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约好来接小狗的客户在微信上说,她下午的班机,抵达宁海城差不多五点左右。
方添韵给她发了基地的定位,听她说孤身一人来了,不放心,就亲自去机场接人。
女孩长得明艳大方,身材高挑气质绝佳,比她高了些,看上去不像南方姑娘。开口标准的京腔,更印证了猜想。
“从这儿到京都的飞机才一个小时,可惜我平时太忙了,没时间玩。”
张妤朵:“什么时候想去就联系我,吃喝全包,我给你当导游。”
“哇,这么好!”
“礼尚往来嘛。”
作为东道主,方添韵带她去吃了宁海城远近闻名的特色,体验客家风土民情,享受这座城市独有的魅力。
两人相见恨晚,说起她失而复得的小狗forget,干脆就在酒店席地而坐,从养狗心得跨越到感情问题,聊得废寝忘食。
交新朋友是如此快乐,方添韵几乎要忘了这种感受。
可能是她把forget训练得太好,走丢一个月见到主人后变得很黏人,讨人欢心。或者女孩子间心照不宣的友谊?
两天后,她收到一条对公账户进账五十万的短信!
查了来源才知道,这是张妤朵以个人名义捐给爱乐动物救助基地的。
方添韵给她打过去电话,说要把资金退回去。
张妤朵笑回:“姐姐拿我当朋友的话,就别计较这些小事。”
“五十万不是五百块,这怎么会是小事!”
“献爱心不分钱多钱少,只要你答应好的来南圳找我玩,别食言就行。”
“我当然说到做到,可是……”五十万太多了,这是她从未想过也不敢想的数字。
“给毛孩子们的一点心意,姐姐收下吧。”张妤朵抽空签完秘书递来的合同,语速急切:“我要去忙了,改天再聊?”
“好,常联系。”
“嗯,拜拜。”
方添韵有时候觉得自己挺走运的。
基地由于资金问题已经四个月没有发下来工资,甚至连去年的年终奖也拖到了现在。
好不容易想通了为金钱低一次头,借聂瞻的资助维持下去,发现他心存不轨又果断给拒了。
同事们非但不埋怨她,反而像商量好的一样,基地不倒就陪她坚守到最后。
在工作群通知明晚聚餐后,她先给餐厅打电话预约包厢,又去超市买了一沓红包袋,将每个人的工资和年终奖分开装好。
鼓鼓的几包,装满了她准备的手提袋。
因为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没说此次聚餐的原因,赵曼刚下车就不顾形象抱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哭,“宝贝儿,我不想吃散伙饭啊!”
“谁跟你说吃散伙饭了?”
“不是散伙饭你约这么高档的餐厅?”赵曼愁得一晚上没睡好,顶着两个黑眼圈,表情视死如归,“我这儿有十万,我们再撑撑。”
方添韵不敢再瞒着,“别担心,我们现在有钱了。”
“什么钱?哪儿来的钱?”赵曼倒抽口凉气,“难不成你家那位慷慨大方,帮我们渡过了难关?”
“他筹到的投资款跟我没关系呀。这是前两天从南圳来的小妹妹捐的。”
“南圳……哦,那个小公主呀,”赵曼恍然大悟。
方添韵不明:“什么小公主?”
“这你都不知道,你不看新闻吗?我跟你说,房地产行业遥遥领先的前三可厉害了……”赵曼火速打开百度百科,网络还在转圈圈,她就已经把张家大致背景和荣誉当八卦似的娓娓道来。
方添韵听得津津有味,视线忽然定住。
餐厅斜对面是家艺术馆,门口有株百年银杏,一阵清风伴着嫩芽的清香吹过,本该是令人欢愉的景色,竟被树下格格不入的场面玷污了。
四位穿着工作服的彪形大汉拦住跪在地上的男人,不许他靠近正主一步。
相隔太远,方添韵听不清他们在争吵什么,她只是觉得立在中间的那位,单单是高大挺直的背影就很有压迫感,而且还有点……眼熟?!
不等她想明白,男人阴沉着脸转身上车,手指隔着车窗发号施令般的松弛,吓得跪在地上的人停止哀嚎。紧接着,跪在地上的人就被工作人员请走了。
“看什么呢?”
方添韵回神,她竟在酷暑难耐的季节冒一身冷汗。
赵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除了路口闪着右转灯的黑色国礼,没有吸引人的新鲜事物。
“那株银杏……长得挺好。”方添韵扯动嘴角,笑得比哭都难看。
“当然啦,快有三百年历史了。”
“哦。”
她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聂瞻的本性这么残暴?难道真像新闻所说,三两句就可以让对方在宁海城消失?
不对啊,如今是法治社会,一个人权力再大也不能行黑.道做法,何况他开的车,家底和作风不应该是很干净的那种吗?
或者车是长辈的,他以此打掩护,伪装自己在外的慈悲形象?
饭局上,她给同事发工资和年终奖心不在焉,害得赵曼拉着她问了三次:“这钱确定是小公主捐的吗?”
方添韵:“放心,钱不会错。”
关于聂瞻这个人,她是有几分忌惮的。
毕竟对方在商界的手段尽人皆知,何况前段时间给聂瞻冷脸,万一他安静这么久其实是在憋着坏?
沈司珩的项目正是发展初期,若被她影响,功亏一篑,就得不偿失了。
显然,事实是她想多了。
接下来的一周,她每天被噩梦惊醒,打开手机看到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愈发坚信这种大人物没心思跟她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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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半年,爱乐动物救助基地正式开启线下【领养代替购买】的活动,时间安排在周六晚上七点,公告提前一周发布,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很仓促。
方添韵起初担心某些人来捣乱,所以刻意选了兴隆广场人流量较多的黄金地段,没想到活动很顺利,开始不到两分钟就有人来咨询领养条件。
收摊准备下班,方添韵说请基地所有工作人员吃夜宵,正考虑选哪家烧烤店,一通电话弹出来,是基地前台的座机号码。
“添韵姐,出大事了,你快回来呀。”
方添韵去旁边接听。
“房东说新租客出了双倍的价,让我们现在搬走。”
“现在?不是两个月后才到收租期吗?”
“他说会给我们补偿,”乔蓉说话有些唯唯诺诺,好似被谁要挟了,“新租客你认识……还很熟……”
认识,很熟。
方添韵大致猜到是个什么情况了。
能让房东违反租约,连夜赶他们卷铺盖走人,想必是砸了大价钱。况且她在宁海城得罪过的人屈指可数,如此霸道且针对她的行为,唯有那位长辈能干得出来。
毕竟从沈司珩执意离开家后,这种场面,她数不清经历过多少回了。
等方添韵赶到基地,门口果然停着辆晃眼的艳红色x5。
赵曼急得团团转,“她这次铁了心为难你,怎么办啊?”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赵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跟她讲道理,你疯了?”
“万一行得通呢。”
总不能被罗会雯追到哪里就退到哪里吧,这样下去,她就只能换个城市生活,从头开始。
那当然是不行了。
拉开门,首先映入视线的是罗会雯坐在沙发上,浑身不自在的画面。
基地其他员工守在自己岗位上,不敢靠近。
方添韵笑着喊了声:“伯母好。”
罗会雯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少跟我攀亲带故,你赶紧收拾腾地方。”
“伯母不是向来讨厌猫猫狗狗,说我这里味儿大,怕得传染病吗?”
“对呀,你搬走了,我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清理。”罗会雯瞥她一眼,“这么好的房子,怎么就租给这种不爱干净的人,想想都恶心死了。”
“伯母……”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罗会雯趾高气扬地打断她,“除非你跟我儿子分手,否则这房子,我还就非租不可了!”
“嘿,你这刁蛮的老太婆,”赵曼撸起袖子,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见状立刻挡住她,“你们想打人?”
“曼曼,”方添韵把她拉到身后,不想把事情闹大,便寄希望在房东身上,“李哥,我在这租了快三年,按年付租,没有拖欠过,能不能通融下?”
李房东:“实在不好意思,咱按合同来,该给你的赔偿我全部赔到位,你们搬走吧。”
赵曼指着窝囊的房东,气得满脸通红,“你不租给她,她还能找人砸了你的房子?你是不是收人家好处了?”
“我没有!”
“呸,我看你就是,都什么年代了还玩仗势欺人这种把戏,你不知道法吗?不懂法吗?”
李房东被指责的完全失去了羞愧心,“我的房子,我爱租谁就租给谁,想让谁滚蛋就让谁滚蛋,你管得着吗?”
晚上这个时间点正是吃饱饭散步消食的时候,基地对面正好是公园,上年纪的叔叔阿姨最爱热闹,他们听到动静,纷纷驻足观望。
一传十,十传百,今晚这事指不定会发酵成什么样子。
她不想惊动沈司珩,看母子两人再次撕破脸,于是又一次让了步。
她不信在这偌大的宁海城,租不到新场地。
“让我们搬走可以,但至少要给时间找房子吧?”
“我最多等你一周,”罗会雯拎着包停在她面前,言语像根针那般尖锐,“反正你一天不跟我儿子分手就别想好过,我有钱跟你耗,也耗得起。”
罗会雯走后,赵曼实在想不通她究竟哪根筋不对,发得哪门子疯,怎么大晚上跑来闹。
方添韵:“应该是司珩筹到了投资,为难不到他,所以换成我了。”
作为见证过他们爱情的当事人,虽心有不甘,但有时候不得不认清现实。
赵曼抿抿嘴,将心里话一吐为快,“你不如跟沈司珩分手得了,碰上这么个婆婆,何止倒了八辈子霉。”
“曼曼。”
“你别嫌我说话难听,就算沈司珩靠自己站住了脚,只要他们家对你存有偏见,你们婚后过得就不会太幸福,”赵曼试图唤醒她,“不被长辈祝福的婚姻,走不长远的。”
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沈司珩说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厚的冰也有融化的一天,他们能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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