁墙生生拉扯下来，也没有人捏断电缆橡胶就像捏断一根脆弱的丝线。
他的心中一定积攒了很多愤怒，只是他从不对别人表现出来。
此刻，艾彼才察觉到，自己被怎样温柔的对待了。
这个人不可能是一个九头蛇。
就算是最纯洁的九头蛇，也会懂得明哲保身、自斟自顾，但他一直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和艾彼“互相照顾”。
这对他来说是没有意义的事，尤其艾彼还是来“追捕”他的。
“我们到了。”史蒂夫说。
一丝不同的空气从墙板的缝隙中传进来，他像打开密闭的电梯门一样，拉开眼前的两侧钢板，开出一个足以供人通过的洞口。
艾彼从夹层中跳出来。
他们来到一个正经的房间，大小堪比一间工业库房，而里面陈列的东西也十分单调，是一排排服务器。
这些服务器都十分老旧了，艾彼能看出来。因为它们的风格和做工都跟丧尸世界的差不多，有种很明显的上世纪的印记。
干燥而一尘不染的机房中，艾彼和史蒂夫带着水痕的足迹是地面上唯二的痕迹。早期的电脑非常害怕尘土堆积，所以机房内必定会保持整洁。
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佐拉的大脑中心。
一块屏幕微微发光。
和现在的手机屏幕比，这个电脑屏幕的亮度实在是只能说差强人意，但上面用bit像素勾勒出了一张人脸，这是现代手机上永远也看不到的画面。
佐拉。
在电子世界中，依然带着他的圆框眼镜。
“你是怎么……”史蒂夫惊讶道，但是很快收声。
哪怕已经知道了结局，看到这样的画面，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人，变成了机器，而机器仍自称为人。
他真的仍是吗？
史蒂夫的心情变得复杂。
艾彼倒是知道不少将身体改造成机械的人，所以并不怎么吃惊。大脑也是身体的一部分，从根源上来讲，很难说与其他可改造的部分有什么不同。
成为机械后，他的运算速度本该更快，视野本该更宽广。
可惜他在这里蹉跎了50年。
连一个维护系统的人都没有。
“你知道为什么系统时间是1914了吗？”艾彼轻声问。
“我，”那张脸低落地发出声音，最终承认道，“我不知道。”
“因为千年虫的BUG。”艾彼也并不卖关子，直接将答案告诉了他。
“千年虫？BUG？”佐拉疑惑地重复。
“在1999年向千禧年走近的时候，人们发现电脑一旦变换成2000年的时间，就会发生系统错乱。
“因为程序的日期处理运算只使用了两位的十进制数来表示，而日期一旦错误，就会造成各种文件不可读取、或者存储位置混乱。”
她说着，看到佐拉渐渐领悟。
“你的系统太过古老，我打赌你一定遇到了这个BUG，所以才骗你解除梦境。”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佐拉喃喃自语，他此时的机械大脑，不会展示任何动作，所有行为都沉默地在内部进行。
“但是、但是，”他突然意识到，“但是我无法自行修改啊……”
程序的进制以及规则设计就像是一个人的DNA，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决定了，他无法不通过外界的帮助就从最基础的层面升级自己，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事实。
在那个年代，能够在电子世界永生，是多么令人羡慕的壮举。
然而，仅仅数十年过去，人类的科技已经发展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一台手机的运算能力，可能都已经比他强了。
“我可以帮你，”艾彼说，引得史蒂夫侧目，“我可以修复你的BUG，还能带你离开这里，你可以换一个地方生活，也许还能看看新世界的一角。”
她利诱着，毫不遮掩。
“哈……”佐拉呵了一口气，听起来更像是叹息。
“只要你给我们更多的关于巴基的情报，”艾彼说出条件，史蒂夫微微睁大眼睛，“如果你表现良好，更可以从轻处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在哪都通行的道理，佐拉知道她是想要九头蛇的情报，而他永远都不可能有人身自由。
但是。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佐拉说。
艾彼眯了眯眼，观察着四周。他的话给她一种不好的预感。
佐拉：“你们是我无法处理的威胁，基地的自毁程序已经启动，贝加尔湖的湖水将会灌进这里，淹没整个基地……已经无所谓了。”
他的声音渐渐变远。
因为在中途，艾彼和史蒂夫就已经听见了大坝开启的声音！
他们迅速跑出机房！
这是一座地下坟墓，但两个人谁也不想陪葬。艾彼只清楚方向，但并不知道哪边离基地出口更近，她在转角微一犹豫。
史蒂夫直接拉住她的手臂：“这边！”
他去过数个九头蛇基地。
他知道他们会把逃生通道开在哪里。
他在飞机上看见过贝加尔湖，他们要向着远离湖体的方向奔跑。
他没有找到巴基，但他也不能让眼前的人陪自己送死。
史蒂夫拼命奔跑着，带起一阵流动的风。艾彼就像跟在他身后飞翔的蝴蝶，感触着生命的气息。
一阵冰寒的空气涌进九头蛇基地的通道。
那是被湖水推压进来的水雾，比液体更快地找到艾彼和史蒂夫，他们听到不远处的通道发出哗啦声响，就像听到死神振翅而来。
他们的前方是一扇紧闭的门扉。
“这里！”史蒂夫脚步不缓，甚至继续加速，全身用力，猛地撞开大门。
一根烟囱一样的巨型通道呈现在眼前，雪花缓缓在上空漂浮，却在触地前融化。
在这么深的地底，底部温度要比真正的地面高。
一个锈迹斑斑、直上直下的墙梯就在手边，史蒂夫把艾彼撑上去，让她在上面。艾彼丝毫没有犹豫，两个人快速攀爬着，就像烟囱上的两小只壁虎。
水冲进了烟囱。
波浪冲击着墙壁，水面一点点上涨，即便这是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大水缸，也无法承载贝加尔湖灌进来的湖水。
史蒂夫的脚底感受到了凉意，水面没过脚背，渐渐爬上膝头。
他会游泳，但可怕的不是湖水，而是它所带走的温度。史蒂夫的呼吸变成白色，手指变得僵硬，他的指节无法张开，只是在用固定的形状勾住梯子。
艾彼的感受并不比他好，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减慢速度，她希望自己没有。手脚的动作完全是机械的，而她甚至庆幸这一点。
一种庞大的，仿佛海浪回声的声响从头顶传来。
水从天边倾倒。
贝加尔湖淹没了整片基地。
它填满了所有沟壑，冲走了一切能动的东西。
艾彼随着水流打转。她屏息凝气，做不被淹死的努力。
片刻后，奔涌的湖水渐渐平静下来。
艾彼憋着气向上游动，在冒出水面的那一刻大口呼吸。灰色的天空像是映衬雪地的镜子，艾彼发现自己被冲到了湖边，一些古老的松树在视野附近歪倒。
一颗金色的头冒出了水面。
史蒂夫的蓝眼睛在蓝色的湖水上睁开。
他们第一时间看到彼此，不由得在刺骨的寒冷中相视一笑。
他们太幸运了，这样都没有被冲散。
看来，史蒂夫注定要履行他对艾彼的承诺。
第107章
在冰水中待的时间久一点, 身体就不觉得冷了，但体温毫无疑问地在丢失。
两人向着岸边游去，阳光从暗淡的云隙中透出一丝光亮, 照在雪地上。
幸而湖畔并没有真的下雪, “烟囱”中的雪花只是风吹进去的地面积雪。然而，艾彼和史蒂夫必须尽快调整自己的情况, 否则一定会冻僵在雪地里。
艾彼一上岸，就迅速地脱掉外衣，趁衣裤还没有冻成冰块之前用力拧掉湖水。
她冻得牙齿打颤：“快、快点，生火。”
史蒂夫也已经冻得肤色惨惨白，血管呈现出青青紫紫的颜色, 但他的制服防水, 已经在树林里捡起了树枝，艾彼重新套上衣服后跑到他身边。
一分钟之后，一个小火堆被打火机点燃。
林中倒塌的树干刚好可以用来避风，史蒂夫将两根巨木摆成夹角, 艾彼折下相对干燥的树枝, 扔进小火堆。
火渐渐旺了，迅速驱散了身体正面的寒意。
艾彼的打底长袖是速干的, 热源保证后就把外衣脱下来放在火边烘烤。其他物品大多防水，她把通手机拿出来，森林里没有信号, 但是联盟的通讯是畅通的。
她只是看了一眼, 确保机器完好，就放回口袋。史蒂夫坐在雪地里烤火, 没有太大反应。
但艾彼还是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不希望被带走, 他就像是在脸上写着自己的目标清晰坚定, 不可能被动摇。
艾彼决定尊重他，但总得有个理由。
“所以，你是怎么来到现代的？”她问。
她笃定了他就是上世纪的史蒂夫，他和佐拉的对话，他的性格和行为，答案是非常明显的——美国队长从二战穿越到了现代。
史蒂夫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从何处说起。
“我被冻在了北极的冰层里。”他最终开口说，“也许是强化血清的作用，寒冷没有让我死去，反而保住了我的性命。”
艾彼默默看着他，做一个耐心的听众。
他的眼睛低垂着，金色睫毛一动不动，不经意间就会看成积雪上的一抹微光。
“我在神盾局塑造的40年代病房中醒来，收音机里播放着错误的内容，一个女军人推门走进来，平静地对我说话，就好像她早就知道我醒了一样。
“我听到她努力隐藏的激烈心跳，我不知道那是因为激动还是撒谎。那个时候我只有一种感觉——太奇怪了。”就好像所有东西都是假的，收音机是假的，窗户是假的，阳光是假的，病房是假的，眼前的军人也是假的。整个世界都是假的，而且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看着我。
“就像《楚门的世界》一样。”他举例说。
艾彼意外地：“你还看了电影？”
史蒂夫笑了一下。
“不止是电影，我还买了一本教人电子绘画的杂志呢。”虽然他完全不能理解那些抠图、蒙版之类的术语，但他知道了电子绘图在屏幕上会有色差这件事。
史蒂夫很高兴手绘还没有被淘汰。
艾彼看起来很好奇他的这部分生活。
于是史蒂夫继续说：
“我跑到时代广场，靠着人流甩脱特工，拿了、咳，偷了几件衣服伪装自己。后来在一家餐馆打工，通过餐馆我把自己介绍到了一家农场，那里人口更稀疏，更不容易被发现。”但我们每周都要进城送货，我在每个餐馆都有自己的‘线人’，人们不会在意农场的搬运工为什么是个全身肌肉的金发小子，也不会特意拉住厨房后门的杂工查看他的面容。我在那段时间适应了现代社会。
“佩吉知道我逃走了，她用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密语发出信息，希望我能去见她。
“她虽然是神盾局的创始人之一，但已经卸任很久。我没有想到她还活着，因为我的父母和朋友都已经……而佩吉的信息处于保密状态，如果不是她主动联系我，我不会知道她还在。”
艾彼听到这里点点头：“所以你去见她了。”
就算明明知道这有可能是神盾局的圈套。
“我去了，”史蒂夫笑着说，“而且很庆幸自己去了，那是我们最后的见面机会。”
艾彼再次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想法。
史蒂夫继续说：“我去见了佩吉，把我对神盾局的感觉说了出来，谁知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他停顿了一下，低落地说：“也许从来没有人相信过她，都把她的话当作是老阿兹海默症的胡言乱语。”
艾彼皱起眉：“所以她早就知道神盾局是九头蛇？”
史蒂夫摇摇头：“她是被隐瞒最深的人，但她察觉了。然而已经太晚了，她很虚弱，没有力气帮我太多。我想救她出去，可她需要一直待在病房里……”
火焰渐渐弱了，史蒂夫掰断手里的树枝，将它们扔进火里。
“我能信任你吗？”他突然问。
艾彼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最后只说：“那只能由你来决定。”
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心灵，他是那种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感觉的人，当他觉得对的时候，没有人能告诉他那是错的。
所以他笑了笑，告诉艾彼一些细节。
“佩吉即便不在神盾局，也有自己的情报网。她告诉我，九头蛇拿到了我的血液，在执行一个计划。”
艾彼不由自主地跟着说：“克隆计划！”
史蒂夫点点头：“是的，在拥有我的血液后，他们可以完全克隆我了。美国队长从那以后起，就不再代表我，而是代表着九头蛇的阴谋。”
“佩吉告诉我，要想彻底瓦解九头蛇，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杀死九头蛇的办法，唯有他们内部互相攻歼才是最全面的。
“九头蛇的史蒂夫·罗杰斯可以冒充我，那么我也可以冒充九头蛇。我知道他们不会信任我，但‘我’在九头蛇里拥有权力。”
史蒂夫感到好笑似的摇了摇头。然而不得不说，使唤九头蛇特工的感觉还挺好的……
“她竟然想出这么危险的计划……”艾彼思索着说，“为什么不让她在神盾局的人脉去做这件事呢？”
毕竟，神盾局也已经被吸纳成了九头蛇的一部分。
史蒂夫摇摇头：“神盾局只是蜥蜴的尾巴，是会最先被舍弃的部分。只有对他们有利用价值的东西，才能牢牢吸在他们身上。”
数十年来掌控强化血清的夙愿终于实现，九头蛇会把史蒂夫利用到最后一刻、利用到不得不舍弃为止，这反过来，就给了史蒂夫机会。
“但你是怎么融入进去的？难道他们不会对多出一个九头蛇队长感到奇怪吗？”
史蒂夫有点难以启齿：“我把一个九头蛇队长冻在冷库里了。”
“？”艾彼想不到会是这种答案。
“咳，因为我们送肉给一家商场的时候，我发现那里的管理有很多漏洞，所以当我打败一个九头蛇队长，并换上他的衣服后，就想着……那里应该是能让他活着又不至于乱跑的地方。”
“至于怎么融入的，你也许知道，九头蛇会对人洗脑。”他看向艾彼。
艾彼并不意外地点点头，九头蛇对一些遗传学、脑部“科学”的研究显然处于世界前列，这都帮助它们获得了无与伦比的组织凝聚力。
当你的身体与思想都来自于一个组织的时候，你就很难脱离它而存在了。
“我也会被定期洗脑，”史蒂夫说，“所以他们很少怀疑我，因为他们对自己的洗脑技术很有自信。”
艾彼默默观察了他一会，看不出有任何洗脑的迹象。
“你怎么确定你没被洗脑成功。”艾彼问出一个诛心的问题。
假如，真正的史蒂夫也被洗脑了，而他自己并没有察觉，那他就会是一个定时炸弹，艾彼以及正义联盟就绝对不能信任他。
哪怕她非常想完全信任他，也必须承认这是一个隐患。
史蒂夫没有争论，只是拿着树枝在地面上画了几笔：“看看这个。”
雪水已经融化了的地面上，他简单两笔勾画出一个卡通图像。
“你看到什么？”他问。
艾彼如实回答：“羽毛。”
史蒂夫用树枝划了一个边框，图像给人的感觉立刻变了。
“这么看，就是锯子。”
艾彼试着切换自己的思维，不得不说，在两种图形印象中变换还是很难的，哪怕她已经知道了两个答案。
“就这么简单？”她有点难以置信地问。
“九头蛇可不会给你免费心理咨询。”史蒂夫笑了笑，随后想起什么，又沉默起来。
“你当时也太自信了，万一你真的被洗脑了呢？”艾彼感叹道。
假如他真的被洗脑了，这个世界上可就不存在真的美国队长了，而且没有人会去救他，因为他会完全淹没在九头蛇史蒂夫中。
那将会是最可怕的场景，无数史蒂夫列队而行，在人们根本不知道的真相中，他沦落成为其中一员。
艾彼突然想起来自己接的任务，把光屏调出来查看。
任务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到底谁才是这个任务的被执行对象？
“其实我不是自信。”史蒂夫突然低声说，“而是因为，我确定自己不会被洗脑。”
他还有一段经历，刚刚没有对艾彼说。
第108章
“神盾局的废弃仓库里, 有一台被收缴的洗脑机器。”
长年的积雪上有很多难以察觉的孔洞，边缘汇集着黑色的尘埃，史蒂夫的眼睛不需要特意观察就能看见, 但他的眼神穿过了雪面, 穿过了这段时间。
“在计划开始之前，我实验过洗脑自己。”
“你……”艾彼惊讶地欲言又止。
“是佩吉建议我这么做的。”他闭上眼睛, 仿佛因为对着雪面太久而感到刺眼。“她让我先试验洗脑自己，试验内容是……忘记她。”
如果他忘记了佩吉，那他和旧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也没有了。
但他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提议。
他错过了太多。
那些无法弥补的时间，会永远是一个空洞，停留在他心里。
填满这个空洞需要很多很多时间, 而佩吉, 希望他能更快地开始新生活。
史蒂夫从沾着很多灰尘的洗脑台上滚落。
他整个人像从水池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水浸满了廉价的T恤，甚至不断滴落到地上。
史蒂夫撑着洗脑台站起身，步履蹒跚地一步步扶着边缘向前走。
他抓住一张桌子, 将自己放进座椅里。桌面上留有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史蒂夫打开笔记本, 扉页上写着一个问题。
谁是佩吉？
眩晕、麻木、疼痛与呕吐感折磨着他的大脑，但他还是看清了自己的笔迹, 这个问题强烈的回荡在他的心里，迫使他拿起笔来。
笔尖落在纸上，画出蓝黑色的字母, 但他看不到自己写的东西, 也没有思考任何措辞，他只是写。
写下他所知道的关于佩吉的一切。
佩吉·卡特, 1921年4月9日生于英国伦敦, 二战时……加入了战略科学团……推动……超级血清计划。
我们是在美国认识的, 军队中，她是我的教官，成为美国队长后，她和我在各自的岗位上尽力赢得战争。
我们曾经是恋人，但聚少离多，我有过一张她的照片，但现在找不到了。
佩吉在我失踪后在特工领域有很多建树，她……与斯塔克共同建立了神盾局，但经过50年的渗透，神盾局现在已经是九头蛇的另一个窝点，
汗水滴到纸面上，史蒂夫快速用手背擦了一下，却只是把纸面弄得更乱。他越过潮湿的这几行，继续写到：
我在这里，是因为佩吉让我测试九头蛇的洗脑机器。我将机器偷回仓库，借用农场的发电机为其供电，机器依然可以运转。我研究了它的使用方法，今天，就在刚刚，我躺了上去。
笔尖顿住了，史蒂夫的思路开始变得清晰，他重读了一下自己写的东西，发现一开始的字歪歪扭扭。
简直连他自己都认不清那些字母是什么。
但是，他确实……写下了关于佩吉的内容。
他没有遗忘。
甚至，现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地呈现了当初自己，是怎样故作镇定、实则局促紧张地向佩吉要一张照片的画面。
他记起，她是怎样珍惜地收起强化后自己穿不下的那身就军服，并说这将会是一位英雄的第一身军装
他洗脑了第二次。
第三次。
第四次。
疼痛不减，但他笔下对佩吉的描述却越来越多，随着回忆，他想起了更多事，。那些以前自己忘记珍惜的事。
他开始画画。
用脑海中的印象作为参考，炭笔描绘出佩吉的模样，他画了很多张，不断确认自己的记忆，从窈窕女性直接跳到耄耋老人，但都是他亲眼所见的样子。
那些素描现在常伴佩吉的身侧。
而他关于她最后的记忆，是墓碑上的两行字。
“我在这个世界跳过舞
我没有遗憾。”
史蒂夫从回忆中走出来。
艾彼没有打扰他的讲述，她就像也看到了那一幕幕似的，越过火光，越过树林，凝视着蓝色的湖泊。
那听起来只是一小段自述，但其中包含的决心、其中战胜的痛苦，以及其中蕴含的爱意，都让她感受到了另一种坚定。
如同蓝色宝石一样，澄澈、优雅，却无人可以轻易摧毁。
他们错过了。
就像一对耳环，本来是独一无二，天生一对，但却阴差阳错，一只被埋于土里，另一只还得在世间辗转。
艾彼能够理解为什么佩吉想让史蒂夫忘记她。他太好了，好到一个拥有他的人，愿意将他分享给这个世界。战争时，她鼓励他奉献自己，和平时，她告诉他应该开启新的生活。
如果洗脑机器真的让史蒂夫遗忘了佩吉，那也会是另一个，佩吉想要的好结局吧。
“你在九头蛇里找到了什么？”艾彼问。
史蒂夫在追查巴基，而巴基，本应该先于他的失踪遇难。这使她又想起哥谭高架桥下的惊鸿一瞥，那真的是巴基本人吗？
而那个将巴基带走的人是……坏的史蒂夫？
这样一猜测，艾彼就感觉心中不妙，九头蛇史蒂夫不会像真的史蒂夫一样关照巴基，要是他对巴基做了什么不人道的事，史蒂夫的内心肯定不会好过。
“我查到他的线索，”史蒂夫说，“他一直被关在九头蛇基地，他们对他洗脑，就像对‘我’一样。”
“‘你’被洗脑的内容是什么？”
“当然是绝对服从，对九头蛇的理解、信任以及崇拜。但是方式很巧妙。”
史蒂夫用一捧雪搓了搓手，擦去挑拣柴火带来的碳痕。
“他们不是直接告诉你，你该怎么做。而是把你变成另一个人。你的原则、性格、能力全都没有改变，但你出身于九头蛇，你理解他们的‘大义’。”
“巴基也被洗脑成了另一个自己吗？”
“我不知道，”史蒂夫摇摇头，“他们称他为资产，也许只是洗去了他的记忆，也许是让他成为了配合实验的玩偶。我只知道这种洗脑不会只有一次，因为人的记忆依然在大脑深处。”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他有可能还能想起来？”艾彼惊讶道。
史蒂夫点点头：“尤其是我们这种打过血清的人。”
艾彼不由得遗憾地咬了咬牙，如果当时在桥下，巴基能想起自己，能给她一个眼神，也许现在他们已经团聚了。
她叹了口气，不得不接受现实，但又突然想起什么。
“那你觉得你的那些克隆，他们也能想起自己本来是谁吗？”
这个问题，显然史蒂夫已经自己想过很多次了，他喃喃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没有‘过去’，但是，他们依然需要洗脑才能保持忠诚，这是否说明……”
“说明他们本性不坏！”艾彼突然说，她调出光屏，看着任务上面的C级。
她伸手撤销了任务，史蒂夫奇怪地看着她挥了一下手，但没有说话。
一个新的B级任务出现，任务内容依然不变。
这意味着，这项任务的实行目标，就是被洗脑的史蒂夫们！
每当他们对九头蛇的忠诚减弱的时候，任务就会变成简单一些的C级，而在例行的洗脑之后，任务就会强化成B级。
“我很确定……他们是可以被唤醒的。”艾彼眼神发亮地说。
史蒂夫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空气，但依然选择相信她。
“这样的话，那我的第二项任务就是去唤醒他们了。”
“你要去做这件事？”那可是九头蛇不顾他的意愿，克隆的反面版的他，史蒂夫与这样的人战斗应该就已经感觉很怪异了，却还愿意与他们对话？
“我会的，我也得对自己没能消灭九头蛇负责。”他笑了笑。
艾彼好笑地摇了摇头：“那你的第一项任务是什么？营救巴基吗？”
“当然。”史蒂夫坚定地说。
“那，我们可得趁九头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去做。”她想了想，问史蒂夫，“你有巴基的位置吗？”
“我有他一个月前的位置，”史蒂夫说，“就在这里，这个基地。可惜接下来的线索……都被淹没了。”
艾彼唤出商城。
比起瞬移，更需要的是时间转换吗？她还有个抽取时间胶囊的债没有还呢。
【我们来兑换时间胶囊吧。】
【因时间胶囊条目已点亮，所需点数低于抽取点数，本次兑换后，剩余500点将会在下次进行时间类技能抽取时扣除。】
艾彼果断地：【把时间类条目给我锁定，这笔钱我要欠到天荒地老！】
【……也不是不行，反正你已经锁过很多条了。】
机甲类条目和种田类条目都因为她太非了而这样操作过。
某种意义上，钱是省下来了，但非气依然在商城里弥漫。
【不要提醒我！】
艾彼拿到7次时间胶囊的使用次数。
她感觉自己应该对史蒂夫有所解释，但他不越界好奇的表现又让她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
她干脆只对史蒂夫简洁地说了下“等一下”，就自己绕到一棵树后面。
这样使用时间胶囊是会产生悖论的，但只要操作得当，现在发生的一切就不会被抹去。
时间涟漪的扩散，是有限度的。
艾彼存了档，对系统说：【来吧，倒转到一个月前！】
她要把巴基，从资产变回人！
第109章
森林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唯有太阳的角度预示着时间的变化。
艾彼走到岸边，湖水清澈而平静，没有一丝被扰乱的痕迹。
【九头蛇基地在两点钟方向。】系统提醒道。
艾彼在水里转来转去的时候, 它计算着路径。
【嗯, 让我想想是原路返回还是什么。】
实验室的位置离正门更近，但正门现在应该有严密的把守。也许“烟囱”反而是一个不错的潜入起始点。
她奔跑起来。
九头蛇基地, 像是一个嵌入细胞的异物一样，被贝加尔湖的一道水湾包裹着，它的整体位置处于低洼，正门入口却在高处，便于观察与防守。
“烟囱”没有防御。
这里破旧到没有人愿意来, 艾彼从墙梯上爬下, 轻声走到防火门边。
打开这扇门，九头蛇的警报就会被惊动，然而，在她做任何事之前, 里面就已经有非常杂乱的声音。
今天是魔形女揭露九头蛇的那一天。
基地正在准备撤离。
既然如此, 她也没必要太低调了。
艾彼直接闯进门。
在警报声中跑过一段通道后，她遇到了第一个九头蛇特工, 对方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就被艾彼一下放倒了。
她迅速抽出九头蛇腰间的手|枪，向着通道更深的方向发出无限反弹子弹。
能在九头蛇基地自由行动的人, 十个里面杀掉十一个, 多出来的那个仍然死有余辜。
艾彼向前跑，广播正在播报她的位置, 不少九头蛇都开始来围追堵截, 艾彼没有避战。
她打出空包弹进行立体防御, 射出不需要瞄准控制的电光弹，罩头而来的电网将九头蛇们成片地放倒。
后来，艾彼干脆让子弹变成一头火龙。
还是能够自动捕食九头蛇的火龙。
小火龙：看见九头蛇我就嘴痒。
巴掌大的小火龙灵活地飞在通道内，极致的上千度火焰见人就喷。
艾彼只有一把枪，但她的子弹却永远也用不完。
警报声突然变了。
「基地正在进行封锁，请注意，基地正在进行封锁。」
“靠！老大跑了？”一个九头蛇不禁骂出声。
虽然原计划就是高层先走，但是把他们和这么一个诡异人物关在一起，是想养蛊吗！
底层九头蛇们知道，只有先解决了艾彼，自己才有退路。
“你想要什么？”一个九头蛇改变策略，试图从掩体后向她喊话，“我可以带你去拿！”
来找九头蛇麻烦的人，大多都是有所求的，不管她想要什么，自己的级别够不够看到情报，自己都会说知道。
但艾彼抬起手|枪：“不必麻烦了。”
她脑海中的九头蛇基地地图越来越清晰了。
从正门进来时的路径，从烟囱返回的路径，再加上佐拉的环境中看到的实验室周边的路径，九头蛇基地已经被她探得七七八八。
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先清场，才方便带走巴基。
「最终防御系统已开启，所有电子资料正在销毁，自动应答系统即将关闭……」
基地的播报，就像反映着艾彼入侵的进程，如今，整个基地束手无策。
变种人无法阻止她，陷阱房间无法困住她，毒气、激光、甚至是人肉盾牌都停不下她的脚步。
九头蛇基地渐渐陷入死亡般的宁静。
艾彼已经读档了三次。
这种规模的战斗，确实不会顺风顺水。但可能是因为受到的限制少，过程比她想象的要简单很多。
她不需要让任何九头蛇活着。
他们是见面就会死斗的敌人，如同九头蛇的法则一样，强者通吃一切。
于是艾彼清空了这间基地。
她来到透明实验室。
艾彼现在明白为什么这些实验室是透明的了，因为它们其实是牢房。
里面的人，就像小白鼠一样，供人解刨、观察、记录。
巴基站在透明墙壁的另一侧，看着她走过来。
他看起来刚刚被解除束缚，手腕上的红痕还像刀伤一样能够刺入旁人眼睛，他的视线直直跟随着艾彼，看着她打开滑动门。
巴基没有动。
他不认识她。
艾彼在门外伸出手：“我是来帮你的，我可以带你出去。”
“为什么要出去？”他无动于衷地说。
艾彼理解他的反应，她清除基地，给他们留下了对话的时间。
“你还记得史蒂夫吗？”她问。
“九头蛇队长？”巴基的眼神闪动了下。
“不是九头蛇，是原本的史蒂夫。他在外面等你，所以，跟我走？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记得，但见到他以后，你就会慢慢想起来了。”
史蒂夫的故事太长、太难简单地解释，但如果巴基有那么一丝丝好奇，有一点点对九头蛇的疑惑，他也许就会跟她走。
“你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他的疑问重点不是“做什么”，而是“为什么需要我”。
“我们并不是想要利用你，”她耐心地说，“我们只是希望能帮你找回你的记忆，当你想起你是谁，你自然就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艾彼不知道巴基有没有听明白，他垂下眼睛，似乎在衡量自己拥有哪些价值，值得一个人铲平整个基地来带走。
但他想不到。他看向试验台，发现自己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九头蛇这么对待。
“但是擅自出去的话会被惩罚的。”他最终只能说出这个理由。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骨髓里，阻止他想要出去的想法。
“没有人会惩罚你的，”艾彼说，“出去以后，你就自由了，史蒂夫和我会保护你，九头蛇不能再接近你了。”
然而巴基摇摇头：“逃不掉的。”
他说得非常平实，就好像这只是一个众人皆知的事实。
“为什么？”艾彼问，“为什么你会知道逃不掉？”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主动求助于她。
于是她提醒道：“难道不是因为你想过逃跑吗？”
甚至，也许他真的逃跑过、抵抗过。
“告诉我，你想不想离开？”
她静静等待着。
巴基起初没有任何动作，他呆站在那里，似乎在翻找空白脑海中的那一丝自我冲动，但他没有冲动，冲动会招致疼痛，这是他的切身体会。
但是，没有冲动、没有思考、哪怕连自我意志也没有，他还是想跟她走。
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像这样，和他好好说过话了。
他愿意继续这种没有恐慌、没有命令，只是在互相交流的对话。
巴基向前迈步，走到艾彼身前。
他伸出手，伸向艾彼早已收回的那只手。
艾彼低头看到，笑了一下，迎住他的手掌握上去。
她拉着他向外走。
安静的走廊突然开始全方位回荡一个声音。
“佐拉？”艾彼警惕地说。
佐拉的声音从广播中快速滑动着，说着一些不相干的词汇。
“他为什么要说俄语？”艾彼感到奇怪。
【是洗脑触发词！】系统立刻明白过来。
同一时刻，艾彼的脖颈也被一只手扼住。
那只手的主人将她按在墙壁上，力道大到使她全身微微上移。
他的另一只手还握在艾彼的手中，似乎已经被遗忘，但艾彼一使劲，他就立刻将这只手也利用上，把艾彼钉在墙面。
艾彼的喉咙本来在加强下不会轻易折断，然而巴基也是强化血清的拥有者，他的手就像铁臂一样，艾彼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肌肤的凹陷。
但他，实际上并不想这么做的。
艾彼本应该在一息之间就被捏碎喉咙，本该在这一秒就已经变成了尸体，然而巴基延迟着这个残忍的时刻，他并不是为了折磨她。
他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到嘴角，而他的下唇已经被自己咬出鲜血，詹姆斯·巴恩斯的灵魂在这具□□里呐喊，但他无法反抗洗脑。
“没关系。”艾彼说。
她已经无法呼吸，所以没有气息可以发声，但她的嘴唇依然传递着清楚明白的信息。
没关系，我还会来接你的。
巴基不明白……如果她死了，又该如何来接他？
但艾彼再次动了动自己的手，不是为了反抗，而是为了紧紧将他握住，她的身体坚持到了最后一刻，巴基没有放松。
他必须确保她的死亡。
因为他收到的命令就是「杀了她。」
……
时间胶囊中的死亡会自动回到初始释放点。
艾彼紧紧摸了摸脖子，有一种不知道该把舌头放在哪里的感觉。
疼痛的骤然消失使此刻显得不够真实，贝加尔湖被风吹起的涟漪像是一层纱幔，微微晃动。
她狠狠地反思了自己。
佐拉是这座基地的防御系统，她怎么就忘了呢！一直有一种它已经死过一次的感觉。
但在”回到一个月前“后，它当然会再次被唤醒。
看来要先处理一下这个家伙，才能去见巴基。
艾彼再次攻破九头蛇基地。?
这一次她有些心急，不够谨慎，受了一点小伤，血染透了袖子，就像一朵暗红色的花一样。
她在连续多次地攻略同一路径后，行为表现地像能预知对方所有动作一样，所以在她受伤后，九头蛇特工的进攻更加猛烈了一些。
但仍然不足以让她再次读档。
艾彼擦掉皮肤上的血迹。
佐拉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好像它根本不存在一样。
但艾彼知道它在哪里。
第110章
这一次进入机房是从正门。
佐拉显然没有预料到艾彼竟然如此熟悉九头蛇基地, 甚至连他这个封存的人工智能都知道。
他显示在屏幕的脸上，颇为震惊。
「你到底是谁？」
“一个老朋友。”
艾彼走近它，成列的服务器在它身后运作, 使用的是上世纪的软盘。软盘的储存空间非常小, 因此他的存储器有上千台、也许上万台也说不定。
比起一个死去的幽灵，佐拉此刻更像一个奇观。
“我本来还没有想到这个, ”艾彼感叹道，语锋一转，“那个洗脑机器，应该有你的一份功劳吧？”
「什么？」
佐拉装傻道。
但是艾彼能听到机器运转的速度加快的声音。
机械嗡鸣声，如同一个人在痛苦地低哼。
“你帮助九头蛇研究人脑, 上传了自己的意识, 而你的研究成果，也成为了他们掌握其他人的工具。”
艾彼走到存储器旁，走过一个一个陈旧的铁皮柜。
“你们是怎么洗脑詹姆斯·巴恩斯的？有没有把他的记忆提取出来。”
佐拉哼笑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哪怕九头蛇没有，你也有。”艾彼下定结论般说。
她抬起手, 用手|枪对准一台存储器。
“这一台存放的是什么？是你儿时的记忆吗？”
她开枪了。
存储器的外壳发出轻轻的砰的一声, 因为太薄而没有任何防御功能，里面的软盘一被子弹穿过, 机器就停止了运转。
几千台处理器共同发出的机械噪音，在艾彼的耳边小了一丝。
「不、等等！」
艾彼没有等，她指向另一个存储器。
“这一台呢？是你获得博士学位的记忆吗？”又一颗子弹击碎了核心。
艾彼没有停留, 走到下一个存储器。
佐拉意识到他不能让她继续这样毁坏下去, 他的存储器是联通的，损毁到一定程度后, 整个系统都会宕机。
到那时, 就不仅仅是他的生命终结, 而是他存在的所有痕迹都会消失。
就在他的眼前，一点一点地，被人为地抹去。
「够了！停下！」
佐拉惊慌的声音传到艾彼耳朵里，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在哪里？巴恩斯的记忆备份？”
「A区k列310号。」佐拉低落地说，「但你没有拷贝工具，接口早已被淘汰了。」
她没有拷贝工具？兑换一个过时的实体物品只需要一个点数。
【兑换一个存盘。】艾彼在脑海想。
脑中话音刚落，一个书本大小的铁盒就出现在手里，上面突出的双排插头可以恰恰好好地插进储存器的接口。
【我擅自内置了一个可以关闭佐拉程序的病毒。】系统说，【如果不需要的话可以先格式化储存器。】
艾彼赞扬地说：【不用，你做得很好。】
手感并不轻的铁盒插进310号储存器，自动拷贝开始进行，佐拉的影像在半秒后就消失了，但这个接口的传输速率非常慢，艾彼还需要等很久。
但她有的是时间。
数小时后。
艾彼拔下存盘，放进系统空间里，重新走到巴基的实验室外。
他被磁吸固定锁紧缚在直立的手术台上，下颌罩着一个透明的呼吸罩，但那个呼吸罩并非是用来输送氧气的，而是用来不间断对他进行麻醉。
在没有被长时间冰冻的时候，他就会这样被“管理”着。
艾彼拿下他脸上的面罩。
巴基并不会立刻就苏醒，她将目光放在手术台的缝隙上，发现它很有可能是个自动操作装置。
她将看起来像抽屉一样的方格抽出来，里面摆放着几种针剂。
艾彼选择了能够唤醒他的那一支，轻轻注射到他的皮下。
上一次巴基的苏醒，显然是佐拉提前做出的准备，它等着艾彼卸下防备的那一刻，对巴基做出触发洗脑的动作，下达击杀她的命令。
她早该记起，洗脑既可以让人自觉地服从，也可以被动地被强行控制。
巴基很快醒了。
他睁开眼睛，突然挣动自己的四肢，然而不过两下，他的挣扎就停止了，就好像那是身体中的某种本能，在意识清醒后被理智压制。
但那只是被九头蛇灌输的理智。
艾彼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轻抬另一只手向他示意自己没有拿任何东西：“我不是来伤害你的。”
巴基的眼睛转向她，像是没有感情一样盯着她的脸，他一定正在大脑了搜寻记忆——这个人是谁？她曾经对他做过什么？她现在要对他做什么？
然而一片空白，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
但这似乎也是很正常，巴基隐隐觉得，他好像并不记得任何人，甚至也不记得自己？
他长什么样子，身高多少，身体有什么伤病，或者是为什么被绑缚在这里，他都不知道。
在一阵疼痛中醒来后，他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移开了眼睛。
艾彼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触摸出他已经平静的心跳。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许会令你很意外，但我希望你相信我。”她看着他的眼睛，哪怕他拒绝对视。
“我是来救你出去的，但我不能待很久。这座九头蛇基地已经被颠覆，我们可以自由出入，但是九头蛇依然还存在，他们会追捕你。”
巴基的眼睛转回来，浅绿色的眼眸像是一颗磨砂的珠子，等待着人打磨。
“我知道你不理解为什么要逃跑，但是你可以这么做，而且你不是一个人。被你遗忘的朋友，史蒂夫，会在外面等着你。”
“在哪？”巴基问。
他没有拒绝相信，而是不由自主地问。
艾彼欣慰地笑了笑。
“贝加尔湖畔，东南一角。”
“我有一个朋友。”巴基说，听着既像疑问，又像确定。
“是的，他会等着你，但你也需要等他，你们会在一个月后见面，在我所说的地方。”艾彼预言般说。
这样笃定的话语反而完全说服了巴基，他需要一个坚定的方向，而有人在他醒来后给了他一个。
这比躺在手术台上，要让他更乐意得多。
他想去这么做，跟随这个声音，逃亡，等待朋友，开始未知的生活。
“如果九头蛇找到我，我就必须跟他们回来。”巴基告诉艾彼。
“我知道。”
她低下头，弄开束缚着巴基的磁吸锁，解除他身上的一切禁锢。
“但我会尽量不被找到。”巴基说。
对她，也是对自己。
艾彼微笑着后退两步，巴基跳下手术台，他看了看玻璃窗外寂静的通道，又看看艾彼。
艾彼对他点点头。
巴基走出实验室，他挑选了一个能够迎面感受到空气流动的方向，奔跑起来。
他就像在黑色的隧道中奔驰的一匹骏马，年轻而富有活力，眼神中充满希望。
他会看到阳光，也会遇见困难，但他能独自处理好，艾彼知道。
她的时间胶囊剩余可用时间不多了，艾彼解除技能，一个眨眼就回到树林之中。
苍白的雪地没过她的脚面，但只是因为本来如此。
一道炊烟如同被横向绘图一般，出现在山林中央。
艾彼走回火堆，看到史蒂夫还坐在那里。
【呼，幸好他还在。】
她也算是对过去进行了很大的改动，整个九头蛇基地都覆灭了，艾彼不知道史蒂夫的情报是从哪里找的，万一他的线索断了，他们就不会在这里见面了。
不过看起来，这部分并没有什么改动。
“你去做什么了？”史蒂夫问，“又或者说……你去哪了？”
她看起来就像是经历了一场令人劳累的旅程一样，既满足又疲惫。
艾彼没有坐回火堆旁自己的位置，而是高兴地说：“我知道巴基在哪了。”
史蒂夫愣住了：“在哪？”
艾彼走近他，拉住他的小臂让他站起来，转过身，看向远处的山林。
袅袅炊烟向一段融入天空的丝带，若有若无地指向林间的方向。
“在那里。”
……
他们花了半天时间跋涉到炊烟所在的地方。
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中，有一些能够供迷途旅人紧急使用的资源，被放在木屋中。
但这个木屋显然是被长时间使用过了。
木柴满满地堆在屋檐下，雪被挖走的痕迹到处都是，烟囱的边缘有一些黑煤灰，看起来很难被雪覆盖。
他一直住在这里，等待着。
木屋的正门没有关严实，也许是为了能够听到外面野兽的脚步声，但房间里传来了音乐，就好像屋主需要环绕自己的声音。
收音机里，一段复古而音乐正在被吟唱：「It‘s been a long long time……」
完全是木头的家具，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男子有一头半长发，也许他还不会那么显眼，他的背影坐在木椅中，但史蒂夫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巴基！”
巴基慢慢回过头来，他早就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是两个人的声音。
但他的心跳无端端加快，让他必须强硬地控制住自己，所以他捏紧了木椅的扶手，等待他们走到自己面前。
他回过头。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金色的头发利落地搭在他的额头上，因为奔波微微有些下卷，蓝色的眼睛像是贝加尔湖的湖面折射出莹洁的微绿，高挺的鼻梁像他所有的五官一样端正，仿佛一眼就能让人明白他正直的性格。
巴基没见过他。
但他知道他是谁。
“史蒂夫。”
你好。也许，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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