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
不过, 关于这点,马特和坡卡坡都猜错了。
虽然听起来很难以置信,可是, 在保温箱这个小小世界之外,MIB总部正疯狂的寻找探员B。
只不过, 他们自身也陷入了危机四伏的混乱中, 要抽出人手去寻找贝卡斯, 还真有些做不到。
事情要从探员L离开贝卡斯一行人开始说起。
探员L, 阴谋办公室“一把手”,她因接到一份来自梵蒂冈的任务,不得不找到探员B,想要借助对方的“恐怖特性”增加罗马人的信仰力。
信仰天主教的律师忍受不了她的做法, 当场和她发生冲突, 探员L只好按照原先的计划, 重建罗马人的“地狱”。
这是一份相当浩大且枯燥的工程, 她需要通过虚拟模拟室里的模拟系统, 复原古今关于地狱的传说里所有的怪物,还要精心设计十八层地狱的每一层结构。
正当她搜集资料时, 她的下属探员G走过来, 挥动着蘑菇须,问:“L,你有没有发现, 空气突然清爽了许多?”
探员L拿着操纵器, 漫不经心的嘲弄:“为什么说清爽?因为你今天没有喝醉吐在办公室里吗?”
“不幸的是我在葬礼上把藏酒都喝光了,”探员G说, “但我真正的意思是,那份‘恐惧’带来压力突然没有了——探员B的存在感消失了。”
探员L的注意力总算移开, 凭空感受了一下,顿时明白了,“确实,空气轻松了许多。等等,你说他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探员G是一朵大蘑菇,对环境的变化十分敏感,在贝卡斯被卢瑟投入保温箱的那一刻,他就感到精神上莫名少了一份“压力”。
“……然后我立刻调查一番,发现探员B不见了。”蘑菇G戏剧性的说,“无论天上地下还是深海,他就是——没了。”
事实上,在发现探员B不见了后,他动用了整个植物生态将整个地球都“搜”了一遍,确定哪里都没有那股“极度恐惧的存在”。
“该死!这下他彻底不能帮我从这堆地狱任务里解脱了。”探员L烦躁的抓乱头发。
一语双关,这个项目内容是“重建地狱”,论工作难度和乏味程度也是“地狱级”。
“总之,我要带着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走遍每个办公室,这样他们就会因为高兴而送我好酒,我会重新喝个烂醉。”探员G说出了自己邪恶的真实目的,“现在,快送酒给我,领导,作为我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奖励!”
“我才不会把我的酒送给你,”探员L没好气的说,“没看见我在建造地狱吗?把教皇的破事解决完后,我也要喝个烂醉。你去别的办公室碰运气吧。”
“冷酷无情的人,我希望你掉进你亲手建造的地狱里!”蘑菇G骂骂咧咧的滑出办公室。
他迎面遇上机械鸽子探员U,立刻将其作为目标,“嘿,U,我有个好消息,你愿意拿酒来换吗?”
鸽子U闪着光学镜,“当然,什么好消息?”
蘑菇很狡猾,“先交货,我再告诉你。”
“你得跟我去办公室。”鸽子U落到他的头顶上,偷偷用柔软的菇顶磨了磨鸽爪。
他们来到捉鬼办公室,室内一片混乱。
所有的捉鬼器材和附着着鬼魂的道具被丢的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鬼魂飘在四面八方,对着他们谴责的眨眼睛。
蘑菇G惊讶的问:“你的办公室怎么了?”
鸽子U从他的头顶上飞出去,用尖嘴啄开抽屉,扒拉出一个正方体块,一翅膀将它扇到地板上,“我丢了一本无比重要的书,千万别让我抓到被谁偷走了,否则……”
蘑菇G从地板上捡起正方体,摇了摇里面的液体,“这是酒?”
“当然,赛博坦人的酒是一种高纯能量,”鸽子U骄傲的说,“只要一小杯,就会让我们的处理器陷入迷乱的混乱中……”
蘑菇G沉默片刻,还是用触须打开正方体,“管它的,既然不同种族的爱可以做,那么不同种族的酒也可以喝。”
鸽子U提醒他:“该说你的好消息了。”
“哦,探员B失踪了,你没发现吗?”蘑菇G说,“biu——一声,不见了。”
鸽子U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氛围突然特别轻松。”
蘑菇G将高纯能量倒进嘴里,又在瞬间全部喷出来,抹着嘴说:“呸!你直说是‘我们的佳酿是石油’啊!”
鸽子U没理他,继续问:“新的M呢?他一定很伤……舒心?”
蘑菇G仿佛才注意到这个问题,心虚的说:“这个,他也不见了。”
鸽子U:“什么?”
“我怀疑他被B吃掉了,”蘑菇G说,“说不定B终于发现了,自己的食谱就是纯粹的地球人类。所以他吃掉了M,叛逃MIB。”
“你一点都不担心吗?”虽然鸽子U的机械音也不含什么担心的调子,但他的确在思考最坏的结果。
蘑菇G吊儿郎当的问:“对不起,但是消失的是探员B,被吃掉的是探员M,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丢下手里的石油块,宣布:“现在,我要去探员W那里碰碰运气,他最好不要给我医用酒精。”
“好吧,我还是继续找书吧。”鸽子喃喃的说,“最好别让我知道谁把《死灵之书》偷走了。”
蘑菇G停住步伐,“你在说死灵之书?是《死灵之书》丢了?”
鸽子U点点头,波澜不惊,“是啊。”
探员G追问:“就是那个可以召唤天外高等生物的东西?”
“我会直说它是枚‘封印’。”鸽子U回答,“记录并封印着许多人类目前未知的生物,当然,也包括天外的‘天外高等文明生物’。”
探员G沉思着,“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呀。”
鸽子U安抚道:“别担心,没有银钥匙,《死灵之书》只是一本写满了人类看不懂的文字的废纸罢了。我第一时间问过W,银钥匙还在真理研究会里保存着。”
探员G说:“你不觉得这可能和探员B的失踪有关系吗?”
“不知道,”鸽子反问,“你不是说不担心吗?”
探员G一时支支吾吾,找不到合理的借口。
鸽子U动了动处理器,恍然大悟的拆穿道:“啊哈!所以,你只是借着‘要酒’的名义,到处调查探员B失踪的真相?”
“不,”蘑菇G恼羞成怒的破口大骂,“我只是在到处要酒,顺便玩玩侦探游戏,去你的混血赛博坦废铁!”
他迅速滑出捉鬼办公室,不过,一旦他开始思考,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停下来。
首先,他想到的还是探员M的更替,前任M的死亡,这在近期的MIB里仍是一件过不去的大事。
他和探员L在私下喝酒时讨论过,一致认为那个杀死M的东西之所以能突破防御,是因为MIB内部出了叛徒。
他们疑心,其他探员们也有这样的共同揣测,不过出于谨慎,大家都将揣测藏在肚子里,谁也没有到处声张。
现在,《死灵之书》的丢失,探员B的失踪,仿佛都印证了这一点。
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是探员B带走了《死灵之书》,但是目的呢?难道对方还能召唤出比他自己更恐怖的存在吗?
而且,为什么只带走了《死灵之书》,没有带走银钥匙?除非……
“他不需要拿走。”蘑菇G自言自语,“但是正如U所说,没有银钥匙,《死灵之书》只是废纸,探员B也没有展示过可以穿梭时空的能力……”
在他思索这些问题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踏进了真理研究会。
这里比平时安静许多,以往总有许多研究员匆匆忙忙的走来走去,焦灼的盯着各种仪器或魔法阵。
现在,这里安静到甚至让蘑菇G不知不觉的以为,自己还在走廊上。
这个非人类生物嗅到了这里不安的异常。
他清了清嗓子,摇摇晃晃,故作大大咧咧的喊道:“W,在吗?你这里有酒吗?我来和你换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已经偷偷开始转变形态,“融化”成软体,准备用最快的速度溜之大吉。
“G?”他的身体触到了什么,有人挡在门口,唤他的代号。
他转过头,探员W正低头看着他,镜片反射着刺目的灯光。
“哈喽?”蘑菇爽朗的招呼道,“你这里不太对劲啊,W,今天全员休假?”
说着,他的那些蘑菇触须已经不知不觉的绕到探员W的后脑勺。
只要碰触一下,对方就会失去所有记忆,乃至知觉。
不过,探员W比他更快的掏出注射器,扎在了他的身体里。
“我正需要你呢,”W说着,将注射器里的药品推进蘑菇的体内。
他补充道:“接下来,我会用十分钟给你做个小手术,取出你体内能创造失忆孢子的器官结构,别担心,同事,你不会死的。”
“啊……”蘑菇G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
他的眼前渐渐变黑,喃喃的说,“像喝醉了一样……我真是一直在浪费买酒的钱,应该直接过来找你打针……”
他陷入了昏迷,在地上糊成了一团烂泥般的东西。
探员W捡起这个软趴趴的生物,后脑勺却被抵住了。
他微微转头,看见探员L和探员U正一起用冷冻枪指着他。
他知道自己中了计,仍淡定的说:“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出乎意料的是你吧!”探员L怒视着他,问,“你到底在做什么,W?你已经掌握整个真理研究会了,MIB提供给你的还不够多吗?”
“人类真是难以理解,”探员U则是感慨,“我的处理器总认为,最没有理由当内奸的就是你。你在MIB里有极高的地位,你和M是好朋友,你也不缺钱,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向你借钱——”
他像是领悟到了什么,说:“等一下,你背叛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大家都想撬你的经费吗?我们可以改正的。”
听着他的话,探员W动了情绪的磨了磨牙,“如果你们非要知道的话,是的,另一个组织里的同事确实不向我借钱,但是你说错了。我很早就参与了整个计划。”
“你有义务向我们解释原因,”探员L说着,威胁的晃了晃冷冻枪。
“谜底摆在明面上,L,你们从没注意过我的代号字母吗?”
“W…”探员U思索着,“所以,你的代号字母怎么了?你不喜欢?”
“不,”探员L为外星搭档的智商叹气,“他想说他是‘沃特’,五号化合物不是他‘偷’出来的,是他本人研发的,他是沃特公司的幕后创始人。”
但是,探员U竟然立刻否认了,“什么?不对,M,我是说M的前任,查出他的名字是‘韦斯特’…”
“上任…M为什么会查他?”探员L侧头问,“莫非他早就怀疑这家伙了?”
探员U回答:“不,M说是W本人的委托,因为M欠他钱又还不起,只好帮他查了。”
“确切的说,是赫伯特·韦斯特。”探员W补充,“我的全名,赫伯特·韦斯特,你们可以清除我的记忆,我也可以调查出来。至于沃特公司,那和我没关系。”
被打断了话头,探员L正要发火,忽然又是一愣,“我知道这个名字,是网络上的一条阴谋论…”
当时,一所医科大学后面的墓地在一夜之间丢失了很多尸体。
不久后,那里的学生开始风传“有人在暗地里利用那些尸体做‘死而复生’的实验。”
根据以往对付“阴谋论”的经验,探员L依照程序去调查了一番。
在发现都是没有证据的无稽之谈后,她将网络舆论清理一下,便结案了事。
“当时我确实做了实验,”韦斯特说,“但是所有的实验都很失败,我认为是那些尸体不够新鲜,它们死了太久了。我秘密的离开学校,到处游历,为了获得更合适的尸体,我欣然接受了一个犯罪顾问的邀请。”
“犯罪顾问?”
“哦,你们可能没听说过,他叫莫里亚蒂,他藏的很深。”
“莫里亚蒂…”探员L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在他们谈话时,真理研究会已经被赶来的黑衣探员和安保队们包围。
探员W…韦斯特注意到了,问:“你们一直在拖延时间吗?”
“当然,我们可不敢小看真理研究会的科学怪物。”探员L话中带刺的说。
韦斯特露出冷酷的微笑,“这么巧,其实我也在拖延时间…”
话音未落,空气中打开一扇无形的门,莫兰出现在两个探员的身后,将他们重击在地。
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武器,两个全身高科技的探员倒在地上,全身无力,打着寒噤。
韦斯特继续说:“或者说,我们一直在转移你们的注意力,隐藏伦敦的异变。”
探员L用尽意志力压制身体的不适,艰难的说:“伦敦?伦敦一直没有问题……”
韦斯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无形的门的另一端,莫兰伺机让开。
探员L和探员U昂起头,同时向他指着的方向艰难看去。
那是一片城市上方的天空。
漆黑如墨的天空上,一轮血红的月亮冰冷的照耀着大地。
韦斯特弹了弹手指,无数的魔物从无形的门连接着的伦敦,踏过地上的探员L和U,闯进了MIB总部。
它们残忍,暴虐且嗜血,尽情的杀死能看见的一切生物。
就在刚才,探员L还在研究怎么帮助教皇,在罗马的地下打造“人工地狱”,现在MIB总部却已经化作真正的人间地狱。
她的眼中含着黑色的怒火,也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在眼前。
莫兰没有理会那些怪物或那些人。
他对着韦斯特欠身拱手,说:“请吧,博士。”
“我还有要带走的东西。”韦斯特也冷漠无情,对造成的惨剧不闻不问。
他只是指着房间里一口巨大的箱子,示意莫兰搬走。
“里面都是我的研究成果,” 韦斯特说,“我绝不会把它就在这里。”
莫兰打量着箱子,抄着手,抗拒的说:“博士,这太重了,我不是来给你当苦力的!”
该怎么说服他帮自己做事呢?
……
……
韦斯特沉默片刻,面无表情的说:“莫兰上校,你可以向我借点钱。”
莫兰:???
第52章 052
加入黑衣探员的条件之一, 就是要消除自己在社会上的存在,消除每一个亲友对自己的记忆。
从此以后,这个人再也不会有存在感, 也不可能再和非探员的人建立任何亲情爱情友情之类的关系。
但是赫伯特·韦斯特从来都记得,在别人看来需要犹豫不决, 做出牺牲的事, 却正是他无比向往, 完全赞同的。
他是主动加入黑衣探员的, 因为在他还是一个社会成员时,他已经捅了太多的篓子,惹了太大的麻烦。
早在大学攻读医学的时候,韦斯特对“生命”就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他认为, “死亡”不过是一个人生理活动的终止, 只要能用化学反应或物理手段刺激体内器官重新运作, 人就能够“起死回生”。
在他看来, 判断一个人是否“活着”的根据, 仅仅只与尸体内组织器官是否在运作有关,至于“灵魂”, 那只是神话和神学的东西, 没有任何科学价值。
为此,在上学期间,他大量杀死了大批动物, 天竺鼠, 兔子,猴子, 猫狗,然后尝试复活它们——即让它们的器官重新运作。
他的疯狂行径让充满同理心的同学们看不过去。
虽说动物是医学实验里必不可少的存在, 但像韦斯特这样超出学术所用的大规模杀戮,还是造成了很多同龄人的不安。
这种不安日益加剧,很快变成了学生和教授们的猜疑:当韦斯特把药剂注入动物体内时,动物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谁能够保证他是在进行实验,还是单纯的满足自己对杀戮的欲念?
这种猜疑又催动了教授和同学们与韦斯特本人的直接冲突,而冲突的结果是,校方宣布禁止韦斯特继续实验。
对此,韦斯特并不死心,“死而复生”像一个执念禁锢着他,催动他产生疯狂的念头,最后竟打起了人类尸体的主意。
他固执的相信,实验之所以看不到曙光,还是因为没有任何动物能够直接替代人类,如果能够找到新鲜的人类尸体,他的研究就能取得巨大成果。
于是,他在学校后面的山间租了一间废弃的农舍,宣称自己是在搞化学实验,在暗中,他像食尸鬼一样到处打听新鲜尸源。
只要听闻附近有人去世,他就会比记者还快的出现在事故现场,想尽办法观察并记录尸体状态,再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将它从墓地里偷偷挖走。
当时,他还有一个朋友,一个名叫“凯恩”的合作者。
虽然韦斯特在学校里不受欢迎,但他的同学凯恩却认为他的理论和实验有种诡异的吸引力,答应和他一起进行实验。
最终,他们找到了一具没有外伤,死期很近的“幸运儿”,是附近的一个□□里的小混混,在乱斗中被人失手打死,没有任何亲人来收尸,被草草安置在太平间。
那天晚上,没有雷电,没有风雨,只有充斥在实验室里的两个人的狂热和兴奋。
韦斯特将药剂注入尸体的脑干中,静等着一切发生。
但等了几分钟后,什么都没有发生,韦斯特决定加大剂量。
可就在他和凯恩在隔壁的房间配置药剂时,停尸的房间里响起一连串如同魔鬼般的尖叫,这声音令人毛骨悚然,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人类能发出的。
韦斯特和凯恩都像是受到惊吓的动物,无头苍蝇般的蹦跳着。
在应激反应的刺激下,他们根本顾不得去看什么“实验的成果”,打碎试管和蒸馏器,争先恐后的翻过窗户跑进了旷野中。
在肾上腺素的爆发中,他们在满天星辰下的山路上狂奔,临近城市边缘,理智终于压倒了惊恐,他们开始狂笑起来,仿佛在狂欢节上喝多了的青少年。
事后复盘,韦斯特认为,这是自他开始复活实验以来的第一次酣畅淋漓的大成功。
从那以后,韦斯特就如同上瘾一般,“复活”的尸体越来越多。
它们的外表和常人无异,却没有神智,行为怪异,时不时大喊大叫。
但没人想到“死而复生”的事。
警方找到了它们,调查它们的经历,发现它们都是“濒临死亡后被救回来,精神失常,怀疑是PTSD”,便只会把它们被送进精神病院。
一时间,附近的精神病院人满为患,根本不能收留更多。
于是,越来越的“精神病人”在路上走来走去,变成了一则地方奇闻。
凯恩逐渐对韦斯特产生惧怕,或许,从那个夜晚死人发出尖叫开始,他的心便也不由自主的对这种违背自然的实验感到坐立难安。
不过,他坚称让他害怕的并非死人,而是韦斯特对“死而复生”越来越狂热的态度,和韦斯特对于“人类灵魂”的蔑视。
随着夏季的到来,越来越多的“活死人”让瘟疫席卷了这个城市,韦斯特非常兴奋,因为这样一来,就有更多的新鲜尸体供他所用。
他和凯恩一同报名,自愿加入了医疗队,谁也不知道瘟疫什么时候会过去,因为在韦斯特的努力下,半个城市都陷入“活死人和人类共同生活”的环境。
莫里亚蒂登门拜访的那天,韦斯特正拿着卷成武器的报纸,和四根手指搏斗。
这四根手指中间有一颗滴溜乱转的眼球,眼球连接着它们,让它的整体看起来像一只难看的大蜘蛛。
眼下,这不能称之为“断手”的小东西仿佛一只决心要挠了韦斯特的眼珠的猫。
在他们纠缠不休时,莫里亚蒂推开门,韦斯特立刻向门口跑,四根手指紧随其后。
莫里亚蒂拎起手杖将它一杖打飞,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创造,发明,”韦斯特也不管来人能不能听懂,直接解释,“我想看看如果人类只剩下残肢还能不能复活,我成功了。”
莫里亚蒂非同凡响,能引发普通人一连串惊骇疑问的场景,到他嘴里只简单变成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复活局部组织?”
韦斯特认真回答:“我发现无论是人类还是复活的人类,都很难安安静静的听我说话,我打算单独复活一颗脑袋,这样他没有腿和手离开我了。”
莫里亚蒂说明来意:“我可以提供一个更适合你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尽情研究人体的秘密,不过条件是,你要帮我做事。”
韦斯特同意了,他们一起设了一个局,先趁着瘟疫,把满城的“活死人”全部销毁,又在网络上扩散一些“有人掘尸做实验”的流言,终于吸引了阴谋办公室的注意。
莫里亚蒂极其擅长包装,韦斯特摇身一变成了“大学流言的受害者”,“身怀才华的不得志者”,“被卷入神秘事件的可怜人”和“承受校园冷暴力的小可怜”……
种种条件都符合的情况下,韦斯特成功当上黑衣探员,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黑西装和实验室,很快,凭借超高的智商和高超的能力,他升了职,成为真理研究会的管理者。
第一个月,韦斯特激昂的给莫里亚蒂发信息:
“我要离开这里,探员们诋毁我的实验,他们说我是丧尸文化爱好者,还说什么‘你肯定相信人类的未来就是成为丧尸’——他们竟把我的创造物和‘丧尸’混为一谈!我可是在帮其他人复活!那些都是活人!”
莫里亚蒂回复:“当然不是!你应该呆在那里,消灭他们的偏见。”
同时,他在心里说,“你难道不是丧尸文化爱好者?”
半年后,韦斯特不满的给莫里亚蒂发信息:
“我要离开这里,经费还没到手里,探员们就开始用各种理由向我借钱,尤其是那个M,他直接改了我的账户,半路劫走我的经费。”
莫里亚蒂回复:“你应该呆在那里,想办法报复他们,否则他们无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会认为你软弱可欺。”
同时,他在心里说:“你们这些黑衣探员还有成年人吗?”
一年后,韦斯特兴奋的给莫里亚蒂发信息:
“我还没有离开这里,我把泡泡糖和一些化合物质混合在一起,制造出了一种具备超级黏性的超级泡泡糖,它可以缝补一切损坏的物体。”
莫里亚蒂回复:“我很高兴你适应了在那里工作的生活。”
同时,他在心里说:“什么东西???”
一年半后,韦斯特给莫里亚蒂发信息,字里行间处处充满“放弃抵抗”:
“M,U,G和L在我的实验室里举办喝酒比赛,第一个喝醉的人会帮其他人还清欠我的钱,但是U是只机器鸽子,G是一朵大蘑菇,L闹着说这是作弊,M真的在私底下问我要作弊用的醒酒药……你觉得最后谁会还钱?”
另一端也只传来红色感叹号提醒:“莫里亚蒂教授已将你拉黑”。
同时,莫里亚蒂对莫兰说:“这个卧底废了。我准备找下一个,希望下一个不要再变得像喝了药一样满嘴胡话。”
N年后,莫里亚蒂重新加回了韦斯特,韦斯特的短信立刻就传了过来:
“你怎么把我删了?”
莫里亚蒂回复:“是误删,我刚发现,立刻把你加回来了。”
同时,他对莫兰说:“我真正刚发现的是,把我和探员B(贝卡斯)的聊天记录拿出来一比,我和韦斯特之间的沟通正常且高效。”
长久以来,莫里亚蒂在“拉拢同伴”,“诱惑他人犯罪”的事业上取得着不同凡响的成就。
英国那张密密麻麻的,涉及到社会各行各业的,让福尔摩斯兄弟都惊叹的“犯罪网络”,曾经是他最出彩的成绩。
更不用说,最近,他还在完成“让古神降临全世界”这等壮举。
但对于探员B,他只觉得对方的思维和古神用来侵蚀英国的“污染物”不相上下。
以至于再聊下去,他无法确定到底是谁想祸害谁,谁在祸害谁。
不过,即使给韦斯特发信息,好像也免不了讨论探员B。
韦斯特很快发来新信息:
“最近,我们这里来了个新人,他被外星人咬成了碎片,然后又像无事发生一样复活,不过,他不是丧尸,也不像我复活的那些人类,而且他很古怪……”
莫里亚蒂仍忍不住在心里说:“好几年了,你居然还是坚信被自己复活的东西不是‘丧尸’?”
……
莫兰拖起那口装满资料的巨大箱子走入“门”内。
韦斯特则用一把手术刀冷酷且干脆的剖开了蘑菇G的伞状头部。
伤口流出了许多半透明的液体,他知道这些令人不安的粘液是蘑菇生命的血。
他把手伸进伤口里,掏出蘑菇体内装满“失忆孢子”的囊,将剩下的皮缝合起来,丢回地上。
在走进门里时,韦斯特撕开了手中的囊,顷刻间,成堆的“失忆孢子”飞出来,填满整个房间,并沿着通风口飘散出去。
转瞬间,所有安保成员们都失去了记忆,他们惊愕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武器,恐惧的看着眼前的战场,又诧异地看着彼此。
他们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更不清楚自己刚才在干什么,为什么眼前会有这么多怪物,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与怪物作战。
因为失忆,他们忘记了前因后果,也忘记了曾经受过的严苛训练,尖叫着寻找逃生的路线。
“该死!”探员U看见孢子,就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他看见探员L无力的挥着手,想让这些失忆孢子远离自己,不过没什么用处,她的神色也渐渐茫然起来。
探员U还有战斗能力,且他是机械生命,影响不大,不过他有自知之明,不认为自己孤身一人可以对付这么大批的怪物。
看来,只能向外界求助了,比如他的“约会对象”。
不久前,因为托尼斯塔克在科学馆被泄露的变小药剂袭击,探员U和钢铁侠的战甲之间有了联系。
在帮助托尼从战甲里脱身时,探员U和战甲交换了“联系数据”。
在U看来,这是严重的侵’犯“机权”。
于是,他立刻向战甲发出“约会邀请”,表示自己会“负责到底”。
无奈斯塔克先生自诩是战甲的主人,不赞同这段“恋情”,U和战甲只好暗中“网恋”
——反正他们的“数据链”已经联系在一起,托尼因为失去记忆也没想过清理。
在托尼不以“钢铁侠”的身份活动的时候,这些战甲都安静的成列在斯塔克大厦的顶楼。
此刻收到探员U的求助信号,战甲们自动打开控制系统,倾巢而出。
托尼正站在机械台旁喝咖啡,只觉得后背一阵狂风蹿过。
疑惑的回过头,他看到惊悚的一幕:
他的几百台量产战甲,花费了数百亿美金的产品们,自己从大厦里飞走了!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像话吗?连监控都不关一下吗?
虽然说斯塔克科技被多方势力觊觎,每年斯塔克企业都会至少因为“核心机密泄露”濒临倒闭一次。
找上门的反派,如果拿不出“斯塔克技术”改造的武器,也会被同行嘲笑。
而且托尼心里也很清楚,他的武器库明里暗里的被那些“反超英”们也拿走了不少。
但没有人,没有人能够这么光明正大的拐带他的机甲!
想到这里,托尼重重的放下咖啡杯:“贾维斯,查查是怎么回事?”
这时,一些不知从哪飞来的孢子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神情变得恍惚,茫然,然后继续喝咖啡。
他的智能管家,“贾维斯”,说:“斯塔克先生,需要更多数据才能追溯。”
托尼反问:“什么数据?”
贾维斯尽职提醒道:“因为战甲离开了大厦,您想要调查真相。”
托尼顺势回过头,看见惊悚的一幕:
他的几百台量产战甲,花费了数百亿美金的产品们,自己从大厦里飞走了!
他重重的放下咖啡杯:“贾维斯,查查是怎么回事?”
一些孢子再次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神情变得恍惚,茫然,然后继续喝咖啡。
贾维斯耐心地说:“斯塔克先生,需要更多数据才能追溯。”
托尼反问:“什么数据?”
贾维斯再次提醒:“因为战甲离开了大厦,您想要调查真相。”
托尼顺势回过头,看见惊悚的一幕:
他的几百台量产战甲,花费了数百亿美金的产品们,自己从大厦里飞走了!
他重重的放下咖啡杯:“贾维斯……”
“咔嚓”一声,咖啡杯被他重重的放碎了……
托尼握着一手杯子碎片和咖啡液,陷入沉思。
贾维斯补充他的话:“先生,还要‘查查怎么回事’吗?”
托尼抬起头,震惊的说:“天花板在跟我说话?!”
贾维斯:……
战甲们的应邀而来,不能说立刻逆转了局面,也带来了相当大的帮助。
他们沉重而密集的量子炮火集中在MIB内部扫射,顿时和怪物们一团混战。
密集的炮火中,地面在疯狂震动,探员L只是躺在地板上都觉得十分痛苦。
在她难受的要昏过去,不得不闭上眼睛时,朦胧感到有两双手扶起了她,带着她离开危险的原地。
“……U?”她喃喃的问。
不对,扶在她肩膀上的手分明有人类的温度。
“你别说话,”扶着她的其中一人快速的解释,“我是个医生,我和我的朋友从伦敦逃出来。我们需要帮助,我会帮你做个很快的检查……”
另一个人却严肃的提醒:“华生,我们没时间。”
“但是……”,第一个人似乎很担心,想要争辩。
“不要管我。”探员L打断他们,咳嗽着,呛出卡在嗓子里的血沫,然后说,“你们……去找其他人,更能帮上忙的人,我没办法……”
说话间,孢子进入了她的体内,她眨了眨眼,傻乎乎的问:“我在说什么?”
而被她提问的两个人也感到不同程度的恍惚,幸而探员U变成鸽子,很快的找到了他们。
“快戴上隔离面罩。”他简单的说,“你们的记忆也要消失了。”
在三个人戴上面罩时,鸽子跳着脚,对L说:“我还是联络不上探员B,其他人都没有记忆了,我们……”
华生插话道:“也许我们可以帮你找到他。”
鸽子看了他们一眼,纳闷的问:“你们是谁?不可能是我失忆,把你们忘了吧?”
另一个人回答:“我们曾在伦敦和莫里亚蒂对抗,你完全可以信任我们。”
鸽子思来想去,果断叹气,“看看这一团混乱,我也没太多别的选择,不过,我现在要找的探员……”
华生说:“他是福尔摩斯,全英国最好的侦探,无论你要找哪个人,他都能提供最快的帮助。”
“问题就在这里,先生,”鸽子说,“我们要找的探员根本不是‘人’。对方为什么离开,对方到哪里去了,我们一无所知。”
“尽可能多的把线索告诉我,”福尔摩斯说,“以及,找到他后要他怎么做,也都告诉我,我会想办法解决。”
鸽子点点头,他对探员B的印象是,虽然对方很吓人,但也尽职尽责的履行了黑衣探员的义务。
这个令人们感到恐惧的存在,当前成为他们的一份希望。
第53章 053
炮火纷飞, 轰鸣声不断的战场实在不是什么交换情报的最佳地点。
华生背起探员L,和福尔摩斯一起,跟着鸽子探员U闯进了真理研究会里相对比较隐蔽的医疗室。
不过, 天花板和地板的震动表明,这里被突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鸽子U是智械生命, 没怎么来过人类的医疗室, 华生把探员L放在医疗床上, 着手寻找止血药和绷带。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福尔摩斯催促道, “我会根据已知线索分析出最佳应对方式。”
华生忍不住关切的看了他一眼,形势严峻,他们也是承受了无比的煎熬和辛苦才找到时机,从完全被污染的英国来到纽约。
尤其是福尔摩斯的哥哥, 麦考夫·福尔摩斯, 成为了他们离开伦敦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不过, 福尔摩斯还是很清楚, 当务之急不是忙着惊恐的倾述他们在伦敦的遭遇, 如果想要得到帮助,就得先帮探员们解决当前爆发的危机。
当华生看向福尔摩斯时, 发现对方依旧保持着冷静, 用两只手做着尖塔型手势,等着发挥才能,即根据情报冷静分析眼前的局势。
“如果我们能找回探员B, 对现状会有很大帮助。”鸽子U说, “最后一次是探员L见到他,然后他不见了。”
福尔摩斯挑眉说:“我不是非要质疑你们黑衣探员的专业性, 可如果他去寻欢作乐,那么他可能会出现在世界的任何地方。”
“不, 他不会,”鸽子仿佛被这难以想象的画面呛到了,咔咔两声,继续说,“他……不可能,你们必须知道他很难隐藏自己,他本身有极为强烈的存在感,W…韦斯特曾跟我形容,那就是人类的恐惧感。事实上哪怕我什么特征也不说,你们遇见他,也会一眼只看见他。”
听着这不祥的形容,虽然华生正忙着处理伤员,仍忧虑的看了一眼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则淡定的说:“那么,我会假设他也是外星生命,请继续。”
“我知道弗兰克经常和探员B他们混在一起,或许你们能从他那里得到线索。”鸽子探员说。
“弗兰克有什么特征吗?”福尔摩斯问。
“哦,他是一个拟态成地球八哥犬的外星生命。”鸽子探员说,“经常蹲在总部外面的报刊亭里。”
华生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边给探员L包扎,边忍不住问:“你是说,我们要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寻找一条狗?”
鸽子U更正道:“他不是狗,是犬型外星生命。”
“但是……”
“华生先生,我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这件事是合理的。”福尔摩斯插话道。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华生不禁嘟囔着,不过没有再提出质疑。
鸽子U抽出地板下的“紧急逃生箱”,边打开边说:“你们可以用这个当逃生武器,在这里,我会和机甲们一起掩护你们,拖住这些怪物,但是出了总部,一切都要看你们自己了。”
“我们出去之后,你们怎么办?”华生忍不住关心的问。
“W…我是说韦斯特,他关掉了总部的紧急封闭系统,我会去把它重新打开。”鸽子说,“这样总部就会进入全面封锁状态,然后我会和机甲们在封闭的空间里作战,无论战斗是否失败,我都会打开‘红皇后系统’。”
华生顿感不妙,追问道:“什么是‘红皇后系统’?”
探员U不会深呼吸,依然如说平常话一般的说:“一种自我销毁系统,开启之后,它会根据危情等级判断是否将总部里的一切用外星高等光子能源线全部毁灭成粒子,消灭殆尽。”
华生立刻反对道:“等等,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这里还有很多生命……”
“唔,是的,我们失败了,虽然是可悲的失败,但我们必须做最后一件事,像英雄一样和灾难同归于尽。”鸽子U耸肩,“这就是黑衣探员的职务之一。”
华生喝止道:“闭嘴!如果你以为我和我的朋友会让这一切发生,我们就白来了!你说呢?”
他求助的看向福尔摩斯,“说几句话,阻止这个疯…鸽子。”
福尔摩斯清了清嗓子,说:“也许你可以先把英雄主义放到一边,等我们找到探员B,如果一切真的无可挽回,你们再牺牲也不迟。”
“先生,现在邪恶的力量在污染我们应该用生命保护的地方,”鸽子U坚定的说,“即使是探员B也无法阻止,我让你们找到他,不是为了救我们,只是让他为这场惨剧做个收尾,以及给你们提供你们需要的帮助。”
“至少让我们把这位女士带走?”
华生做最后的挣扎,焦急的提议道,“她昏迷了,做不了决定,没有必要非得让她陪着你们一起牺牲。”
“我和探员L是战友,我能替她做这个决定,就像她也能替我做这个决定一样,”鸽子说,
“而且,客观地说,外面形势不明,而她又失去意识,你们带上她只是带着一个累赘。如果她醒着,也只会痛骂你们的举动非常低智。”
华生的嘴开合着,却不知还能说什么,鸽子U从逃生箱里拽出两把加特林交给他们,
他仅用鸽子的小翅膀就分别扛起了两架加特林。
但福尔摩斯没有因为眼前的鸽子能轻松拿起来,就小看加特林的分量。
他谨慎的看着这两把无比沉重的武器,问:“……华生?”
华生看了一眼,连连摇头,“不可能的,鸽子…先生,我们两…扛不动这个,太夸张了。”
“哦……我总是不清楚人类的力量…好吧,给你们这个。”
鸽子U翘着尾巴,弯着脖子,用翅膀翻来翻去,很快翻出两把玩具一样的七彩色塑料枪。
他做了个简单介绍,说:“这是希阿帝国的宝宝专用款武器。”
华生边伸手,边忍不住问:“什么是希阿帝国?……”
“拿着它,医生,”福尔摩斯说,“我们可以以后再研究外星生命的故乡。”
鸽子U恶心的抖了抖身子,脱口更正:“希阿帝国才不是我的故乡!严格的说,我算星际联邦的,不过……”
福尔摩斯凝视着他,他慢慢停止题外话,转言道:“我掩护你们出去。”
鸽子U又翻出两套尺寸合适的黑色风衣,递给另外两个人,“这是防弹衣。”
连华生都没有对“这薄薄的衣服要怎么防弹”提出质疑,和福尔摩斯一起穿上黑色风衣。
鸽子U环顾医疗室,又问:“你们要打一针五号化合物吗?可以让你们暂时拥有超能力,这一路会更保险。”
福尔摩斯认真的考虑起来,华生则出于身为人类医生对不明药物的警惕,否决道:“不,我们不想。”
“好吧,不过你们可以先拿两管药,以防万一。”
鸽子将注射器和药剂一起递给华生,“医生,好好保存吧。”
华生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将它放进风衣口袋里。
正如这古怪的鸽子所说,“以防万一”。
鸽子变形成人类男性青年,扛起加特林,倒数三个数,打开几乎已经被损坏的金属门。
他们三个人戴着面具,穿着黑风衣,手持武器一起冲了出去,在横冲直撞的怪物群中穿行。
不时有怪物尖啸着袭击他们,用滴着人血的爪子和利齿想要撕咬他们,十分惊险。
但华生手中的“希阿帝国宝宝枪”的枪柄总能及时做出反应,告诉他们怎样开枪,甚至帮他们开枪。
华生当过战场上的军医,不算是前线作战的一员。
他本以为这场仗会打的很艰难,没想到这什么帝国的武器精良无比,指哪打哪。
只要不播放闹人的音乐和评分,简直是任何地方的军人都会欢迎的趁手武器。
他们这一路都不得不伴随着枪柄发出的“宝宝,干得好~”之类的吵闹歌声。
而探员U操控下飞速旋转的加特林,简直是“居家超度必备良品”,在这样重火力的掩护下,他们闯到了一扇门前。
子弹已经把门打的千疮百孔,探员U一脚踢开它,门里居然是一间小而简陋的厕所。
这间厕所里只有一个马桶,孤零零的贴着墙,但是占据了门后的大部分空间,三人关上门后,只能勉强挤在里面。
“进去,它会把你们传送到外面。”探员U说,他高高举着加特林,看上去很像威胁,但只是为了避免这武器挤压他们不多的空间。
“你说进去……?”华生盯着这个马桶,它小的根本站不下两个人。
“别管了,医生,闭着眼睛往里面跳吧。”福尔摩斯说着,真的双脚并拢蹦了进去。
探员U按下排水按钮,一阵急剧的水流从水箱里冲出来。
华生看见福尔摩斯在马桶里随着水流旋转着,他的身体越来越小,最后整个被冲进去,想必是进入了管道。
“轮到你了,医生。”探员U的湛蓝色的电子眼直视着华生,学着福尔摩斯的话说。
华生:“……”
即便这是梦,也是他做过的最离谱的一个。
他认命的一脚踏进马桶水里。
探员U忽然想到什么,掏出一把金属钥匙交给他,“门外的黑色福特汽车是我们的公用车,给你们开。”
虽然眼前的事极端离奇,但一想到眼前的“人”已经决心牺牲自己,华生依然感到心情沉重。
他接过钥匙,郑重的说:“探员先生,我只想说……”
没等他说出什么煽情的话,探员U已经不由迟疑的按下了按钮,伴随着华生连续不断地“啊”的惊叫声,他也像福尔摩斯一样,被马桶水箱里的水冲了下去。
送走福尔摩斯和华生后,大批的怪物也涌了进来,探员U转过身,举起加特林,冲出洗手间,杀到空地上。
一架金红色的机甲飞驰而来,轻柔的落到他的身后,两个机械“人”背靠着背,举着武器向四周开火。
“真高兴在最后一刻我有战友,”U喊道,“不过当红皇后程序启动的时候,你也应该回到斯塔克大厦,别让你的朋友担心。”
机甲弯起金属手肘,蹭了他的背一下,好像在说,“我知道,少说废话”。
总部外的街道旁,一个平时紧闭着,仿佛已经被废弃的的电话亭突然打开。
一大股蓝色的水从里面喷涌出来,福尔摩斯和华生并肩站在亭子里面。
华生发现水没有沾湿他们的风衣,接着他发现,电话亭外的世界已经飘着漫天的失忆孢子。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气,感到一阵情不自禁的沮丧。
在伦敦,他和福尔摩斯也有一些并肩作战的朋友,虽然他们很快的失去了这些机智又勇敢的同伴。
刚才在MIB总部,虽然会说话的鸽子奇奇怪怪,会飞的机甲也令人惊惧,但也都是他们的新战友。
现在,他们又一次失去战友,孤立无援的面对世界爆发的异常,难免会有些说不出的情绪涌出。
有面罩的保护,他们可以不怕失忆孢子,走出电话亭。
华生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天空,惊心的指出:“月亮,月亮正在变红…”
“是。”福尔摩斯早有预测,只是没有说出口。
此刻,既然华生自己发现了,他微微点着头,说:“没时间伤感了,我的朋友。我们需要加快行动。”
他们很快就发现距离电话亭不远的报刊亭,向它跑去时,华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MIB总部,由衷祈祷那个“探员B”值得他们这样的不惜一切。
不过,当他们来到报刊亭,华生的心又沉了下去。
似乎是线索的八哥犬蹲在杂志摊上,因为吸入了太多的失忆孢子,它茫然的流着口水,啃着尾巴,看起来变成了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地球狗。
面对福尔摩斯的询问,它也只是对着他们狗叫几声。
华生伸出手,愤愤的拉了拉它松垮垮的皮,毫无用处。
福尔摩斯放弃正常询问,看着报刊亭里的东西进行迅速的线索分析,
“网络时代,这里不会有很多客人,所以堆在角落里的刊物都是灰尘,报纸有动过的痕迹,是日报,应该只是象征性的日常售卖……只有一本刊物不应该在那里,哦…他们把它拿出来又没有放回去……嗯……”
想到这里,他立刻拿起那本杂志翻阅着,同时边向外走边说:“我知道该去哪儿了,华生,看来就像闯进白金汉宫一样,我们得用最快的速度进白宫找卢瑟总统。”
“卢瑟总统……”华生追上去说,“福尔摩斯,我知道我们在伦敦几乎算是被女王暴打过,也不在乎再得罪一个总统,但…如果卢瑟总统是和女王一样变成了……变成了……”
想起那个取代了女王盘踞在白金汉宫里的怪物,华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心中仍然泛起阵阵脊背发凉的后怕。
而且莫里亚蒂…说起来,他依然不知道莫里亚蒂为什么要做这种令人类发指的事…竟然会欢迎那些毛骨悚然,恶心无比的东西降临地球……是普通的人类间的犯罪已经无法满足他了吗?
华生脱口道:“难道那位探员B是意识到总统出现问题,才……”
面对老朋友的惊慌失措,福尔摩斯仍然十分沉着,镇定的说:“我不认为卢瑟像女王一样被同化……或者说,探员B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去找他。”
他指着杂志上的报道,继续说:“注意看这里,’卢瑟因为某件重大成就获得压倒性的支持率,从而成为总统’——在没有任何相关记忆和资料的情况下,可能是卢瑟掩盖了它,也可能是其他势力…但无论如何,要做到这件事,都得现有地球上不常见的技术……”
华生问:“你的意思是,卢瑟的成功和外星生命有关?”
“我的兄弟麦考夫……”
听到福尔摩斯说这句话,华生不禁周身一抖。
但福尔摩斯却毫不动摇的继续说:“对各国政要都有了解,在他的评价体系里,卢瑟绝不是以和善可亲闻名,相反,我们都认为他非常聪明,相当奸诈,类如莫里亚蒂,他非常善于为自己牟利,甚至超过了他作为总统为公众服务的意向,我假定他的立场,以他不可一世的品性,他不会站在比自己更聪明,更有威慑力的对象那边……”
“你认为卢瑟在利用外星技术的同时还排斥外星生命?”华生明白了。
福尔摩斯点点头,继续说:“按照鸽子探员的说法,探员B并非人类,无论他发现了什么,亦或是为了什么目的,他去拜访卢瑟,都会给卢瑟带去刺激,更不用说连鸽子探员都承认探员B的存在’令人难以忍受’。而如果卢瑟曾经用某种方法成功处死过一个或多个外星生命,那么他必然会故技重施……”
“我的上帝!”华生惊呼,“探员B危险了!万一他死了,我们——”
福尔摩斯依然不慌不忙的说:“我很怀疑他是否在如此凶险的处境,毕竟刚才有一个能用翅膀扛起两把加特林的鸽子在担保他的能力。”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还在卢瑟手里,否则他为什么不回来?总不能是在和卢瑟谈笑风生。”华生忧心忡忡的说,“我们要从卢瑟那里把他救回来。”
“是的,但是相比起来,我更加担心我们自己的安危,”提到实战,福尔摩斯的神色难免严肃,继续说,“拿好你的宝宝枪,医生,我们可能很快会有一场恶战,如果我们赶去的速度够快。”
华生一手拿着探员U给的钥匙,一手拿着希阿特产宝宝枪,自嘲的说:“什么速度是’够快’?我们只有一辆老福特车。”
“上车再瞧吧,华生。”福尔摩斯卷起杂志,镇定自若的说,“说不定它看起来是汽车,其实还是一辆伪装好的外星核弹触发器。”
华生没抱多少期待,唯有忠诚的跟上自己的朋友的脚步。
在福尔摩斯和华生担心勇闯白宫会和卢瑟发生恶战的时候,贝卡斯他们真正打完了一场恶战。
事情要从他们在南极说起。
虽然贝卡斯在南极搞清楚了他们当下被困着的地方,但那样停在原地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所以他们决定按照原计划,继续调查堪萨斯州的“异变”。
在他们行动期间,祖国人还是醒了。
当他睁眼的时候,贝卡斯正在空地上用升起的火烤鱼。
贝卡斯不需要食物,不代表其他人不需要吃饭,实际上他们确实折腾很久了,只是心思不在填饱肚子上。
直到小约翰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几个不靠谱的成年人才意识到他们对孩子的需求的忽视。
克拉克挽起裤管,站在没过膝盖的河水里把鱼捞出来,马特帮忙用刀子除掉鳞片,并讨论着这些鱼是怎么死的。
“是你把它们吓死了,”他对贝卡斯说,“你在河边一站,那些鱼就自己翻起了肚皮……”
“我的记忆里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能让鱼突然死掉的只有水源污染,”贝卡斯烤着鱼说,“希望它们别真的死这么快,我记得美食节目上说,不新鲜的鱼不好吃。”
“你怎么知道?你根本尝不出来。”马特哼道。
贝卡斯憋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说:“可是你不是也看不见鱼翻肚皮……”
“你……坡卡坡知道我说的是对的。”马特说。
“喵,猫路过,猫不懂。”
被点了名的坡卡坡啃着鱼肉,为了这口吃的选择奶猫装蠢。
虽然小约翰吃烤鱼吃的满脸是黑灰,但祖国人不会因为这个就放弃揍死贝卡斯的计划。
克拉克也及时应战,不过,被感染似乎降低了祖国人的力量。
他们都发现,现在即使没有坡卡坡的变形能力做支援,克拉克单枪匹马和祖国人的对战也没有那么吃力了。
祖国人第二次倒在地上,这次竟然是因为体力不支和虚弱。
“这东西一定是在汲取你的生命力,”马特能探听并观测到祖国人的健康变化,劝告道,“我认真的,如果你不想死,最好配合我们。”
祖国人没打算轻易妥协,所以他和赶来消灭他们的玄色联手合作。
直到战斗中,玄色的面具被克拉克破坏。
他们都看见了玄色的真容,居然又是一个“成年约翰”。
因为这次的”意外”,祖国人在精神上大受打击,玄色战败后,他终于还是妥协一次。
于是,他们在祖国人的指路中来到了这幢屋子的前院。
“这里对我们有什么帮助?”克拉克环顾四周安静的环境,怀疑的问。
祖国人看着房子,像是看着一个不堪回首的回忆,冷着脸说:“博士…五号化合物的研发者就住在这里,他可能知道一些内幕。”
第54章 054
和想象中戒备森严的堡垒不同, 五号化合物的研发者居住在一个如此宁静的地方。
一个位于森林与湖边的木屋,还能听见小鸟的鸣叫,和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如果小木屋的设计更童话一点, 他们就像是一支乱入进《绿野仙踪》片场里的冒险小队了。
当他们看见老人的时候,他正在浇花, 他是一个戴着眼镜, 有着半白的短发, 穿着常服, 看起来很普通的老爷子。
看到祖国人,他一点也不惊讶,向他们点头,“你们好。”
马特第一个发现不对劲, 问:“你不害怕吗?”
普通人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 这么突然的看见贝卡斯, 早就因为恐惧的冲击精神失常或者干脆昏迷了, 但眼前的老人竟然淡定如常。
“我研究过他。”老人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信息量颇大的话, “我和卢瑟。”
马特问:“卢瑟?五号化合物和卢瑟总统有关?”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说:“坐吧, 我给你们泡茶。约翰, 你也别只是伫在那里瞪我。”
祖国人皮笑肉不笑的说:“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直接动手打你吗?”
老人淡淡的笑了笑。
他只是个年老力衰的科研人员。
可面对祖国人的威胁,他拿茶包的手依然很稳, 连抖也没有抖一下。
“我知道超人……哦, 克拉克肯定会拦住你,”他说。
克拉克很惊讶:“你也认识我?”
“当然, 一切都是从你开始的,克拉克, 一直是你。”
他们不知该从何问起,只能跟着老人走到花园的小桌旁,等着老人把茶全部泡好,一杯一杯的分给他们。
最后,老人端着自己的茶杯,坐在白色的雕花椅子上,沉吟着说:“我想想,该从哪开始说起,克拉克,卢瑟很恨你,但他无法解决你,他一直致力于研发各种高科技武器和你一较高下……”
“等一下,我没有一点印象!”克拉克说,“关于你说的这件事!”
“是的,因为我说的是卢瑟回到过去前的事情,是一开始的时间线。”老人说,“那时,你是一个从外星来到地球上的强大存在……”
“你不是在说我吗?”祖国人打断他。
老人笑着摇头,“不,约翰,不是,我们只是……你的身世完全是‘借鉴’克拉克的,他才是从天外来的外星生命,你只是……”
他偏着脑袋想了想,又摇摇头,遗憾的说:“时间过得太久了,我忘了你是从哪里买来的。”
“买?买?”祖国人受到冲击,似乎下一秒就要发怒。
坡卡坡却叫起来,“克拉克,难怪我不能变成你!”
这猫灵活的从草地跳到桌子上,对克拉克说:“那时我变成了大约翰,然后我想变形成你,但我没有做到,你——你果然不是地球人!”
斯克鲁人在地球上几乎没有不能拟化的生命,当坡卡坡发现自己不能变成克拉克时,他就像是遇见了天敌的小动物,慌张的隐瞒了这条信息,现在他发现真相,倒是淡定下来。
克拉克被这个内幕冲击的晕头转向,傻乎乎的说:“可我……我爸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他们也不记得,加上这个世界宣称异能者都是天生的,你的身世更不值得怀疑了。”老人说,
“那时,你用‘超人’这个称呼在地球上拯救生命,人们崇敬你,卢瑟非常自负,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所以他设计了很多诡计想要制服你,但你总能把他击败。”
克拉克张着嘴,感觉自己在听天方夜谭。
“五号化合物的诞生,也是基于其中你们之间的一场战斗,”老人说,“我们培养了约翰,以为可以用他战胜你。”
祖国人面无表情的看向克拉克,抿着嘴,没有忘记他已经在克拉克手里输了三次了。
老人没有理会听众的情绪变化,继续说:“终于有一天,卢瑟加入了光明会,接触到黑衣探员,得到了这个小世界……”
他看着贝卡斯,说:“卢瑟加入光明会的原因是你。”
贝卡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他搜寻了记忆,说:“我完全不记得我见过卢瑟。”
“当你出现的时候,”老人饮了一口茶,继续说,“我能感受到卢瑟的不安,他从不是个会轻易被动摇的人,但那天,他确实感受到恐惧。至于我么,我已经吓得连续做了好几晚噩梦。
“我们用了很多方法想要研究你,但什么信息也得不到,直到现在,我们对你的了解也不比一个陌生人多。”
贝卡斯没有感觉,马特却发出失望的叹息,他以为老人要说他们调查出什么,结果“探员B”还是一团迷雾。
老人说:“在你出现之后不久,‘星之彩’也降临了,它疯狂的汲取人们的生命力,席卷几个国家,人们对它束手无策。”
“星之彩?”贝卡斯抓取关键词。
“就是出现在斯莫威尔小镇的色彩,”老人说,“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管它叫‘星之彩’,来自星星的颜色,虽然是致命的颜色。”
贝卡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老人继续说:“随着星之彩降临后的不久,月亮也被染成了血红色,无数怪物降临大地,每个人的认知和精神都被污染,土地成为荒漠,超人对此也无能为力。
“眼看那个世界已无法挽救,卢瑟决定回到过去,从源头将所有威胁消灭掉。
“所以,他想方设法得到这个‘箱子里的小世界’后,立刻开始了行动。”
说完,老人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贴心的为他们整理了全部的时间线:
第一条时间线里,克拉克作为外星生命来到地球,落在堪萨斯州,被肯特夫妇捡到。
黑衣探员发现这件事,在斟酌现状后,他们没有剥夺肯特夫妇对克拉克的抚养权。
克拉克长大了,作为“超人”在大都会活动。
卢瑟继承了莱克斯集团,和克拉克成为宿敌,两方经常爆发一场战斗。
探员B出现,惊动黑衣探员,卢瑟认为自超人来到地球之后,事情恶化了。
沃特公司对“仪式”的错误研究召唤了黑山羊,探员B在解决这个事件时摧毁了沃特公司,将闹事的超能力者全部缩小,全部关进了保温箱。
卢瑟加入光明会,作为光明会的成员接触阴谋办公室,从而了解整个MIB组织。
卢瑟拿到了保温箱,小约翰想要把“玩具”抢回来,也被卢瑟带走。
卢瑟决定带着这个“超能力者的囚牢”回到过去。
他回到的时间点,正好是小克拉克从外星来到地球的那天。
于是,卢瑟将整个斯莫威尔小镇的人都消除了记忆。
他编写了虚假记忆,将包括肯特夫妇在内的所有人都送进了箱子里。
被改变之后的世界没有“超人”了,因为“超人”被关在箱子里。
而让卢瑟成为总统的那件事,就是小约翰大闹一场,被卢瑟打败也关进箱子。
人们认为卢瑟拯救了地球。
卢瑟却不愿意这件事被过多的宣传,他担心过多的宣传会惊动黑衣探员调查真相。
听到这里,坡卡坡摆着猫尾巴说:“这么说,不是我们把约翰弄丢了,是卢瑟把你抓走丢进这里,可你没有这段记忆了。”
祖国人露出假笑,怎么看都不像是释怀。
马特咳嗽一声,对老人说:“请,继续。”
老人不在乎的耸耸肩,继续往下说。
“过去”被卢瑟变动后,时间继续往前走,探员B再次出现在地球。
这时,地球上已经没有超人和探员B发生冲突。
卢瑟也已经等待很久了,像关住幼小的超人一样,他将探员B也关进来。
然后,卢瑟捕捉到本该降临在地球上的星之彩,让它降落到这个箱子里。
这是最后一步,消灭所有的一步。
有了之前的经验,卢瑟很清楚,星之彩会汲取这个空间里所有的生命力,直到补充完能量,才会满意的消失。
“因此我们,连同这个空间的所有生命,全都是星之彩的祭品。”老人总结,
“所以我一直不干涉世界发展成什么样子,沃特公司发展成什么样子,无论多么繁华,强大,我们迟早都会被星之彩吸干。”
听着他的话,克拉克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得想起管理混乱的V学院,酗酒颓废的小镇居民,甚至,他回头看了看一直嚣张乱来的祖国人……他们统一的表现就是漠视生命,无视好的品性。
虽然这个世界看上去欣欣向荣,但社会整体的导向和风气是非常消极的。
现在他知道了,因为高高在上的精英管理者们都知道世界的底色是无药可救,他们没有动力施与社会更加积极的因素。
那么就,颓废吧,胡闹吧,享乐吧……大家的明天已经不多了。
克拉克可以肯定,听到这样的事情,其他生命也有所感受,不管他们是什么性格,不管他们来自哪里。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之后,马特清了清嗓子,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这么简单的告诉我们答案?”
“为什么…”老人皱了皱眉,坦诚的说:“我猜随着年龄增长,人的想法是会变化吧,或者,我其实很期待你们打碎箱子,打碎这个……小世界。”
祖国人显然想开口说什么,克拉克咬着嘴唇,仿佛下定决心的抢先说:“我们不能这么做,不能……打碎它。”
他们都知道,一旦箱子碎了,那个名为“星之彩”的东西会扩散出去,汲取更多人类的性命。
“你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祖国人反问,“不止我们,是所有人。”
克拉克纠结的说:“让我再想想。”
祖国人抿着嘴,转身就走,马特发现,贝卡斯还像冰雕一样伫在原地,甚至比冰雕释放的寒意更瘆人。
马特忍无可忍的凑过去,提醒道:“B,如果你想和约翰和解,我觉得眼下正是个好机会。你也不想被他一直追杀吧,而且你们总要把心结解开。”
贝卡斯点点头,觉得马特说的非常有道理。
只是追上祖国人后,他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远处的祖国人和探员B,老人说:“你做了一个很糟糕的决定。”
马特反问:“什么,我吗?”
老人“嗯”了一声。
马特解释道:“我想知道B能不能处理他和祖……约翰的关系,我想证明他有多少人性,所以,为什么你说糟糕?”
“他们是在最不合适的时候相遇的。”老人说,“我或许曾是个走了弯路的研究员,但我能看出来这一点。”
马特喃喃的说:“能有多难?B说他是按照记忆行动的,虽然他没有做过家长,总该当过孩子,难道他还能不记得他的父母是怎么照顾他的吗?”
但他越说越不确定了。
或许是的,他刚才推动了一个很糟糕的决定。
不知走了多久,祖国人背对着他,停住了。
贝卡斯搜刮记忆,没话找话,“所以,你在这里长大。”
祖国人的回复很简单:“我不想提。”
贝卡斯说:“如果你真的有杀我的理由,也该让我知道,说不定听完之后我就不反抗了。”
这已经是贝卡斯能发挥的最好的一句话,所以当祖国人再次行走时,他只是安静的跟上去。
不知不觉,贝卡斯发现自己跟着祖国人进了一条白色的走廊。
这里有点像他当初跟着探员O走进MIB总部的走廊,看着每一扇神秘莫测的门。
祖国人停了一下,没头没脑的对他说:“前几个房间都是观察室,具体是几间,我不记得了。”
贝卡斯挨个打开房门,确实,如祖国人所说,前面五间都是放满屏幕的观察室。
第六间空空荡荡,好像是休息室之类的地方。
第七间房间里有一张实验台,桌子上放满了药品,东倒西歪,很多里面都空了。
贝卡斯随手拿起一瓶,上面没有标签,只有一大堆英文字母和复杂的化学式。
贝卡斯完全能看懂,不由得说:“这是有毒的。”
祖国人耸肩,“如果没有毒,他们让我吃的意义在哪?”
“让你吃…”贝卡斯重复。
他意识到这是祖国人长大的地方,或者说,是实验人员抚养约翰的地方。
第八个房间的布置,让贝卡斯感到眼熟,墙壁是白色的,地板是白色的,有一块很大的玻璃窗。
“我是在类似的房间里遇到你的。”他回忆起来。
祖国人说:“然后我又被放了进去。我一直睡在这里。”
贝卡斯失去感情,但还有常识,“他们不给你别的东西?长发公主还有梳子,绘画颜料和三本书。”
“我以前有一条毯子,”祖国人说,“我可以抱着它,然后透过窗户看外面,你没有把毯子拿走,它丢了。”
贝卡斯觉得应该说:“抱歉。”
祖国人拆穿他说:“听起来你一点也不觉得抱歉,不过,我当时以为我不需要了。你给了我这个箱子,我以为是毯子的补偿。”
贝卡斯说:“我不知道箱子会被卢瑟拿走。”
祖国人忽然很暴躁的挥手,说:“别再提卢瑟了!我以为它就是……结果它根本不是补偿!”
他不再说了,可贝卡斯完全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在他要问时,祖国人又推开一扇门。
第九个房间是完全的实验室了,贝卡斯看见电刑椅,水刑箱,电击器之类的东西,它们都被用过,可能不止被用过一次。
回顾这里,祖国人倒是有些骄傲起来,“他们会测试我能忍耐多久,告诉你,我可厉害了。”
贝卡斯知道,约翰经历的这些事是本不应该经历的,但他无法感同身受。
祖国人抓住贝卡斯头上的纸袋,把它摘下来,仔细的看着他的眼睛,很仔细的端详。
贝卡斯注意到对方应该是想探寻什么,但无论是什么,也肯定没有找到。
但是祖国人摊开手,又露出微笑:“好吧,我们和解吧,来个拥抱,怎么样?”
自从贝卡斯死后,“拥抱”这个动作就退出他的生活了。
“好的。”他同意了。
祖国人紧紧抱住他,顿时感到一阵惊悚。
这惊悚直接搜刮出了他心底里最害怕的东西,全部摆在眼前,刺激着他的眼眶里不断冒出眼泪。
“这样我们就和解了?”罪魁祸首一无所知的问。
祖国人先是控制不住的呜咽着,再张开嘴说:“如果我现在原谅了你,我曾经……当我是那个孩子的时候,对你的期待该置于何处?”
他等了会儿,贝卡斯却没有回答,他的心沉下去,假笑着说:“好吧,我确实抓到你了。”
他握起拳,一击穿透了贝卡斯的胸口。
第55章 055
贝卡斯毫无感觉的躺着, 他的胸口被贯穿出一个大洞。
这个洞前后透风,那么多血不知之前存在哪里,竟一股脑儿的从洞里喷出来。
这让贝卡斯很惊讶。他本以为自己的尸体已经没有血了。
“别动!”显然, 闯进实验室的麦克被惊得不轻,红发青年脱掉西装, 脱下衬衫, 嘴里不停重复着, “你千万别动!…”
马特看不见, 但能摸到——实际上,他此刻已经满手是血,同时被刺鼻的血腥味刺激着,让他想对五分钟前鼓动探员B找祖国人的自己大发雷霆。
而且, 虽然他拿着衬衫, 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么大的伤口:
绑住吗?有用吗?还是直接堵住吗?……
他心烦意乱, 只能重复着让对方别动, 像这么做真的有用似的。
不过有点出乎意料的是, 第一时间出现的不是克拉克,在祖国人洞穿贝卡斯时, 是小约翰及时用热视线击飞了祖国人。
然后马特和克拉克才用不同的速度先后冲进来。
祖国人的脸和金发上溅满微黑的血, 他张着嘴,无声的大笑着,放任克拉克抓住他的手, 将他压在地板上, 看起来是个很纯粹的疯子。
“你不会这么容易就没的,对吧?”他格外快活的高喊, “你死不掉的!”
克拉克顺着他的目光向贝卡斯看过去。
本来,在克拉克的“透视”中, 贝卡斯就是一团很难描述的焰流。
现在,依然如此,他看不到祖国人破坏的是哪里。
而如果祖国人不像现在这样猛烈且嚣张的挣扎,他就能好好的把怀疑说出口。
也许祖国人说的是对的,这伤口不可能第二次索走贝卡斯的命,但马特只想让那个混蛋快些闭嘴。
贝卡斯低头端详着伤口,评价道:“我猜缝不上了。只能用什么橡胶补一下。”
“橡胶?”马特喘着粗气,难以置信的反问,“橡胶!?”
贝卡斯想了想,“或者用铁皮?我不知道,光是周围的皮肤肯定不够缝起来的。”
即使勉强要去缝,他也只能脑补出一个“大家围过来出手帮忙把这些皮捏起来”的“一起包饺子”场景。
马特有种想要尖叫却堵着的憋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于他而言,手上黏糊糊的血液突然变得很沉重,重的压倒了贝卡斯自身带来的冰冷和恐怖。
很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愧疚和自责,对这么个不需要在乎这些的怪…人。
实际上,这些血带着恐怖,只让他回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他无法适当应付……他对这样的场面有强烈的应激反应。
尽管麦克让他“不要动”,但贝卡斯觉得,以自己的状态,即便站起来行走也没什么影响,只不过也许会无知无觉的掉下一些体内碎屑。
不过麦克用力的推着他,手背上爆出了青筋,身体也不停发抖,贝卡斯觉得自己还是躺着吧。
忽然,他们听到克拉克紧张的声音,“你们听,谁在说话…”
“不是现在,克拉克。”马特喊。
“不,”克拉克抬头看着天空,继续说,“是梦中……不对,不是,是说话声……他说他叫福尔摩斯,他们制服了卢瑟…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最后一句话是他对这个自称为“福尔摩斯”的侦探的疑问。
在箱子内部也是一团混乱的情况下,外面的福尔摩斯和华生完成了他们的任务,找到了探员B。
“他说他是个侦探。”克拉克低下头平视其他人,转述道,“对于现在的状况,他提议交换情报。”
“可……”,贝卡斯刚发出声音。
马特打断了他,直接问:“这个人可信吗?这个福尔摩斯。”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克拉克说。
“是吗…是的…”
马特心烦意乱的用手捋了捋头发,更糟糕了,他忘了手上的血,结果将它全抹在了头发上。
眨眼间,坡卡坡变成蝙蝠侠,冷峻地说:“我们可以听听他说了什么,然后我们可以商量它是否为谎言。”
对此,他有信心,当斯克鲁人变成某个人时,也会完全继承对方的智力,思维和能力。
“就这么定了。”克拉克点了点头,将他们的决定转述给福尔摩斯。
其他人都听不到福尔摩斯的话,只有克拉克可以,卢瑟开通的对话渠道似乎是仅限于克拉克的,现在被福尔摩斯使用着。
即使克拉克的转述里有加工和缩短的成分,他们依然能够听出福尔摩斯的话非常凝练。
福尔摩斯简单的提到伦敦沦陷,英国被污染,他们找到黑衣探员,在总部发生的事,他们找到了卢瑟。
“你们是怎么打败卢瑟的?”克拉克又问了这个问题。
五号化合物的研究员,那个老人曾说过,卢瑟为了战胜克拉克制造了很多武器,如果福尔摩斯能够打败卢瑟,他们的能力可能与克拉克持平甚至更强。
“完全不是这样,”福尔摩斯说,“事实上,我和华生医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一刻,卢瑟的机器装甲动不了了……”
尽管有希阿帝国的武器在手,面对一个开着几乎是“强袭高达”般的大型机器装甲的卢瑟,福尔摩斯和华生谁也不敢托大。
他们也没有把“打败卢瑟”作为目标,因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只是做好了“即使有一个牺牲,另一个拼死也要找到探员B”的计划。
但卢瑟自己出现了问题,他的机器装甲程序突然变得非常混乱,他出现了破绽,被华生手中的自动瞄准型武器打中了。
马特迟疑的问:“装甲出问题的那个时候,会不会是贝……探员B受伤的时刻?”
克拉克也想到这点,因为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具有影响力的异常时间发生过,只有刚才在探员B身上发生的事情。
可是,这其中的依据呢?探员B被祖国人打穿,怎么能影响到卢瑟的装甲程序出现问题?
“这么说来,”克拉克发现了,“自从B受伤后,我身上的能量没有被吸走的感觉了。”
星之彩可以汲取生物体内的能量,直到把生命力吸干为止。
克拉克被感染了之后,虽然他的力量超人,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流失,更不用说祖国人了。
但直到B受伤后,这种感觉停止了。
“既然如此,我去看看花园里那个老人怎么样了。”坡卡坡说完,消失在房间里。
福尔摩斯正要提醒他们关注眼前更重要的问题,却听见卢瑟用痛苦的声音说,“是…时间。”
刚才,华生打中卢瑟后,卢瑟便被冲击震的神志不清。
福尔摩斯到处找探员B的线索,华生则把晕头转向的卢瑟从他的机器装甲里拖出来,牢牢绑在椅子上。
现在,卢瑟似乎清醒了,他的理智也回归大脑,说:“我的武器之所以没有及时反应,是时间静止了,导致程序错乱。”
和钢铁侠的蓄能机甲不同,莱克斯装甲上的武器在启动前需要提前十秒钟的充能。
但在充能倒计时只剩一秒钟时,卢瑟清楚的意识到这最后的一秒比前九秒钟加起来都要漫长。
“绝不是我的急躁和错觉,”卢瑟说,“只差一秒钟,可那最后一秒钟一直到不了,竟被你们两个占了便宜……”
他很愤慨,在他看来,因为如果不是这一秒钟的凝滞,他是绝不会落到被面前两个凡人打败的地步。
听他碎碎念抱怨,华生可不乐意了,解释说:“实际上,卢瑟总统,不知道这么说你会不会好受,‘夏洛克不是凡人’……”
“我听到了,是侦探又怎样,”卢瑟打断道,“对我这等程度的天才来说,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区别?”
华生:……行叭。
福尔摩斯插话道:“卢瑟先生,既然你对你的智慧有这样痴迷的自信,那么,在这个紧要关头里,你有什么建议吗?”
他说的“紧要关头”自然是外面的世界被异魔感染,唯一可能帮助他们的人还被‘星之彩’困住,不能出来。
刚才,在福尔摩斯和克拉克说话时,卢瑟已经偷听得大差不差了,但要不要配合,还得他自己说了算,眼下卢瑟的眼中闪烁着的光并不意味着“老老实实”。
“卢瑟先生,既然你是个完全的人类至上主义者,一定也不希望地球被外面的邪魔外道占领吧。”福尔摩斯继续说。
仅仅是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他已经将卢瑟的底细摸清楚了。
福尔摩斯最后的话多少打动了卢瑟。
他想了想,不甘心的说:“星之彩的牢笼不可能打开,我在策划整个计划的时候,就没有打算留条活路。”
听到他的话,华生大惊失色,福尔摩斯扬起眉,戳穿道:“卢瑟先生,我想你的能力不止如此。”
卢瑟得意的卖够了关子,才补充道:“不过,既然我改变了历史,也要以防别人改变历史,所以我把时间机器也藏进箱子世界里,打算将它一同封闭。他们可以利用它再回到过去。”
福尔摩斯又天真的问:“卢瑟先生,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得到的时间机器,这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地球上现有的技术。”
在最熟悉老友行为的华生看来,此刻福尔摩斯对卢瑟的态度充满浮夸的谦逊,像个不耻下问的学生,谦逊的不像是平时的夏洛克,好像是他故意演之。
不过,看上去卢瑟本人对这种态度很是受用,自得的说:“你当然不会知道,这可是我击败了米戈拿到的战利品。”
福尔摩斯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好奇求知的星星,他合起手掌,反问:“米·戈?”
接下来,华生听到了一段在他看来堪称疯狂的故事。
不过,联想到他自己的故乡都已经陷入了怪物们癫狂的支配中,或许卢瑟的故事也没什么不能相信的:
按照卢瑟的描述,米戈是一种外观类似蟹的生物。
他们的身上有一层粉红色的外壳,背上长着膜状的双翼,应该长着头的地方只有一个有着复杂结构的椭圆球体,球体上长满了许多短小的须须。
众多的米戈以大熊星座为基地,发展成一支跨越宇宙殖民的强大宇宙种族。
他们在多个宇宙建立了大片殖民地和前哨站,并通过双翼在星际之间穿梭。
米戈隐居在地球的深山中偷偷采矿,寻找某种他们无法在其他星球里找到的稀有金属。
正因此,虽然他们的科技和武装远超人类,但在地球上活动的只有米戈的采矿小队,完全可以被常年研究如何打败超人的卢瑟一锅端。
不过,卢瑟辩解到,他之所以攻击米戈,完全是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
因为在他发现米戈后不久,米戈也发现了他,并盯上了他充满智慧的大脑。
在一个漆黑到令人不安的雨夜,这群怪物竟闯进莱克斯大厦。
他们向卢瑟表示,他们不仅能在太空中任意穿梭,还能在时间中上下旅行,他们要带卢瑟一起遨游太空,甚至可以去宇宙范围之外的时空……
为了体现他们的诚意,他们围着卢瑟,对他喃喃低语。
从他们的低语中,卢瑟听到了克苏鲁的起源,延达罗斯猎犬的本质,众蛇之父伊格,时间之主犹格索托斯之类的,如果是普通人听了,一定会因承受不住巨大的信息量而发疯的知识。
被这些揭晓神秘的低语吸引着,卢瑟险些迷失了自己。
就在他真的要答应时,他想起了这些邀请本质上是来自于一些外星生命。
而想到外星生命,他便想起了那个他穷尽一生为之憎恨的宿敌,
超人。
“离开了地球,我还怎么战胜超人!?”
“不能战胜超人,知晓宇宙的奥秘对我又有什么意义!?”
一想到这里,卢瑟于是坚定的拒绝了米戈的邀请。
只是他口头上的拒绝没起作用,只能满心遗憾的和米戈兵戎相见。
而且,卢瑟也得到了当时的黑衣探员们的帮助。
因为太空中有些种族的体质无法适应太空,比如地球人类。
所以米戈带着人类做星际旅行的方式,是用一种手术将人类的大脑与其身体剥离开,并将大脑泡进神奇的液体里。
然后,他们会将大脑和液体一同装进圆筒中,再与精密的仪器连接,从而模仿出听觉,视觉和语言这三种功能。
继而,他们会带着这些来自各个星球的大脑……
总之,听到这里,卢瑟都想立刻报警。
由于他和米戈的抵抗战打的十分激烈,黑衣探员闻讯而来。
听过卢瑟和米戈的冲突的来龙去脉,他们对米戈表示:
你们这群外星生命,想挖人脑子就好好挖人脑子,还整这死出的长篇大论。
花里胡哨的,是想累死他们写事后报告的么?
玩笑归玩笑,如果卢瑟同意让米戈带走他,黑衣探员也不会反对他使用个人意志。
不过既然卢瑟拒绝了,并拿起武器如此激烈的反抗,黑衣探员也毫不客气的协助这位“完全的受害者”送走米戈。
虽然同样被消除记忆,可卢瑟留了个心眼,让电子监控记录下一切,并写了许多日记藏在墙缝里。
米戈被送走了,但卢瑟也不是一无所获,除了找回一段被消除的记忆,他还得到了米戈留下的高科技,一台可以回到过去的“时间机器”。
尽管华生对卢瑟的话半信半疑,但福尔摩斯还是讲这些内容如实转述给克拉克听。
“这听起来是个有用的办法,”克拉克评价道,“我们可以回到过去,阻止卢瑟,或者揭穿莫里亚蒂,或者解决伦敦的异变……”
想想外面那个被这几件事同时推动,变得的一团混乱的世界,这三件事好像无论从哪件开始做都可以。
“一旦箱子打开哪怕一条缝,星之彩都会渗出来,我和华生显然没有进入箱子的机会,”福尔摩斯遗憾地说,“你们要自己选择由谁去完成这项任务。”
“回到过去”
马特意识到隐瞒在这句话里的机会:如果他能够回到那天,阻止贝卡斯被暴走的外星人咬死……
当然,从后面发生的事来看,也许他不应该这么做,因为贝卡斯因此获得了神秘的力量。
不,等等,就算不能改变,他也可以查出在贝卡斯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他不该这么分心,可他就是没有办法不想它。
“我去吧。”马特压住纷乱的思绪,举起右手,“我和坡卡坡一起。显然你们其他人都不行。”
克拉克问:“为什么这么说?”
马特认真的回答:“你感染了星之彩,我们不能把这股神秘力量带到过去,在B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带回过去更麻烦,至于那两个……”
剩下的两个人选是小约翰和祖国人,马特只是表现出欲言又止的沉默,有些话不说也罢。
这时,坡卡坡从外面转一圈回来了,他进门便说出自己的发现:“那个老人在花园里一动不动,好像电视被按了暂停键。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是不是如此,还需要更多数据。”
克拉克和他面面相觑,总结道:“这么说,B果然在重伤的那一刻……暂停了时间?”
“我不知道我做过这种事。”贝卡斯说。
这依然是个谜,马特决定继续按自己的节奏来。
可是,听到他的要求,坡卡坡连连摇头,“我不去。”
“为什么?”马特很惊讶,他下意识的以为这个斯克鲁人不会有意见。
“我好不容易拯救了母星,”坡卡坡说,“万一我改变了过去,让我母星的历史也跟着受到影响怎么办?”
他时时变成地球人类,心智也大受影响,但经过哥谭的事件后,他更加清楚的牢记自己是个斯克鲁人。
贝卡斯重新坐起来,“我和你去,缝一缝可以……”
“不可以。”马特坚决的把他摁回去,过于厉声说,“你没听到吗?你对这个世界已经造成严重的影响了,如果你把过去的时间也停掉,会怎么样?”
出于紧张,他的心跳的厉害,无论他打算对过去做什么,他都不能让贝卡斯跟着。
而且,他也确实对发生在贝卡斯身上的奇怪状况有顾虑,其他人也是如此。
贝卡斯说:“但是你一个人的话……”
“我一个人也是超级英雄,在我没被迫接手这个工作之前,”马特说,“我守护地狱厨房很长时间了,别把我当毫无能力的小孩。”
贝卡斯实事求是地说:“我没有把你当小孩,小约翰是小孩,但他比你强大太多。”
一时间,全场都静了。
“啊哦。”坡卡坡轻轻的发出感叹词。
哪怕他是外星人,哪怕他现在变成了蝙蝠侠,也明白贝卡斯的这句话具有相当的伤害力,正如俗话所说,“作死”。
马特猛地站起来,脸颊涨的通红,又刷的变白,让人担心他下一秒会不会对贝卡斯重拳出击。
可最后,他只是硬邦邦的说:“我不会再跟你说话了,但是,我依然坚持,这个任务是我身为地球人该做的,不关你的事。”
克拉克圆场道:“我想探员B只是太担心你了,毕竟你要丢开他一个人行动。”
“我听不出他有什么担心。”马特说。
贝卡斯没法不联想到,不久前,祖国人也说了内容几乎差不多的话。
从祖国人的反应来看,“对不起”也不能说,贝卡斯又想到一句话,说:“有我跟着你会更好。”
马特没有理他,好像打定主意践行刚才的气话。
他径直走到小约翰面前,蹲下来说:“这么看,你是我唯一可以寻找的助手了。”
坡卡坡发出喉咙被卡住的声音,劝道:“你不是认真的吧,律师?”
这个被迫当保姆的斯克鲁人最清楚,没有探员B在旁边,小约翰就是个需要他全力控制的无规律炸弹。
马特也没有理会坡卡坡,他必须说服这里所有人,他是最适合“走这一趟”的人。
而且这趟旅程还不能包括贝卡斯,对方可能会妨碍或阻止他。
因此,小约翰肯不肯和他组队至关重要。
棘手的是,马特没有什么和孩子沟通的经验,除了圣诞节时去孤儿院假扮圣诞老人。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如果祖国人没被感染,可能都要比这个小孩好沟通些。
在心中斟酌一番后,他决定如实把自己的感受说给这个孩子听。”我们可以合作吗?”他说,“一起战斗,让你的’daddy’对你刮目相看。”
小约翰无动于衷的玩着自己的手指。
马特仿佛对牛弹琴,仍不死心的说:“你和我一样,我们都厌烦了现在的状态,希望有点改变,不是吗?你要知道,这次我们可以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孩子没有说话,他进一步温和的说:“你知道,约翰,即使你看见了未来,也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你不必非要变成祖国人。”
他抱着希望伸出手,良久后,小约翰攥了攥他的手指作为回答。
坡卡坡仍在喋喋念叨:“难道这就是电视剧里说的,‘人类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做任何不理智的事’?”
“我们不会有问题的。”马特说着,勇敢的将小约翰抱起来。
这孩子没有攻击他,这让他充满信心,感到这是个好的预兆,他必然会回到那一天。
在马特执行自己的盘算时,福尔摩斯也通过和卢瑟的交流中获得不少信息。
“一旦你们通过时间机器回到过去,就回不来了,”他说,“它只能回到过去,不能跳到未来。这其中会产生漫长的等待时间……”
“我们有时间加速器,”坡卡坡马上说,“是我和小约翰装进来的,M,你可以拿着调节器,等你改变了过去,也可以加速时间跳到‘结果’。”
“看来最后一个问题也解决了。”福尔摩斯说,“拯救现在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M探员。
“如果你能够回到一切尚未发生的伦敦,请务必告诉那时的我或麦考夫一句话,‘小心凯恩的书’。”
“凯恩是谁?”马特下意识的反问。
福尔摩斯不愿多说:“到那天,你会知道的。”
他们是一支混合着超级人类的队伍,虽然日常表现乱七八糟,可一旦有福尔摩斯作参谋,他们的办事速度也非常快。
没过多久,马特已经抱着小约翰,拿着宛如一块椭圆形怀表的“时间机器”,站在了沃特大厦的最顶层。
时间加速器则是放在他的口袋里,他做好了准备。
顶楼的狂风呼呼的吹着他们,马特的黑色领带不受控制的乱飞。
克拉克半信半疑的问:“卢瑟,你真的为了改变我的人生,从大厦楼顶上跳下去了?”
“事实上,我是从莱克斯集团的大楼上跳下去的,”通过福尔摩斯,卢瑟回答,“但是,是的,不错,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事。”
克拉克不禁摸了摸鼻子,他从没想到,有一天会听到这世界上有一个人为了取他性命,不惜呕心沥血的研发武器,和外星种族米戈人作战,乃至从大都会最高的大楼上跳下去……
好吧,跳楼好像反而变成了这张列表中最不值一提的事。
如果是比较损的人,比如坡卡坡,可能会反问:“卢瑟,你有什么疾病吗?你需要心理医生的人道主义援助吗?”
但事实证明,克拉克很纯良,他只是不知所措。
福尔摩斯继续转述卢瑟的话,“跳下去之后,在下落的过程中,你们会看见许多历史的场景,选中你们想去的时间点,然后关掉机器——否则你们就是真的在跳楼自杀的傻瓜。”
“呃,尴尬了。”坡卡坡说,“M,你真的能判断你想去的正确时间点吗……?”
“小约翰会帮我的,”马特说,“他是我的好眼睛。”
“……”片刻的沉默后,坡卡坡说,“听起来更尴尬了。”
马特不为所动。
刚才,他已经在私下里悄声叮嘱过小约翰,“我们的目的和他们不同,一旦你看见贝卡斯,我是说,你觉得更亲切的贝卡斯,就拉我关掉机器,你看过他的脸,不是吗?”
小约翰点点头
——或者,虽然看不见,但马特猜小约翰应该是点了点头。
现在,马特认为,不需要当着众人的面再把这样的话对小约翰交代一遍。
显然他从容的态度让其他人更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虽然马特说不会再跟探员B说话,但还是忍不住补充,“B的问题就拜托给你们了。”
“整个世界的时间都被他暂停了,他还能受到什么威胁呢?”坡卡坡反问。
如果不是时间暂停,他们要走上沃特大厦的顶层还真没这么容易。
现在,大厦里的所有人,乃至这个箱中世界里的所有人和事物都停滞了,像塑像一样一动不动,除了他们这支和贝卡斯最“亲近”的小队。
“如果最后果真变成跳楼,我也会在最后一刻接住你们。”克拉克安慰道。
尽管连克拉克都在担心小约翰不靠谱,马特却决心赌一把。
如果卢瑟都能为自己毕生的目标做到充满信念的跳楼,那么他也能为了改变那天这么做。
他和贝卡斯的关系总不会比卢瑟和超人更差。
不再多说,马特咽了咽唾沫,跳下大厦。
其他人只看见他和小约翰跳下去后,如同蝴蝶被风卷走般的消失在半空中。
片刻后,克拉克后知后觉,干巴巴的问:“我没机会接住他们了,是吧?”
他看向贝卡斯,说:“其实,我以为你会更坚定的据理力争,毕竟你这么……”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好像是在形容贝卡斯的气势看起来有多么擅长“独断专行”。
贝卡斯想了想,回答:“我应该尊重搭档想做的事。而且这个方法是唯一的,目前来看。”
……
在外人看来,马特和小约翰不见了,但身为当事人,马特已经听见了“时间的长河”在耳边响彻的声音。
下落的风在耳边呼啸,他听见恐龙的嘶吼声,奴隶被鞭子驱使的声音,印第安人的诅咒声,二战时期的纽约游行,经济危机的打击下人们跳楼的惊叫……
但他把判断暂停的时间交给了小约翰,他真的担心这些场面会影响到这孩子,使他找不到那至关重要、一切开始的一天。
不过,他还是听见了小约翰的大喊:“Daddy!”,随即,这孩子用力掰着马特的手。
随着这个动作,马特按下了“停止键”,一头闯进了过去的某个时间点里。
他感到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扯了上去,不再是自由落体的状态。
片刻后,他重新抱着小约翰站在一处极高的地方,余惊未定的呼吸着。
首先,他捕捉周围的环境,这里充斥着油墨的气味,脚下踩着的似乎是金属……
这里不是墙壁,可他站的这么高,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几个不明黑影向他破空而来,来者不善,马特躲开了。
这黑影划过他的脸颊,带着灼热的高温,让他想起MIB里的热武器发出的激光……不会吧。
底下响起闹哄哄的声音,“他是怎么上去的?滚下来!喂,你听到了没有?”
等等,这个距离,他似乎可以跳下去?所以这里是——
小约翰强行挣脱大人的臂弯飞起来,马特猝不及防,被这孩子一头撞了下去。
他没有摔到地上,因为有人接住了他。
“小心点,”这个抱着他的人说,“这里可不是玩蹦极的好地方。”
马特反而抓住他的手臂,隔着衣袖,从他抓住的部分传来完全符合人类的体温。
在探员B的对比中,这可太暖和了。
小约翰则是自己降落在地上,这孩子会飞,完全不怕的,他拉住了这个人的衣摆,昂着头,理直气壮的提要求:“抱抱我。”
趁着这个人还没被小约翰闹得分神,马特试探的问:“贝卡斯?”
“你认识我?”这个“过去的贝卡斯”很疑惑,又马上改口,“不好,我们得快点逃命,那群人开始攻击我了。”
不等说完,他拎起小约翰,拉着马特,一溜烟的狂奔。
他们身后不断地响起攻击声和咒骂声,身旁也不断响起爆炸声,以及不知为何到处飞散的纸张。
马特一头雾水的跟着,不明白小约翰到底把他拖进了属于贝卡斯的哪个时间点。
反正不是他们初次见面的那天。
如果是的话,那些街头的小混混根本掏不出这种威力的热武器,也不值得贝卡斯这样擅长打架的高手说“逃命”。
保险起见,他仍然问:“我们不能还击吗?”
“还击?”贝卡斯大声的重复这个词,然后笑了起来。
马特又是一愣——虽然总是被恐惧感震慑,但他已经很习惯探员B那种非人的冰冷。
这么一对比,身边这个活蹦乱跳的贝卡斯反倒像是假的。
直到笑够,这个贝卡斯打趣的问:“鼓动我和希阿帝国的搜查队硬碰硬,难道你是刚到川坨星吗?”
他说了这句比较长的话,这让马特终于有机会意识到,
首先,这个贝卡斯的声音偏于稚嫩,听起来比他们相遇时更年轻。
过去的时间如果是从侏罗纪时代开始往后展现的,那么,小约翰可能选择了一个比马特和贝卡斯相遇时更早的时间点。
然后,马特提取了自己刚才听到的话里的关键词,惊讶的问:“你说什么?川坨星!?”
跳进“贝卡斯的过去”前,他怎么能想的到呢?
他们到达的时间点竟根本不在地球上。
第56章 056
听到马特的反问, 更加年轻的贝卡斯仍边逃命边笑着说:“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哪呢?”
‘因为我是跟着你来的,而我没想到,我以为回到的过去根本不在地球上!’
马特想这么说, 太多疑问塞满他的脑子,盲杖在他的手中转来转去, 他还要跟上贝卡斯的步伐躲避身后足以致命的激光。
“你竟然不是地球人?”他皱着眉问。
“什么地球?”贝卡斯反问。
马特这才意识到, 贝卡斯不是探员B , 他比探员B更加年轻, 可能根本不知道地球是什么地方,就像大多数地球人不了解银河里的生命体一样。
“我是地球人,你是……川坨星,这里的人?”马特解释。
尽管是在逃命中, 有一瞬间, 贝卡斯真的很吃惊, “你是地球人, 认真的吗?”
马特想想, 大概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吃惊。
在未来,地球也没有对银河开放, 更何况是现在, 现在可能甚至并不被太多外星人所知。
他回答:“当然,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地球,”贝卡斯嘟囔, “地球, 难以置信……我以为地球只是个传说……”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我确实是地球人, 不是川坨人。”马特回答。
贝卡斯咧起嘴,又连忙解释:“不, 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这一点是最容易相信的。‘川坨没有本地人’,意思是,在这颗星球上,我们都算是‘外星人’。”
说话间,他拉着马特以对路线特别娴熟的方式各种走位。
最后,他们躲进了一处建筑物的裂缝,追兵们沿着另一条更加可疑的路追了过去。
虽然是在追杀中以一拖二式的逃命,贝卡斯一点汗也没出。
他试着把怀里的小孩放下去,这孩子反而双手一抱,树袋熊一样缠住了他的手臂。
贝卡斯不停的甩着胳膊,在上下起伏的摇晃中,小孩竟昏昏欲睡的打了个哈欠。
“呼……”
贝卡斯投降了,像抚摸一只猫那样摸着小孩的后背,然后回头看那个和他交流了一路的年轻人,“你怎么会带着一个孩子?”
马特故作严肃的回答:“因为这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贝卡斯好奇的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是从未来的地球来的,在未来,你和他是父子关系。”马特继续佯装严肃。
“不可能。”贝卡斯失笑,但马特的脸色无比严肃,他的笑容渐渐消失。
“你怎么可能从未来过来?”他纠结的反而不是父子关系,而是穿越时空,“时空管理员没有纠正你吗?”
马特一愣,反问:“还有这样的组织?”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回想着MIB里确实没有这个分部。
“没有人纠正我,而且我确实从未来的地球来到这里。”马特回答,“时间机器可以证明吗?”
他掏出时间机器给贝卡斯看,“我动用了这种时空的机器,从……嗯……米戈人那里。”
他回忆着卢瑟的经历,简单的将原因归咎给米戈人。
他本以为贝卡斯要问“米戈人又是什么”。
但贝卡斯只是摸了摸脸,理所当然的呢喃:“米戈人,确实,他们的确喜欢跨过一切空间障碍到处跑……原来是他们发现了地球,他们发现了你。”
不知道贝卡斯脑补了什么样的过程,但他没有再质疑。
并且他傻眼的看着小约翰,脸色忽青忽白,一时无法接受这个“喜当爹”的消息。
在马特觉得这个玩笑应当到此为止的时候,贝卡斯摸了摸小约翰的耳朵,苦恼的说:“这可怎么办,我这里连机器保姆都没有一个。”
“机器保姆?”马特反问。
“是啊,在我出生的星球,孩子从出生开始就统一被送进抚养中心,让机器人抚养。”贝卡斯心不在焉的说,“我爸妈有兴致的时候,大概会过来陪我玩一会。”
说到这里,他反应过来,立刻追问:“这孩子的母亲是谁?……我将来怎么会生孩子的?”
良心告诉马特笑话应该到此为止,但他想知道贝卡斯能信到哪一步,“哦,是这样的,这个孩子是你自己生的。”
贝卡斯又信了,惨叫道:“那么我起码违反了十条索拉卡星法!真的假的?”
“你真的能生出来?”这次,又轮到马特吃惊了。
贝卡斯可怜兮兮的说:“技术手段上,当然可以,虽然我是男性,但银河系里有些技术能行——毕竟银河里有一些种族是雌雄同体,繁殖技术早就突破了。”
“有些技术突破”,马特难以想象这群外星人到底是突破了什么样的技术,但是他也不想追问。
谢了,他只是个律师,不是疯狂医生。
贝卡斯仍抱着小约翰,苦恼的说:“可我不明白,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假的,只是个玩笑。”马特适可而止的纠正道,“基本上,你和他算是领养关系,他有保姆,是一只外星猫,但是没有跟我们过来。”
贝卡斯长长的松了口气,立刻瞪着玩笑的主使者,“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太吓人了。”
“我尽量。”听得出来对方没有真的生气,马特耸肩。
不再纠结小约翰后,贝卡斯仍有很多疑问,但是他却问:“我猜,这个时候,我应该说‘请坐’?”
“‘这个时候’?”马特反问。
“我从没招待过客人,”贝卡斯辩护似的解释,“我在故乡从来没有客人,在这里更没有了。”
马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问:“我该坐在哪里?”
他有这个疑惑并不奇怪,这条缝隙里面,或者说,在他的感觉里,这个很小的空间堆满了一叠又一叠的书。
贝卡斯再次伸出手,将他带到一个由六本软壳书堆成的正方体旁,“这是椅子。”
在“椅子”前面,同样有一大块由差不多三十本书堆成的高台,最上面的平面由硬壳书组成。
贝卡斯把马特的手放在这块平面上,说:“这是桌子。”
这里有太多书了。马特意识到这点。
从他出现的时候,他闻到书本的油墨味。
当他和贝卡斯逃命时,被激光打散的书页一路纷飞。
现在,贝卡斯的“藏身处”没有家具,只有书本。
“川坨星”这个熟悉的词瞬间像闪电一样划亮了他的记忆,他自言自语:“图书馆…”
斯克鲁人坡卡坡在来到地球的经历中提到过这个地方,川坨星上的一座“银河图书馆”。
在他回忆这些只言片语时,贝卡斯将一些东西挂在他们的头顶上,高兴的说:“灯光。”
他把马特的沉默当做好奇,进一步解释:“帕尔托人把他们的智慧和经验用一种荧光物质记载在草叶上,这些文字在黑暗的地方会闪闪发光,可以当做‘灯’为屋子照明。”
“帕尔托人……”马特嘟囔着重复这个完全没听过的种族。
“这不奇怪,考虑到他们居住的星球环境是深海,”贝卡斯调整着草类说,“他们从类鱼生物的脂肪里提炼荧光剂…这很亮,你觉得刺眼吗?你一直戴着墨镜。”
“嗯,事实上,我不会。”马特说着,用手指将墨镜向鼻梁下方拉了拉,“我看不见。”
“啊?”贝卡斯没反应过来,脱口问,“那么你为什么来川坨?地球人,这里不能缺少视力。”
类似的话马特听过很多次,但自从和棍叟学习之后,这种直白的指出身体缺陷的话再也没有激怒过他。
他心平气和的说:“我表示怀疑,因为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缺少视力从来没有成为阻碍我的问题。”
他能感受到贝卡斯在凝视他,这让他有些……隐隐的期待。
毕竟探员B曾经以可怕的方式说过,如果他没有变成那种活死人的状态,他会约马特——或者那句话还有其它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马特还是希望这个贝卡斯也会对他有至少差不多程度的好感。
可能这么想会显得有些卑鄙,但这样的话的确可以让他省掉很多事情,比如猜疑,试探和建立信任的过程。
过了一会儿,贝卡斯松了口气说:“我绝对欣赏你的信心,但是在川坨不行,真的不行。”
马特为他的话感到生气。
贝卡斯沉默片刻,又问:“你真的来自地球?”
“当然,我说过了。”马特没好气的回答,“地球在太空里就这么没有知名度吗?”
贝卡斯摇摇头,说:“不是,事实上……好吧,你可以和我说说地球吗?我非常好奇。”
马特向他描述地球,表面大约百分之二十九的大陆与岛屿,百分之七十覆盖着海洋……等等。
贝卡斯一直没有插嘴,但马特意识到对方对于他说出的信息也非常专注。
他不免有些怀疑,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么多,但是贝卡斯……
探员B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出现在地球上吧?
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听完这些,贝卡斯只是自言自语,“原来你真的来自地球……”
马特敏锐的感官意识到,这个更年轻的贝卡斯的语气里藏着一些忐忑的东西。
对于地球被发现这件事,对方似乎十分不安。
“那么,你现在想要回去吗?”贝卡斯最后竟然这么问。
“不,”马特失望的回答,“我还有很多疑问。”
他在想什么呢?真以为贝卡斯会挽留他在这里生活吗?
他的任务只是回到过去,阻止地球被入侵,甚至连复活探员B都不是主线,何况这个贝卡斯如此年轻,在一颗陌生的星球上,因为未知的理由隐瞒身世。
马特没必要了解他……有一颗地球在等着他呢,不能浪费时间,对吧?
贝卡斯轻声说:“是的,既然来到银河图书馆,什么都不看就回去,确实很遗憾。我只是真的……”
他仍看着马特,好像遇到了一个难题。
“也许你可以带我逛逛这里。”马特主动提议,“可以吗?”
“好主意,”贝卡斯再度拉起马特的手,说:“来吧,我猜那些帝国巡逻兵已经离开了。”
“你有目的地吗?”马特任由他把自己拉起来,同时问。
贝卡斯回答:“当然,这里可不是什么百无禁忌的法外之地。”
“听起来我不会讨厌这里,”马特喃喃地说,“我是个律师,维护法律和秩序是我的基本工作。”
贝卡斯被逗乐了,“非常好,‘律师’。”
他用古怪的音调表明,马特算是无意间透露的身份信息没有被好好相信。
马特皱了皱眉,问:“‘律师’怎么了?”
贝卡斯解释道:“这里有很多种族,有全银河的法律条文,如果你想全部都维护的话,寸步难行。”
他做了个手势,继续说:“不管你干什么,总有一两件事会得罪一些外星生命体拟定的奇怪规定。”
马特没有做声,贝卡斯继续介绍道:“这里是川坨的银河图书馆,存放着整个银河里所有文明的书。”
“这里到底有多大?”马特问。
贝卡斯想了想,回答:“唔,川坨的陆地面积是1.94亿平方公里。”
马特简单算了算,这个面积大约是地球面积的百分之三十八。
“银河图书馆占了川坨陆地面积的三分之二。”贝卡斯接着说。
“这简直是……”马特把它和地球的面积做了个简单列比,“相当于半个地球都被用来放书!”
十分惊人!
如果这里还有全银河的生命种族过来寻书,那更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了。
提到银河图书馆里的秩序,贝卡斯漫不经心的告诉马特,曾经这里有来自同一个星球上的两个团体。
其中一个团体的人是金发红眼,另一个团体的人是红发金瞳,红发的那波人在他们的星球上更高贵。
他们的星球上的“金发红发”权力战争持续已久,即便换颗星球,即使来到银河图书馆,也不妨碍他们双方运用各种武器把彼此的脑浆打出来。
“这听上去根本没有道理。”马特说。
“在宇宙里,没道理的事太多了。”贝卡斯回答,“不同星球有不同的法律和风土人情,你没法在想想范围内考虑太多,又不得不考虑太多。”
“所以你不招待客人?”马特懂了。
贝卡斯挠了挠头,说:“也不是…和这个没关系…在我曾经居住的星球上没有‘客人’的概念。只有机器人招待机器人。”
马特等待他透露更多,贝卡斯却一改话题,道:“不过,纷争在图书馆里确实不是必要的,所有生命体到这里都有个目的。”
马特忍不住抗议的问:“如果在这里纷争不是必要的,刚才的追杀算什么?”
贝卡斯提醒道:“唉,律师,是你先爬到书架顶上成为靶子的。”
他忍不住又笑了,“这是我近期见过的最有趣的事情,你怎么会想爬到书架上的?”
马特看不出这件事从头到尾有什么有趣的地方,这笑点也太清奇了。
看见马特的神情,贝卡斯不笑了,迟疑的说:“除非你不是故意的,等等,你是不是故意的?”
马特认真的回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降落在那里。这给你惹麻烦了吗?”
贝卡斯倒吸一口气,有些局促的说:“抱歉,我没想到……是我误会了。我不该笑的。”
他纠结的挠了挠头发。
“你为什么要道歉?”马特问,“我觉得笑也没什么。这地方肯定有什么很严厉的规定被我无意间打破了,所以你很高兴。”
贝卡斯想笑又礼貌的止住了,“你怎么猜到的?”
“我上过大学。”马特微笑,“很熟悉打破校规的感觉,和学生们面对这个结果的样子。”
“这里不是大学,”贝卡斯想了想,改口道,“好吧,这里和大学也没什么两样,人多,书多,遍地都是求学问道的生命体,不过没有派对或酒精。”
“包括你?你也在求学?”马特追问,想得到更多信息。
贝卡斯做了个鬼脸,“或许我是个例外,我和他们来的方式不同。”
虽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但马特控制不住的想要了解关于贝卡斯的身世,“你现在多大了?”
问问年龄没有关系,马特为自己的行为辩护:他只是想判断要把时间加速器设定多久才能找到该去的那一天。
贝卡斯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马特不太信。
顿了顿,贝卡斯说:“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在这儿了,这里没有计时工具,时间变得很茫然,我不能准确判断我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除非离开这里……”
好了,马特半是沮丧半是生气的想,一个小问题引发了更多的问题,迟早问题会延伸到无穷无尽。
马特希望自己有预知能力,这样在遇到贝卡斯的那天,他就能知道这人是个麻烦。
“你想过离开吗?”他追问。
“什么?离开?”贝卡斯似乎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我还没找到答案,虽然我一直在看书。”
“你在这里一直看书?”马特感觉自己抓到了重点,“从你是孩子时起?谁把你送到这来的?”
“你的问题太多了,”贝卡斯不满地说,“但你没有回答我一个问题。”
马特知道自己有些不占理,但他忍不住回敬这个贝卡斯所代表的那个虚空的“探员B”,像对方隔着时空真能听到似的。
于是他说:“哦,所以我只是在你面前当了一小会谜语人,你就受不了了?”
贝卡斯:……
仔细想想,被贝卡斯从藏身之处拽出来后,马特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
他想仔细研究这个地方,捕捉这里的气味带来的信息。
这里最多的气味是书本,然后是黑衣探员的葬礼上那样多种而复杂的生命气息的混合。
他们散了一会步,马特感到被贝卡斯拉了一把。
贝卡斯有些紧张的说:“下面,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想让我做什么?”马特一头雾水。
贝卡斯不像在开玩笑的说:“从现在开始,把我当你的仆人。”
“什——”马特大为惊讶。
贝卡斯“嘘”了他一声,“你要像个贵族一样,好吧,你的气质的确像个贵族,接下来不要说话,有什么意见都要让我代为发表。”
马特:“但……”
“不好意思,时间真的太赶了。”贝卡斯急匆匆的说,“拜托配合我一下。”
马特刚听到这句话,又听见三个过于急促的生物心跳声朝他们而来。
贝卡斯的声音忽然变得趾高气昂,高声说:“现在,各位,来见见尊重的shiv-ivo大人。”
“这就是你说的大人物?”通过黑衣探员发给他的外星语翻译器耳机,马特能听懂对方发出的嗡嗡的声音,“我从来没见过他。”
“我能说什么呢?”贝卡斯傲慢的说,“你们的头发不够红,没到最高贵的等级。”
哦,联想到刚才的话,马特懂了,贝卡斯肯定有什么目的想要欺骗这些“红发至上党”。
那三个外星生物嗡嗡的交流着,其中一个说:“我们要看看他的眼睛。”
“你不配。”贝卡斯干脆的说,“你们的头发颜色这么浅,也敢要求直视我主人的全貌?”
马特真的想笑,想到他认识的那个探员B,眼前这个贝卡斯的表现之反差更滑稽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欺骗我们?”这红发至上党看向马特,恭敬的说,“殿下,我要申明,我质疑的从来不是大人的尊贵,而是他这个小人的卑鄙!”
贝卡斯唉声叹气的说:“我不会允许配合你们这种无礼要求,我会被大人处罚的。”
“我们真心不在乎你的死活。”红发党唾了一口,“黄头发的异端!”
马特不由得沉思:‘如果银河里的外星生命体都是这种东西,那么地球人不和他们混在一起或许是件好事’。
有种“糟糕,脑子要坏了”的荒谬感,不过,毕竟地球上也有各种歧视链……行吧,他不发表意见。
正想着,马特发现贝卡斯已经凑近了——等等,他是在行觐见贵族礼吗?
贝卡斯装模作样的躬着身,捧起马特的右手碰着额头,悄声说:“准备一下,我们还是撤退吧。”
马特差点向后跳,反应过来也悄声说:“等等,你可以让他们看看小约翰的眼睛,理由就是‘大人的眼睛不能看,只能看小孩子的眼睛’。”
“怎么,这孩子的眼睛是金色的吗?”贝卡斯振奋的问。
马特:“呃,我只能说这孩子的眼睛相当惊人。”
镭射光么,或许是金色的吧。
贝卡斯噌噌走回去,外星红发控问:“怎么样?”
“大人的眼睛不能按你们的话展示给你们,但是他允许你们看一看他的孩子。”贝卡斯说。
外星红发党轻蔑的说:“他的孩子?一个金发。”
贝卡斯特别镇定的瞎扯:“嗯,这是为了纪念他的金发母亲,刻意染成的。但是眼睛完全是传自他的父亲。”
红发至上党们冷冷的说:“我们倒要见识见识。”
于是,贝卡斯拍了拍缠着他的小约翰,低声说:“孩子,别睡了,睁开眼睛让他们瞧瞧。”
小约翰打了个哈欠,不情愿的睁开眼,对上了三个外星生物直勾勾的视线。
马特看不见,其实这三个外星人没有人形,他们的外形是深紫色的,配上淡红色的毛发和黄色的眼睛,怎么看都很怪。
小约翰的瞳孔紧缩,瞬间变成红色。
“哎,孩子,这不对啊。”贝卡斯低声说,“金色,你不能把眼睛变成金色吗?”
“怎么是红色的?”外星生物尖叫起来,“金发红瞳,异端,杂种!”
话音未落,他们被小约翰发出的镭射光淹没,外皮直接被烧成了深灰色。
小约翰满意了,高贵的红发外星生物们崩溃了,贝卡斯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后,他立刻冲向之前被红发党霸占的书架,抓住上面的几本书,然后转头就对马特喊:“快,跑!”
继马特爬上书架,得罪了希阿帝国的巡逻队后,他们又得罪了一波崇拜红发的外星人,再次落荒而逃。
幸好这个图书馆足够庞大,布景和生物都多的不像话,够他们再度藏进茫茫人海中。
贝卡斯解释一下他为什么这么做,“那些红发高贵党盘踞着那个书架当基地,像我这样的形象没办法绕过他们拿到书。谢谢你们帮忙。”
“客气了,下次提前说一声行吗?”马特半是抱怨半是开玩笑的说,“我很脆弱,一天只能受一次刺激。”
贝卡斯微笑着说:“现在是谁受不了玩笑了?”
马特醒悟过来:“所以你同时是在报复刚才我拿小约翰和你开玩笑的事?”
贝卡斯笑而不语,基本算是默认。
“这可不厚道,”马特说,“不过我猜,既然我来到银河,就要接受更加混乱的生活。”
贝卡斯笑起来。
“在川坨星不仅仅只有混乱,”他保证的说,“我会报答你,让你看到更精彩的东西。”
“别再提了,”马特说,“我不一定非要仔细看到我们惹下的都是些什么乱子。”
贝卡斯安慰道:“我们不会一直闯祸,总有好事会发生的。”
等骚乱平复下来,贝卡斯带着他们又找到了一个要找的人,或者外星生物,马特不能确定。
“我需要一点帮助,保罗。”贝卡斯说,然后转身对马特说,“他是Paola星人,他们的种族天生有神奇的能力。握住他的手。”
马特很乐意把手递给贝卡斯,但不代表他乐意与一个外星生命牵手,“为了什么?”
“来吧。”贝卡斯鼓励着,“我也会握住他的另一只手。”
Paola人的手像是树皮一样粗糙,那些指头像树枝一样干枯细瘦。
马特的触感尤其敏锐,简直感到要被划伤。
随着一阵有温度的传递,马特感到自己的眼睛,右边的那只,出现了闪光。
刚开始,闪光只是一点点,像是老旧灯泡的灯芯闪烁的一次火花,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一点迸发很快打亮了他的视野范围内的所有东西。
前方的一切景象朝他扑面而来:
高大的金属书架,无数的书本,还有Paola人气球一样的棕色大脑袋,和脑袋上那三只巨大的,宛如倒影着晨星的明亮眼睛。
马特的视力恢复了,虽然只是右眼的视力。
“你们干了什么?”他被烧伤般的甩开了Paola人的手,看向贝卡斯。
尽管刚落到这里时,马特怀疑贝卡斯是外星人,并脑补一系列以人类为基本可以衍生的古怪形象。
但现在他看见——并为此松了一口气的看见——贝卡斯的相貌和人类,和探员B,和马特摸过的那张脸一模一样,只是多了温度,红润的色泽和光彩。
他的面部轮廓因为更加年轻而圆了一些,显出一些少年气,他的心跳完全符合人类的普通标准。
另外,他很瘦,按健康标准评判,他有一种常年营养不足的瘦削,但他没有绿色皮肤,没有触手,没有尾巴,简直就是个地球人。
以及贝卡斯的眼睛……马特惊讶的发现贝卡斯的右眼是一片死灰色。
结合他刚刚神秘复明的眼睛,马特不由得猜疑的问:“你的右眼……你们做了什么?”
“有很多外星生命学家认为,Paola人擅长治愈,能让生命起死回生,”
贝卡斯耸了耸肩,轻描淡写的说,“但这是个误解,他们只是非常擅长‘转移伤势,平分生命力’。”
“这叫等价交换,”一旁的Paola人抗议地说,“你想得到什么,先要付出什么吧,这是宇宙公理。”
“我完全尊重宇宙公理。”贝卡斯的语气表明,他只觉得这句话里有很滑稽的东西。
“才怪,”Paola人嗤之以鼻,“你们连这样都做不到……”
为了演示,这个外星人从地上的书里拿出一只死鸟,给马特看,然后用手小心的捧着。
一道亮光后,死鸟在他枯枝般的细长手掌中睁开眼睛,扑腾着似乎要起飞。
这生命的奇迹暂时让马特分心,Paola人也怜爱的看着活过来的小鸟——然后忽然将它塞进嘴巴里用力咀嚼,吃的鸟毛乱飞。
马特惊恐的问:“你在干什么?”
“我只能吃活的。”Paola人理直气壮的说,“吃死的尸体,多么野蛮,多么不开化,太不文明了。”
好的,马特懂了——“为了进食活物,Paola人擅长奇怪的治愈术”。
他实在不能理解,确定的问:“如果我们想吃一只鸡,就得先杀死它,但如果你们想吃一只鸡,就得先……让它复活?”
Paola人震惊的瞪着他,贝卡斯揶揄的说:“看,我告诉过你,像我这样的人对食物都是先杀再吃。没有等价交换,只有征服一次,再掠夺一次。”
Paola人摇头说:“凶残,真凶残,在饮食方面难以体现你们竟是高等文明。”
顾不上和Paola人争论“凶残”的定义,马特想起贝卡斯利用Paola人的能力分给他一只眼睛。
但他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把你的一部分视力交换给我,我们根本就是刚见面。”
“你不是认识我吗?”贝卡斯反问,“你喊了我的名字。”
“对,但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马特说,“我可能是你的仇敌,可能会拿走你的眼睛直接跑掉。”
贝卡斯说:“你帮我拿到书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律师,我可能是让你帮我拿‘死星’的建造图纸,你不害怕吗?”
马特:……
“事实上,这也是一次交换,”贝卡斯兴致勃勃的说,“现在我们之间建立了关系。”
马特不理解,难道这就是外星人的脑回路?
心里的一部分,马特在生贝卡斯的气。
因为他居然就这样把视力分享给素不相识的自己,简直是莫名其妙,比那个当“活死人”到处跑的探员B还要不可理喻。
“你完全可以把小约翰的视力分给我,”他当然不是真心这么说,只是太生气了,“我和那孩子才是一起来的。”
贝卡斯背过身,护住胳膊上的小孩,半真半假的抗议道:“你在说什么?别以为我没听到,他都叫我‘daddy’了,虎毒不食子,你当我禽兽不如吗?”
另一部分,虽然马特被气个半死,但又不得不承认,这地方的复杂是一个失去视力的人无法想象的。
这里看起来只是某栋建筑内部的一小部分,仍宏伟的难以用语言描述。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书,矿石,植物,转动的齿轮……
毫无条理,到处都是记载文字的东西。
马特不免被遍布在身边的矿石吸引了。
仔细一看,这些大小林立的石头上刻满了密密麻麻且井然有序的花纹。
“有些文明,实际上,大多数文明会选择把他们的知识记录在石头上,”
顺着他的目光,贝卡斯解释,“总之,在川坨,一切你看到的东西都曾是一个智慧文明的记载体,哪怕是一团气体,一束光线,一首音乐。只要能够用正确的方法去解读。”
“这些石头是我需要解读的资料。”Paola人插话道,“我好不容易从这些书海里收集到的,你们小心点,我有个很重要的课题要做。”
看着马特茫然,贝卡斯补充:“这个茹毛饮血的家伙在Paola星球是个博士。”
“我有三个学位,”Paola人倍感羞辱的说,“然而我在这个鬼地方花的时间比我获得三个学位的时间还长。”
“这位红头发的殿下是个律师,或许他可以帮你命令这颗星球受到红发党的惩罚。”贝卡斯开玩笑的说。
马特则是震惊的问:“这么多文明,没有一个文明为这座图书馆弄出类似超级计算机之类的管理程序吗?”
“这里存放的可是全银河的文明,多么庞大的系统才能管理这个?”
贝卡斯摇着头,“还没造好呢。你只能将就一下把整个生命都献祭进来。”
只是想想,马特已经窒息了。
马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会对“知识”或者“阅读”产生恐惧的人。
虽然他也没有对学习它们产生享受的感觉。
但是在大学里,为了通过考试,他日日熬夜,背了那么多那么厚的法律课本和条文。
至今他也仍是大学里优异成绩记录的保持者。
可现在,看着这庞大的知识储备,想到无论是怎样的生命,都要像花栗鼠一样从这茫茫书山里掏出点有用的东西,他由衷的感到非常绝望。
一个人一次摄入太多的信息量,真的会有想要呕吐的恶心感,俗称“晕书”。
相比之下,连那些放置在书架上的脑袋好像都没那么恐怖了。
等等,那些奇形怪状的外星透明脑袋?
“那些脑袋是什么?”马特指向它们,问。
“哦,那也是书,”贝卡斯说,“叵安人的书。这个种族通过思想交流,所以他们没有文字,知识全部储藏在大脑,他们把亡者的头捐给图书馆,我们这些外星人可以通过观看他们的脑子里的储存影像,了解他们的文明。你要看吗?”
“不,我不想。”马特打心底里拒绝研究这玩意。
对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地球人而言,只是目前的信息量就已经很难消化了,不需要再多几颗外星脑袋给他的噩梦雪上加霜。
“而且我也根本看不懂。”他补充。
黑衣探员的银河翻译器可以为他直译外星人说的话,也可以把他说的英语直译给外星生命体听,但翻译文字显然需要更多的工序处理。
曾经,马特以为他没有用的上文字的地方,所以没有要求添加这个功能。
现在他也不觉得遗憾,这里的文字已经太多了,让他头晕眼花。
他又问:“那么,你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本书?”
“没有人知道。”贝卡斯不由得感慨,“太多了,当大半个星球都是资料库和书架的时候,寻找特定的东西就会变的遥遥无期。”
贝卡斯:“所以川坨没有本地人,这里的所有生物都是从银河的各个星球前来,寻找一本书或者一个答案。”
马特问:“包括你也是?”
贝卡斯顿了顿,反问:“当然,难道看着全银河的谜底都在这里,你不动心吗?”
马特没有回答,因为,事实上,一旦知识的涵量超过了想象的边界,就像一个人听见地球上的全球首富有两千三百三十亿美元的资产一样,除了震撼外,连羡慕都生不出来,只有漠然的“哦”。
见马特不回答,贝卡斯以为自己说中了,有些得意的说:“所以我的做法是正确的,你需要眼睛。如果你继续保持看不见的状态,该怎么从这沧海中捞出一粟?”
“正确?你哪有正确?”马特打断他,“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需要眼睛看这些东西?!”
贝卡斯迟钝的“呃?”一声,迷惑地问:“你不是来找答案的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需要挖掘这堆‘喜马拉雅山’,因为我面对的谜题就是你,我要找的答案就在你身上?”马特说。
贝卡斯盯着他,仅有一只眼睛有视力。
如果非要马特形容,这是个意味深长的凝视。
然后他问:“现在你还想继续当谜语人吗?”
马特微笑起来,“疯狂的白痴,你吓到我了。”
“我只是想和你交朋友,”贝卡斯解释,“向你展示这里的一切。你帮我一次,我帮你一次。等价交换人情之后,共同培养我们的情谊……”
“朋友不是这么交的。”马特纠正的说,“你应该庆幸你不是生在地狱厨房或者哥谭,你会连皮带骨被人吃干抹净。”
贝卡斯做了个鬼脸,“在银河系里交朋友就是这样的,看来宇宙公理对地球人不能实际操作。那我该怎么和你交朋友?”
马特说:“只要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先让我介绍自己。”
他飞快地想了一下,他仍然可以给贝卡斯提供一个假名字。
就像他告诉探员B自己叫“麦克”,而探员B也一直以为他就叫“麦克”一样。
但是他没有。
就在最后一刻,他改变了主意,伸出手,说:“我叫马特,马特默多克。”
第57章 057
贝卡斯惊奇的看着马特伸过来的手, 没有立刻回应。
他的呆愣的反应让马特想起曾经在M探员的葬礼上出现过的瓦肯星人。
瓦肯星远在波江座星系,瓦肯人有一对精灵一样的尖耳朵,黑色的锅盖发型, 他们的皮肤呈现出绿色,因为他们的血液也是绿色的。
当时, 根据弗兰克的解释, 瓦肯人是理性, 排外的种族, 他们的手部行为非常私密,人类的“握手礼”对他们来说很冒犯。
现在,马特有些担心,贝卡斯的种族会不会也和瓦肯星人一样, 对手部活动有自己的禁忌。
没等他询问, 贝卡斯已经和他握了握手, 打消了他的顾虑。
“我正担心你像瓦肯星人一样, ”握住手后, 马特忍不住问,“你刚才在发什么呆?”
贝卡斯沉思着说:“我当然不是瓦肯人, 他们讨厌银河图书馆里不合逻辑的混乱, 根本不会过来,在瓦肯人的星球上有建设他们自己的图书馆,而且不对外开放。不过握手对我来说, 确实是很古老的礼仪。”
不过, 其实能和贝卡斯握手,马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感官里还残存着探员B曾经带来的恐惧和压力, 虽然理性告诉他这和面前的贝卡斯联系不到一起。
马特也陷入自己的思绪后,贝卡斯也没有松开手, 两人握手的时间比礼节上的长了一些。
Paola人左看看,又看看,大声抗议道:“外星人们,既然你们展开了私人交流,我恳请你们滚出我的地盘。你俩开始令我不舒服了。”
自从马特成为黑衣探员,“被外星生命体用各种方式扫地出门”几乎成了他生活中最常见的事。
在他和探员B,坡卡坡,小约翰一起行动过的一系列堪称“鸡飞狗跳”的行动里,他遭到过各种拥有奇特生理的外星生命体的驱逐和恐吓。
虽然也不乏更加文明的物种想和马特礼貌交流,但总会出现突发事件破坏友好环境(基本上是他的三个队友的错),让他们像被踩了尾巴的炸了毛的猫一样骂骂咧咧,拳打脚踢。
现在,面对无论怎样炸毛的外星生命体,马特的心态都格外稳定。
马特和贝卡斯淡定的离开Paola人,绕开那些记录着某个文明的矿石,又碰见了一排书架。
一群毛茸茸的类犬生物正坐在书架下方的地面上,埋头阅读一根根像是骨头一样的文明记载物。
在他们的像地球狗一样的脑袋上有一对眼睛,眼睛中间伸出一根细长的触角,触角上张开一只狭长的眼睛。
在他们用两只眼睛阅读的时候,触角上的这只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圈,环视着四周。
当马特和贝卡斯靠近时,这些触角上的眼睛纷纷对他们怒目而视,像是在发出警告。
两个人只好避开他们,走到不远处的一个看似没有任何生命体的角落。
然后,他们顺利的打扰到一堆正在研究光谱变化的外星气状生命体。
如果不仔细看,马特会以为这只是一堆乱七八糟色彩的气体在空气中随意的发散着。
或许贝卡斯知道他们的情况,不过马特压根不打算问。
尽管他对这些特殊的生命体怀着好奇,但他也明白自己应该尽快停止探究这个地方。
银河图书馆里的外星生命体种类之多,宛如深海里多种多样的鱼群。
如果有学者是专门研究外星生命体的,他们来到这里可能根本不需要寻找什么外星生命百科图书,随便看看这里的读者群体就会兴奋到晕厥。
如果马特研究的越深,他的好奇心越重,就越没时间探究贝卡斯这个人。
不过万幸的是,他还记得自己只是个律师,他对茫茫宇宙没有很大的兴趣。
非要探索什么的话,他宁可探索如何回到地狱厨房和他在曼哈顿的房子,如何跟他的那些爱开派对,脾气暴躁的邻居打交道。
而且他只会在心里承认,比起外星生命,他对贝卡斯的兴趣更高些。
“你刚才说‘握手是古老的礼仪’是什么意思?”他边走边问。
贝卡斯托了托小约翰,他真的一直抱着这孩子,好像完全不会累。
他回答:“我也是听马文三号说的,在我的家乡,很久很久以前,人与人之间第一次见面会握手。”
哦,他们终于要说到重点了。
马特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他想从贝卡斯这里得到真相,又不想把接下来的谈话变成一场严肃的审问。
于是他更加轻松的问:“那么,你的家乡现在怎么和别人打招呼?”
贝卡斯转身面对他,“我可以演示吗?”
“请。”马特扬起眉,“只要它是友好的,不会伤害到谁。”
贝卡斯抬起手,摸上马特的脸,接着他的脸也凑过来。
‘这家伙的礼仪该不会是法国式的吧?’
马特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闪过一系列诸如“贴面礼,亲嘴唇”之类的过于热情的贴贴,然后犹豫要不要喊停。
贝卡斯只是和他额头相抵,非常轻柔,大约两秒钟,又或者时间更长,他和马特分开了。
“你真暖和。”他微笑着,几乎有些感激的说。
“你也是。”马特说,尴尬的咳嗽一声,“你也是。”
和探员B比起来,这个贝卡斯基本算是个热烈的高温生物。
等等,他说贝卡斯暖和是和探员B做对比,那么贝卡斯为什么会觉得他温暖?
马特问:“你刚才为什么这么说?”
“在我的家乡,我能这么打招呼的只有机器人。”贝卡斯说,“机器人不会被设定温度,以免与人类混淆。”
马特指出道:“当你提到家乡的时候,你提的最多的是机器人?马文三号听起来也像是机器人的型号。”
虽然贝卡斯也确实说过,他们的社会靠机器人抚养后代,但贝卡斯的语气像他远离家乡,被淹没在这个孤独的知识海洋里,怀念的却只有机器人似的。
贝卡斯咬了咬嘴唇,然后说:“在我的故乡,我们的社会里,有数以亿计的智能机器人服务我们,他们打理所有事情,我只需要让他们服务。”
“你们不用上班?不用上学?听起来是个天堂。”马特感叹,“数以亿计的机器人……天呐,你们的家乡该有多少人口才需要这么多机器人服务。”
贝卡斯笑了笑,“大约七千五百人。”
马特等了一会儿,见真的没有下文,才猜测的问:“我猜你少说了一个技术单位?‘万’,‘千万’,‘亿’?”
“不,是这个数字。我离开家乡的时候,那里只有七千五百人,我不知道现在他们发展成什么样了,”贝卡斯说,“当我来到银河图书馆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也没有人给你写信吗?”马特难以置信的问,“你父母你写信吗?”
贝卡斯略显苦涩的笑了,说:“律师,我可能没有说清楚,在我们的社会里,亲情不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东西,机器人服务我们,照顾我们,维持社会的一切运转。人们足不出户就能实现所有的愿望——当然,除了安乐之外,我们的社会也没有太多愿望。”
贝卡斯告诉马特,在他们的社会里,一个孩子出生开始,他的生命里的一切就会被专属的机器保姆接手。
生育孩子的母亲也被她自己的智能机器护士接走照顾,直到完全康复。
孩子的父亲对他们更加没有责任和义务,从他让配偶成功怀胎之后,他们就像被用过的空盒子一样没用了,爱去哪就去哪。
从婴儿到大人,都没有工作要做,智能机器人提供的劳动足以让他们衣食无忧,智能机器人之间可以互相维修,普遍意义上的职业,财富,权力甚至地位在那颗星球上都没有意义。
贝卡斯说:“我们的容貌和健康在母亲怀胎时就经过智能机器的基因筛选,基因工程和遗传筛选可以自动让母体留下健康强壮优美高智商的,淘汰劣质的部分。
“就技术而言,选择生孩子的不一定是女性,也可以是男性,甚至是机器人收纳受精卵,代为孕育——这项技术后来被叫停了,因为经过人体孕育的生命才更加健康稳定。
“甚至我们不需要名字,因为智能机器人只需要喊我们‘主人’,而我们的同族之间很孤立,没有交流和互相称呼的机会。
“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机器人会和我们贴额头,刚开始,这个动作只是为了机器人用眼中的系统识别我们的瞳膜,后来渐渐变成一种亲近的礼节。”
马特听懂了,他们就像是被机器人眷养着。
和人类养宠物的关系不同的是,机器人不要他们提供任何东西,也不会吃掉他们,更不会伤害他们的性命。
他不由得想起探员B曾经说过,记忆里,没有人和他搭讪过。
就他们这个社会模式来看,那确实是不可能会有人类之间的调情或暧昧的状态。
“当我来到银河图书馆,才从其他星球的生命体口中,听到对我们那颗星球的评价,”贝卡斯中肯的说,“他们说,那是一颗比丧尸族更平等的星球,因为我们每个人都能毫无代价的实现自己的愿望。虽然这个盛世建立在‘高度依赖机器人’之上。”
尽管这么说,但他的神态更像是转述一条事不关己的评价,而非一个人对他们高度发达的社会文明的自豪。
马特还是觉得无法想象。
作为一个忙忙碌碌,每天都有那么多烦心事的地球人,当然,他兼任打击犯罪的街头超级英雄,还兼任打击外星生命体犯罪的黑衣探员,身兼数职,他更加无法想象太空中竟然会有一整个文明的成员整天衣食无忧,游手好闲,无事可做。
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谈起,只能说:“可是人类对父母,尤其是母爱的渴求是天性,你们没有这种天性吗?”
贝卡斯想了想,“在我们一两岁的时候,智能机器人会抱着我们到处走,他们不需要休息,而且他们数量很多,无论我们何时哭闹,他们都会立刻到达,满足我们的所有需要。
“两三年后,我们的兴趣会转移到破坏和探索上,我们会破坏和拆解能看见的一切东西,甚至是自己,我记得,马文三号提过,有个和我差不多的孩子喜欢切割自己乃至动植物,并观察伤口的变化。
“不过,智能机器的医疗技术也很发达,而且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在机器人的环绕下独居,所以无论孩子们做什么,都不会造成丝毫影响。”
提到“幼儿的破坏欲”,马特不由得看了看小约翰,这孩子的破坏欲是足够的,探索欲好像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而且祖国人和探员B的矛盾也比较明朗了,先不说探员B的特殊体质问题,就连活蹦乱跳的贝卡斯也不一定能提供足够的共情心理。
要求一个从来没有体会过父爱母爱的意义的人提供对其他幼儿的爱,确实强人所难。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可有些人爱的模式,比如对猫狗,甚至恋人,就是根据父母对他们的爱的方式的模仿,一旦没有完美的样本,便没有对发展双方关系的兴趣。
马特只是短暂的走了个神,贝卡斯没有察觉,继续说:“十岁之后,所有可以做的任何夸张行为都被我们做完了,激素和欲望下降,我们适应了一切要求都可以得到机器服务的满足的生活,那时候,‘父母’对我们的意义也变得淡薄乃至毫无感觉。”
“你们会把爱的感情转移到智能机器人身上吗?”马特问,“比如,地球上有恋物癖,如果一只泰迪熊,或者一条毯子,陪着一个小孩长大,那么这些东西对这个孩子来说就会有不同的意义。”
贝卡斯想了想,”或许,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马文三号照顾我,现在我还记得他对我说过的话。但他和其他机器人之间没有什么特殊,一样的外形,一样的颜色,一样的语音,提供一样的服务,也不会对我有特殊照顾。机器人的行为是设定好的,不会有独一的个性。”
“你觉得他特殊就行了,”马特说,“这就是人类的爱,不是因为他真的有多特殊,而是他在你眼里很特殊。”
贝卡斯又想了想,反问:“即便他在我眼里很特殊,又怎么样呢?”
马特说:“这意味着感情,当有人伤害他,你会很生气,当有人把他拿走,你会不开心。”
“唔,在我们的星球上没有人会想拿走或伤害某个机器人,当然,会有小孩子在破坏和探索的阶段拆掉自己的机器保姆,但他们会进行自我修复。智能机器之间更不会互相伤害,”贝卡斯犹豫地说,“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好吧。马特舔了舔嘴唇,问:“如果是这样,你的父母会谈恋爱吗?”
“‘谈恋爱’?”贝卡斯反问。
“就是,他们如何决定选择对方一起生孩子呢?有标准吗?或者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导致的吧?”
马特觉得自己的问题似乎越来越蠢了,虽然他的心里仍在乐此不疲。
贝卡斯“啊”了一声,仍然很耐心的解释:“因为我们从小到大都被机器人照顾着,星球很大,人数也很少,所以我们的同族之间也习惯了完全孤立的生活。
“每个人都有很大的活动面积,所以也很难碰见另一个同族。只有当人们产生繁殖欲望并满足繁殖条件之后,才会通过智能机器人报名,寻找有同样念头的另一个族人。
“当渴望□□的欲望消失后,或者怀上孩子之后,人们又会回到被机器人照顾的独立状态。直到下一次□□的欲望到来。”
马特问:“那么,如果这次,和这个人交……嗯,是和这个人发生了□□行为,那么下一次发生这样的行为也会是和这个人吗?”
“□□行为”是医学用词,马特当然知道自己可以直接把两方之间的行为叫做“doi”或者“have sex”,但他总感觉,这么说会让他说的整段话全部变味。
贝卡斯摇摇头,“没有这样的要求。每个人有欲望的时间阶段不同,或许有可能两个人同时报名,但分到一起的概率很小。”
“换言之,没有感情培养,没有长期关系,只是单纯的繁衍行为。”马特总结。
“这样……是有问题的吗?”贝卡斯问。
他的态度并不是羞涩,也不是被冒犯的愤怒,完全是好奇。
马特解释:“在地球,要想长期发展稳定的关系,两个人先得对对方有好感,并且培养这种好感,而且还要在感情里对彼此忠诚。”
贝卡斯说:“听起来这个过程很漫长,且复杂,而且我没法想象,你可以多解释两句吗?”
马特微笑:“意思是,地球人无法接受和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立刻发生□□行为,更别说生孩子。”
“哦。”贝卡斯点点头,反问,“真的?”
马特想了想,又改口道:“也有人可以,不过我们的社会管这种立刻发生的行为叫‘性—交—易’或者‘性犯罪’或者‘一/夜/情’。这里面可能牵扯到很多官司。”
贝卡斯茫然了一会儿,说:“律师,通过阅读这里的资料书,我理解银河系里很多物种的繁衍行为都是不同的。”
迟疑片刻后,马特还是不想放过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大胆的问:“你有这方面的实际经验吗?”
“没有,”贝卡斯摇摇头,“这些都是马文三号给我上的生理课上说的。当时我还是孩子,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现在,在这里呢?”马特问,“在这海量的种族里,没有让你感兴趣的吗?”
贝卡斯耸耸肩,说:“我尚且停留在研究阶段,很多文明的交…媾行为让我感到……困惑。”
“比如说?”马特求知的问。
贝卡斯正要回答,一个路过的外星生命体碰巧打断了他们,“贝卡斯,好久不见。”
这个外星生命体的外形像一团卵状的光线,在空气中柔软的晃动着,发出独特的音波,马特的黑衣探员专用外星语音翻译器也可以将这些音波翻译成英文。
贝卡斯的注意力被这家伙转移了,礼貌的回应着,显然他们是熟人。
尽管马特知道贝卡斯在这里呆了很久,除了认识Paola人外,肯定还认识其他生命形式的熟人。
而在他们步行时难免会遇到路过的熟人。
但想到他们之前的话题肯定不能在被打断之后再进行下去,马特不由得在心中发出些许丧气的哀叹。
也许待会贝卡斯就会反应过来,之前他们一直在聊的是极其私密的话题,然后他们就会陷入尴尬和羞涩,最后他们之间就只能是聊聊图书馆里不存在的天气了。
虽然如此,本着礼貌的态度,马特还是听着这个外星生命体和贝卡斯的聊天。
这个外星生命体似乎在为自己的家庭烦恼,他一会说“杜阿”,一会说“崔特”,马特完全搞不清哪个是他烦恼的恋人,哪个是他恼人的亲戚。
一会儿,他说起“崔特一直在催促我们生孩子”,马特判断“崔特大概就是这个家里登门催生的烦人亲戚”。
满腹惆怅的外星生命体似乎只是想发泄,不想要建议,就像是所有为夫妻关系头疼的人类一样,逮着个熟人就开始倒苦水。
这外星生命体咕叽咕叽的发泄完,愁眉苦脸(如果这家伙真有眉毛和脸的话)的离开了他们。
马特开玩笑的说:“原来外星生命体也有夫妻烦恼,地球上也有。”
贝卡斯提醒道:“我们的星球上就没有。”
说罢,他笑了笑,引用马特的话,“不过,毕竟我们是纯粹的繁衍关系,除非互相配合的不和谐,否则确实很难产生出矛盾。”
马特干咳起来,惊讶的问:“你不会从刚才就在为这句话生气吧?”
“也不是,正如我之前所说,每个种族的繁衍方式是不同的。”贝卡斯说,“比如刚才路过的奥登,在他们的社会里,一个家庭由三个主要成员构成。”
马特:“三个都是家庭成员?”
贝卡斯点点头,“奥登是他们的家庭关系里的‘理者’,杜阿是他们的家庭关系中的‘情者’,崔特是他们的家庭关系中的‘抚育者’,他们的种族需要三位一体,才能开始…发生□□行为。”
马特愣了一下,“所以他们是……一夫多妻?还是说一妻多夫?”
但是他想的是:真的有性别吗?就那团球?
贝卡斯说:“根据我的观察,奥登非常理性,喜欢研究知识,杜阿注重感情,喜欢同其他情者发生交流,崔特的脑子只有什么时候生孩子,怎么抚养孩子,抚养他们的孩子是他唯一的义务。但如果他们中缺少任何一个,就不会组成家庭和繁衍后代。”
马特喃喃地说:“看来传统的’夫妻关系’在银河里实在是个被完全瓦解的概念。”
贝卡斯继续补充:“不过他们可以两两发生□□行为,在发生关系的时候,他们的身体会伸展开,先是伸展出触手,然后互相交融在一起,同时闪烁并发生高度的快乐。”
马特茫然的点点头,因为过于惊讶,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见他茫然的模样,贝卡斯好像更想吓他一跳了,又说:“奥登他们也可以和人类展开□□行为。”
“等等?啊?怎么发生?”马特果然露出惊讶的表情。
贝卡斯说:“他们的身体在延展后,可以和墙融合,和书融合,也可以和不同物种的细胞融合,并由此产生快乐的感觉……所以你看见有类似奥登的同族在融入一面墙,那就是他们在满足自我□□的需求。”
马特嘟囔着感慨:“这可真是没想到……但如果是其他种族,在他们融入的这个过程中,不会感到痛苦吗?”
“据说是被融入对象的每一颗细胞都能因为他们的融合迸发快乐。”贝卡斯说。
马特问:“你怎么知道的?”
贝卡斯说:“有不同种族的生命体和他们发生过□□行为。”
马特“哦”了一声,倒是不惊讶。
毕竟,连大学里仅仅是多人种在一起,都导致很多混乱的关系发生。
何况在这个全银河的生命体集中的地方,想象他们如同苦行僧一样成天念经读书的确很难。
顿了顿,贝卡斯轻快的说:“如果他们中有人向你提出‘融入‘请求……well,你懂的。”
“他们对你提出过吗?”马特脱口问。
贝卡斯好奇的看着他,“只是句玩笑。但是这有关系吗?”
“不……”马特咕噜着说,脑海里不由得产生一个类似一团光的触手在融入贝卡斯体内,挑动其中所有的细胞让他迸发快乐的画面。
马特局促的握着导盲杖,命令脑子里的这个令人不冷静的画面立刻消失。
也许贝卡斯真的不应该分给他一只眼睛,看不见这些家伙反而更好些。
“正如你所说,每个种族确实有不同的□□模式。”他连忙说话,掩盖自己逐渐不安定的心态变化。
“研究不同种族的□□行为也是银河图书馆的一个重要的分类,”贝卡斯相当学术的说,“事实上,人们会惊讶的发现,□□和繁衍的分类下面还有很多分支,每个分支的资料都有很多内容。”
马特开玩笑的说:“既然地球是一颗‘传说’中的星球,这些资料里一定没有记载地球人的知识吧?我们被银河系的□□行为研究专家们抛弃了。”
贝卡斯笑了:“确实,纵使银河图书馆号称这里收纳了全银河的知识,也未必能做到十全十美,不过既然我遇到一个地球人,也就不用找资料。所以,地球上的人之间如何发生□□行为呢?”
马特被呛的连连咳嗽,“我们,嗯……这是纯粹的生物学科讨论吗?”
“我们不是一直在讨论不同种族之间的生物学科吗?”贝卡斯反问。
“地球人在□□行为里会有繁殖必不可少的器官之间进行‘进入’和‘纳入’的行为,”马特结结巴巴的说,“不过首先我们需要互相爱抚彼此的身体,诸如肌肤之间的抚摸,亲吻嘴唇,或者采用一些辅助工具……换言之人类的欲望是可以被外界行为挑起的。”
他真的,真的希望贝卡斯没有分给他一只眼睛。
现在他看着贝卡斯的脸,眼睛,鼻梁,嘴唇,锁骨,衣服下面的皮肤……努力假装自己没有看到并把它和那些所谓□□活动联系在一起。
贝卡斯皱起眉,专业的指出:“可是律师,你之前说过,地球人类不能接受与素昧谋面的人产生□□关系。”
“那是……”马特咳嗽一声,解释道,“道德上的问题,人类有基本的道德,当然其中也包含着独占欲,以及财产支配之类的法律上的矛盾,总之,社会上的道德要求我们寻找属于只自己的那一位伴侣,并且一心一意,对彼此忠诚等等。”
贝卡斯依然皱着眉,对于他们的社会而言,确实不容易理解这其中的道理。
马特提示的问:“难道奥登会允许别的同族加入他们三位一体的家庭吗?”
贝卡斯恍然大悟的回答:“他们已经三位变成一体,再加入一个便无法发生完美的□□行为和繁衍行为。”
“地球人也是同样的,虽然不是说三个人不能互相□□,只是两个足够了,大众普遍只接受两个。”马特说。
“明白了,第三个地球人即便加入了两个地球人之间,也只是浪费资源,很实用的社会行为概念。”贝卡斯点头。
马特转着导盲杖,问:“嗯……所以,你们的□□方式和我们……有不同吗?”
贝卡斯摇摇头,“根据我的理论知识,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同。”
“那么,这很奇怪。”一道空灵的声音突然响起,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回头看去,惊讶的看见一个十分美丽的外星男人,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边,一直聆听着他们的讨论。
马特感到一股怒火瞬间涌上心头,这群莫名其妙的,不会看场合的外星人!
这外星男人看着他,柔声说:“请不要感到隐私被触犯,我是德尔塔星上的社会系学者,我只是对你们讨论的知识很感兴趣。”
马特硬邦邦的说:“我们从来没有欢迎你加入。你也没有告诉我们你在旁边。”
“我本来是打算默不作声的听完,”德尔塔人微笑着说,“但你们说了让我忍不住惊讶的话。”
“德尔塔星人?”贝卡斯好奇的问,“我从来没听说过,你们的种族是什么情况?”
“德尔塔星人对各个种族都有强烈的吸引力,”外星学者说,“我们的身体会天然散发一种促进荷尔蒙,对任何种族都能产生催动□□欲望的效果。对我们而言,□□行为不仅发生在身体上,也是双方思维的融合,我们的文化里没有需要回避和掩饰的成分。”
正如德尔塔人所说,他的确有着满足地球人类审美的纤细身体和柔美的脸部线条。
如果他来到地球上当演员,肯定能在全世界收获最多的粉丝,更不用说他真的有对他人进行精神操控的能力。
他的言辞和行为也很大胆,看着马特说:“我很乐意与你发生学术上的经验交换。你们在讨论的话题,我们的种族总是非常乐于参与。”
“不。”马特说,同时侧身挡在贝卡斯前方,严厉的说,“他也不。”
德尔塔人舔湿嘴唇,问:“这是否是你刚才说的,你要遵守地球人要求保持一对一□□的道德?”
马特反驳:“这只是我在向你表达,你根本不是不可抗拒的,离我们远点!”
“我戴了抑制荷尔蒙的机器,”德尔塔人优雅的说,“否则你们说不出拒绝的词,不过,我们的种族对□□行为的热衷的确引发过很多外星种族的抗议,最后不得不在银河联邦的要求下克制我们的生理活动。”
“相信我,我们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你们的种族是怎么回事。”马特拧着眉,不客气的说。
贝卡斯却继续问:“你刚才说的,你听到了很奇怪的话——是指哪里奇怪?”
“你们有相同的□□方式,”德尔塔人说,“我们的种族对于□□方式的研究是银河系里最尖端的,没有哪个种族的□□方式一模一样,除非他们同根同源。”
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说:“而且,如果你们允许我加入,我会向你们证明,三位一体并不算多,有时候浪费本身就是一种快乐。”
“不,我们没有兴趣。”马特重申,“完全没有。”
“打扰了。”德尔塔人遗憾地说,“不过如果你们改变了主意……”
当他走开时,马特对着他的后背喊:“我们不会改主意,下次别再偷听我们说话了!”
贝卡斯安慰的说:“没关系,他已经走了。”
“这是我们第二次被打断讨论了,”马特懊恼的说,“就连小学里的小组讨论,都不会有人突然蹿过来,突然说‘这个课题我也要参与’。”
明明是在银河图书馆,但他们遇到的每个生命体在听到学术讨论的时候,都学不会闭嘴聆听,和礼貌的远离。
这像话吗?!
贝卡斯说:“也许这不是他们的错,其实地球人的□□行为很像德尔塔人。”
马特被噎住了,难以置信的问:“哪里像?”
“你们的□□要求和□□行为同样不建立在繁衍目的上。”贝卡斯指出。
马特悻悻的说:“那也不代表我们相像,银河里很多生命种族都是这样的,而且□□并不一定要直接导致繁衍。”
提到“很多生命种族”,他自然的想起MIB组织,忍不住继续说:“比如,我曾经认识一个赛博坦混斯坦人,他会连接另一台机甲生命体的线路,通过交换电流进行线路刺激,从而引发快乐感觉,但是他们的生育方式是双方拿出各自体内的零件,然后拼装在一起。”
“那么,他们之间产生快乐的感觉纯粹是精神上的,”贝卡斯说,“和他们的身体无关。地球人和赛博坦人可以发生□□行为吗?”
“赛博坦人体内的电流可能会把地球人电死。”马特笑着说。
很快,他看着贝卡斯,想到:如果是轻微的电流呢?
轻微的电流,只是助兴……
马特又把一个不妥当的脑内画面赶走了。
贝卡斯总结:“银河里很多种族的□□方式好像都能引发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快乐,单一的满足很少见。地球似乎也是单一的身体快乐。”
马特立刻纠正道:“但是我们可以通过一对一的专属思维产生精神上的满足,不仅仅是繁衍行为的衍生。”
贝卡斯若有所思的说:“原来如此,真有趣。原来在别的种族的社会里,□□行为也不一定代表需要以繁衍为目的。就像奥登融入墙壁不会制造任何后代,德尔塔人和不同种族的□□行为也不会产生后代,那他们的目的竟然只是追求快乐。”
马特:……
沉默片刻,马特看似随意的问:“但你对这种现象一定觉得很不舒服吧?你们的种族似乎不能接受不以繁衍为目的的□□行为,毕竟你们只有在产生生育渴望的时候,才会向机器人报名申请与其他族人发生身体接触。”
贝卡斯认真的回答:“我已经离开我的家乡,当然必须接受银河系里不同生命体在各个方面的多种多样的模式,否则我来到异星他乡的意义在哪?”
“咳,啊,对,是这样的。”马特又开始控制不住的转动手里的导盲杖。
贝卡斯看着他,问:“怎么了?”
马特含含糊糊的说:“你认为……你觉得……对了,我们一直是在进行严肃的学术讨论,对吧?”
贝卡斯回答:“当然,如果不是学术讨论的话,那么我们不就是一直在以‘讨论外星种族之间的□□行为的差异为借口’,实际在说着星际间的各种种族的黄颜色故事吗?”
马特抬起一只手,捂住泛红发热的脸,艰难地说:“很好,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
第58章 058(感谢美德小萌主,含加更)
在结束一段长长的对话之后的间隙里, 两个人之间不免产生短暂的沉默。
马特再度不由自主的拨弄起口袋里的时间机器,想着是不是应该快点拨动它,用最快的速度跳到纽约。
在想象里的计划中, 他要先救下在地球上被嚼碎的贝卡斯,再花钱买最近一张通往伦敦的机票, 警告那里的福尔摩斯当心一个他自己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人。
一切会很顺利, 但也不一定, 可无论如何, 他都应该先告别这个贝卡斯,行动起来。
他的心不在焉落在贝卡斯眼里,贝卡斯关心的问:“怎么了?”
马特回过神,手上不自觉的动作也停下来, 犹豫了一下, 脱口而出的依然是:“没事。”
“你觉得无聊了吗?”贝卡斯会错了他的意思, 说, “怪我, 不应该和你聊太多外星生命的事,不过如你所见, 银河图书馆…实在不算是个很刺激的观光地。”
他看起来有些局促, 于是马特开口解围道:“正好,我最近经历过太多刺激的事情,米戈什么的, 需要呆在不刺激的地方醒醒神, 这里有咖啡馆之类的地方吗?”
他只是随口一问,贝卡斯却愣了愣, 然后非常愉快的回答:“可以去我的住处拿。”
他们又回到了贝卡斯的住处外面,和上次不同, 这里马特可以清楚的看见,这是某个巨大高耸的书架的侧面上裂开的一条缝。
这条缝又长又深,越来越浅的延伸向上,好像是被一柄巨斧由下向上的砸开,产生的空间刚好能让一两个人较为宽敞的住进去。
在缝隙里,所有“家具”都是书本拼成的,贝卡斯蹲在疑似柜子的书堆旁,移开几本书,从里面拿出杯子,一包咖啡豆和手磨咖啡机。
“我想着什么时候来客人可以用到呢。”他轻快的说,“这里的外星生命对咖啡可不怎么有兴趣,有些生命甚至把咖啡视为致命物品。”
马特想起之前黑衣探员的活动,说:“我知道有一种外星人虽然非常凶悍,但路边的甜甜圈就可以让他们迅速萎缩。”
当时,探员B不在,坡卡坡被那可怕的外星人咬住尾巴,拼命尖叫着让马特快点去买甜甜圈,好用来对付外星人的时候,马特还以为这是对方临终前的胡言乱语。
“……外星生命,很奇特吧?”贝卡斯一股脑儿的将东西塞进一个皮制的背包里,向马特走来。
“要去哪?”马特问。
“去野餐,顺便取热水。”贝卡斯抱着小约翰,拍拍包说,“怎么样?你累了吗?”
“我觉得可以。”马特点点头。
事实证明,贝卡斯选的落脚之处确实不错,出来后没走多远,他们进入了一座垂直上下的宽敞电梯里。
电梯门刚打开,一道电子音轻柔的说:“欢迎来到银河图书馆,亲爱的读者们,上楼请按1,下楼请按2,前往逃生通道请按836347534967……”
没等它把冗长的数字报完,贝卡斯已经果断按下“1”键。
“什么叫‘前往逃生通道’?”马特问。
“意思是一旦发生火灾,海啸,失重或者其他危险,千万别坐电梯。”贝卡斯哼哼着说。
这足有地球的五室三厅这么大的电梯逐渐向上移动,透明的玻璃外面闪过一层又一层的阅览室。
正如贝卡斯所说,这里没有任何休闲娱乐的地方。
没有体育馆,没有舞厅,没有开派对的地方。
每一层都是放满了书架的阅览室,里面行走坐卧着各种形态,各种体积,各种模样的外星读者。
随着电梯的速度加快,三个人的身体也逐渐失重的向上漂浮,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提拉着。
到了最顶层,电梯发出“叮”的一声,猛地停下来。
三人从半空迅速下落,不过都凭着自身的本事来个很精彩的双脚落地,小约翰也落在贝卡斯的背上。
换作没有经过训练的平常人,肯定会因这猛然的停止摔的不轻。
电梯门向两边滑开,和其他楼层不同,顶层除了一眼望不到头的书架,还有落地窗和天窗。
走出电梯,马特抬起头,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布满无限多的星球的天空高悬着,以及偶尔穿梭而过的,稀奇古怪的飞行器。
“这里真是个野餐的好地方。”他说。
不等贝卡斯说话,他已经走向落地窗,仅仅是向窗外看去,这个广大的世界,浩瀚无垠的太空一览无余。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贝卡斯问。
马特承认道:“大的令人不安。”
实际上,他大概明白了MIB为什么尽量让人类忽略宇宙。
一旦宇宙的浩瀚和孤独深入人心,一个人便很难再过上什么平静生活。
贝卡斯站在他身边,看着外面说:“曾经有一个外星种族,奥格拉文人,他们在探索太空之旅进行到一半时集体患上了空旷恐惧症,最后,他们所有族人都选择永久性的居住在一棵又小又挤的坚果树上,哪怕他们的星球非常大,可恐惧让他们选择紧紧挤在一起,不想再要私人空间了。”
马特回过头看他,问:“真的?”
“当然,他们在那棵树上出生,生长,繁衍,在树皮上刻下生命的意义和死亡的无意义,控制生育的重要性……这些树都作为他们文明的记载体,同样被收集在银河图书馆里。”
贝卡斯说着,从皮包里变戏法似的掏出几个颜色灰扑扑的果子,“这些树结出的奥格拉果可以吃,我们也能尝一尝奥格拉人日常食用的食物。”
马特闻到果子上散发的清香。
虽然他的视力恢复一半,影响到他的嗅觉没之前那么敏锐,不过依旧能闻到果子上散发的类似橘子的香味。
马特有些疑心这样的果子到底适不适合地球人的胃,不过小约翰倒是来者不拒,已经捧着果子啃起来,他也接过一个。
贝卡斯耐心的用手将咖啡豆磨成粉,倒在杯子里,一点也不急,好像他们有的是时间。
然后,他将它放到不远处的靠着墙的机器里,只听一阵轻微的嗡鸣声,注入杯子里的水变得滚烫。
他连做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马特。
他们并肩坐在地板上,看着窗外的太空,仅有的温度来自端着的两杯咖啡和彼此几乎相贴的腿。
不过,马特想,至少贝卡斯的身边还紧贴着一个小约翰,或许他感受到的体温更多些。
想到眼前所有的星球上都可能住着智慧生命,技术发展可能已经远远超过地球上的最高水平,马特便产生一种奇特的感觉。
“你会觉得孤独吗?”他脱口而出的问,因为……眼前的情景只能让他想到这个问题。
任何一个诗人都应该到太空里漫步看看,独自一人,然后鬼知道他们能受刺激的写出多少精彩绝伦的好东西来。
“非常。”贝卡斯承认道,“一直都是。”
他看向马特,在微弱光线的地方,马特于是看清他的眼睛。
“要穿越银河找到这里,也不容易,”马特轻声感慨,“只为了一个寻找答案。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乘坐太空飞船吗?”
贝卡斯回过神,想了想,说:“不是,是靠着一道数学公式。”
“数学公式?”马特反问,“你在开玩笑吧?”
“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我也会当做是天方夜谭。”贝卡斯吹着滚烫的咖啡说。
“如果我说我相信了,你可以说给我听吗?”马特问。
不知不觉,他的手心烫的惊人,不知道是因为热咖啡,还是他的发现,亦或是贝卡斯即将说的经历。
“为什么你想知道?”贝卡斯笑了笑。
不过和他之前的笑容比,显得有些太勉强了,好像他并不是真心想笑,只是在为如何转移话题拖延时间。
“我想更多的了解你,”马特承认,“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好奇很很长时间了,并不是从我来到这里开始的,如果你觉得我不讨厌,哪怕有一点,就帮我这个忙吧。”
他拿出最诚恳的神情——福吉总说他装可怜的样子总能骗到心软的人,马特只希望自己的老朋友在这方面没有犯认知上的错误——眼巴巴的看着贝卡斯。
如果对方是探员B,马特会严重怀疑自己在犯傻,在做无用功,但面对贝卡斯,他总觉得胜券更多一些。
马特觉得,这可能是因为探员B看起来更加危险,而他对贝卡斯的人性寄予期待。
“好吧,”贝卡斯被他打动了,说,“如果你觉得太荒谬,可以叫我打住。”
“我绝不会叫你‘打住’,”马特认真的说,“我会仔细听的。”
当贝卡斯露出微笑的时候,马特知道自己的话说对了。
在贝卡斯童年时期,确实正如他所说,居住在无忧无虑的机器人服务的社会里。
当时,他不仅喜欢阅读各种绘本书,还会把很多时间花在看电视上。
他的生活毫无波澜,在机器家教的教导中读书认字,在机器管家的监督下做户外活动,放风筝,和小动物玩之类的,如果他执意要把全部的时间都花在电视上,也不会有人刺耳的责备他。
因为连这里最普通的智能面包机都知道,不必为这颗星球上的人的未来发愁担忧。
一切的意外都要从贝卡斯认识那个名叫“沃尔特·吉尔曼”的人说起。
贝卡斯记得那是一个傍晚,他过完七岁生日没多久,动画电影刚放了一半,门铃声突然刺耳的响起来,接着是重重的敲门声。
由于贝卡斯的家乡是一个完全由机器人服务的社会,根本不存在“访客”这个概念。
人与人之间界限分明,关系疏远,连“亲子关系”都是不存在的。
所以,这样的“拜访”属于是一场极其罕见,甚至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故。
机器管家马文三号打开门,驱赶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但那个人哭天抢地的苦苦哀求,边哭边喊着“老鼠……有很多老鼠……请让我进去……”之类的话。
贝卡斯更加好奇了,按说,在机器人服务的社会里,老鼠同样是不应该出现在房子里的有害动物(除非主人有意饲养)。
他叫停机器管家马文三号的驱逐行为,同意让对方走进来。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走进来的并不是什么可疑或者癫狂的危险人物,却是个文质彬彬,看起来很像是教授的青年人。
只不过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余惊未消的扭曲,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定,忐忑不安。
“谢谢你,”他轻声做着自我介绍,“我叫沃尔特·吉尔曼,你想怎么称呼我都没关系,孩子。”
他很心虚,因为知道在小孩子的住处,安保程度甚至高过成年人的房子,只要贝卡斯不愿意他留在这里,只要提一句,机器管家就有权将他赶出去,甚至将他当场击杀。
不过,贝卡斯没有这么做,也没想过这么做,他只是朗声问:“你怎么了,吉尔曼?”
“老鼠……我被老鼠缠上了,那些老鼠……”
吉尔曼结结巴巴的说,用力的扭着手指。
在他的房间里,老鼠们似乎无处不在。
刚开始,吉尔曼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当他听见老鼠的声音时,他在沉沉的睡梦中。
老鼠乱跑的声音、吱哇乱叫的声音直接把他从梦中惊醒。
他的机器管家检查了房间,告诉他,房间里什么也没有,更不可能有老鼠。
但吉尔曼总觉得,老鼠,一大群看不见的老鼠就在屋子里。
如果机器人找不到,只能说这些老鼠比机器人更加聪明,更加善于躲藏……那么,它们肯定诡计多端,邪恶的无法想象。
从那以后,吉尔曼开始做梦,每个晚上,纠缠他的都是连续不断的噩梦。
在梦里,他的皮肤和皮肤接触到的床单都变得十分黏糊,老鼠眨着猩红的小眼睛在床下觊觎着,等待他什么时候融化,便将他连皮带骨蚕食殆尽。
他感到无比的心惊和恐惧,这群瘦骨嶙峋的啮齿动物包围着他,磨着牙,耐心的等待着,只等一个啃食他身体的机会。
他梦到它们一拥而上,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他的身体不能动弹,床塌了,他和这些老鼠一起不断的向地下的深渊里坠落。
他不知道深渊有多深,只知道每次不等落到底,他就会被强烈的恐惧惊醒。
哪怕是一个成年人也根本经受不住这样日日夜夜的精神折磨。
吉尔曼的健康状况急速下降,每日愈加疲倦,逐渐感觉到睡着和醒来都是一件痛苦的事。
他不敢躺在床上,一直躺着,会让他觉得那些老鼠终于有了伺机而动的机会。
但他也不能不睡觉,不管科技多么发达,基本的生理需要,比如睡眠和食欲等都是不能控制的事。
他开始申请使用高科技冷冻舱进入睡眠。
这种高科技冷冻舱可以让人类进入冬眠状态,身体机能全部下降,将人类原本八小时的睡眠压缩到半小时不到。
尽管吉尔曼已经睡进高科技冷冻舱里,那些老鼠依然追到梦里,仅仅是半小时,它们也能让吉尔曼梦见最可怕的情景,都是阴魂不散的恶魔。
这个晚上,吉尔曼终于忍到了极限,他不能再在屋子里坐以待毙,他镇定的告诉机器管家,自己要出一趟远门,去申请活动中心——
虽然说起来似乎很幼稚胆小,但他极为害怕那些老鼠会偷偷听见他将要逃命的消息。
然后,当他尽量装的行为如常,淡然的从房子里走出来,来到路上。
离开了那栋屋子能看见的地方,他便立刻不要命的狂奔起来。
直到看见第一座房子,他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谁,但也不顾一切的敲起门。
他必须赌一次……他希望能遇见好人。
讲完这一切后,吉尔曼几乎在哀嚎,“求你,请让我住在这,只要可以呆在没有老鼠的床上,哪怕只有一天!”
不用他喊这么大声,贝卡斯已经同意了。
事实上,没等他说同意与否,精疲力竭的吉尔曼已经在喊完最后一句话后,昏倒在地毯上。
马文三号礼貌的建议将他丢出去——作为忠诚的管家,他当然如此——但贝卡斯是主人,他有自己的决定。
“我不会把他丢出去的,马文三号,”贝卡斯说,“我知道肯定会有医院的机器人自动把他捡回去照顾,但我和他有一样结构,所以我想和他相处看看。”
现在回想,贝卡斯也不能确定那是出于儿童的好奇心,还是单纯想要帮助同类的同情心。
总之,当吉尔曼被马文三号安放在床上时,他就坐在椅子旁,把看电视的时间花在观察这个人睡觉上。
当时的情形具体如何,现在贝卡斯已经记不很清楚了,在他仅有的印象里,当时吉尔曼的睡眠极不安定,成年人的眼球在眼皮下面剧烈的颤抖着,眼皮微微张开,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白。
“老鼠来了!”当吉尔曼再度惊叫着醒过来,他的声音吵醒了昏昏欲睡的贝卡斯。
这男人站在床上,神经质的盯着前方的墙壁,好像仅用肉眼就能能看穿墙壁里面有什么,“那些老鼠追着我过来了!”
“并没有,”贝卡斯纠正道,“吉尔曼,我一直坐在这里盯着你,根本没有老鼠。”
“你睡着了,”吉尔曼说,“你失去了意识,我醒过来,看见了老鼠……一只长着人脸的老鼠……”
吉尔曼告诉贝卡斯,在他的视角里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他倒在地上,但根本没有昏迷,他知道马文三号将他搬起来,放到床上,他也知道贝卡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可他太累了,只想躺一会。
可就在这时候,床下又响起老鼠的声音,吱吱叫着,他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探头探脑的爬上床,在他的脚边悄悄靠近。
这鬼东西赫然是一只长着人脸的老鼠,可憎的人脸上长着黄色的黄牙和胡须。
吉尔曼连忙把脚缩进被子里,但人面老鼠不依不饶的跟着钻进去,尖尖的鼻子贴着他的脚趾探着。
这是一种足以令人恐惧到发疯的触感。
吉尔曼惊恐的尖叫起来,但没有人理他,贝卡斯睡着了,连房间里服务的机器人都没有对他的声音做任何反应,简直比他在家时还要无助。
他一边说一边发抖,幼小的贝卡斯只是摇头,直白的说:“你说的事情没有发生,或许只是你的幻想。”
“现在想想,当时我真不应该这么直接的跟他说话。”贝卡斯苦笑着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马特问,“真的有老鼠吗?”
“事实上,我现在依然不能确定……”贝卡斯沉吟着说,“当时为了说服吉尔曼,我们在地板上洒满面粉,你知道吧?像《猫和老鼠》里一样,杰瑞鼠喝了隐形药水,汤姆猫想要抓住它,就在地板上洒满面粉……”
“哦,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马特应道,怀疑如果自己不叫停,贝卡斯真的会给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一整集动画片的内容。
吉尔曼再度睡下了,贝卡斯也熬不住,在同一个房间的沙发上躺下睡着。
不过即便年龄再小,遇到这样离奇的事,他也感到害怕,所以把机器管家马文三号一起叫进了房间。
当吉尔曼醒来,按照他的说法,这次他没有再梦见老鼠,而是梦见了许多抽象的几何数学题,梦见了一个丑陋的老太婆,梦见了一个全身漆黑的男子。
在吉尔曼的描述中,这个男子没有胡须和头发,一身黑色的皮肤,但没有黑人的特征,瘦削且普通,男子身上唯一的衣服,是一件由某种黑色布料缝制的,样式古怪的长袍。
这男子一言不发,仅仅是指着桌面上一本打开的,非常巨大的书,老太婆把一只灰色鹅毛笔塞进吉尔曼的手里。
人面鼠不知何时出现在吉尔曼的手背上,对着他的手腕狠狠咬下去,鲜血涌出,恐怖感已经达到顶峰,吉尔曼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说完,吉尔曼给贝卡斯看自己手上的伤口,但那血液已经干在皮肤表面的伤口不像是老鼠咬的,更像是人类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中用指甲挖出来的。
地板上的面粉也没有印下任何痕迹,一地的面粉上纤尘不染,干干净净,别说老鼠脚印,鼠毛都没有一根。
不知不觉,马特已经听得凝神屏息。
他紧张的凑近贝卡斯,握着对方的手,情不自禁的打断问:“那个神秘男是谁?”
贝卡斯似乎并不在乎被打断,或者说,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这段回忆用什么方式讲出来,或许越顽皮的方式越好。
“吉尔曼相信,那是奈亚拉托提普。”他说,没有抽回手,“一个从远古以来活到现在的隐秘而可怖的力量的代理人与使者。”
据吉尔曼的解释,他在一个古代教会的遗址里发现了记载:
奈亚拉托提普游历在宇宙范围内的各个地方,使用奇妙的科学技术给每颗星球带去无法想象的恐怖,并让目睹恐怖的人陷入疯狂和噩梦中。
他有千副面孔,千个形象,根本无处得知他的本体是哪一个,或者说,他到底有没有“本体”这回事。
有时,他也会出现在被选中的人面前,赋予他们知识的启迪,这些赐予都导致了被选中者在混乱中走向毁灭,无一例外。
“所以,吉尔曼是被选中的人?”马特推测道,他几乎已经沉浸在这个令人困惑的故事里。
贝卡斯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当时,吉尔曼告诉我,他有个理论,假如一个人的数学知识渊博到人类的成就根本不可能涉及的深度,他也许就能从一颗星球跨到其他任何的天体上。”
马特目瞪口呆,感觉自己过去十几年的数学课统统白上了。
他问:“这……要怎么做到?”
“两个阶段,”贝卡斯正经的说,“第一步,需要一条通道走出我们熟悉的空间,第二部,许多另一条通道去往另外一个遥远的点上——就是他想到达的星球。”
“说的也太简单了!”马特惊呼,“这和‘如何把大象关进冰箱’有什么区别?”
地球上有个笑话是说,“提问,把大象关进冰箱需要几个步骤?”
回答,一共三步,第一步,打开冰箱门,第二步,把大象塞进去,第三步,把冰箱门关上。
在马特看来,吉尔曼的所谓“用数学公式跨越星球”的理论听起来和“把大象塞进冰箱的步骤”一模一样。
都是省略了过程中会产生的太多繁琐且考虑起来几乎根本无法实现的细节。
贝卡斯咳嗽一声,提醒道:“可我确实在这里了。”
马特拧起眉,冥思苦想间,依然感到他孱弱的地球思维经不起这等狂风暴雨的殴打,再思考下去,他的地球常识可能真的会被谬论打死。
“没关系,”贝卡斯并不执着,“我们换个话题吧,这个的确让人难以接受。”
“不……等等,”马特举起一只手,说,“请继续,我可以假装自己是外星人,没接受过地球上的教育。”
贝卡斯耸耸肩,说:“如果你坚持,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为了自己好,没必要做这种坚持。”
“后来发生了什么?”马特追问。
“后来,”贝卡斯怅然的说,“吉尔曼被折磨的厌倦了,他不再躲避,决心回到自己家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也跟着过去了?”马特隐隐有种预感,这应该是对的,因为如果换做是他,也不会让吉尔曼独自一人回到那个可怕的老鼠窝里单打独斗。
马特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确实,”贝卡斯苦笑着说,“不知道我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也跟过去了。明明就是个累赘,明明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告诉马特,具体的情形其实已经记不清了,每当他想仔细回忆时,都会感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头疼,好像脑子都会裂开。
不过他记得,当时他跟着吉尔曼还有马文三号走在长长的,弯曲的,通往地下的台阶上,四周安静的只能听得到两个人的呼吸声(机器人不用呼吸),哪怕他们已经尽量呼吸的很轻微。
那地下的台阶就像是被老鼠挖出来的,到处都是鼠毛,齿痕和爪印。
台阶的磨损相当严重,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变成了平面,还是孩子的贝卡斯不得不拉着马文三号的衣角保持平衡。
台阶上阴森的堆着许许多多的骸骨,保持着生前极度恐慌的姿态,布满了老鼠的牙印。
下方是巨大的洞穴,他们跌跌撞撞的走着,看着洞穴里有建筑的遗迹,看着黝黑的刻满古怪花纹的祭坛,吉尔曼大声的读着祭坛上面记载的邪恶的召唤仪式方法。
还有那个诡异的老太婆和那只人面鼠……
一般来说,机器管家足以应付生活中各种突发的危机和危险,他们可以在地震和火灾中顶着滚石和高温救人,可以赤手空拳击败歹徒,他们就是这样被设计出来,保护人们的安全的。
他们擅长战斗,当人类不战斗的时候,他们的职能就是代替人类战斗,但是那天,机器人轻易的被一个老太婆碾碎了,身体上所有的部件被肢解的到处都是。
战斗结束后,狞笑的老太婆抓住幼小的贝卡斯,把刀子架在他不堪一折的脖子上,告诉吉尔曼,这将是必要的,必须发生的一场血祭,贝卡斯将会成为祭品,把他的生命献给祭坛。
而吉尔曼,这个胆小的,一直被“床底下的老鼠”噩梦吓得瑟瑟发抖,坐立不安,乃至逐渐神经质的瘦弱男人,用由于饱受折磨而向外鼓起的眼球盯着刀子,盯着贝卡斯,又看着老太婆。
贝卡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确实,吉尔曼在那时竟然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强大的勇气。
他勇敢的扑向老太婆,徒手抓住了那把尖刀。
利刃几乎割断了他的五根手指,但他毫无惧色,奋力的搏斗着,那只人面鼠尖叫着想要咬他,被他一脚踢开,好像他已经拿出全部的生命力,用来做这一场反抗。
老太婆勃然大怒,当然,作为古神的信奉者,她可能从没想过竟会遭到抵抗,尽管是十分微弱的抵抗。
吉尔曼的力量远不如机器人,更不可能打得过老太婆,渐渐落入下风,凶狠的老太婆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吉尔曼则摘下胸前的挂饰刺入这邪恶老太婆的眼球。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笔记本,用力抛向贝卡斯。
笔记本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弧度,被贝卡斯慌乱的捡到手里。
贝卡斯打开笔记本,当时,他不知道这上面就是吉尔曼毕生研究的“实现跨星系的高等数学公式”。
当那些公式显露出来,贝卡斯看到了公式的结果。
下一秒,他已经站在了银河图书馆里,被眼前来来往往的外星生命(当时他只以为是怪物)吓得不敢吱声。
马特再度瞠目结舌,片刻后,他问:“那么,吉尔曼呢?他怎么样了?”
“可能没有活下来。”贝卡斯低落地说,“我一直在这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我很抱歉听到这个。”马特低声说。
沉默许久,贝卡斯看着他,说:“律师,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以前我和保罗还有奥登简单说这段往事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想看看那道数学公式。”
马特干笑着说:“倒也不用夸我,我之所以不看,是觉得……跟你说实话吧,我又不是数学高手,我担心看了后会直接暴露我的智商水平。”
贝卡斯扬了扬嘴角。
或许是这段痛苦的回忆已经过去太久了,被他提起来,只有种像是在说别人的遭遇的平淡。
只是马特依然很难想象,一个人从几岁起就被迫离开家乡,离开那个熟悉的故土,突如其来的流落到这个复杂的地方,和一大堆外星生命生活在一起。
“后来,你在这里是怎么生活的?”他不禁问。
顿了顿,贝卡斯说,刚来的那几年,他完全说不出话,而且他的话也没人能听懂,“只是摸爬滚打,尽量别让自己死了”。
很长时间后,一个偶然间,他捡到了一部太空语言翻译器,生活才逐渐好转起来,但是仍然很孤独。
“我在家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不能交流会这么孤独,”贝卡斯说,“我是说,我们那个社会,本来就是缺少交流和感情建立的社会,每个人都把自己关在家里单独活动……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会害怕一个人呆着。”
“也许就算你在那个社会也并不缺少交流,”马特提醒道,“很多机器人都会和你友好的说话,他们也是一种情感寄托。”
贝卡斯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对。”
他对马特微笑,“但我依然很高兴能遇见你,我一直想和像我这样的人聊天,我不是对保罗或者奥登有意见,只是……他们毕竟不太一样,无论生理结构还是生活习惯,我们很难做到完全理解对方,再包容的心也希望遇到同类。”
“我不会向保罗和奥登告密的,”马特微笑着说,“我也……”
贝卡斯看着他,他有些结巴了,继续说:“很高兴…认识你。”
马特想到,他没有对探员B说过这句话。
很久以后,也许不久,这个贝卡斯难道也会变成探员B吗?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再次看向贝卡斯,对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认真的模样是探员B从来没有展现过的。
“你在想什么?”马特问。
贝卡斯深吸一口气,回答:“恐惧。”
很奇怪,因为马特从来没见过探员B会恐惧。
然后,他说:“在地球,人类从来没有恐惧过太空。”
“真的?那么他们恐惧什么?”贝卡斯摩挲着茶杯问。
“你。”马特冷不丁的这么说。
贝卡斯诧异的“啊?”了一声,偏过头看着他,睁圆了眼睛,“啊?”
听过贝卡斯的经历,马特已经不打算再绕圈子,说:“我从未来回到过去,你的现在就是我的过去。在未来的地球上,你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实际上,马特刚才才意识到,也许他根本不用加速时间,只要在这里和贝卡斯说清楚,告诉他未来在地球上千万小心外星人就好。
“我的未来会在地球?”贝卡斯古怪的问。
马特点点头,“你会成为黑衣探员,如果你……没有出意外,我相信以你的性格,会和他们相处的更好。”
他很确定,以这里的贝卡斯,掌握着充分的外星生命的知识,还有一卷奇怪的数学公式,和一段古怪的外星经历,在MIB里不难生活的如鱼得水。
这么想着,马特简单的对贝卡斯描述黑衣探员的生活和工作内容。
“而且如果你喜欢看电视,坡卡坡也喜欢看电视,四舍五入,你们俩就是’沙发兄弟’了。”马特说。
贝卡斯迷茫的问:“谁是坡卡坡?”
马特回答:“一只猫,斯克鲁人变形的外星小猫。”
贝卡斯说:“听起来不错。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马特叹了口气,捏着眉心说:“因为在地球的某一天,你会死,然后你会变成某种……‘恐惧’。”
他想了许久,也只能用“恐惧”这个词去形容探员B的存在状态。
马特把迄今为止,从他遇见贝卡斯开始,发生的事,告诉了眼前的这个贝卡斯。
“……然后我使用了米戈的时间机器,”他坦白,“因为我实在受不了看着你……我却无能力为,我想改变过去。”
贝卡斯沉思着喝了一口咖啡。
这时候,他们手里的咖啡都凉了。
贝卡斯问:“你想改变过去,救我?”
马特点点头。
贝卡斯又问:“律师,我想问,你有亲人过世吗?”
马特说:“有,我父亲。”,但他不明白贝卡斯为什么要这么问。
贝卡斯依然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他,提醒道:“你应该要做的事,难道不是回到过去,救下你父亲吗?”
马特愣了一下,承认道:“我从没想过这么做。”
贝卡斯又问:“但是救我可以?”
“这不一样,”马特说,“我不是为了给自己谋私利才使用时间机器,我希望你活着,但更多是因为你变成了……你无法让自己和地球宁静下来。”
贝卡斯柔声说:“你看,律师,我已经告诉你,我的过去是怎么回事。你愿意和我分享你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马特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事实上,如果是探员B提这个问题,他只会无比警觉,甚至怀疑探员B想挖他父亲的尸骨另有他用。
但是贝卡斯,他们刚才,他们一直聊得很好,对吧?贝卡斯对孤独的表达那么真实,令他感同身受。
对贝卡斯提到父亲,非常自然,而且当马特开始说的时候,甚至有些停不下来。
“我父亲叫杰克·默多克,他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重量级拳击手,靠参加拳击比赛养活一家,其实家里只有我。在我失明之后,那时我还小,不能一个人呆在家里,他让我坐在台下,听着他比赛的声音,他打拳的时候像猛虎一样,观众们都很兴奋……”
“小时候的你,不会害怕吗?”贝卡斯问。
马特不由得露出微笑,说:“不会,因为我总是有一种奇怪的信心,我每次都相信他会赢。”
“我想不出你小时候的样子。”贝卡斯歪着头,思考着说。
马特说:“其实我们在地球正式认识的那天,我中了一种外星试剂,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
“真的?”贝卡斯饶有兴趣的问。
“真的,”马特点点头,“然后你就会发现,小时候的我是个蓬头垢面的捣蛋鬼,头发乱的像杂草,还喜欢捉弄巡警。”
贝卡斯不相信的笑着问:“真的?怎么……你会做什么?”
“我在地狱厨房长大,每天在炎热的街道和嘎吱作响的太平梯上跑来跑去,我会戴上黑色的滑雪面罩隐藏自己,然后拿走巡警别在皮带上的警棍。”马特说,“当着他教训别人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
贝卡斯笑起来,“你描述的这么形象,看来是真的。”
“是啊,我会把警棍藏在一间废弃的健身房的储物柜里,”马特比划着,“柜子门上贴满了杰克的海报,标题是用大写字母拼成的‘未来的拳王’。”
“后来呢?”贝卡斯感兴趣的问,“他成为拳王了吗?”
马特的笑容敛起来,变成一种更深邃的神色,“没有,他…在我妈妈离开后…染上了酗酒,酒精掏空了他的身体,让他不胜负荷。”
“哦…”贝卡斯露出遗憾和担忧的神色。
“他总是一个人喝着闷酒自言自语,我会假装睡着了,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等他醉的一塌糊涂,再扶他上床。”马特回忆着说,“其实,就像你提到吉尔曼害怕老鼠时说的那样,那时……我也许不该那样做。”
贝卡斯学着马特,握了握他的手,“后来发生了什么?”
“谋杀,”马特有些冷酷的说,“他因为不愿意打假拳输掉比赛,被中间人和他的打手们害死了。”
贝卡斯听着这件不幸的事,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也不会安慰人的样子。
马特接着补充:“不过我为他报了仇,所以……”
“真好。真不知道我怎么做才能给吉尔曼报仇,”贝卡斯喃喃的说,“奈亚拉托提普……是我的仇人……吧。”
这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微,但像是一道闪电,骤然划过马特的脑海,让他有了许多猜想。
此刻,他震惊的看着贝卡斯,几乎说不出话来,“贝卡斯……”
“当我在胡说八道吧。”贝卡斯很快的说,“向奈亚拉托提普报仇,怎么可能呢?那可是古神中的古神,邪神中的邪神,我就像一只小蚂蚁闹着要杀猛犸象一样,哈哈哈。”
他被自己的话逗得前仰后合的笑着,仿佛真的讲了一个好玩的笑话。
然后,他拍了拍马特的手背,继续说:“但是,我是认真的,比起关心我的死活,你更应该去复活你的父亲。”
“我……”马特不知该怎么说,只是连续问,“我应该这么做吗?难道‘死而复生’不应该是被禁止的吗?难道不会造成恶劣的影响吗?”
在入职MIB的第一天,马特就从爱好八卦的八哥犬型外星生命体弗兰克的口中,知道探员B曾经改变了哥谭的一段历史。
由于探员B拿到银钥匙后的一系列活动,导致蝙蝠侠……那位哥谭富豪布鲁斯·韦恩的父母活了下去。
但当时,他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和自己的父亲联想在一起,甚至于就像是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
“为什么不能?”贝卡斯反问,“你看着这太空——”
他指着窗外那片无垠荒凉的太空,慷慨的说:“这么辽阔,这么广大,各种离奇荒谬的事情上演着,宗教不存在,神明只是能强大的外星种族,他们不在乎。人类,整个人类种族都只是沧海一粟,星海间的一个偶然,一群在森林里跳跃的猢狲落到地上,进化出智慧。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施加这么多限制?当然,我不是说必须打破同类间法律和道德,倾轧同类,我只是说‘改变过去’这件事…你懂的。”
他漫不经心的说:“我知道,总有人写一堆书,通过编造各种故事情节,什么‘蝴蝶效应’,什么‘祖母悖论’……绘声绘色的描述改变过去会造成如何恶劣的影响,可是律师,如果我说这些故事就像是那些恐怖电影一样,只是人类自己在吓唬自己呢?放置到银河系里,外太空里,有谁在乎?时间自己会调整自己,自然自己会适应变化,古神——当然,他们其实是更加强大的外星生命——自己都在随意玩弄过去和未来。”
马特真的十分讶异。
他认识的贝卡斯,或者说,自从他和这个贝卡斯碰面以来,对方总是轻松随意的模样,有着渊博的外星生命的知识,包容整个银河里生命的不同。
他甚至无法把这样的贝卡斯和探员B联想起来,这两个形象之间始终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但现在,在贝卡斯发出的由衷而尽情的感慨里,马特忽然前所未有的意识到,这孩子……或许也是个狂人。
或许和这令人震颤的太空接触久了,每条生命,无论来自哪里,无论曾经受过怎样的教育,无论曾经有着怎样的信仰,都会不由自主的变成狂人。
“认真的,律师,马特,”贝卡斯的神情缓和下来,像是看穿了马特的不安,柔声说,“听我说,马特,我把你视为我最喜欢的人那般做忠告:别管我了,你应该回到对的时刻,去保护你的父亲。”
这个“最喜欢的人”被他说的如此直白温柔,几乎令马特脸上火热。
“我以为你们的社会对亲情不重视。”他坚持立场的提醒道,“你曾经说过,你对你的家人们很难有联系感,以至于来到这里,都没有怀念他们……”
“是的,我只是想到了吉尔曼,”贝卡斯承认道,“还有马文三号。我把你和你的父亲之间的感情当做同我和吉尔曼一样,如果我真的有个长辈,一定像他们一样。他们死了,我怀念他们,如果有个机会摆在眼前,我会选择去保护他们,就像你会保护你的父亲一样。”
他们对视着,马特的视力是贝卡斯分享的,他用这只眼睛看着对方的脸。
片刻后,马特虚弱的低声说:“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第59章 059
马特短暂的睡着了, 并且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把他带回了地狱厨房,那个炎热又潮湿,气候总是令人的呼吸中带上些许刺痛的贫民窟, 他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他看到梦里的自己,那时他还是个小男孩, 也没有失明。
他正兴奋的向父亲说, 自己用暴力反抗了几个校园恶霸, 他们被他的拳头揍倒在地, 像一群傻瓜一样。
然后,父亲斥责了他,还打了他一耳光,他的鼻子出了血, 心中又惊又怕。
“你不能学我!”父亲吼着, “你不能让自己掉入暴力的泥潭里, 那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而当时的马特, 在那之前, 父亲从来没有打过他,他怀着愤怒跑到了布鲁克林大桥顶上。
他在那里过了一夜, 看着桥下静静流动的河水, 不断地想:“是爸爸做错了,如果连爸爸也会做错事,那么任何人都会做错事。”
只有一个办法能阻止人们做坏事, 那就是制定规则, 制定法律。
在那个漫长而孤独的夜晚,马特决定了他未来想走的路。
他要学习规则, 学习法律。
他要成为律师,也要帮助别人遵守规则。
天渐渐亮了, 马特看见半轮太阳从遥远的河边升起来。
阳光刺进他的眼睛,让他不得不抬起手臂格挡。
他听到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
“但是,宇宙里根本没有规则!”
马特猛地睁开眼睛,梦中的声音把他惊醒了,同时,他感到有人在摇晃他。
他抬起眼睛,看见摇晃他的人是小约翰。
小约翰气鼓鼓的,不耐烦地看着他,不过眼睛没有变红。
没有大人的监督,小约翰居然没有用镭射光,马特不禁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马特向四周看了看,大概明白了小约翰把他摇醒的原因:
在他们都睡着的时候,贝卡斯不见了。
地上掉落着几个奥格拉果子,马特捡起来一个,上面还有他自己的牙印。
现在,他无比确定是这果子令他昏睡,小约翰也是同样如此。
他半蹲在地上,拿着果子,对小约翰说:“虽然你爸爸的说谎能力不太行,但是奇怪的道具总是有很多。”
小约翰对他翻了个白眼。
马特像是对孩子,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怎么样?我们要去找他吗?我想他一定以为我们没有办法找到他,但我们都很强,是不是?”
小约翰总算是点了点头。
马特丢开果子,盘腿坐下来,闭上眼睛。
当眼前重新变得漆黑时,那些敏锐的,被加强的感官同时上线了,他可以听到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
——这些是外星生命的维生器官在活动的声音。
但在马特被加强的听力里,人类的心跳和这些声音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就像唢呐声,鼓声和小提琴声,一个对音乐完全白目的外行人也不可能把它们弄混。
马特很确定贝卡斯对他说了谎,但不是全部,而且也不高级。
对于人类来说,高级的谎言总是百分之八十五的真话掺杂百分之十五的谎言,但贝卡斯不是这么做的。
他很直白的露出了破绽,没有立刻戳穿就成了马特自己的问题。
而且仔细想一想,“寻找贝卡斯的心跳”对于马特来说也是第一次,毕竟探员B根本没有心跳。
幸好马特醒来的很及时,在附近的芸芸众生之中,他捕捉到了那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立刻行动起来,抱起小约翰冲向电梯门。
电梯仍然热切的说:“欢迎来到银河图书馆,亲爱的读者们,上楼请按1,下楼请按2,逃生通道请按837236549……”
“等等,”马特仍不住说,“这和你之前报的逃生通道按键的顺序不一样。”
“是么?”电梯不在意的说,“我们要保证逃生通道的安全,按照规定,每分钟更换一次使用密码。”
马特无法对这件事进行评价,于是按下2号键。
电梯说:“稍等,十六楼有位读者正在使用我。”
它人性化的服务令马特情不自禁的对它怒目而视。
事实证明,在人们着急的时候,一台会说话的电梯可能给不了太大的安慰。
反而还可能火上浇油。
“我们直接启动逃生模式。”马特说着,在控制盘上按下刚才的一连串数字。
当他输入到一半时,电梯“啊哦”一声,遗憾地说:“逃生通道使用密码更换,新密码8345665756……”
来不及和这电梯抗议,马特的手速也立刻变快,追逐着电梯的播报声狠狠将新密码输入完毕。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功能是用来逃生的。”输入完毕后,他才有空吐槽。
想想,当一个人急着逃命的时候想要打开电梯,结果没等他把长串密码背下来,电梯已经更换了新密码。
难怪贝卡斯压根不想听它叨叨。
电梯愉快的说:“长串密码有助于人们进行健康的手部运动,恢复冷静。欢迎使用逃生程序,逃生时也别忘了,‘不要恐慌’。”
马特莫名觉得他被这台电梯嘲讽了。
好在,电梯立刻从正在使用中的二十六层以火箭般的速度上升到顶层。
当电梯门打开时,马特发现他们正和一张绷在架子上的雪白的皮面面相觑。
这张皮被拉的很平,绑在一个底下装有四个滑轮的方形框架上。
这机器是声控的,这样它就可以身为一张二维的,仅有眼睛和一条缝(嘴巴)的皮到处移动。
这张看不出是什么成分的皮怒气冲冲的对马特喊:“你是个混蛋!”
不知是因为皮的外表,还是她的话(听声音,这张皮是位女士),马特被哽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
是他强行抢用了电梯,理亏在先。
可当务之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电梯,说:“实在抱歉,十万火急。”
皮狐疑的问:“有人在追杀你吗?我没看见有什么东西……”
她很有好奇心,试图越过马特,向外看看追杀者。
“不,我有急事要下楼。”马特简单的解释道。
“急事?急事!”皮愤怒的嚷嚷,好像又被这句话冒犯了,“我告诉你什么叫‘急事’!你打断了我的华丽亮相,我的仪仗队刚刚出电梯,为我铺好红毯之路,我还没有迈出一步,你就让这愚蠢的电梯把我带上来了!”
虽然她只是一张皮,但嗓门真不低。
马特被吼的节节败退,只能硬着头皮声明:“见到你也并不是我的愿望。”
“我可不信,”皮不满的哼道,“你可能是个杀手,可能是个狂热的粉丝,为了得到我无所不用其极!”
她神往的幻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但我绝不会和你发生任何浪漫关系,我是有王室尊严的。”
“你……您是一位女王?”马特按下电梯按钮。
伴随电梯下降,他和这张皮一起飞了起来。
马特盯着天花板,眼睛放空。
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不失礼貌的直视一张乱飞的,光秃秃的皮。
“凯罗星女王,银河系六届选美比赛总冠军。”皮边飞边骄傲地说。
“……幸会,女王。”马特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看起来很出色。”
同时,他的心中不由得想:“哇哦,如果我回到地球告诉其他人,银河系第一美女是一张什么也没有的白皮,他们一定不相信。”
“可别跟我说什么‘看起来’,当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张皮不满的说,
“为了留住美貌,我对整容手术上了瘾,昨天除皱纹,今天抽骨头,明天做拉皮……喏,这就是美容手术做到尽头的结果。”
“我深感抱歉。”马特说,“我猜这就是你来到银河图书馆的原因?”
“关你什么事。”皮发牢骚,“等我把你送进监狱,你和狱警好好聊吧。”
马特定定神,升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说:“好吧,这只是因为我特别惊讶遇见另一位女王,其实我也是王族出生,王位继承人。”
皮怀疑的盯着他,“真的?”
马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暗示道:“看这高贵的红发,你想不到什么吗?”
皮盯着他的红发,马特保持着镇定,希望那帮红发高贵党已经在图书馆里无人不晓了。
“哦!”皮恍然大悟,突然换了一把娇滴滴的声音,含着糖的说,“您一定是西卡鲁星上的王子,瞧我,竟然这么失礼。”
马特松了口气,“是的,因为我惊叹于您的美貌,没有第一时间做自我介绍。”
“哦,您太风趣了。”皮娇笑起来,如果她有手臂,一定已经拍过来了,“有人要刺杀您吗?因为如果有的话,我会命令卫兵前来提供保护。”
“不用麻烦,”马特连忙说,“这里挺好的,我感觉很安全。”
“可不是吗,”皮应声道,“换作从前,我才不会屈尊到这里呢。”
“以前怎么了?”马特随口问,当作是收集信息。
这张皮说:“以前,银河图书馆没有这么安宁,那时候这里物资紧张,道路也错综复杂像个巨大的迷宫,每个来到这里的读者都要为了生存厮杀,一边找书一边厮杀。”
她闷闷不乐的抱怨道:“当时我派了很多部下来寻找美容医疗书,他们都一来不回。”
马特的心怦怦直跳,试探的问:“我猜有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皮想了想,回答:“是有这么回事,但我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种族,他教训了这里的几个大头目,又将他们联合起来,一起维护这里的治安。”
“这么容易吗?”马特怀疑的问。
“当然不,不过他神出鬼没,打完人后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还赠送物资。而且当大家发现和平带来的效益更好后,也没人有意见了。”皮说着,投来娇滴滴的眼神。
马特立刻捧场夸奖道:“您可真是博学多识……嗷!”
他发出短促的惨叫,因为被抱着的小约翰突然重重的咬了他一口,他低下头,看见孩子指责的瞪着他。
“别添乱…”马特用气音说,因为知道以小约翰的超级听力完全听得见,“我没有背叛你爸爸。”
说完,他愣了愣,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第一时间把小约翰咬他的导火索,归因在“他在贝卡斯不在的时候恭维了女王”上。
小约翰不信服的朝空中打了个喷嚏,喷出飞散的唾沫星子。
马特不再理他,继续套话,“有人见过他吗?连一点传闻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大家只知道,那些大头目被打到晕厥后,胸前会被划一个大写字母‘B’。”皮说。
“当然是……”马特喃喃的说,“可是银河图书馆这么大的面积,他是怎么做到……”
“邪门的就在这里,传闻他可以出现在图书馆的任何一处,”皮描述着,“一旦你破坏了川坨星的和平,无论你怎么躲藏或反抗,他都会第一时间找到你,教训你。”
马特深吸一口气,想到贝卡斯提过的那条由吉尔曼研究的高等数学公式。
哦,在图书馆的日子里,贝卡斯一定已经娴熟的掌握了这条高等数学公式,所以他可以跨空间到达任何地方,马特早该想到的。
他早该想到,贝卡斯灵活的身法,能够像跳舞一样躲开任何攻击的身法,根本不是什么太极功夫
甚至能贴身拉扯超级人类祖国人,哪有人能把太极练到这一步?
马特又想起,当他落到这颗星球的书架上时,贝卡斯拉着他逃命。
在贝卡斯的带领下,他们用从容的步伐游移的躲过了希阿帝国的枪炮轰炸,哪有太极能做到这一步?
可那时,马特只顾着和贝卡斯聊天,短暂的没有顾及这个疑点。
现在,他发现,真正的解释是,贝卡斯每次的移动都是进行了一次短促的跨空间,从抬脚到落脚相当于从这一点瞬间移动到那一点。
这时,皮飘过来打断了马特的思绪。
她问:“所以,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王子殿下?”
“我觉得他看太多《佐罗传奇》了。”马特闷闷的回答。
皮好奇的问:“什么是‘佐罗传奇’?”
“是啊,”马特不由得苦笑,“当然,你当然不知道,这原本是一套流行在地球上的小说。”
在《佐罗传奇》这个系列的小说里,主人公佐罗是位蒙面黑侠。
当他用高超的剑法教训完恶棍后,会用剑在醒目的地方划一个首字母“Z”。
可是马特毫不怀疑的认为,贝卡斯的中二行为的灵感来源于由这套小说改编的,主演是阿兰德龙的七五年电影。
问题是,一个从外星球来到银河图书馆的外星女王都不知道小说(电影),一个声称从来没有离开过银河图书馆的“外星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吗?”他自言自语的说,“我对地球文化太熟悉了,熟悉到没发现一个在外星球长大的家伙同样了解地球上的电视节目有什么不对劲。”
因为地球上有关外星人的电视节目,包括马特工作的MIB,所有的外星人都是一副说着英语,了解地球文化的样子。
但是不。
如果一个外星生命想要像贝卡斯这样对《猫和老鼠》的情节了如指掌,他起码得像坡卡坡那样多坐几年地球沙发,多看几年地球上的电视节目才行。
贝卡斯甚至还可以拿出咖啡和咖啡机!
那台咖啡机的底座上甚至有一条关于咖啡机出生地的刻印!
马特不认为任何一家地球公司生产的咖啡机能够被卖到银河系
——这家公司可能自己都想不到,他们的产品会出现在遥远的银河系中心!
马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伴随着他连续的浮想,他的神色不停的变化着。
皮问:“你还好吗?”
马特咳嗽一声,“没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个……B?”
“哦,你看见外面的希阿帝国巡逻队了吗?”皮说,“那就是为他准备的。”
“为他准备?”马特的心又提起来,“为什么?我以为他管理了川坨星的治安。”
皮笑喷了,回答:“他又没有希阿皇族的血统,擅自管理这颗星球,帝国可不会喜闻乐见。人人都知道川坨星是银河系的中心,一旦第二次银河战争,我是说第三次,第四次……好吧,我记不清是多少次了。但我们都知道,一旦银河权力战争爆发,川坨星会是最重要的战略中心,永远都是。”
她漫不经心的说:“这么多年来,银河联邦和希阿帝国一直为‘谁来统一银河系’摩擦不断,在这期间,他们故意放任这里的混乱和不受管……”
“太好了!”由于一时间过度的沮丧和混乱,马特不由自主的说出阴阳话,“原来他的最终目标是统一银河系,你敢相信吗?我竟有荣幸结识未来的银河系霸主!”
马特简直不敢……他根本难以相信!
在不久前,当他们一起坐在银河图书馆顶层的地板上,互相分享体温的时候。
当他们一起抬起头,看着那浩瀚无垠的宇宙,看着那数不清的星球的时候。
在那个时候,马特看见了无尽的孤独和一份密切到令人欣慰的陪伴,而贝卡斯,难道他看到的却是无限的权力吗!?
想到这,马特体内的血瞬间涌上来,刺激的他头晕眼花。
他几乎可以想象,贝卡斯未来的路将由数不清的鲜血和死亡浇筑。
一旦贝卡斯成为探员B,不,应该说一旦贝卡斯拿到那份惊惧的力量,数以亿计的星辰上将被点燃战火,以川坨星为中心,一路势如破竹的烧到地球。
地球上所有的生命,甚至在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连同整个星球成了银河战争中play的一环。
贝卡斯或许是想把地球当做后勤处,又或者他想直接把地球推上银河战场。
但无论如何,他不会无缘无故的一边在川坨星,一边又在地球潜伏多年,不是吗?
“我不明白你说的话。”皮有些不安。
尽管她肯定不会承认,但她有些被马特多变的神情吓到了。
“意思是,我不会再尊重他的隐私权,”马特气呼呼的说,“等我找到他的时候,我会狠狠盘问他,直到问清所有的事。”
随着他的话,电梯落地了。
在电梯落地的同时,马特和皮也一起从半空中落向地面。
马特一落地便急着往外走,但同时发生了一件很不巧的事情,这张皮是横着落向地面的。
当马特后知后觉的伸手要接她一下时,手掌贯穿了她落下的身体。
——马特必须声明一点,他没想到这张皮真的就像表面上那样轻薄脆弱,像纸窗一样一点就破。
“刺杀啊!”皮尖叫起来,“谋害女王!来人!”
“不,等等,”马特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还好吗?”
但他的时间依然很赶,而且皮的尖叫听起来也是中气十足,铿锵有力。
“好吧,听上去你很健康,”马特跑出电梯,看到一群手持武器的外星人冲过来,“祝您继续保持健康,女王殿下,‘不要恐慌’。”
马特朝着一开始听到贝卡斯心跳的方位狂奔。
但让他失望的是,不管他跑多久,他的听觉范围内再也没有出现那心跳。
他们把他跟丢了。
小约翰突然飞起来,抓住马特的肩膀,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皮的那些保护者们只能无能狂怒的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吼大叫。
他们不敢冒然开枪。
一旦开了第一枪,就等于宣布小规模武力冲突在这里爆发,可能会导致他们被希阿帝国巡逻队当场击毙。
不过,这不妨碍一些机灵的家伙继续想办法追踪着小约翰,毕竟马特伤害了他们的女王。
小约翰带着马特顺利逃离,笃定的朝着某个方向飞去,看来超级听力再度发挥作用。
“你还能听到吗?”马特说,“太棒了,我就知道和一个超级人类组队是有原因的。”
小约翰哼笑一声,不知怎么的,这笑音使马特想起祖国人。
当他们前方的地面上出现一个深邃的通道时,小约翰仍不加犹豫,提着马特闯了进去。
在隧道里,他们立刻被黑暗吞没,所幸小约翰的超级视力可以看到环境,马特的听力更是能判断这里的环境。
他们进入的越深,越感觉刺骨的寒冷。
马特感觉不对劲,黑衣探员的制服可以抵御一切严寒,他穿着它去南极而丝毫不感到冷。
但现在,他感到冷,说明制服不起作用了,连足以抵御太空低温的小约翰也在不由自主的抖起身子。
而且,这严寒令马特感到熟悉。
他是说,如果他和小约翰是猝不及防的撞进了这严寒中,他们一定会在这直刺心底的感觉中冷的失去心智。
但现在,不仅是严寒,马特还感到一丝对这种感觉的熟悉,是……
他想到了,这感觉曾经来自探员B,是探员B的感觉,寒冷刺入人的心底,随后虚空到令人产生由衷的恐惧。
“最好不是这样……”马特喃喃自语。
但他忍不住怀疑,在他们聊天的时候,他满腔好意的告诫一定给贝卡斯提供了什么不对劲的信息。
所以,贝卡斯迫不及待的来到了这个鬼地方,甚至不能等到马特真的离开。
小约翰一鼓作气飞出了隧道,他们落在一座银白色的冰山上。
一处冰雪世界,美的惊人,冷的吓人。
他们看到了晶莹闪烁的冰川,从冰川棱面的最高处呼啸着席卷而下的寒风将寒潮扩散。
而寒潮像有了实体,化为巨人在用拳头殴打他们的身体一样,让他们骨头疼。
这里到处都是白雪,空气中弥漫着粉末状的雪,从冰上发出的反光近乎圣洁。
寒冷令他们无暇过久的欣赏眼前的景色,小约翰带着马特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寒风,飞进冰山中,落到贝卡斯面前。
这孩子几乎是憋着一口气的完成了这场持续的飞行,太冷了,风像是要把他的脸颊割出一个豁口,呼出的气都能被直接冻成冰碴落地在地上。
而且小约翰有些生气,因为贝卡斯丢下他…他们…(谁关心马特),贝卡斯丢下他,和一个陌生人待在一起。
拎着马特落地时,他噘着嘴,贝卡斯吃惊地看着他们。
“怎么,说不出话了?”马特挑衅的问。
陌生人和贝卡斯同时开口:“他们是谁?”/“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你丢下我们,”马特先对贝卡斯说,“我们当然要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至于你……”
他看向陌生人,说:“在问别人的身份之前,你至少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
“你们不应该跟过来,”贝卡斯犹豫地说,“这里对你们不安全。”
“不会比你本人更危险了,”想到自己收集到的信息,马特又是一阵烦闷,呛道,“我接触过最可怕的也就是……”
落在地上的小约翰拉了拉他的衣角,另一只手指着前方,示意他快点看。
自双脚站在地面上起,马特一直盯着贝卡斯,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眼下,他顺着小约翰的手指看去,才发现在隐隐的微光中模糊的隐藏着一个庞然大物。
这怪物的外形类似肥大的白色蠕虫,条状的身体蜷曲起来,盘成硕大无比的一堆。
在它圆圆的脑袋上,眼窝里没有眼球,但一团团眼球般的血珠连续不断地从其中涌现,破裂,滴在冰面上,凝固,形成紫黑色的冰锥。
在马特见识过的一些怪物里,面前的这玩意长的不算是最吓人的,唯独这一个特点怎么看都令人作呕。
他呆呆的张嘴问:“这是什么鬼东西?”
“鲁利姆·夏科洛斯。”陌生人开口回答,“他带来象征死亡的寒冬,与人们交换知识。”
贝卡斯反驳道:“刚刚你也听到了,艾伐格,这都是骗人的。比起交换知识,白色蠕虫更喜欢吞噬信徒。”
“是这样没错。”
从白色蠕虫的那边的虚空中,传来夹杂着叹息的话语声。
“这又是什么?”马特瞪大眼睛,看着从白色蠕虫体内浮现出的众多亡灵。
“不要害怕。”这些虚幻般的灵魂的声音混杂成一股,结果就是比起说话,这声音更像是野兽的咆哮。
他们喧哗的说:“我们一群可怜的求知者,这蠕虫以传授知识为借口欺骗我们,吃掉了我们的灵魂和身体,让我们化为他的一部分。当新月升起时,他会陷入沉睡,就像现在这样,虽然只有一天,但足够你们杀死他,我们恳求你们杀死他,让我们解脱。”
“那么,他掌握的那些知识的记载体呢?”贝卡斯追问。
马特不禁转头瞪着他,心中有了判断:果然,探员B的诞生和此时发生的事情绝对脱不开关系。
“哦,你们可以拿走它,”这些声音说,“但杀死蠕虫的人也很有可能会丧命,你们要当心。”
艾伐格闻言,毫不迟疑,唰的一声拔出剑就要刺入这蠕虫的身体。
贝卡斯拦了他一下,对马特说:“你们应该离开了,可能会丧命。”
“显然你没有丧命于此,”马特怼回去,“否则你又怎么能在未来死在地球上?”
贝卡斯劝道:“律师,你绝对误会了现状,我担心的不是自己,是你和这孩子的安全,你们应该离远点,艾伐格和我会结束这一切。”
“别再耽误时间,”艾伐格催促道,“真的,先生们,我相当害怕这家伙醒过来。”
然而,马特看着贝卡斯,很坚决地说:“我不会走!无论你用什么样的办法把我送走,我也会找回来。就从这件事开始,你最好开始习惯身边有我的存在。”
贝卡斯露出古怪的神情看着他,又转过头,脸上微红,张开嘴正准备说什么。
艾伐格举着剑,不住的问:“你们说完了吗?你们说完了吗?……”
“是的。”贝卡斯闭上嘴,改口说。
没有事先警告,没有勇者宣言。
艾伐格立马用剑刺入白色蠕虫的躯体,竟像刺入水果或者鱼肚子那样轻巧。
同时,枪声响起,子弹从他们的背后袭来。
“怎么回事!?”艾伐格脸色苍白,以为背后的乱枪是他这一刀导致的,而且他还不敢放手。
马特只向后看一眼,看到那些眼熟的制服,他就明白了,说:“是那张皮…咳…是凯罗星女王的护卫队。”
虽然小约翰飞得很快,但那些持有高科技飞行装备的卫兵们还是想办法跟上了他们。
小约翰刀枪不入,马特站的位置比较巧妙,没有子弹飞过,贝卡斯以那古怪且悠然的步伐躲避子弹,还一把揪走了在原地握剑,不知所措的艾伐格。
乱枪扫射中,一大股黑色的不明液体从白色蠕虫的体内惊人的喷涌而出,如同洪水般伤口,灭顶似的席卷淹没了这个地方。
第60章 060
在朦朦胧胧的意识中, 马特闻到了楼下的餐馆传来熟悉的烟火香味,感到身下压着的真丝床单的光滑触感,他的脑袋下还垫着一个松软如云的枕头。
像是完全回到了他在地狱厨房的老家一样。
那些凶神恶煞的外星追兵, 四处乱飞的激光枪,寒冷刺骨的黑色不明液体, 和被洪水摧毁的冰川……
此刻都更像是他的一场很长的梦。
也许他就是在做梦, 等他睁开眼睛, 伸个懒腰醒过来, 所有这些离谱的外星生命和太空问题都会消失。
他会穿上普通的西装(既不防寒防热也不防弹)去律师事务所,在街边的小餐车上买早餐,和弗吉打招呼,揶揄老友昨晚在酒吧的艳遇, 接待那些哭哭啼啼, 因为各种原因心碎的客户。
他会正常下班, 听弗吉抱怨律所的开支, 回家休息一下, 换上夜魔侠的制服,在街头痛殴那些小混混, 在小巷的墙上认识一个把披萨洒了一地的倒霉外卖员。
他会救下他, 然后听着这年轻人的心跳,在心里赌他有没有胆量开口邀约:他们中总有一个迟早会开口的,但偶尔耐心的等待和暧昧的试探也是乐趣所在。
房间里有人走动的声音, 马特猛的睁开眼睛, 看清了天花板上的污渍。
他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自己的被子。
哦……他迟钝的想, 我确实在家。
等等——在家?他的身体瞬间弹起来,坐直了, “贝卡斯?”
“怎么了?”贝卡斯被他吓了一跳,拿着杯子定在原地,只是转了转眼珠。
马特转头看着他,气势十足的问:“为什么我在我过去住的地方?”
“呃……”贝卡斯绞尽脑汁的说,“因为,我……那个怪物,艾伐格……”
“你用了高等数学公式穿越空间过来的,对不对?”马特打断道。
贝卡斯又一次愕然的盯着他,随即释然道:“原来你知道了,我不用想着怎么隐瞒你。”
“不见得,我看你说谎说的很愉快。”马特没好气的说。
“不愉快,我不擅长说谎。”贝卡斯耸肩。
突然,小约翰落在窗户上,冲着他喊:“这里根本没有恐龙!”
“因为你没仔细找,”贝卡斯脱口道,“再仔细找找看,sweety。”
小约翰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会,最终选择相信的飞出去。
马特看了看飞走的小约翰,又看向贝卡斯,嘲讽的重复:“不擅长说谎?嗯?”
“我没有撒谎,”贝卡斯轻快的说,“恐龙在地球上确实存在,只是亿万年前就灭亡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我没有说谎。而且如果这孩子运气好,找到恐龙博物馆,里面会有恐龙玩具和恐龙化石,再次证明我没有说谎。”
马特有些嘲弄的说:“哦,既有谎言还会诡辩,你不是很擅长说谎吗?”
贝卡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立刻解释:“好吧,我不是……只是对你说谎不愉快。我……感到愧疚。”
马特又看了一会,见他眼中的惭愧不像假的,才暂时放过他似的说:“你最好是。”
贝卡斯松了口气,举起杯子讨好的问:“你要喝水吗?”
马特点点头,贝卡斯步伐轻快的一步闪现在床边,把杯子递给他。
马特接过杯子问:“艾伐格呢?”
“我把他送回银河图书馆了,”贝卡斯说,“保罗答应照顾他,你……我想比起川坨星,你应该更喜欢醒来呆在家里。”
“这确实是我家,以前的家。”马特靠着床头,看着窗外说,“小时候,我没少坐在外面的小阳台上看风景,一成不变的风景。”
贝卡斯说:“我看见这个时间上的另一个你,不过他出门去上班了,所以……”
未来的自己未经允许,走进过去的自己的屋子里,这算不算闯空门?
马特没去思考这个复杂的问题,继续问:“你拿到那个怪物的东西了吗?”
“白色蠕虫的东西?”贝卡斯接了一句,说,“拿到了。”
“你打算用它吗?”马特问,“因为我带来的关于未来的消息,让你笃定你可以拿到它?”
贝卡斯疑惑的“啊?”一声,歪了歪头,解释:“白色蠕虫每月只有一天会陷入沉睡,如果我不去,就要等到下个月,艾伐格不想等,我也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
马特说:“可是我来了,你知道未来的你使用那份冷冰冰的力量在地球上乱晃吧?”
贝卡斯似乎明白了他的责备,说:“律师,你说错了,在我理解那条高等数学公式后,我几乎长期在地球和银河图书馆之间来回……‘乱晃’。”
——说这个词之前,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采取了马特的用词。
“你晃什么?”马特怒道,“是什么让你盯上这里了?地球没惹银河系。”
见他动怒了,贝卡斯放轻了声音:“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主角只有我一个。”
“我也有很长的时间听。”马特警告道,“离另一个我下班早着呢。如果你再隐瞒……”
他想了想,好像自己也没有能要挟贝卡斯的东西。
不过这种欲言又止的威胁也足够了。
贝卡斯乖巧的说:“我不会,吉尔曼和我的故事是真的,我只是没有说我到图书馆后发生的事。”
当小贝卡斯到达银河图书馆,他立刻发现这是个可怕,黑暗的地方。
长相稀奇古怪的外星生物走来走去,像噩梦里的怪物一样。
他们虽然不会伤害珍贵的书籍,但也会为了一点资源厮杀。
至于贝卡斯,也就是这群怪物饥饿时的一口塞牙缝的肉。
处于这样危险的境地中,贝卡斯判断自己必须立刻,马上理解手中的高等数学公式。
这是他唯一可以保护自己的武器。
幸运的是,银河图书馆不虚此名,里面放置着所有问题的答案。
包括解构这条高等数学公式里含着的原理。
贝卡斯逐渐发现,自己可以通过语言排除不需要的书籍。
他看不懂的,一概不要,他看得懂的,和数学无关的,也不要。
就这样,贝卡斯开始了在银河图书馆里一边躲藏逃生,一边研究数学的日子
——很难说究竟是在外星生命的追杀中逃生更痛苦,还是研究数学更痛苦,但边逃生边研究数学肯定是两种痛苦的总和。
这世上有很多关于学数学的玩笑,比如:
“生活可能会欺骗你,但是数学不会,因为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人被逼急了什么都能做得出来,除了数学题”。
“困难会让你痛苦,生活会使你屈服,数学不会……真的不会”。
不幸中的万幸,贝卡斯不是那种“杀了他都学不会数学”的“数盲”,否则他本就可悲的生活只能雪上加霜。
尽管花了大量的时间,但他终于可以灵活运用高等数学公式在空间中穿越,让自己回到故土,那颗让他的童年衣食无忧的星球。
他的落点就是记忆里的那个地洞,那个黑黝黝的祭坛。
当他回到那时,可怕的老太婆和奈亚拉托提普都不见了,地上只有吉尔曼腐烂的尸体和碎了一地的马文三号。
贝卡斯将吉尔曼的尸体收敛了带出来,埋葬在自家的后院内。
他仿造吉尔曼的挂饰的样子建了个纪念碑,并举办了一个人参加的葬礼。
之后,贝卡斯没有打算把这当做一场噩梦,继续呆在那个安逸的家里混吃等死,至少他坐不住。
他把马文三号送进维修中心,让机械维修工们修理它。
然后他带上各种武器,只身回到银河图书馆。
这一次,他有了更多想要解答的问题,比如,调查他出生的星球的历史。
“这次的查阅快了很多,因为我可以穿越图书馆所有的角落,我发现了地球。”他说。
“等等,”马特举手打断他,“你跳过太多了,为什么你查阅你的星球,结果发现了地球,难道……”
灵光一闪,马特想起了之前他们探讨学术时,另一个德尔人说的话:“没有那个种族的□□方式一模一样,除非他们同根同源”。
“我当时暗示你了,”贝卡斯说,“不过,嗯,是的,在我研究数学的时候,我不免也看到了一些相关的历史记录,我们这个种族其实起源于地球,所以,追溯历史,我其实也是地球人。”
马特万分惊讶,睁大眼睛说:“可是……怎么会……到底……?”
“你看,”贝卡斯仍旧很有耐心,说,“律师,你知道地球上的罗斯威尔事件吧?”
“当然,黑衣探员们都知道这个故事,不是黑衣探员的人也听过传闻。”马特说。
这也是阴谋办公室处理过的阴谋论之一:
1947年,外星人第一次访问地球,降落在罗斯威尔。
至此以后,米国的高科技以火箭腾飞般的速度发展起来。
不过,马特知道的情况是:是罗斯威尔事件导致MIB建立,第一批黑衣探员出现,着手处理地球上越来越多的外星事务。
“1969年,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亲眼目睹银河战争。”贝卡斯不带嘲讽的说,“打得火热,很精彩,很壮烈,足够让一个优秀的宇航员险些心脏病大发作。
“但是,只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场战争竟然和人类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你尽可以想象当时那些大人物的恐惧:在地球毫不知情的时候,银河里的万千星球已然靠着更加匪夷所思的强大科技分割了太空里的地盘和政权。”
他想了想,类比道:“这状况就像……地球历史里的清朝曾经面对的局面吧,地球也像是一块放在案板上等待割取的肉。”
马特“嗯”了一声。
其实他对除了米国外的其他国家的历史不算多么精通。
可能还没有常年泡在银河图书馆里的贝卡斯知道的多。
他只是表示自己明白了,不用贝卡斯再举例子。
贝卡斯继续说:“当时的总统私下里通过了一项太空移民计划,他们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选中一批地球人,将他们送出去探索太空,寻找适宜星球。”
“怎么神不知鬼不觉?”马特追问细节,“地球上无缘无故消失一大批人,谁都会……”
“被选中的都是老人。”贝卡斯说,“第一批被送进太空的人,被称为‘太空族’,他们都是地球上行将就木的老人。在去太空前,他们被相关部门更新死亡状态,在飞船上,他们被外星科技快速重造新身体,这就是基因技术的第一代。”
“哦…”出于震惊,马特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的不完全确切,不过就我知道的信息来说,负责这个暗中项目的应该是MIB的‘地球涉外太空局’。”贝卡斯说。
“啊。”马特有了实感。
“地球涉外太空局”一直属于MIB里最神秘的一个敏感部门。
“地球涉外太空局”从不对外招揽探员,只向探员提供各种外星信息。
而且它内部的办事效率忒慢,谁也不知道这个部门平时在忙什么。
连黑衣探员们自己提到“太空局”都是抱怨不止。
但这强大的愤怒和不满恰好避免了人们去追究它的本职。
至此之后,这项政策让地球人分成了两大拨:
一拨是地球本土人,他们数量众多,在黑衣探员的保护下。
他们不知道外星的事情,无忧无虑的生活,维持地球上的事物正常运作;
另一波是“地球太空族”,他们经过身体改造,在太空里冒险寻找适宜的移民星球。
他们通过基因筛选繁衍生息,希望能为地球找到更多的发展方向。
听起来是有前途有后路,“开拓自保两手抓”的完备战略计划。
但历史总是相似的惊人。
每当扩大到集体范围内的计划被执行时,负责决策的那些人总是算不准人性的变化。
年复一年,十年复十年……
在漫长的旅途中,这批“太空族”厌倦了在茫茫银河中无休无止的飘荡,在银河战争中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他们是人类,他们需要脚踏实地的生活。
所以,一旦他们发现了一颗适宜的星球,在上面落地生根,便逐渐失去了探索和冒险的心性。
惰性和懈怠困住了他们。
那些高科技武器被研究破解,重构成兴旺发达的机器人技术。
他们大量制造机器人进行社会服务,再也不想回到冰冷的太空。
渐渐地,“太空族”们切断了与地球的联系——
“有本事就叫地球派人来打我们,惊动外星人的注意,大家同归于尽”——
他们在新星球上安逸度日,繁衍生息。
事实表明,他们确实过得不错,除了被机器人服务的过于安逸,导致人们的繁殖欲望降低,人数在逐年减少。
——这就是贝卡斯出生的星球的历史。
马特静静地消化其中的信息量,没有说话。
贝卡斯顿了顿,才继续说:“当我第一次考据到这段历史的时候,我感到愤怒。太空族,我的那些祖先们,他们基本上是毁灭了历史,抛弃了自己的使命和地球。
“于是我来到地球,落到弗洛里达州,因为当时我的年纪不算很大,只要编造一段谎言,一个故事,‘我家里出事,双亲因意外丧生,再也没有家人’之类的,
“我成功获得了一个公民身份,可以在慈善机构的帮助下,像普通的地球孩子一样上学。
“我白天在地球学习课本,晚上就使用公式落点回到银河图书馆。”
贝卡斯:“不过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我无论是在地球还是在图书馆都不顺利。”
“当然,你在外星长大,你的星球上不用和别人交际,”马特喃喃的说,“你不了解社会的复杂,学校就是整个社会风气的缩影。”
贝卡斯露出苦笑,接着说:“地球上的学校是个我难以理解的地方,我听不懂同龄人的很多话,他们也觉得我怪里怪气,连英文都说不利索。
“我教训学校里的校霸,结果给自己惹上大麻烦,差点被学校开除,但我不是很有耐心,因为晚上我还要回到银河图书馆。
“在银河图书馆,我已经打算平息那里的混乱,所以要花很多时间调查里面的大人物,处理大量的暴力事件。”
他摇了摇头,好像很庆幸那段时间终于过去了。
贝卡斯继续说:“我在地球上学习高等数学以外的知识,只要不提人际关系,学校还是个挺好的地方,更不用说这里的文娱节目很精彩,很多国家的食物也很好吃……”
他渐渐停下来,神往的回忆了一会儿,轻声说:“学校放假的日子里,我去过地球上的很多国家,看过很多美丽的风景,我看着这里的历史,艺术,文化,自然。而且,站在地球上看遥远的星空是另一番感受。”
马特不禁笑了一声:当然,贝卡斯有运用高等数学公式穿越空间的能力,他可以在眨眼间去地球上的任何地方,吃顿饭,再瞬间回到学校。
由于贝卡斯这么爱看电视,他忍不住想象一个“借助瞬移能力去追星”的贝卡斯,和各个明星合照——虽然贝卡斯大概率不会这么做无聊的事。
从想象中抽离出来,马特听见贝卡斯的话:“总之,生活逐渐顺利起来,大家都是学生,也会考虑未来,我也想到未来——不过是地球的未来。”
哦,话题严肃起来。
马特问:“你想到了什么?”
贝卡斯用鞋蹭了蹭地板,说:“那时,我渐渐想通了。我有了一个猜想:不是所有太空族都这么不负责任,起码吉尔曼不是。
“高等数学公式的首个目的地直接连接银河图书馆,肯定是因为他在继续研究如何完成这项使命。而他认为,或者事实就是,答案放在银河图书馆里。”
马特理解了,语气也不由得缓和下来,“所以,你一直在寻找解救地球的办法?”
“律师,地球不需要解救,”贝卡斯更正道,“无论地球上住着谁,被谁殖民,它都会存在,需要找到未来的是地球上的人类。”
“我肯定从哪个脱口秀演员嘴里听过这段话。”马特开玩笑的评价。
贝卡斯不由得露出微笑,“忘了,我看了太多了电视。不过我肯定在逛好莱坞的时候,见过某个脱口秀演员。”
稍后,马特慢吞吞的问:“你从银河图书馆里找到的办法,就是……变成活着的尸体,去地球吓人?”
贝卡斯被噎住了,说:“……律师,这其中的缘由很复杂。”
“继续交代。”马特说,大有一副“我今天就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看你到底想干什么”的样子。
贝卡斯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改变话题问:“你听的越多,越没法抽身。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来龙去脉?律师。我已经证明我对地球没有敌意,这些还不够吗?”
“你不想继续和我分享你的经历了?”马特反问,“我以为你说过你不会骗我。”
贝卡斯看着他,放低声音说:“我只是……不知道你在以什么身份问。”
马特看着贝卡斯,贝卡斯的眼神很温柔。
贝卡斯确实有一张漂亮的面孔,他的外表有足够的说服力去向人们展示,那些“太空族”在基因技术的突破上花的每一分钱都没有白费。
但此刻,马特看着他,想到的却是“探员B”,凌厉,恐惧,冷酷……让人为了远离他宁愿从星球日报的楼顶上跳下去。
“难道你是想向我要个承诺?”马特冷冷的问,“但是,如果你最后还是选择成为探员B,你就不应该来问我这个问题,像是责任在我这边一样。”
“探员B的状态怎么了?”贝卡斯无力的问。
马特再度升起怒火。
他下床,走到贝卡斯面前,大声说:“因为我绝会不和那东西在一起!不可能!”
马特瞪着贝卡斯,好像在隔空瞪着探员B。
对于双目失明,自父亲去世后,他再也没有过非常强烈的遗憾。
是,他曾经遗憾过看不到父亲的遗体,遗憾于看不见好友的面容……
但不像在探员B面前的遗憾更甚——马特非常遗憾不能把一个可怕的瞪视还给那个完全不是人的家伙。
很快,马特有意识到不是探员B,是贝卡斯站在他面前。
一个爱笑的,有心跳的年轻人,散发着人类的热度,和他一样都是地球人。
马特已经离贝卡斯很近了。
他一俯身便将嘴唇贴在贝卡斯的嘴唇上,心里惊叹于这柔软。
这不是一个深吻,没有这么发展,他用的力度不比贝卡斯贴上他的额头时更有激情。
这不是索取,也没有强迫,是很柔和,短暂的一次相贴。
马特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贝卡斯的心跳。
他俩的心跳都在嘴唇相贴时漏了一拍。
很快,马特移开脑袋,直起身体,又从手里的杯子里喝了一口水。
贝卡斯看着他,眼睛里有些难以描述的复杂色彩。
“但如果你的未来不是变成探员B那样,”马特轻声说,“我很乐意考虑——”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完,而是竖起一根食指蹭了蹭贝卡斯的嘴唇,再次俯身。
马特确定这一次他们的接触会发展成深吻,如果没有发生意外。
但是贝卡斯忽然甩了一下脑袋,后退一步,躲开了。
马特停下来,感到无法抑制的失望涌上心头。
他看着贝卡斯深邃的眼睛说:“你看,不是我的错,是你自己放不下那条路。”
他转身向小阳台走去,听见贝卡斯在他身后说:“马特,我……”
“地球上有句俗语,‘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马特没有回头,有些疲惫的说,“我想就算银河图书馆里没有收纳它的解释,你也应该在地球上学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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