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白清语感觉到后腰一凉,堂堂茶神被人类以轻薄的姿势挟持,他挣了一下,竟然挣开了去,迅速背靠着墙壁站好,警惕地看着贺任沅。


    “你在干什么?”


    贺任沅伸手掐住他的下巴,指腹在他脸颊上重重地碾过,茶宝舅舅的脸蛋是真的,那么眼前这张脸就是假的。


    白清语到底是神秘的科技力量易了容,还是超出科学能解释的范畴?


    他把白清语的脸搓红了,也没有任何端倪。


    看来是科学无法解释的范畴。


    白清语像只惨遭蹂躏的猫,红着脸贴在墙上,不是,贺任沅好好的动手干嘛?


    贺任沅见他主动罚站,站到了白清语原先的位置,弯腰帮白小茶盖被子,仿佛此举只是为了把白清语赶走。


    白清语的眼神从警惕变成疑惑。


    贺任沅坐在床尾,一只手扣住了茶宝的手腕,胖乎乎的,忍不住捏了一捏。他目光投在白小茶睡着的面孔上,这个小崽子有一双茶色的眼睛,无论和白清语,还是白大茶都一样。


    所有猜测和证据都指向,白清语和白大茶是同一个人。


    小崽子没有舅舅,只有爸爸,所以会对白大茶如此依赖,父子俩的说话语气不曾变过。


    贺任沅确定了,然后呢?


    他该如何质问?被人类揭发后,白清语会不会立刻消失?!


    这是他一整天都在思考的问题,他并不像表面上这样镇定,他心里有极大的恐慌。


    白清语一月内能换仨工作,他敢指望白清语有任何长性和责任感吗?


    那就装傻吗?


    不。


    贺任沅不想再对失去的记忆糊里糊涂,他的记忆丢失不能用医学解释,白清语的容貌不能用科学解释,两者相遇,定然会碰出一个答案!


    律师有追求真相的勇气,但也惧怕不可挽回的失去。


    贺任沅眸色越来越深,问话之前,他必须把白小茶抓在手里当人质。


    当然这样可能一点用都没有,但至少比抓白清语的手腕有用一点。


    白小茶安安静静地睡着,砸吧了下嘴巴,仿佛在梦里也在品尝美食。


    白清语浑然不知,贺任沅抓着茶宝的手腕是在扣押人质。他见贺任沅沉默不说话,立刻觉得自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气势十足地问:“你掀我衣服干嘛?”


    贺任沅:“你可以掀回来。”


    白清语:“……”我掀你衣服干嘛。


    可恶,当过律师的就是会诡辩逃脱道德制裁。


    白清语眼神下意识朝他的腰腹处看去,剪裁得体的灰色衬衫扎进裤子里,被一条皮带束缚住,贺任沅没有穿外套,宽肩窄腰像他和茶宝在广场上看过的裸上身雕塑。


    茶神还没有使用过皮带,因为看着很麻烦,只有贺任沅才会每天都穿西装打领带。


    贺任沅脱衣服是先拉出衬衫下摆,还是先解开皮带?


    白清语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敢吗?你过来。”以牙还牙罢了。


    贺任沅稳坐不动,不放开白小茶:“自己过来。”


    白清语鼓了鼓脸颊,走到床边,站到贺任沅身后,伸手去摸索他的皮带扣,等下给他解开就扔垃圾桶里,让贺任沅狼狈地回去。


    白皙修长的手指一摸到皮带扣,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冒犯了贺任沅,因为贺任沅呼吸重了。


    贺任沅:“我拉的是你后面的衣服。”


    白清语小声逼逼:“那我就不能拉前面的吗?”


    虽然这么说着,他抽回手,不客气地揪着贺任沅后背的衬衫用力一扯。


    衬衫的褶皱在他手里展开,像掀起盖头一样,白清语漫不经心地一扫,突然被皮带上方的一块青色胎记吸引住。


    等等,不是胎记,是一片茶神的纹身,隐约有神力流动。


    白清语单手揪住衬衫,右手伸出在那里一拂,指尖触到茶叶图案时,一股熟悉的灵力即时隐没入自身。


    他精神一凛,贺任沅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白清语想摇醒白小茶,醒醒啊茶宝,我们在人间好像真的有亲戚。


    贺任沅是不是某一代茶神在人间的后代?


    搞不好真的是隔着十七八代的舅舅。


    不对不对,茶神有两百多岁,按辈分,贺任沅才应该叫他和茶宝祖宗。


    白清语重重戳着茶叶纹身,问:“少爷,你怎么有茶叶纹身?”


    贺任沅心道,白清语笨一点,眼睛幸好没瘸,总算看见了。他今天拿出白清语送给他的黄山毛峰,边喝边强迫自己去想,越发确定自己在崖下见过长发美人,白清语那头发世间独一无二,他不会认错。


    他被救回来后,医生说他大难不死,而且只是皮肉伤,匪夷所思,有没有可能,他是被白清语救治了?


    贺任沅:“不知道,三年前忽然就有了。”


    白清语:“你是说,是无缘无故浮现的?不是你纹上去的?”


    “嗯,洗不掉。”贺任沅目光紧盯着白清语,希望他想起点什么。


    白清语思考,难怪他给贺任沅输入灵力畅通无阻,原来本自同源。


    贺任沅提示:“三年前我在武夷山下昏迷,醒来就有了。”


    [有没有想起你曾经救过一个人并给他打上标记?]


    白清语恍然大悟,他想得没错,本来凡人没有的,贺任沅去武夷,感应到了祖宗的血脉才有了茶叶标志。


    不过,也有蹊跷,按理说每一代茶神只能有一个后代,因为世界上不需要很多只干饭不干活的神仙。


    但是上古神仙的事情谁懂呢,他们有很多已失传的神操作,万一有办法在人间搞出一个私生子呢?


    贺任沅见白清语一直处于纠结的思考中,便知自己目的达成一半——在揭穿白清语之前,先让白清语对自己产生牵挂,才不会直接跑路。


    这枚茶叶起到了作用。


    “白清语,你有没有茶宝舅舅的联系方式?”


    白清语吓一跳:“不行噢,茶宝舅舅是个大美人,肯定很多人想骚扰他,所以他不跟陌生人说话。”


    贺任沅:“……”谁要骚扰了?


    贺任沅:“那你帮我转告一句话。”


    白清语:“行。”


    贺任沅:“我今天给他盖小红花时,不小心在他后腰印了一只癞皮狗,让他洗澡的时候照照镜子,别忘记洗了。”


    什么癞皮狗?白清语猛地一惊,捂住后腰,他怎么不知道?贺任沅是诈他的吗?


    冷静冷静——白清语马上躲进卫生间:“我上个厕所。”


    他把门一关,侧对着镜子掀起运动服,微微一转身体,赫然看见一只红色印章。


    什么癞皮狗,明明是很可爱的小狗。


    等等,贺任沅刚才掀起他的衣服……贺任沅怀疑他了?


    他就出现一下午,就被人类怀疑了?贺任沅是人吗?不行,他得马上跑路,被人类发现终归有风险。


    噢,小崽子还在外面!


    白清语冲出浴室,正想抱起小崽子就原地消失,然后发现茶宝的手被贺任沅抓着。


    他挠了挠脸蛋,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带崽跑路,就是要耗费很多神力,令他有些犹豫。


    贺任沅也不是坏人,而且他有茶叶印章,搞不好是自己人。


    再看看情况。


    贺任沅抬眸:“看到了?”


    白清语装傻:“……什么?”


    “洗掉了?”贺任沅眸光一暗,就知道他会装傻,不动声色打感情牌,“茶宝好像更喜欢本来的你,今天你抱着他时,我有几次伸手想接过来,他都不愿意,紧紧贴着你的头发。”


    白清语一愣,思维瞬间被带跑,从掉马踏进育儿。


    因为漂亮爸爸皮肤在人间稀有掉落,所以每次茶宝都很高兴。总是被人说跟爸爸长得不一样,怀疑父子关系,茶宝虽然每次都帮着解释“这就是我爸爸”,但他还那么小,心里总会有点难过的吧?就像在幼儿园门口被人说爸爸不好看会眼圈红红。


    白清语绞着手指,他的手指很漂亮,独一无二的一双手,总不能既长在白清语身上,又长在茶宝舅舅身上。


    这是他最大的破绽。


    是贺任沅看见茶宝舅舅第一时间起疑的缘故。


    贺任沅循循善诱:“我从个人角度,还是建议你变回来,当然,你的头发有些特殊,可以做些处理。”


    白清语:“啊,不会惹人怀疑吗?”


    贺任沅:“你见过影视剧里的化妆手段吗?完全能做到在脸上再蒙上一层假皮,改变容貌。”


    他拿出跟当事人沟通的最大耐心:“你的顾虑是什么?”


    任何人一听贺任沅这样的语气,都会觉得他十分可靠,能解决一切问题。


    白清语朴实道:“也没有什么顾虑,怕被骗去夜总会上班。”


    贺任沅赞扬道:“是个好顾虑,但我这里不是夜总会,我们签订了正规劳动合同。”


    白清语觉得有道理,况且总是用假面目,也是需要消耗神力的,考虑到凡人的接受能力,白清语跑进卫生间变回来。


    大美人一颦一笑都摇曳生光,白清语站在镜子前,一愣,他刚才在卫生间还想着出去就抵死不认的啊!自己居然对贺任沅这么信任吗?可是……贺任沅身上有茶神标记,肯定不是坏人。


    白清语从卫生间出来,贺任沅呼吸一窒,移开目光,半晌,哑着嗓子问:“你是神仙吗?”


    白清语低调地说:“只是个不干事的茶神,所以你如果向我许愿当世界首富是没有用的。”


    茶神,白清语果然跟茶叶有关!


    贺任沅:“我不会向你许愿,也不会告诉别人。”


    白清语松一口气,那就好,要是遇到向神仙索取的人类,他要尽快离开。


    不愧是智商很高的贺任沅,接受能力也很好。


    贺任沅垂眸看向茶宝:“那茶宝是……”


    他心里闷闷的,如果茶宝的母亲也是神……


    白清语终于逮着机会把茶宝从贺任沅手边推开,他机智地推离贺任沅的一臂范围,动作间垂下来的青丝扫过贺任沅的手背。


    贺任沅收回了手。


    白清语眉眼弯弯,很笃定地说:“茶宝是我无性繁殖的,从我树根上长出来的,可爱吧?”


    贺任沅看着茶宝,喜悦掺着点别的什么一同涌上来,他眼里忍不住溢出今晚第一丝笑意:“无性繁殖很好,保留你的优良性状,茶宝很可爱,像你。”


    白清语得意地挑挑眉,茶树到了成熟期没有谈恋爱,当然会从本体抽出一个小芽变成下一代茶神。


    深谙谈判技巧的贺任沅,再次迂回绕到第一个问题:“既然你是茶神,那一定对我后腰处的茶叶印记有头绪吧?”


    白清语高深道:“你祖上肯定是某一代茶神流落在人间的子嗣。”


    贺任沅:“……”


    白清语:“我算是你叔祖吧。”


    贺任沅:“……”


    他道:“我爸妈身上没有这种标记。”


    白清语:“因为他们没有掉下山崖觉醒血脉。”


    贺任沅:“……”


    肯定不是这样!


    笨蛋逻辑自洽,无法反驳,他总不能让他爸妈也去掉一回吧。


    ————————


    茶神在江家吃吃喝喝时,贺律师在思考套话技巧。


    第32章


    贺任沅提出第二个可能性:“我觉得标记不是因为血脉觉醒,我与凡人并无二致。更可能是你救了我,在我身上留了印记。”


    白清语完全没有这个印象,他在百年之前就因为耗光神力处于休眠期,一直呆在神境,休眠期一醒来就忙着养茶宝,哪有时间救人:“不可能,我做好事我还能不知道吗?”


    贺任沅提出自己身上的疑点,“医生说我从那么高的地上摔下来只受皮肉伤,脏器和骨骼完好无损,堪称医学奇迹。”


    白清语:“说明少爷你天生好命,祖宗保佑,嗯,我是你叔祖,如果你硬要说是我救了你,也可以吧。”


    贺任沅语塞:“不是保佑的这种救,我看见你了。”


    白清语在床上跪起来,使自己在视线上高于贺任沅,抱着手臂,居高临下道:“你在质疑茶神的记忆吗?我两百多年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贺任沅:“……”


    白清语:“况且,我救了你,为什么要留下茶叶标记?你们人类做好事还要留名?”


    贺任沅艰难辩解:“当律师做好事很难不留名。”


    白清语:“我想不出我留名的动机。”


    贺任沅也想不出,只能作罢。白清语一个半吊子茶神,却拥有唯一解释权,还不能质疑,简直就像律师遇到文盲法官,找不到第二个神仙当证人,只能白清语说什么就是什么。


    白清语说服了贺任沅,像打赢官司一样高兴,他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拨了拨茶宝的头发,摸摸他有没有出汗。


    贺任沅:“茶宝也伪装过吗?你们的头发不大一样。”


    一长一短,一黛一黑。


    白清语:“没有噢,他不会伪装,只有茶树和茶宝两种形态。”


    为了保护幼崽的头发,白清语不准备告诉贺任沅茶叶的来源。


    贺任沅想起自己曾经在白清语手机里看见的一大一小两棵茶树的照片,想起门前那颗被移栽的可爱小茶树,原来他没有被移走,茶宝一直都在他身边。


    “能再让我看看那张茶树的照片吗?”


    “没有了。”


    “嗯?”


    “你不是给我工作机,然后我的手机一天没开机就开不了机了。”


    “没备份照片?”


    “怎么备份?”


    贺任沅:“手机给我,我拿去修。”


    白清语很是谨慎:“邓伯说了,出门在外,手机和身份证不能随便交出去。”


    贺任沅:“……明天你就用这张脸出现吧,我帮你解释。头发最好伪装一下。”


    白清语:“我懂,我要变成跟茶宝一样的黑色短发!”看看还有谁说他跟茶宝不像,太像了好么。


    他迫不及待想一觉睡到明天,于是赶贺任沅走:“我要睡觉了。”


    贺任沅只能从床上下来。


    白清语送他到门口,才想起来什么,别别扭扭地问:“你是怎么认出来我的?我有什么破绽吗?”


    贺任沅目光垂在他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处处是破绽。”


    白清语关上门,不肯说就不肯说,说什么“处处”,他哪有那么粗心?


    白清语美滋滋地入睡,心底一丝被识破的忐忑都没有。


    翌日,白小茶一睁眼,发现自己睡在爸爸的头发上,长长的青丝铺在床上,是茶宝最香甜的梦乡。


    他在爸爸头发上打了个滚,像只在雪地里打滚的大熊猫幼崽。


    白清语醒来,把头发变短变黑,洗漱完抱着小崽子下楼,刚走出房门,就被茶宝提醒“爸爸的脸还没有变噢”。


    白清语:“以后我就这样跟宝宝出门。老板叔叔知道你是一个茶树宝宝了,但是其他人还不知道,不能露馅。”


    白小茶点点头:“宝宝可以在老板叔叔面前摇奶茶了么?”


    白清语闻言有些惭愧,他们跟贺任沅一起吃饭最频繁,茶宝总是被限制着,如今摊开了说,风险获益并存,好处就是茶宝以后更自在,在老板叔叔面前不用伪装。


    一楼。


    贺任沅早早起床,召开了一个早会。与会的全体家政人员,昨晚收到通知都必须出席,除了白清语父子。


    晨会,只听说过老板在公司开,据管家说,开会的气氛一般都很严肃。


    贺任沅面前放着一沓A4纸文件,大家战战兢兢地坐着,文件上该不会是大家的考勤表和裁员名单?可是他们好像没有考勤机。


    贺任沅:“就一件事,耽误大家五分钟。”


    贺任沅简要编了两句白清语易容的缘故和手段,以及解除易容是因为对大家的信任,要求所有人见到白清语不许打听隐私,好奇心太盛的会被开除。


    白清语那么笨,这么多人一轮轮问下来,八成会露馅。


    他只能从源头掐死这种可能。


    下面的人心情各异。


    [就这?耽误我给茶宝蒸小猪包子了。]


    [原来白清语带妆上班,少爷说他怕被人骚扰所以扮丑,现在是因为信任大家,把大家当家人,所以卸下伪装。呜呜我也把你们当家人但我不敢说。]


    [有多好看?少爷这么郑重其事,岂不是美若天仙?]


    [又磕到了。]


    [更好磕了。]


    [难怪少爷最近一直推脱安排小少爷跟爷爷奶奶见面,原来是想等白清语恢复容貌。]


    “散会。”贺任沅道了声,拿起文件一边看一边等早餐。


    大家正要散开,白清语抱着白小茶从楼上下来。


    老板都把气氛烘托到这儿了,于是大家齐齐扭头一看——


    屋里顿时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手里的东西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他们看看白清语,再看看淡定的少爷,不是,少爷你形容得这么谦虚?什么易容?分明是天仙下凡!


    美若天仙原来是这个这么写实的成语。


    大家或多或少都曾觉得白小茶是中了基因彩票,才这么可爱,原来不是偶然,是必然,有这么好看的爹,茶宝这么可爱很合理。


    “清、清语啊。”刘姐尝试地叫了一句。


    白清语:“刘姐早上好。”


    白小茶抱着爸爸的脖子:“刘奶奶好,这是我爸爸噢!”


    “真是清语!声音一样,除了脸都一样!”大家纷纷围上去,碍于贺任沅刚刚定的规矩,都没有问,一个劲地感慨“你易容是对的,不然等不到遇上贺区长就被人骗了!”


    只有管家愣在原地,心里微微破防——这不合理啊!


    茶宝一看就是白清语亲生的,眼睛和皮肤的颜色都一样一样的!如果茶宝只有一个爹,让他在贺任沅和白清语之间选,他要选白清语,因为茶宝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明显偏向白清语。


    对不起董事长,他要倒戈了。茶宝跟少爷长得像应该只是人群中的巧合。


    就说少爷生不出这么软萌的茶宝,而且,依据茶宝的年纪,少爷在那段时间根本不可能跟谁发生关系。


    管家顿时汗如雨下,想起自己跟董事长打的七成包票,是他误导了董事长。


    他忐忑地脱离人群,站到贺任沅身边,准备坦白这个乌龙,免得董事长来了收不了场。


    下属捅娄子,只能上司解决。


    管家沉痛道:“少爷,我办错了一件事。”


    贺任沅正在看文件,不大在意道:“什么事?”


    管家:“因为我的一些操作,导致董事长以为茶宝是亲孙子,还去做了亲子鉴定。”


    下属捅娄子,贺任沅向来只看结果,不听辩解,管家识趣地不为自己开脱。


    贺任沅心脏猛地跳动起来,看了眼那边被围住的白清语,喉结滚动:“结果出来了吗?”


    管家:“出来了,只有70%的基因相似度,应该是样本发生污染。”


    贺任沅反应一秒,低头继续看文件,“哦。”


    茶宝才一岁半,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管家随着他的视线一看,居然不是《**产品市场报告》,而是《茶树的无性繁殖技术》。


    少爷准备种田了?


    “但是老爷坚持认为茶宝是他孙子,也懒得做第二次鉴定了。”


    贺任沅抬手敲了下桌子,道:“这锅我背着,让他误解吧。”


    管家:?


    好好孝。


    白清语被各种夸和茶宝一看就是亲父子,和茶宝一起笑得合不拢嘴。容貌虽然美得有些不接地气,但父子俩的性子太好,一会儿的功夫,大家便和从前一样说说笑笑。


    他抱着茶宝坐在贺任沅身边,小声道:“谢谢少爷。”


    茶宝跟着说:“谢谢老板叔叔!”


    贺任沅:“嗯。”


    早饭端上来了,燕麦牛奶葡萄干蔓越莓香蕉片粥,这么复杂肯定是茶宝的。


    白小茶握着勺子喝粥,每一大勺都会让碗壁上的粥际线下降半公分。


    白清语撕着花卷配豆浆,问其他人:“你们怎么不坐在这吃?”


    贺任沅现在对跟大家一起吃饭这件事睁一眼闭一眼,为了看茶宝的吃播,大家都努力克服对老板的恐惧,端碗上桌。


    今天怎么倒退了?


    “不不不,我喜欢蹲在门口吃。”看门叔叔第一个退出,白清语换了脸,这一桌颜值太高,他长得丑,不好意思上桌。


    贺任沅盯着白清语的手,结合《茶叶无性繁殖技术》,试图用科学去解释神学——总不能什么都凭白清语一言堂。


    扦插,嫁接,压条,分株,组织培养。


    白清语生茶宝,是以上的哪一种方式呢?首先排除嫁接和组织培养。


    贺任沅昨晚睡不着,看了很多视频,扦插要从大茶树上削一根小树枝插在土里,压条要在靠近根部的树枝削一圈树皮下来,包裹上泥土等待生根,然后切断重植。


    这些方式,无一不是让白清语先“受伤”。


    变成茶树会有痛觉吗?


    贺任沅忽然心里发堵,问白清语:“你是怎么生茶宝的?”


    白清语:“我不是说了,从树根上……”


    贺任沅:“我是问茶宝怎么从树根上长出来的,是不是你受了伤?有了破口?怎么受伤的?”


    白清语糊弄:“茶神自然有茶神的办法。”


    贺任沅:“什么办法?”


    白清语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灵光一闪道:“树上长茶籽,掉到地上不就自然发芽了。”


    肯定是他休眠期开花长茶籽了。


    贺任沅咬牙:“那叫有性繁殖。”


    等等……他低头看着纸上那一行刺眼的[无性繁殖的优点是继承母树的全部基因,遗传性状保持一致]。


    茶宝如果是无性系,发色应该和白清语保持一致才对。


    贺任沅立刻质疑茶神的权威。


    “咳咳……”白清语差点被馒头噎住。


    那是因为白小茶人类食物吃多了啊,从一出生开始就吃,一开始不能吃得太复杂,只能喝水,长大一些后,可以吃植物制品,比如米糊、花生浆、豆浆。所以白小茶小时候不喝奶,只喝水和米糊。


    动物制品,肉蛋奶不能吃,会不消化,一周岁后才能吃,一岁后就天天吃,黑豆酱油蚝油芝麻,头发当然会黑啊。


    贺任沅心里酸得厉害,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再追问了,茶树是异株授粉,茶宝如果由茶籽发芽,应该有别人的基因。


    这个“别人”,是树,是人,还是神?


    白清语捏了捏手里的馒头,又捏了捏茶宝的脸蛋,小动作一堆来掩盖自己的思考。


    人类常说,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自己太过老实,拖茶宝的后腿,想给茶宝塑造一个不讲道理的舅舅也以失败告终。


    干脆说茶宝有个非常厉害的母神好了!这样贺任沅就不敢小瞧他了。


    白清语咽下一口馒头,道:“是啊,茶宝还有一个家长。”


    他看着贺任沅:“他超级厉害,身高不输于你,懂的法律不输于你,坏脾气也不输于你,所以我跟他过不下去。”


    “不过,他隔段时间就会来看茶宝的,要是茶宝被人欺负,他会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白清语补充:“偶尔也会替我出头。”


    不知为何这番话他说得真情实感,好像真的有那么个人。


    贺任沅:“……”光是一个茶宝的来由,白清语就能一天改口三次,他信了才有鬼。


    他默然捏着《茶树无性繁殖技术》出门,到了门口大力地卷了一卷,扔进垃圾桶。


    他是脑残了才用科学去验证神学。


    做人最重要的是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石头里都能蹦出来猴子,茶宝只有一个爸爸怎么了?


    ————————


    不输于=等于=本人。


    注:繁殖技术来源于资料。


    第33章


    贺任沅正准备去上班,小区门卫忽然用网带提着一兜东西过来。


    “贺少,这是白清语买的鸭子。”


    两只鸭子适时叫了一声,活力很足。


    白清语和白小茶听见声音都跑出来,“鸭子到了,谢谢刘哥帮我拿进来。”


    “不客气,我回去站岗了。”门卫应完一声,刚要抬步,猛回头去看白清语,明明是一样的声音,怎么换了一个人?


    贺任沅踏前一步,跟门卫讲清楚原委,让他们把白清语的脸重新录到系统里。


    有贺任沅在,白清语也不用操心解释,有律师当代理人的感觉太棒了,怪不得他和邓伯看的电视剧里,大老板走哪都带着律师,尤其是被警察抓走后,不见到律师不肯开口,因为自己开口容易露馅。


    白清语和茶宝蹲在地上看鸭子,挠了挠脸蛋,他可以不可以反向雇佣少爷呢?


    贺任沅送走看痴了的门卫,磨了磨后槽牙:“鸭子哪来的?”


    白清语:“网购的。”


    贺任沅强行心平气和:“这也行?”


    白清语:“同城网购,前主人开车送过来的。”


    前主人是一个白领,回乡下后被亲妈后备箱塞了两只母鸭子,让她带回城里杀了吃,母鸭子下火。白领女士不敢杀生,不知道怎么处理,挂了个同城自取的链接,被白清语刷到了。


    白清语咨询得知两只鸭还能下蛋,果断低价买入。


    “非常便宜!一只三十块还送货上门。”


    茶神买的东西都很有性价比。


    贺任沅:“5只母鸡还不够你——”


    白小茶道:“鸭子下蛋给老板叔叔吃!”


    白清语:“嗯,鸡蛋太小了,茶宝吃鸡蛋,少爷吃鸭蛋。”


    贺任沅熄火:“专门给我买的?”


    白清语:“对啊,其实我想买鹅,鹅蛋更大更有营养,适合少爷吃。”


    他觉得贺任沅每次吃鸡蛋都不够塞牙缝的,一直琢磨想给贺任沅换更大的蛋,但目前还没找到卖二手鹅的,如果下次他带茶宝回老家,就给少爷带两只鹅回来。


    白清语从保姆升职为鸡舍管理员,月薪三万只需喂鸡,贺家分工明确,保姆的活儿不用他干,每天都很清闲,唯有扩大养殖规模才能对得起老板发的工资。


    白小茶吃过鹅蛋,比划道:“鹅蛋有这么——大,老板叔叔吃一个就饱饱的。”


    白清语和白小茶明显不是临场发挥,这对父子私下里居然还为他操心过,琢磨过,并实践。并不是他一头热想留住白清语和白小茶,情感的双向流动让贺任沅心口一阵发烫。


    贺任沅被廉价的六十块打动,抿了抿唇:“鸭蛋就够了。”


    他主动提起地上的网袋,拎到后院的鸡舍里,松开扎口,将鸭子放出来。


    他拍了拍手,想换身衣服再出门,目光一抬,看见花园里的几棵大茶树和小茶树。


    “白清语,你对这几棵树有印象吗?”


    白清语:“有啊,我给它采过茶。”


    贺任沅放弃在白清语的脑子里寻找线索,扫过同样被白清语照顾得很好的小茶树时,眉头一皱,白清语这么会照顾茶树,为什么上次茶宝的树苗缺了好大一茬叶子?


    “茶宝的叶子是怎么回事?我上次看好像少了一茬。”


    白清语抿唇,告诉贺任沅不就等于告诉他茶神的头发是茶叶,贺任沅要是想薅光怎么办?


    贺任沅焦急:“是因为上次茶宝被虫子咬了?”


    他的别墅必须好好管理土地了,把土都挖了换上山里的土。


    贺任沅眼神里的关切真真实实,对茶宝的疼爱毋庸置疑,应该不至于干出薅头发的事?白清语坦诚道:“没事,剪头发剪多了。”


    茶神的头发等于叶子?


    贺任沅脸色一沉:“谁剪的?”


    白清语立刻甩锅:“不是我。”


    贺任沅:“是外面的理发师?”


    南城有很多虚有其表的理发店,技术没两下子,尽会忽悠办卡,遇到白清语他数次想重操旧业,这次是为了把无良理发师告上法庭。茶宝那么乖,剪头发定然很配合,这还能剪瘸了?白清语不会还办卡了吧?


    白清语:“茶宝,告诉叔叔为什么自己剪头发。”


    白小茶忙着抓玉米粒喂鸡,语速很快地说:“因为老板叔叔喜欢茶宝宝,不喜欢咖啡豆宝宝,我要把所有头发都送给老板叔叔!”


    白清语:“我没看住,被他拿到了剪刀。哦,就是那天的茶叶鸡,分量很多吧。”


    贺任沅几分钟没说话,缓了缓,道:“那现在长好了吗?”


    “没长回去。”白清语看着贺任沅,“你好好的怎么眼圈红了?”


    “进沙子了。”贺任沅抬手捂了下眼睛,扭过头。


    白清语:“我又剪短了一次,换成黄山毛峰给你喝了。”


    贺任沅:“……”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白清语强行拦着他要茶叶。


    那一回茶宝的头发不是剪的,是生生拔下来的?


    白清语的护崽行为,自己却解读成故意拿捏、饥饿营销。原来恶劣到罄竹难书的是他自己。


    白清语在这种情况下,还愿意相信自己,是因为茶神的大方宽容。


    贺任沅蹲下来,摸了摸茶宝的脑袋,掌心下的头发柔软不扎人,“叔叔以后都不喝咖啡,茶宝不要为了叔叔剪头发,好不好?”


    “好噢叔叔。”白小茶抓出一把玉米粒撒给小鸡。


    母鸡吃玉米下蛋,宝宝吃鸡蛋长头发,叔叔喝茶叶赚钱,钱给爸爸发工资!


    食物链很完整。


    贺任沅对白清语道:“抱歉,关于茶叶一事,我对你有很多狭隘的误解。”


    他能做的,便是努力赚钱,让白清语和茶宝在人间也能过上神仙般的生活,不然,他何谈有能力养两个茶神?


    贺任沅衣服也不换了,洁癖影响上班的速度。


    茶宝看见贺任沅快速走远的背影:“老板叔叔走得好快噢!”


    白清语:“因为老板上班要迟到了。”


    蹲在地上的白小茶双手一按地板,蹭的站起来:“宝宝上学也要迟到了!”


    白清语:“不要对标少爷的上班时间啊宝宝。”


    奈何小崽子就是如此爱上学,白清语只好七点半就送他出门上学,然后顶着一张漂亮的脸,在幼儿园门口坐了一小时。


    “茶宝,你又换新的爸爸了吗?”


    “不是,还是昨天的爸爸,变成黑头发了。”


    “叔叔,我想看看你的绿头发。”


    白清语一下子成为幼崽们的焦点中心,一个个好奇地围绕着他,热情天真,又不会像大人一样一言不合就举起手机拍照。


    白清语很有耐心地回答幼崽们的问题,“我是茶宝的爸爸。”


    “上学不能染绿头发。”


    “没有绿头发了。”


    小孩子容易糊弄,不需要律师就能蒙混过关。


    白清语答着答着,发现小孩子围着自己,而他们的爷爷奶奶在一旁看短视频?


    不行哦,他不负责看孩子,不能让这些家长掉以轻心。


    白清语抱着崽子站起来,跟另一位抱孩子的家长站在一起。


    对方怀里的小女孩偏瘦,在幼儿园肯定吃不回本。


    他和家长一聊,才知道对方三岁,叫林师师,跟茶宝还是同班。


    林妈妈发愁地说:“你家孩子是不是上课也不听课,师师说她不是唯一一个不想上课的,茶宝也上课睡觉。”


    白清语一直知道白小茶课堂参与度比较低,没想到茶宝这么典型:“茶宝比较特殊,医生说他要多睡觉。”


    林妈妈:“我这周末给孩子挂了一个学习困难门诊,要一起吗?”


    白清语抱紧茶宝,两岁,挂学习困难门诊?


    “林妈妈,你是不是太焦虑了?”白清语劝道,“虽然茶宝现在慢一拍,但我相信他长大了会很聪明。”


    “你家宝宝也很聪明,你看她上课还会观察别人,知道不止她一个人睡觉。”


    林妈妈看看女儿,再看看茶宝,好像得到了一点安慰。


    白清语抿唇,宝宝你怎么七点半就想上学,结果是全班学习困难的典型。


    你老板叔叔七点半上班,是真的去上班啊。


    学其形不学其神。


    “开门了,宝宝你进去干饭吧。”


    白清语把茶宝送进幼儿园,回家时正好碰见管家在发放工作服。


    三个季节各两款,拖到现在才完工,上次贺任沅给白清语带的“睡衣”,是按照他的身材打样的,所以能提前拿到。


    衣服质量很好,大家拿到手后都美滋滋的试穿。


    “大家穿到晚上再洗,让少爷看看我们的专业度。”


    刘姐一号召,全体响应。白清语见大家穿的是春季的西式马甲款,便也换上。


    白清语第一次穿西服,马甲是修身的,腰掐得正好,里面是白衬衫,很正式的一套,估计在家里宴请客人时才用得上。


    他小心地不弄脏袖子,去接茶宝时还换了一套常服,回来又换上。


    五点半,大家都在家里翘首以盼贺少爷回家——


    贺任沅竟然久违地加班了。


    这跟全校穿齐了校服结果教育局领导没来检查有什么区别?


    “清语,你衣服睡觉之前不要换,让少爷看看。”刘姐有些困了,“你和茶宝最好看,代表我们转达对少爷的谢意。”


    哑巴姐妹对视一眼,猛点头,双手合十拜托白清语。


    [一定要给少爷看看啊!]


    白清语:“好的。”


    八点半,茶宝睡着,贺任沅没回。


    九点半,白清语不等了,拿了睡衣准备洗澡,房门突然被敲响。


    贺少爷回来了?!


    白清语连忙上前打开门,果然是贺任沅,便把门打得更开一些,“少爷,这是新的工作服,大家都喜欢,让我谢谢你。”


    “不客气。”贺任沅迎面被矜贵优雅的大美人冲击,猛地侧身,看着对面的白墙,将一袋东西递过来,“给你。”


    “什么?”白清语接过来,打开一看,大约是十来条内裤。


    “洗过了,干洗的。”贺任沅清了清嗓子,“不要在网上买内裤。”


    白清语:“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贺任沅:“目测。”


    白清语:“要不你等等,我试试,不能穿还得退。”


    贺任沅:“能穿……”


    他话还没说完,白清语就钻进浴室,去试穿了。


    贺任沅不敢踏进门,背靠在门外的墙上等待。


    然而某个员工并没有老板在等他回复的意识,顺手就把澡洗了再穿新内裤。


    浴室里随着水声作响,隐约有茶香飘来。


    茶神身份过了明路,白清语就不掩盖气息了,本来他防着的也只有嗅觉味觉太逆天的贺任沅,其他人就算闻到了也只会往香水上联想。


    贺任沅站直了一些,他知道楼上的泳池怎么融进茶味了。


    白清语洗好澡,换了睡衣,黛色长发铺在后背,沾染了水的温热,但没怎么湿,仍然十分飘逸。


    白清语从浴室出来,下意识探头往里面看——按照经验,贺任沅已经进屋了。


    屋里只有茶宝在睡觉。


    门外有一个人影。


    白清语走出去,站在贺任沅面前,非常郑重地道谢:“谢谢少爷,很合适,是我穿过最舒服的内裤。”


    “合适就好。”贺任沅哑着嗓子。


    被温水淋过的茶神,比下雨天更容易激发茶香,一靠近,细腻甘甜、柔厚绝伦的大红袍气息缠着贺任沅的鼻尖,是他梦寐以求的、灵魂深处的念想。


    穿睡衣的茶神仿佛唾手可得,越看越令人心驰神往。


    贺任沅强迫自己正视白清语,然而很快败下阵来——他的教养、他的品格,在这一眼里崩塌离析。


    贺任沅脚步仓促:“我想起公司还有事,得再去加班。”


    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努力给茶神提供优渥的生活。


    戳破了白清语的伪装,竟还有副作用,他需要一点时间冷却、脱敏,达到对白清语的容貌习以为常。


    在这之前,他不能再接触白清语,哪怕看一眼。


    白清语搓搓头发,好忙的老板,所以他回来干嘛?为了送内裤吗?


    接下来两天,贺任沅一直在公司加班,仿佛回到了白清语出现之前的日子。


    全体家政包括管家都很纳闷,白清语很好看,茶宝很可爱,但少爷为什么不回家了?


    ————————


    被老婆美到不敢回家。


    不要逃避,逃避可耻()


    第34章


    舒贺大楼。


    总裁办公室。


    秘书走进来,专业地问:“贺总,今晚也加班吗?”


    贺任沅点头,道:“你有事就先下班吧。”


    “好的。”秘书欢快地应答一声,执行最后一个任务,“您晚饭吃什么,让食堂做好送过来。”


    贺任沅对一个人吃食堂兴趣不大,暂别两天,他突然就怀念家里的餐桌,“不吃了。”


    这时,手机一震,贺任沅立马拿起来,有人关心他吃晚饭,但发信人是他的一个发小,约他去酒吧喝两杯。


    贺任沅忙的时候甚少答应此类要求,但此刻他需要一些和茶叶相反的物质——酒精。


    在公司睡的这两天,晚上失眠,白天又不敢喝茶,苦不堪言。


    “找一个安静的酒吧。”


    贺任沅让司机开车送他过去,挥挥手让司机下班。


    他的发小祝一擎,眼巴巴守着,看见贺任沅就蹿了出来:“哥、哥!我今天签合同又被人坑了!”


    贺任沅道:“损失多少?”


    祝一擎:“五十万。”


    贺任沅:“当买个教训了。”


    祝一擎:“嗐,我买的教训可太多了,就是每次小打小闹,不好意思请你出山。噢,我忘了,现在多少钱都请不动你了。”


    因为100元跟杂技团老板交涉、想给白清语买内裤的商家发律师函、想把给茶宝剪头发的理发店告上法庭的贺大律师,从容不迫地点头:“嗯,下次带你自己的法务。”


    祝一擎撇了撇嘴:“你也知道我爸公司的法务,脸色跟你一样臭,脾气跟你一样拽,嗐,带他出去谈我的业务,不是等着挨嘲讽吗?”


    贺任沅懒得提醒他除了首席法务,一个集团下面还有许多小法务:“……那你老叫我干嘛?”


    祝一擎:“那不是对你的死人脸有免疫力了吗。”


    贺任沅心思一动:“真的能产生免疫力?”


    祝一擎:“当然啦,我都跟你认识二十年了,你也就这三年没啥好脸色,我用一年就习惯了。”


    贺任沅握了握拳头,一年,时间长得他想对空气挥拳。


    当然,他比祝一擎有自制力和调节能力,这个时间一定能缩短。


    祝一擎眼神一晃,就在酒吧里找到一个幽静的卡座,移步过去坐下,哗啦点了一排酒:“你不帮兄弟,兄弟我交学费了,今天你请。”


    “听说你前几天都准时下班回家吃饭,偶尔还提前下班,怎么,家里有漂亮嫂子了?”


    贺任沅先抿了一口柠檬水,闻言淡淡道:“也就还好。”


    看,他已经获得了部分免疫,这个措辞充分说明他现在提起白清语这个人,心里的波动不大,很快就会从语言上转化为认知上面,将“白清语长得也就还好”刻烟吸肺。


    “噗——”祝一擎差点喷了出来,“不是,你真有老婆啊?”


    贺任沅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心跳如同坐过山车一样狠狠跳动了下:“没有。”


    他没有。


    祝一擎:“没有你瞎应个什么劲。”


    贺任沅端起一杯威士忌灌了一口,酒液入喉,一股泥煤味,没茶好喝。


    祝一擎每每亏钱都要找贺任沅喝酒,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带一瓶酒去贺任沅公司自斟自饮,仿佛这样就输入了一些法律知识。


    贺任沅每次都很无语地说:法律不靠酒桌传播。


    所以他都不喝。


    祝一擎刚疑惑贺任沅这次怎么不保持清醒了,隔壁桌突然坐下来两小孩,看年龄顶多是初中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


    其中一个乖学生模样的,一坐下就大发牢骚:“我讨厌死张叔了!”


    “怎么了,他不是一直对你很好?”


    “我今天才知道,他对我好,是因为想泡我爸爸!”


    “呃……”


    贺任沅坐在隔壁无端被人踢了一脚,神色僵硬。


    他只想泡茶,没有想泡茶宝的爸爸。


    祝一擎:“卧槽兄弟你喝这么猛啊?”


    贺任沅一点都不想茶宝讨厌他。


    祝一擎:“别喝闷酒,先吃点花生米吧。”


    酒吧侍者过来,在隔壁桌放下两杯长岛冰茶和几杯混在一起的什么。


    那个乖乖女吸了一口,皱了皱眉,继续骂:“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潜伏了八年才暴露!虽然我爸也不是我亲爸……”


    贺任沅站起来,祝一擎抬头:“你干嘛?”


    没干嘛,隔壁说话他不爱听。


    他趁那个侍者还没离开,拦住他,冷着脸道:“法律禁止向未成年兜售酒类产品,别说你看不出来她俩未成年。”


    服务员急着搞业绩,没想到有人多管闲事:“我没看出来。”


    贺任沅:“那找警察问问。”


    警察一来,闹大了就是停业整顿,服务员嘟囔道:“我马上劝离,酒都点了。”


    贺任沅:“我买单。”


    服务员一喜,当即义正词严地去劝说两个小屁孩,让她俩找个奶茶店继续聊:“单子不用买了。”


    两学生只好站起来,磨磨蹭蹭离开,还恋恋不舍吸了一口酒。


    贺任沅从墙上一面镜子里看见,酒吧门口进来两个神色焦急的男人,看见孩子后松了一口气。


    女生别扭了一下,看见爸爸急红了眼,也就跟着回家了。


    服务员把隔壁桌没动过的酒端过来,祝一擎立马挥手让倒掉,他兄弟有洁癖的。


    贺任沅撇了一眼:“来一份。”


    “别了!”祝一擎真心实意道,“贺律师你还是喝茶吧。”


    茶?


    贺任沅按了按额头,他答应茶宝以后不喝咖啡只喝茶的。


    酒精?酒精算不上咖啡,能喝。


    酒是由谷物或者水果发酵而来的,不能直接由单一果实磨制,因此只有高粱宝宝、葡萄宝宝,没有酒宝宝。


    所以,就算茶宝的对手扩充到饮料界,酒还是能喝。


    贺任沅盯着澄清的酒液,头脑清晰而冷静地分析。


    祝一擎:“我怎么觉得你醉了?”


    贺任沅:“没醉,现在签合同也不会被坑五十万。”


    祝一擎:“……”


    从哪一方面来看,这酒他都不想喝了,他赶紧站起来,结账,拉着贺任沅出去,出门一吹冷风,才反应过来,操,说好的请客呢,贺任沅你是不是故意装醉。


    “打个车送你回家吧。”


    贺任沅站得笔直,喝酒没有上脸,摄入量也在他控制之内。西装外套沾了酒吧里混合的酒气,他本想扔掉,忽然想起白清语从垃圾桶里给他捡起来洗干净的那件外套,最终还是把外套老实挂在手臂上。


    他现在要养两个茶神,要勤俭持家。


    现在去公司睡觉,晚上应该能睡着吧?


    *


    白小茶吃晚饭时没有看见老板叔叔,问白清语:“老板叔叔呢?”


    白清语:“老板叔叔在加班。”


    肯定是之前处理他的事,耽误了贺任沅的工作导致现在要补班。


    白清语心里有点愧疚,他能做点什么?要不要杀一只鸡给贺任沅补一补?


    白小茶:“老板叔叔加班吃什么?”


    白清语:“吃食堂里的饭。”


    管家趁机道:“食堂饭菜不好吃,茶宝可以跟爸爸一起给老板叔叔送早饭,爷爷给你派车。”


    白清语微微蹙眉,食堂挺好吃的啊,他吃过的。


    白小茶:“好噢!”


    白清语想了想,反正白小茶七点就能醒,与其早早上学,不如先给少爷送早饭,再给茶宝去幼儿园。


    他答应道:“好啊。”


    翌日一早,要给老板叔叔送早饭,茶宝六点就爬起来,在楼下亲自挑选食物。


    他脱掉鞋子站在椅子上,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指菜。


    “爷爷,这个要一点,老板叔叔喜欢。”


    “爷爷,这个也要一点,老板叔叔喜欢。”


    管家从满眼欣慰,到面露难色,只用了三分钟。这大杂烩在路上再晃一晃,大清早的少爷看见真的能吃下去吗?


    但是他又不好让小少爷克制一点,因为小少爷的一点一滴都是对大少的孝心。


    管家灵机一动,把少爷给茶宝买的迷你小碟子拿过来,有配专门的食盒,一层好多格子,一个格子放一个小碟子,不会晃动。


    茶宝最后亲自抓了一个大馒头,盖在上面:“给老板叔叔吃。”


    白清语换制服晚了一些,他是以家政身份去送饭的,这样一穿就很专业。


    管家把三层食盒18种菜品合上盖子,白清语第一次送饭,菜品丰盛是他这个管家该做的。


    这么多,足够三个人在办公室吃了。


    六点半,管家就催促白清语出门,“晚些就要堵车了。”


    为了给少爷一个惊喜,他没提前说,晚些怕贺任沅吃饱了。


    茶宝捏着一个大馒头,被抱进专车里,扣在儿童安全座椅里:“爸爸,带牛奶了吗?”


    在叔叔面前展示宝宝摇奶茶的本领!


    “有。”白清语脖子上挂了两个大肚杯,一个是牛奶,一个是茶水。


    贺任沅好像更喜欢母树大红袍,那就泡一壶给他尝尝吧。


    早上七点的舒贺大楼,夜里某几层或许灯火通明,但此刻非常冷清。


    白清语用管家给的密码,畅通无阻地上了总裁办,按照管家的指引,找到贺任沅休息的办公室。


    按密码之前,茶神礼貌地敲门。


    没人。


    还没醒?


    白清语只能自己按密码进去,里头十分空旷,一张办公桌,一排书柜,一排茶叶柜,还有一道门通向休息室。


    白清语站在门口,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原来醒了在洗澡。


    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抱着茶宝坐在沙发上等。


    五分钟、十分钟过后,贺任沅还没出来。男生早上冲凉不是很快吗?


    白清语派茶宝去叫人。


    白小茶对着门缝喊:“早上好噢,老板叔叔。”


    “老板叔叔,吃饭了!”


    里面似乎传来花洒掉在地上的声音,白清语贴心道:“也不用这么急着吃饭。”


    他把白小茶拎回沙发上:“我们不在门口等,这样老板叔叔会着急。”


    茶宝在爸爸身上蹭蹭脸蛋,“好噢。”


    过了一会儿,贺任沅开门出来,穿着浴袍,头发上都是水,一副清醒了但没完全清醒的样子。


    贺任沅目光几经回避,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都到他的地盘了,总不能回避得太明显,显得他好像不欢迎他们。他看着出现在他办公室的一大一小,昨晚喝酒还能喝出幻觉了?


    白清语有这么自觉送饭?


    “你擦一擦头发,吃饭了。”


    白清语弯腰把食盒打开,三层,一小碟一小碟,全部拿出来放在桌上,整齐排列。


    排完之后,他忽然有点沉默——好像祭茶神时的贡品啊。


    贺任沅也沉默了,他按了按额头,是他喝假酒了?他总觉得这种场面——白清语给他带贡品,很眼熟。


    可能吗,有了茶宝,也是开始幻想起死后有后代上贡了。


    白小茶坐在深位灰色大沙发里,被衬托得小小一只,脚趾都够不到沙发边缘。他捧着自己的大肚杯,催促道:“老板叔叔快吃。”


    贺任沅:“嗯。”


    茶宝抓了一把葡萄塞进嘴里,咕噜喝了一口牛乳,晃晃脑袋,好美味啊!


    他奶声奶气地询问:“老板叔叔要不要喝奶茶噢?”


    宝宝喝进去的是牛奶,吐出来的是奶茶!


    贺任沅:“嗯?”


    白清语赶紧道:“茶宝,不准把你嘴里的牛奶吐出来。”


    白小茶:(⊙-⊙)


    贺任沅结合上次白小茶吐出来的奶茶一联想,哑然失笑。


    白清语道:“你叔叔有别的渠道喝奶茶!”


    白小茶又弯起眼睛:“噢!”


    贺任沅头脑一热,别的……渠道?白、白清语吗?


    ————————


    被茶宝孝死。


    第35章


    白清语抬眸看见贺任沅的神情,第一次读懂少爷的微表情:“你很想喝?”


    桌上没有汤水,因为都是适合茶宝一口干完的小碟子,装汤不够大人喝。


    贺任沅看着桌面,声音简短、几不可闻:“嗯。”


    白清语顿时把泡了大红袍的大肚杯拿出来,倒进桌上贺任沅喝水的玻璃杯,再跟茶宝借一点牛乳,混合混合,就是一杯两百年树龄风味的大红袍奶茶了。


    白清语拧开杯盖,贺任沅才注意到那杯大红袍——上回白清语用大肚杯给他泡过一回,是两年生的茶,茶香一经溢出,贺任沅立刻闻出,茶树年份不一样了,是白清语的茶!


    他说不出此刻更想纯粹品味大红袍的岩骨花香,还是尝一尝混合牛乳的奶茶。他掌心紧张得微微出汗,在浴袍上擦了擦,才接过奶茶。


    带些茶色的奶茶水面轻轻波动,无意宣泄出手主人的不淡定。


    他在白清语游过的泳池游过,他现在要喝白清语产的茶。


    虽然混合了牛乳,但茶底的风味仍然像茶神一样简单纯粹。


    “老板叔叔,等一下噢。”


    扑通,一颗剥好的大青提滚进奶茶。


    扑通扑通,两块大布丁滚进奶茶。


    贺任沅冷静地持着杯子,眼睁睁看着茶宝帮他加料,离他想要的纯奶茶愈来愈远。


    “谢谢茶宝。”


    白小茶:“好喝的,叔叔。”


    贺任沅不得不配上勺子:“嗯。”


    白小茶美滋滋又喝了一口牛乳,嘴里含着一颗青提,让牛乳从青提的缝隙过滤,再晃一晃,融入自身的茶味,咽下肚子,最后嚼一嚼青提。


    白清语忍不住要反馈:“好喝吗?”


    贺任沅:“好喝,是我喝过最好喝的茶、奶茶。”看见茶宝也期待地看着他,他连忙加上茶宝贡献的“奶”字。


    白清语抿了抿唇,贺任沅嘴巴那么挑,说好喝是极大的赞美,茶神愿意奖励诚实的茶叶爱好者:“那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茶?下次换一种给你泡。”


    贺任沅:“怎么换?”


    白清语:“我是很难改变风味,但是茶宝可以。”


    “茶宝年纪小,他在黄山住一晚吸收雨露就会改变风味,从岩茶变成黄山毛峰的味道。你喜欢龙井口味,我可以带茶宝去西湖狮峰山住两天,你喜欢红茶,我可以带茶宝去祁门县住两天……”


    白小茶:“和爸爸一起变成茶树淋雨!”


    贺任沅脱口而出:“黄山是你为了我去的?”


    仔细想想白清语去黄山的时机非常突兀,就在他帮忙反击碰瓷的第二天。白清语每次感谢他,都是用茶。


    白清语:“嗯。”


    贺任沅想,原来这对父子俩风餐露宿,全是为了他,幸好他追上去了,不然这辈子失去喝茶的资格。


    他不是茶神,没法代入白清语和茶宝淋雨的姿态,他只知道黄山夜晚又高又冷,哪怕是最渣的渣男也断没有为了一口吃的,让老婆孩子这样做的。


    ……虽然他只是一个叔叔,但是叔叔就更不可能心安理得。


    喝遍茶叶的贺总,决定从此固定自己的口味,不让茶神吹风淋雨。


    “我只喜欢——”贺任沅刚要大义凛然地强调,忽地想起已经染了黄山毛峰气质的茶宝,此刻若说只喜欢大红袍,那简直是世上最可恶的大人。


    “只要好茶我都喜欢,但是你想带茶宝去旅游的话,必须带上我。”


    白清语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贺任沅看得牙痒。


    太阳越过大楼前的障碍物,阳光毫无遮挡地投进办公室,茶宝一晒到太阳,忍不住眼皮子上下打架。


    贺任沅提出:“离上学时间还早着,把茶宝放我这儿睡一觉,待会儿我送他上学。”


    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脱敏应该时时接触过敏原,而不是把自己隔离起来,整天抓心挠肝地想念。


    他今天看见白清语,不也没发生什么?


    白清语赞同把茶宝放在这儿:“那劳烦你看着,我先回去了。”


    贺任沅看看崽儿,看看果断走人的白清语,这么信任他?


    白清语道:“你给我们做的工作服是不是很贵?”


    “还好,不贵。”


    贺任沅已经尽量不把注意力放在制服上了,闻言目光不受控制地从肩头到脚跟扫了一遍,感受到了脱敏必须经历的难受。


    他仿佛上次吃了燕窝,身上起红疹又红又肿一样,需要大量冷水。


    如果对白清语过敏也能吃抗组胺药物缓解就好了。


    白清语:“请外面的裁缝太贵了,还是自己踩缝纫机比较划算,我要回去给茶宝做几套夏天的衣服。”


    贺任沅:“好,我看孩子。”


    白清语走后,贺任沅立即致电管家:“让大家随意一些,不用特意穿制服。”


    管家:“明白。”不太明白。


    贺任沅挂断电话,拖了一张沙发到阳光最好的地方,把茶宝抱过去晒太阳。


    白小茶感受到光线角度的变化,自动翻了个身,像一株向日葵宝宝。


    贺任沅笑了一下,拿起白清语留下的大红袍茶水,带到工位上,精神百倍地上班。


    吃了家里的饭,见了家里的人,随心所欲地喝茶,这才是总裁该有的生活。


    他捧着可爱的大肚杯,幸好上次没有扔掉,而是洗干净了还回去。


    工作一小时后,贺任沅正打算送茶宝上幼儿园,秘书突然打内线通知他贺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来视察公司。


    “……”是谁通风报信?


    他禁止二老在他还没彻底安顿好父子俩前冒然见面,但是茶宝在这儿,他还能阻止董事长来公司吗?


    他决定背着一口黑锅,让二老误解着,但是近来事情多,他还没想好怎么跟茶宝对口供。


    这个事情很难办,他必须尊重白清语的地位。


    外面传来脚步声,贺任沅闭了闭眼,坦白算了。


    快到去幼儿园干饭的时间了,茶宝准时爬起来,揉了揉眼睛。每当太阳的光线角度变成上午九点,是茶神幼崽独特的生物钟。


    “茶宝,叔叔的爸爸妈妈来了,你待会儿可以喊他们爷爷奶奶。”


    “就是那个给你送满汉全席的贺爷爷。”


    白小茶:“喔,是贺爷爷!”


    贺望重出发之前,在“董事长打扮”和“乡下爷爷打扮”之间犹豫颇久,因为听说茶宝最喜欢的爷爷是乡下的爷爷。


    他老婆就很机智:“建议是厨子爷爷打扮。”


    贺望重有些心动,但在公司又有点要脸,于是在白色厨师服外面套了一件西装外套,乍一看跟里面穿了一件太极服一样:老董晨练完顺路来公司看一眼。


    他混迹商场几十年,沉淀出威严儒雅的气度,从公司楼下到办公室这一路,没人发现哪里不对。


    他带着精心炒制的蛋包饭,加了小孩子最喜欢的芝士和火腿。


    “贺董好。”高层看见贺望重与夫人手里拎的食盒,联想到贺总这两天为公司殚精竭虑家也不回,寒暄道,“给贺总送饭吗?”


    贺望重:“他?不是。”


    高层摇头,嘴硬的父亲啊。


    到了贺任沅办公室门口,贺望重脱掉外套,一身高级厨师装,拎着食盒进去,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一个粉雕玉琢的孙子,比照片更像他孙子。


    贺任沅余光一扫,眼也不抬:“走错门了。”


    “没走错,我是你爹。”


    茶宝眼睛亮起来:“厨师爷爷!”


    邓爷爷经常看的厨王争霸节目,厨师叔叔就是这样的。


    这一声呼唤,贺望重便知道今天的策略是对的,老婆的智慧让他和孙子马上熟悉起来。


    “茶宝,我是爷爷,来,这是爷爷今天做的芝士火腿蛋包饭。”


    贺任沅一瞥,嗤笑,他爸的参与度为零,他摸了摸茶宝的脑袋:“这个可以免费吃。”


    白小茶从书包里翻出合适的勺子,握住,挖了一大口蛋包饭。


    “老板叔叔,这个有咸的,也有甜的噢。”


    贺任沅:“嗯,也可以少量搭配。”


    贺望重皱眉,戳戳贺任沅的肩膀,你怎么还从舅舅退化成老板叔叔了?


    贺任沅正打算坦白,这只是朋友的儿子,他爸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茶宝:“茶宝你不叫他舅舅?”


    白小茶忙着干饭,捕捉到“舅舅”关键词,像ai宝宝一样回答:“爸爸说舅舅是爸爸的一种。”


    贺望重和夫人对视一眼:他孙子亲口承认了!还要什么亲子鉴定?没有什么比这一句话的含金量更高!


    好你个贺任沅,怕露馅居然连舅舅都不让叫。可怜的茶宝,提起贺任沅潜意识里还是“爸爸说”,爸爸说舅舅是爸爸。


    舒枚走到另一侧,不可置信地看见茶宝左边脸蛋上清晰地印着一个五指印。


    “贺任沅,你打孩子?”


    贺望重立刻凑过去一看,气炸了:“你小子打我孙子?我要剥夺你的继承权!”


    贺任沅伸出自己的手掌,在茶宝脸颊边比了比。


    贺望重赶紧护住孙子:“你还想打?”


    白小茶沉迷干饭的动作晃了晃,毫不动摇地把勺子送进嘴里,一粒饭都没掉,心无旁骛。


    贺任沅无语道:“我一只手能盖住他一张脸,这么小的五指印能是我打的?”


    贺望重狐疑:“那是谁打的?”


    贺任沅:“茶宝睡觉时脸蛋压着自己的手了。带过孩子的都知道,你俩不知道吗。”


    贺望重和舒枚立刻老实了。


    半晌,舒枚道:“我和你爸是常年不在家,但是每次电话里听见你叫爸爸,他都晚上偷偷抹眼泪。”


    贺望重嘴硬:“没有的事。”


    贺任沅一怔,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爸爸。”


    贺望重:“你能再叫一句吗?”


    贺任沅:“爸。”自从有了给茶宝当爸的念头后,他能理解他爸了,现在他站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能养得起两个茶神,多亏父母打拼的基础。


    就连他自己,得知茶神身份后的第一念头,也是更加努力地养家,能让茶宝把三百万的勺子摔着玩。可是在办公室睡的这两天,他无比地想念白清语和茶宝,想必这就是当父母的矛盾。


    贺望重:“再叫一次。”


    贺任沅:“上瘾了?”


    贺望重意味深长道:“茶宝不叫你爸爸,你不懂。”


    贺任沅:“……”


    贺望重使用激将法:“你知道我儿子叫我爸爸我心里有多感动吗?”


    贺任沅:“……”别说了。


    舒枚帮腔:“你又不打算结婚,你要那名声干嘛?”


    贺任沅反驳:“谁说我不打算?”


    舒枚:“跟谁?茶宝妈妈?”


    贺任沅:“……”没谁。


    第36章


    茶宝不声不响地干完了一小份蛋包饭,正在舔盘子收尾阶段。


    贺望重心花怒放:“宝贝真能吃!”


    白小茶握了握勺子:“厨师爷爷,宝宝还能吃!”


    还能吃……贺望重犹豫了一下,从老婆包里拿出另一份蛋包饭——是他做的,卖相比较一般,蛋皮没煎好,厚薄不均,跟炒蛋似的。


    他本来临走前留给贺任沅吃的,至于为什么是临走前,因为这样就看不见儿子嫌弃的表情了。


    他有些忐忑地打开,放在茶宝面前:“爷爷还有一份。”


    白小茶向来不会被卖相影响干饭热情,伸出勺子挖了一勺,塞进嘴里,脸颊跟松鼠似的鼓起来,嚼了嚼咽下,点点头:“爷爷做的真好吃!”


    他的语气、食欲,跟吃到第一份蛋包饭一模一样。


    贺望重哈哈大笑,不愧是他的足金孙子!还是他厨艺上的伯乐!


    “茶宝你等着爷爷,爷爷这就回去进军餐饮,成功了把股份都留给你,一股都不留给中间商。”贺望重燃起事业心,脑海中迅速成型一个企划,“老婆,你愿不愿意跟我再大干一场!”


    舒枚:“可以干。”


    中间商贺任沅:“……”


    茶宝发现厨师爷爷开怀大笑的点,吃完第二份蛋包饭,弯着眼睛道:“爷爷,宝宝还能吃!”


    贺望重高兴得微微有些惊慌失措了,一来他是没有第三份,二来担心他会不会第一次见面就把孙子撑到吐了?


    “贺任沅,你饿着茶宝了?”


    贺任沅连忙抱起茶宝:“别哄爷爷了,叔叔送你去幼儿园。”


    贺望重:“幼儿园轮得到你一个上班的叔叔送?当然是退休的爷爷奶奶送。茶宝,爷爷送你行不行,你叔叔要上班。”


    白小茶:“可以噢。”


    被抢走孩子的贺任沅:“……”退休?不是要返聘到餐饮业了么?


    贺望重:“你上你的班,把茶宝的幼儿园地址发我。”


    “不是,这啥幼儿园?茶宝没上贵族私立,也没上学区房的公立,也不在咱公司的自营?”


    贺任沅:“茶宝喜欢就行了。”


    贺望重:“那午餐能吃得好吗?要不以后咱自己送饭?”


    贺任沅:“吃得挺好的。”要是吃得差,他就有理由劝白清语转学了。


    “你们下午不要去接,茶宝爸爸自己接。”


    茶宝放学的点不堵车,白清语喜欢坐城市公交车,就让他带茶宝坐,以后总有坐腻的一天。


    老少一离开,办公室骤然针落可闻,贺任沅打开瓶盖喝了一口大红袍。


    看似在喝五块钱的瓶装饮料,没有人知道这里面是茶神的恩赐。


    喝茶并不会让贺任沅失眠,见不到茶神才会。


    上午,他忙完手头的工作,在休息室里午休。


    白清语还没进过这间屋子,其实舒适度不输家里的床,但最好把床换大一些,万一白清语晚上给他送夜宵,遇到恶劣天气就不用再回去了。


    贺任沅乱七八糟想了许多,沉沉睡去。


    梦里,他在崖下苟延残喘之际,神明出现,两根冰凉的手指按在他额头上,止住了体温的急剧流失。


    或许是摄入茶叶的缘故,这次看清楚了对方的脸,是白清语。


    对方的眼神里透着疑惑,那剔透的茶色令人想要虔诚地亲吻。如果有孟婆汤的话,能不能是这种茶色,死得也不算太窝囊。


    白清语轻飘飘将他抱了起来,微凉的发丝擦过脸颊,有一缕青丝发芽,变成了细长的柳条模样。


    接着,一阵大雾袭来,贺任沅再也看不清了。


    贺任沅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按住了额头。


    这回的梦清晰而连续,在大雾袭来之前,没有任何断片,是他完整的记忆。


    他现在可以笃定地说,白清语救了他。


    只是不知为何白清语忘记了。


    在大雾后面,还有发生其他事情吗?贺任沅有种预感,那是喝茶所不能企及到的真相。他头一回感到束手无策,但他不能像蠢蛋一样病急乱投医去找什么道士。


    床头的手机震动起来,管家来电。


    贺任沅派人量了家里大客厅的尺寸,定制了一个充气城堡,今天刚刚送来,管家这时候打电话,应该是装好了,茶宝放学就能玩到。


    “齐叔。”


    “少爷,白清语去接茶宝,到现在还没回来!”管家急得仿佛天要漏了,“手机也打不通,关机了。”


    管家不敢说,他已经到处问沿线有没有发生车祸的。


    贺任沅下床,险些踉跄:“幼儿园那边呢?”


    管家:“幼儿园监控显示茶宝是准时被白清语接走的,有熟悉的家长也说看着白清语上了公交车。”


    贺任沅强自镇定:“可能是手机没电了,你查一查公交路线沿站的公园、喷泉、野山,或者免费开放的场所,他和茶宝喜欢去这些地方,多派人手。”


    贺任沅直接打了安保公司的电话,有多少人手雇多少人手。


    贺任沅打开地图看了看,自己去了最近的一座山头。


    一线城市市区附近的山不多,政府开发了栈道,每天晚上都有很多人爬山。


    贺任沅握着手机,一边走一边留意,怕父子俩是变成茶树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敢变回来。


    “茶宝。”


    “茶宝。”


    “你是在找狗吗?刚才我看见一条金毛跑那边去了。”热心市民提供线索。


    “不是,找一个带着小孩子的爸爸。”贺任沅打开手机,调出照片,“您见过吗?”


    热心市民看完摇摇头:“没有,这孩子这么可爱,我见过肯定记得。”


    他又问了几个人,不乏呆在这几个小时的人,都没见过。


    这座山的几率已经不大了。


    贺任沅抹了把脸,下台阶时有种踏空感。


    茶神和茶宝,按理说不会被人类社会束缚住,或许,白清语因为被自己发现,带着茶宝消失了。


    茶神会完全信任人类吗?可能不会。


    消失去哪,他不知道,神仙有神仙的去处,如果今天找不到白清语,明天他就去武夷山看看。


    金钱留不住茶神,因为白清语和茶宝都不是重物质的人。


    那什么可以?


    *


    三小时前,白清语刚抱着小崽子上公交,就上来几个大妈,都提着塑料桶和铲子,一脸兴奋。


    “退潮了,花蛤爆滩了!我姐妹都捡了半桶了。”


    “我孙子最爱吃炒花蛤了,还有花甲粉。”


    白清语立刻竖起耳朵,他和茶宝一直生活在山里,靠山吃山,吃菌子比较多,还没有去过海边。


    原来海边也有免费的食物啊。


    “宝宝,你要不要吃免费的海螺?”


    “要!”


    “那我们去海边捡螺,不过,我们没有塑料桶。”


    白小茶拍拍空荡荡的书包:“爸爸,用宝宝的书包。”


    白清语:“你真聪明!”


    五分钟后,几个阿姨就下车了,白清语立刻跟上,阿姨们健步如飞,他抱着崽子也脚步飞快,然后又到了一个公交站点,乘坐前往海滨的公交车。


    “爸爸!是大海叔叔!”小崽子激动地说。


    花蛤在退潮后的滩涂上,白清语和茶宝都没有穿水靴,啪唧一踩,半条裤腿都脏了。


    无所谓,茶神本就扎根在泥土里,脚底陷在沙土里跟按摩一样。


    白清语和白小茶盯着水洼,看见有花蛤在土里喷出水柱,立刻伸手去挖。


    白小茶摸到了一个花蛤,兴奋地举起来:“爸爸,看。”


    白清语拉开书包拉链:“放进去。”


    书包是防水的,白清语扔了一把湿泥沙进去免得花蛤缺水。


    一大一小睁着同样圆溜溜的眼睛,像大猫教小猫巡逻老鼠洞一样,在沙滩上前进。


    阿姨说得不错,花蛤太多了,瞎猫都能碰到死耗子,何况是两只眼神很好的大花猫。


    半小时过去,两个人脸上身上都泥乎乎的,白清语把书包放在地上,拉开给茶宝看:“我们挖了这么多免费的花蛤。”


    白小茶:“够宝宝吃,不够爸爸和老板叔叔吃。”


    白清语:“是的,我们继续挖。”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海边的礁石区,礁石缝隙里生长着许多芝麻螺、塔螺、辣螺、笔架。


    “花蛤够了,我们来捡一些海螺。”


    明显一些的地方被人捡光了,狭小的缝隙里还有很多。


    大人进不去的地方,小崽子可以。


    “靠你了宝宝。”


    “好噢!”白小茶挤进缝隙里,一个身位正好,但凡吃饱一点肚子都卡不进去,他一个个抠岩石上的海螺,海螺吸住得很紧,要费一些力气。


    茶神幼崽有的是干饭的力气。


    他一边抠,一边往书包里装, “爸爸,还有海胆。”


    “全部带走。”白清语掏出手机,想给第一次来海边的茶宝拍个视频给邓伯看,却发现没电关机了。


    哦,他在去幼儿园的路上一直播放制衣视频学习,想做出更舒适的衣服给茶宝,看视频耗电太快了。


    白清语把手机揣回去,“爸爸来帮你。”


    有两个年轻的女生也来赶海拍视频,看见身子正正好卡在石头缝里专注挖螺的茶宝,眼睛都直了。


    “天杀的,我一看这就是无主的宝宝,俺可以拾咧。”


    “虽然有点脏,捡回去洗洗就好了。”


    “好乖哦,这是什么神仙宝宝!”


    “姨姨怎么知道我是神仙宝宝?”白小茶脏兮兮的手挠挠后脑勺,疑惑地问爸爸。


    白清语:“神仙是一个形容词,夸宝宝很乖很棒。”


    “这样噢!”白小茶使出吃奶的劲儿抠一个螺,抠下来的时候两颊的婴儿肥都跟着颤了颤。


    天渐渐黑下来,海边的赶海客互相呼喊着回去,要涨潮了。


    白清语意犹未尽地问:“宝宝,你明天想要上学还是想挖螺?”


    茶宝:“爸爸,挖螺!”


    父子选择再次达成一致。白清语笑起来:“那我们明天早点来。”


    父子俩皆是一副注定进厂的模样,很是感人。


    战利品装了满满一书包,海螺和泥水都沉甸甸的。


    “爸爸,我来背书包。”白小茶不知天高地厚地说。


    白清语:“那你试试。”


    白小茶肩膀上挂上书包的瞬间,被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水花四溅,有点懵逼,然后跟爸爸一起笑起来。


    好好玩啊。


    白清语一手挂着书包,一手抱着崽子上岸,手机没电了,但幸好他喜欢带现金。


    两人裤子是湿的,脸上有泥,头发里有沙子,只有四只茶色的眼睛干干净净不染尘埃。白清语怕坐脏椅子,和白小茶一起蹲在角落里装蘑菇,并悄悄交流晚上的菜谱。


    “唉?今天外卖配送怎么要一个半小时?现在也不是高峰期了。”


    “没外卖员啊,听说今天好多外卖员都接寻人启事的单去了。”


    “找谁啊?”


    “不清楚,可能是富豪丢了猫。”两个年轻人一边交流一边下了车。


    “到站了,茶宝下车。”白清语抱着茶宝,高高兴兴地规划,“我们也煮花甲粉和爆炒螺丝,加一点小米辣。”


    据他观察,贺任沅是能吃一点辣的,他刚来贺家时,桌上有辣味的菜色,后来估计是照顾到小孩子不能吃辣,贺任沅也全吃清淡的了。


    “你叔叔肯定会开心。”


    话音刚落,还没走两步,迎面就撞上焦急的管家。


    “清语?茶宝!你们终于回来了!”管家险些不敢认,确定了之后立刻打电话给贺任沅,“少爷,他们回家了,都没事。”


    “你们去哪了?怎么弄得这一身?”


    “去海边了。”白清语抿了下唇 ,灯火通明的别墅,仿佛海上的灯塔一般亮着等待船只靠岸。他后知后觉,他和茶宝好像让管家担心了。


    从前他们在武夷山,邓伯知道他的身份,他兴起了抱着茶宝进山一天一夜,也不是每回都提前告知邓伯。神仙来无影去无踪,邓伯从来不过问。


    “对不起,手机没电关机了。”


    “说什么对不起,没事没事,就是少爷急坏了。”


    一辆车刹住在马路边,贺任沅从车上下来,甩上车门,大步走向白清语,高大的身影气势逼人。


    白清语见状不妙,少爷眼神好凶,眼眶好红,他机智地先放下小崽子。白小茶迫不及待拖着书包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书包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水渍。


    贺任沅没走到白清语身前,小腿就被茶宝抱住。


    白小茶拉开书包,就像贺任沅在黄山拉开满是零食的登山包一样,他有模有样地模仿:“都送给老板叔叔。”


    贺任沅看见满书包的螺,就知道他们放学后去干啥了,两个人脏兮兮的,竟然没有一个路人认出来。


    白小茶:“老板叔叔,你高兴吗?”


    贺任沅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高兴。”


    白猫捉老鼠捉成灰猫了,还知道把老鼠带回家给他吃,他当然高兴。


    他都快找疯了看见两人当然该高兴。


    这对父子身上就应该一人装一个锁死的定位器!上天入地都给他戴着!


    钱留不住茶神,那爱行不行?


    贺任沅承认了,破防了,他就是想向茶神许愿,向白清语索取感情,他只是一介凡人,逃脱不了七情六欲。


    那咋了?


    贺任沅在数秒内平复心情,承认他喜欢白清语就像喜欢喝茶一样正常。


    “海螺让刘姐去炒,你们俩去洗澡换衣服。”


    贺任沅安排下去,“我给茶宝洗澡,你赶紧把自己洗干净。”


    白清语:“哦。”看贺任沅的表情,好像没事了?


    半小时后,白清语和茶宝都洗得香香的,在楼下汇合。


    沉浸式挖螺挖到天黑,肚子早就饿了。一闻到爆炒花蛤的香气,白小茶肚子就咕噜叫了一声。


    “爸爸,好香。”


    “因为是宝宝亲手挖的螺。”白清语指着桌上几盘菜,其中两盘有红辣椒的挪到贺任沅面前,“这两盘是少爷的,茶宝不能吃。”


    白小茶已经吃了一口大米饭,鼓着脸颊道:“我不吃。”


    半小时前,贺任沅胃里像塞了石头一样沉重,此时面对两盘茶神挖的天价螺,失去一切脾气。


    挺香的。


    先吃再说。


    一家三口吃迟来的晚饭,其他人都默默回房。


    贺任沅心不在焉地夹起一个芝麻螺,送进嘴里差点崩掉牙齿。


    靠。


    他连忙吐出来,原来是一个以假乱真的石头。


    白清语:“是茶宝捡的。”


    白小茶舔一舔花蛤外壳里的汤汁,再咽一口大米饭,习惯当复读机:“是宝宝捡的。”


    贺任沅:“谢谢茶宝。”


    他暂时放下筷子,道:“今天我想明白一件事。”


    白清语:“什么?”


    贺任沅:“你救过我的命,但你忘记了。”


    白清语想也不想否认:“不可能,我连在山崖掉下来的纸尿裤都记得,为什么同一地点你掉下来我会忘记?难道你连纸尿裤都不如?”


    贺任沅深吸一口气,又来了,油盐不进。


    “那就是你的事了。”


    贺任沅开诚布公:“我决定对你以身相许。”


    茶宝在场,他没有隐瞒,他正大光明追求,茶宝以后没有理由恨他。


    他不是没想过润物细无声的追求方式,但以白清语的榆木脑袋,估计永远开不了窍。


    白清语久久地愣住,好似听到了天方夜谭,“什么意思?”


    贺任沅:“意思是,我这个人、我的感情、我的财富,都送给你。”


    白清语没说话,和贺任沅大眼瞪小眼。


    沉迷干饭的白小茶听到关键词,大孝子立刻替爸爸问:“老板叔叔,是免费的吗?”


    贺任沅眼里浮起笑意:“嗯,免费,白送,倒贴。”


    白小茶点头:“爸爸,可以要。”


    白清语:“宝宝,有些东西免费的也不能要。”


    他憋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词:“你这是碰瓷茶神!”


    贺任沅:“就是碰了,怎么了?”


    白清语:“……”律师都这样吗?


    第37章


    贺任沅给茶宝安排了一个有效屏蔽大人谈话的炸鸡腿。


    茶宝拿到炸鸡腿,脆皮咬得嘎吱嘎吱,焦香的面包糠簌簌掉在盘子里,他一边咬鸡腿,一边捡面包糠塞进嘴里,不放过一点,打仗一样忙得要命。


    贺任沅看着受惊的白清语,心道,如果他不挑明,能在这笨蛋身上占多少便宜,但占便宜是一时的,没有意义。


    “在法律上我不能强迫你领证,我也不会道德沦丧强吻你,你没什么可紧张的。”


    白清语闻言,深以为然,神明走到哪,信徒都有一堆,每年祭茶神的时候,更是听过无数茶农的虔诚发言,什么愿意一辈子追随他,什么要给他建造惊艳寰宇的茶神殿,几百年花样可多了。


    像贺任沅这样的,泯然众人,不用如临大敌。凝滞的手指动起来,把辣螺递到嘴边吸了一口,加了小米椒的,微辣,他嘶地吸了一口气,嘴唇红艳艳的,似神若妖。


    贺任沅哑声道:“这世界上变态很多。”


    白清语被辣到了,擦了下嘴巴,茶水仿佛要从眼眶里涌出来,没被吻住等于暴殄天物。


    贺任沅:“你这样的容貌,如果没有一个实力强悍的追求者挡在前面,让其他人望而生畏,将会有很多人自不量力飞蛾扑火,打扰你和茶宝的正常生活。”


    “论身高容貌、感情纯度、地位财力,我的综合实力可以担任这一要职。”


    贺任沅仿佛回到初出茅庐时,遇到愿意出高额律师费的委托人,必须尽力争取。


    白清语:“你在面试吗?”


    贺任沅:“也可以算。”


    白清语:“我不能录用你,但我可以聘请你当我和茶宝的律师。”


    贺任沅:“嗯?”


    白清语:“比如我和茶宝要是被警察抓走了,不见到我的律师,我不会开口说话。”


    贺任沅:“保释这个功能家属也能实现。”


    白清语忽略他的话:“还有就是,有人质疑我的容貌变化,我的律师要帮我解释,你说话比较有信服力。每个月给你开一万工资可以吗?你从我的工资里扣除。”


    贺任沅:“……”每月还得给你发两万是吧。


    “我转行了,只做免费代理。”


    白清语:“好吧。”那就白嫖。


    贺任沅转移话题:“今天在家里安装了一个充气城堡,小孩子应该都喜欢,等茶宝吃饱了你带他去玩玩。”


    白清语早就注意到了,他上次路过一个类似的充气城堡,玩一次居然要五十,太贵了,他和茶宝都不舍得玩。


    在家里玩就免费。


    白清语期待地撑着下巴看贺任沅和白小茶吃饭,一大一小的动作竟然十分同步,茶宝吃得大口,贺任沅吃得优雅,导致进食频率也一样。


    白清语一向吃得少,半碗饭就饱了。他打开手机,打开同城论坛,看看有没有二手鹅,却看见一栋回复很多的高楼。


    点进去一看,愣了。


    贺任沅在前几个小时居然发动了一场浩大的寻人,因为时薪太高,外卖员都跑去找茶宝了。


    而外卖员熟悉地形,有电动车,也是最合适的人选,最后找了一个多小时,一人结算了两百。


    高楼里面的人都在期盼,土豪啥时候派发其他任务。


    白清语沉默良久,认真道:“不要浪费钱。”


    贺任沅:“你知道了?”


    白清语:“如果我想走,你找不到,坏人也奈何不了我和茶宝,我们不会遇到危险,只可能是遇到好玩的被绊住了脚步。”


    白清语有些残忍地说:“我没有跟谁报备行程的习惯。”


    贺任沅完全端不起雇主的架子,只能像老婆在外面鬼混自己在家洗衣服的窝囊男人一样道:“我明白了。”


    茶宝放下勺子,擦了擦嘴巴:“爸爸,我吃饱了。”


    贺任沅站起来收拾碗筷:“去充气城堡玩吧,叔叔去洗碗。”


    白清语看着贺任沅任劳任怨的低落背影,怎么感觉贺任沅变脆弱了?


    他抱着茶宝去充气城堡,一起在上面玩了两趟滑滑梯,随后让他自己玩一会儿,他则端了一盆水和一个小板凳,在城堡边坐下来,一边照看孩子一边洗茶宝的书包。


    那书包带着海鲜的腥味,被泥水糊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白清语握着刷子,打上很多肥皂,使劲刷刷。


    明天上学还要用。


    贺任沅把碗放进洗碗机,一收脆弱之态,面色镇定地掏出白清语的手机,往里面下载了一个定位小程序,随后把手机放回原位。


    他不会随时去看白清语在哪,只希望打不通电话时能用上。


    贺任沅定了定神,站在城堡后面看见茶宝从滑梯上下来,语气十分正义地说:“我怕你丢了手机,给你安装了一个定位程序,我可以查看。”


    白清语头也不抬,道:“好。”


    贺任沅赌对了,果然,茶神的观念与众不同,不会计较这种小事。


    等等?哪来的刷鞋子的声音?


    他走出来,赫然看见白清语在吭哧吭哧刷书包。


    这玩意儿还要洗干净给茶宝用?


    贺任沅后悔自己没有先见之明把书包扔了,此刻只能包容地说:“我来洗。”


    白清语:“你有洁癖,我自己洗。”


    贺任沅呼唤茶宝,道:“茶宝,要不要爸爸陪你玩?”


    白小茶:“要!”


    贺任沅夺过白清语手里的刷子:“去吧。”


    白清语心想他给贺任沅洗过衣服,弄脏书包的螺贺任沅也吃了,所以贺任沅帮他刷个书包是没问题的吧?


    白清语脱了鞋子,钻进城堡里,从软软的滑梯底部接住茶宝,捂住他的眼睛:“你被坏人抓住了!”


    白小茶:“宝宝被坏人抓住了!”


    白清语:“谁来救你?”


    白小茶:“爸爸救我!”


    白清语:“坏人被爸爸打跑了!”


    城堡里传来仙乐般的欢声笑语,蹲在城堡外面刷书包的少爷也露出了微笑。


    白清语和白小茶幼稚地玩耍,从他真心实意的笑声可以听出,生一个小崽子玩玩这件事有据可依。


    咚咚咚——


    手机出厂自带的铃声响起,白清语放开小崽子,“我的手机响了?”


    贺任沅擦了擦手,帮他把手机拿过来。


    “谢谢,哦,是邓伯。”


    “是邓爷爷!”白小茶复读。


    白清语让茶宝坐在他怀里玩小球球,然后打开了免提外放。


    “喂,邓伯。”


    邓伯先跟茶宝打了声招呼,“爷爷给茶宝寄了地瓜干,明天就能收到噢!”


    白小茶:“谢谢爷爷,宝宝最喜欢地瓜干!”


    贺任沅听出了他们语气里的亲昵,不禁有些羡慕,他把书包内外翻过来,用了一些洗洁精去腥味继续刷。


    他什么时候也能跟白清语变成一家人?贺任沅自我安慰道,已经有进步了,世界上还有谁像他一样被茶神接纳得知他的秘密?


    邓伯:“爷爷今天要讲一个关于茶神的故事,茶宝先不用听,清语你听好咯。”


    贺任沅:“……”哦,邓伯也知道。


    白清语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磕开了给茶宝吃瓜子仁:“邓伯你说。”


    邓伯语气适时沧桑,证明这并不是一个欢乐的故事:“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代茶神在人间找了一个夫婿,是一个家道中落的清贫书生。书生空有才华,却屡考不中,后来有人指点他要给主考官送银子,你的试卷才会入他的眼。”


    “但是书生没有钱,一筹莫展,这时茶神偷偷剪了一点头发,变成茶叶,卖给达官贵人换来了银子。书生觉得钱财来路不明,十分担忧,在他的逼问下,茶神坦明了自己的身份。”


    “书生用银子敲开了官场之路,然而朝中乌烟瘴气,要使银子的地方多的很,他捉襟见肘,便得回去求茶神卖头发,然而茶神的禁制是不能买卖茶叶与民争利,一旦交易,神力就会愈来愈虚。”


    “书生每每都说,这是最后一次,茶神也总是心软不忍夫君为难,于是身体越来越虚弱。朝中最大的官员喜好茶叶,丧心病狂的书生为了献上茶叶,把神力微弱的茶神困在后院,专门剪他的头发,只为自己平步青云。”


    “后来茶神怀孕了,继续交易茶叶,会保不住腹中胎儿,茶神苦苦哀求书生,然而书生已经彻底变了个人,失去骨肉也在所不惜。他说他马上就要当上尚书,到时候茶神就是尚书夫人,一生一世荣华富贵白首不离。”


    “生死关头,有个仆人不忍,偷偷解开了困住茶神的锁链,茶神终于醒悟,为杀书生,自毁神胎凝聚神力,一柄长剑剖腹放血,让他尝尽生生流血而死的痛楚。”


    这个仆人就是邓伯的祖上,后来代代成为在人间的接引者。


    这个故事每一代接引者都要讲给茶神听,让涉足人间的茶神不要被男人骗了。


    邓伯戴着老花镜翻着残缺的古书,费力辨认,有一大段文字因为保存不当糊了,下次晒晒再看。下回白清语回来,让他帮忙抄写一本新的。


    “哦,末尾还有一句茶神语录——宁我先负人,不可让人负我!这个是故事重点!”


    “男人都靠不住,你的身份一定要保密。”


    “嗯。”


    白清语被故事里的茶神遭遇弄得两眼通红,他的祖先好惨啊。祖先没有留下渣男基因的孩子,后来估计是自断树枝培育的小茶神。


    所以自己肯定也是无性繁殖啦,这是优良传统。


    邓伯:“有些人长得人模狗样,但一肚子坏水。”


    白清语:“嗯。”


    人模狗样.但刷书包的贺任沅:“……”


    邓伯:“就跟那书生似的,肚子里比别人多装了几年墨水,负心多是读书人,变心很快!”


    白清语同仇敌忾:“是这样的。”


    人模狗样.学历很高.但刷书包的贺任沅:“……”


    邓伯:“咱要举一反三,不仅穷书生不能要,富二代书生更要警惕,没有真心的。”


    白清语磕了一个瓜子给白小茶:“对噢。”


    人模狗样.学历很高.富二代.但刷书包的贺任沅:“……”


    他不禁想起一些苦情剧里,一边洗衣服一边被公公嫌弃、男人还帮腔的苦命儿媳。


    贺任沅闷不吭声继续刷书包,明天孩子上学要用。


    ————————


    获得线索:古书*1


    第38章


    翌日,九点半,白清语携着幼崽出现在幼儿园门口。


    他一出现,便围着许多小朋友,用简单又真挚的词汇赞美他,问他墨绿色的假发能不能借给他戴,因为实在太好看了。


    白清语照例回答他们:“不行噢。”


    小朋友们应声倒地。


    白清语眉眼弯弯地想,他这一生经历各种各样的表白,他的心早就跟城墙一样厚了,对于贺任沅的追求有足够的防御能力。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鸣笛,缓缓地从车辆入口驶进幼儿园。


    一个大朋友惊叹:“园长的雅迪变奥迪了!”


    白清语闻声看去,的确,之前园长都开小电驴上班,据说幼儿园入不敷出,租金太贵把车卖了。


    看来园长又发财了,连带着幼儿园的伙食也在提升,好多家长喜出望外,本来还怕幼儿园效益不好克扣伙食,担心孩子吃不好。


    茶宝每次跟白清语汇报食物,必然有鸡有虾,好多新鲜菜色。一个月三千块钱也吃太好了。


    白清语听见家长们讨论,说现在孩子都爱吃饭了。


    白清语看见园长过来,萌生一个想法,跟他打招呼:“园长,你的雅迪卖不卖二手?”


    如果他学会了电动车,短途路程就可以带着茶宝兜着风去了。


    园长看着孩子们进去:“呃,卖掉了。”


    “好吧。”白清语拍拍茶宝的肩膀,“进去上学吧,吃完两顿就来接你。”


    进去一顿,中午一顿,吃完就接出来去赶海。


    白小茶知道下午要去海边,干饭的速度都加快了。


    红烧狮子头软软糯糯,咬一口配一口米饭,再喝一口玉米排骨汤,炫完了狮子头,把玉米捞起来啃,啃光每一粒玉米,包括尾巴尖上不饱满的小玉米粒。


    扔掉玉米梗之前,又挨着用嘴巴巡逻一圈,邓爷爷说上面的玉米胚芽有营养,要吃。


    今天还有螃蟹噢。


    “茶宝吃慢一些。”老师温馨提示,“今天吃得太快了不消化。”


    “好噢。”白小茶应了等于没应,在书包里寻找两秒,拿了最小的勺子,挖螃蟹的蟹黄正好。


    两口一只螃蟹,再把螃蟹脚扯下来吸一吸,他有些力气,八只蟹腿毫不费力。


    今天的饭后水果是水灵灵的巨峰大葡萄。


    白小茶握在手里,显得葡萄巨大一颗,他咬破一点皮,一挤,甜甜的大葡萄跑进嘴里。


    太甜了,葡萄汁流进喉咙,被齁到了,白小茶吐出葡萄,连咳了几下。


    “啊,葡萄太甜了!”


    “不是葡萄宝宝的错。”


    白小茶反手把葡萄又塞进嘴里,这次做好了准备,没有被甜到。


    最后,他抽了一张纸擦擦嘴,“老师,宝宝吃饱了!”


    负责给孩子拍吃饭视频的老师把小片段发到家长群里,然后把茶宝二十分钟全干饭过程发给园长。


    “要不要再吃一个狮子头?今天吃得太快了。”园长一看时长,觉得茶宝还能吃。


    白小茶坐在儿童饭桌上,脸蛋微微端重,复读道:“园长伯伯,宝宝吃饱——饱——的了。”


    园长不小心和那双茶色的圆溜溜的眼睛对上,仿佛能看透一切般的清澈,这不是普通小孩——


    从上次有舅舅替他反击碰瓷就知道了。


    茶宝看似软萌,但园长心里有股预感:被茶宝拒绝的事情,没人能强迫他干。


    他是太惧怕茶宝舅舅的手段了么,竟然连带着对一岁小孩也诚惶诚恐。


    [今天的吃播视频发完就不发了。]


    园长这几天不知道第几次想,可是当他把视频更新到某音短视频账号“园长妈妈”上时,瞬间涌进来的观看人数和剧烈增长的评论,又让他犹豫起来。


    [我只是更新自己幼儿园孩子吃饭的视频而已,又不是做错事,打赏收入我还拿给全体孩子改善伙食了。]


    茶宝舅舅不会发现的,明天就更新别的孩子。


    但是更新别的孩子吃饭,流量远远不如茶宝,首先他吃得香,其次他吃得多,最重要的是他长得符合所有赛博姨姨的喜欢,评论特别多,粉丝还在快速增涨。


    [宝宝又准点开饭了!牛马姨姨也从工位上下来吃午饭,准时收看。]


    [姨姨今天好累,看见宝宝一说“宝宝开动了”就感觉不累了。]


    [谁懂啊,他真的好乖,吃饭前一句宝宝开动了,吃完了一句宝宝吃饱了,命都给你。]


    [红烧狮子头香香,宝宝多吃点,玉米棒子香香,宝宝多吃点……]


    [想辞职去你家幼儿园当阿姨,收吗?]


    [国家欠我一个宝宝!给我欧泡!给我宝宝!]


    [每天啃着馒头看宝宝。]


    [今天怎么只吃了二十分钟?宝宝能吃饱了?]


    [虽然二十分钟,但吃了一个大肉丸子、一碗米饭、一碗汤、两只螃蟹,一盘葡萄,今天吃得快,为什么呢宝宝?]


    [为了吃播效果给这么小的孩子吃两只螃蟹,是不是有点过了?上次给宝宝吃甘蔗我就觉得不太妥当了。]


    [爷爷给你打赏了,@园长妈妈,明天伙食也要好一点。]


    [奶奶可以做饭送给宝宝吗?]


    [被葡萄齁到的宝宝也太可爱了,到底有多甜。]


    @园长妈妈回复了该条评论:巨峰葡萄线下提货卡小黄车里有噢,宝宝亲测的甜!


    视频更新完的半小时内,光是葡萄的链接就卖出了两千单。


    挂在视频下方的小黄车,里面的产品琳琅满目,有同款干饭勺子、同款盘子、儿童安全座椅、儿童面霜……每一个销量都很牛。


    园长看了看数据,幼儿园行情不太好后,他就想着做萌娃账号,但一直没有起色,直到茶宝这个天赐的宝宝出现,第一条吃播视频就火出圈了。


    茶宝爸爸不大会用手机,也不刷短视频,茶宝舅舅是个大忙人,应该也不会刷。


    再等等,等他再赚一辆奥迪,再跟茶宝爸爸分成。


    白清语在外面闲逛一会儿,买了一个红色塑料桶和一个钳子,随后就去接茶宝。


    “茶宝,今天我们有桶了。”


    白小茶抱了抱桶,比他人还大,抱起来就看不见路了,果断放下,道:“爸爸用桶,宝宝用书包。”


    今天会有更多小海鲜!


    白清语一愣,不是,宝宝你的书包真的一点知识都不装啊。


    知识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老板叔叔刷得挺累的。昨晚刷得很用力才刷干净。


    他给茶宝买的这个书包五十块呢,多刷几次要烂了,幼儿园都读不完。


    嗯?那边商店里卖的什么?


    白清语眼睛一亮:“宝宝,我们再买一个书包。”


    只见校门口的小商店,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个果冻包,是用pvc软壳做成透明书包的样子,里面装着十几个不同口味的果冻。


    买书包还送果冻,而且只要三十块!


    这个软壳书包又轻又容易清洗,是最适合茶宝的书包。


    白清语买了下来,把果冻倒进原来的书包,把透明书包给茶宝背上,“出发。”


    ……


    下午两点,贺任沅从公司出发,有了昨天的惊吓,今天他忍不住想准时去接茶宝和白清语。


    他提早到,幼儿园还没下课,有心想进去看看茶宝的上课模样,却被保安告知:白清语已经把孩子接走了。


    贺任沅慌了一瞬,打开定位程序,看见两个小红点在一片海滩上移动。


    哦,不是逃离,是逃课。


    今天的风浪比较大,天色较阴沉,白清语来到昨天赶海的地方,换了一处礁石滩。


    这里靠近大海,海浪声哗哗作响,礁石群处处是退潮后的水坑。


    “爸爸,蓝色大螃蟹!”白小茶指着缝隙里露出来的螃蟹腿道。


    白清语用钳子把螃蟹夹出来,茶宝打开透明书包,哐当,螃蟹掉进去。


    白小茶隔着透明书包触碰了一下,快活地说:“爸爸,我今天吃了两只大螃蟹。”


    白清语惊奇:“幼儿园伙食这么好啊。那这一只给谁吃?”


    白小茶:“给爸爸吃。”


    “谢谢茶宝,晚上炖个兰花蟹冬瓜汤,和老板叔叔一起吃。”


    “老板叔叔!”


    直到白小茶叫了第二声,白清语才反应过来,扭头一看,海边霍然出现一个贺任沅。


    “你不用上班吗?”


    贺任沅觉得某个茶神也是恃宠而骄了,领着三万的工资摸鱼,倒问起来老板上不上班。


    “我也想摸鱼。”


    白清语笑起来:“风浪越高,渔获越多,今天一定比昨天多。”


    贺任沅看着白清语颤巍巍站在水坑边,只觉得心脏突突跳,他捂住心口:“能不能去安全的地方?”


    白清语讶异道:“你害怕?还是你心脏不好?”


    贺任沅:“……”


    白清语看了一眼波涛汹涌的大海,理解了人类的脆弱,“你站远一些,我和茶宝不怕掉进水里,我们会浮起来,还会游泳。”


    贺任沅猛地想起教白清语游泳的梦境,想起梦中缠绕着他们的水草,既然白清语真的有一头水草般的长发,那么这个梦一定是真的。


    大雾之后,他和白清语一定还去了别的地方。


    贺任沅:“你们茶神有没有神仙洞府?”


    白清语警惕地看着他:“我是不会带凡人进去的。”


    “那就是有。”贺任沅直白地说,“你救了我,还带我进去过,我在里面教会你这个旱鸭子游泳。”


    “我失忆过,这都是我断断续续想起来的,你也一定失忆了。”


    [不符合你认知的事情就是洗脑。]白清语想起一句话,淡然道:“你想给我洗脑?”


    他见过贺任沅的本事,很会说瞎话,“碰瓷还越编越真了。”


    “……”贺任沅被他气得心脏疼,脑壳痛。


    “爸爸,宝宝也要。”茶宝看着爸爸站在近七十度的陡坡上,觉得很酷。


    白清语看了一眼贺任沅,得意道:“爸爸教你。”


    他把茶宝的鞋子脱掉,托着他的屁股让他四爪都贴在礁石上。


    “想象自己脚下长出了树根,像藤壶宝宝一样吸住石头。”白清语调整了茶宝的脚丫,“脚趾头用力抓地。”


    白小茶太小了,肚子里的神力不太会用,须得慢慢教。


    “好了,爸爸松手,宝宝也松开手。”


    白小茶慢吞吞松开按住石头上的手掌,弯着腰慢慢起来,真的吸住了!


    他站在一米多高的大陡坡上,仿佛一块风动石,小风一吹就能滚下来,看得凡人贺任沅心惊胆战。


    偏偏白清语还要投来一些难以言喻的视线。


    贺任沅觉得茶神看他像在看废物。


    海边不是一个适合追求茶神的地方。


    白清语放下茶宝就去挖螺,父子俩一人一处各不相干。


    白小茶还是太嫩了,坚持了一会儿就改成三只爪接地,一只手抠螺。


    芝麻螺簌簌掉下来。


    “老板叔叔,接住噢。”


    贺任沅只能一边盯着茶宝,一边捡螺放进透明书包里,里面还有海星、兰花蟹、五颜六色的。白清语心大,他自认凡人,没办法不盯着,也去露一手摸鱼的本领。


    “老天爷!这是谁家小孩,这也太危险了!”


    “那个大个子,还不快赶紧抱下来!”


    白小茶瞪圆眼睛,唔,有不认识的奶奶来了,身体一轻,被老板叔叔抱了下去。


    热心市民奶奶手指颤抖地指着贺任沅:“我看了心脏都要吓出来了!为了一口吃的不要命了!”


    贺任沅:“嗯。”他的心脏也一直吓着。


    她低头一看,孩子又那么可爱,更觉得怒火中烧:“你还嗯!你怎么当爹的?”


    “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不要可以送去福利院,随便你扔派出所门口,哪怕扔垃圾桶里环卫工都会看一眼报警。”


    白清语闻言急匆匆赶过来,把茶宝接过来:“是我——”


    然而白清语和茶宝两人加在一起,就是大号乖宝宝和小号乖宝宝的区别,只有贺任沅一副桀骜不驯冷漠无情的气质。


    罪魁祸首是谁?该骂谁不用说了吧?


    猎猎海风中,贺任沅被正义市民指着鼻子痛斥了十分钟。


    白清语捂住茶宝的耳朵瑟瑟发抖。


    世界如此美妙,茶神和茶神幼崽都想探险、不,探索,没想到会让人如此担心。


    他看着骂不还口的贺任沅,眼里一阵明暗交错。


    他好像发现贺任沅和其他追随者的区别了。


    ————————


    贺总,这一顿骂值得。


    茶宝的痛包!茶宝会转学。


    第39章


    贺任沅穿着最靓的西装,挨着最狠的骂,发着最诚恳的誓:“一定没有下次了,谢谢您。”


    世人(包括他爸)遮遮掩掩,唯有阿姨直白地肯定了十分钟他是茶宝的爸爸。


    这无疑是对他这一段时间工作的认可,被骂爽了。


    等热心奶奶走后,他偏头看见老实模样的茶神,低声教妻:“都听见了吧?”


    白清语点头。


    贺任沅:“这里不是无人区,施展绝技还是要注意一点,茶宝,跟叔叔挖花蛤吧。”


    贺任沅把茶宝的海鲜痛包挂在小臂上,抱上他越过一滩水洼。


    白小茶坐在老板叔叔胳膊上,道:“老板叔叔刚才怎么了?”


    贺任沅:“因为穿的衣服不适合挖海鲜,挨骂了。”


    白小茶:“叔叔你在笑吗?”


    贺任沅盯着茶宝,心里暗爽也能被这么个小崽子看出来?


    “不是因为挨骂高兴,因为奶奶骂我是关心我。”


    “噢。”


    贺任沅先是帮茶宝把他的书包装满各种海鲜,然后去帮白清语填他的大塑料桶。


    白小茶:“爸爸什么时候填满?”


    贺任沅把小崽子虚放进去:“满了。”


    白清语:“宝宝是最大只的小海鲜。”


    白小茶两只馒头似的脚丫吊在半空,怕踩到其他小海鲜:“是噢!”


    渐渐的,赶海不是纯粹的赶海了,爸爸和叔叔陪着茶宝在沙滩上挖洞,玩寻宝游戏。


    划定一个圈,茶宝把花蛤埋在沙子里,让爸爸去挖。


    白清语指着一处凸起:“我猜在这里。”


    白小茶去挖了挖,摊开手:“没有噢爸爸。”


    贺任沅:“我觉得在这里。”


    白小茶跑过去蹲下又挖了一手沙子:“没有噢叔叔。”


    猜了好几轮都没有找到花蛤,白小茶揭晓答案:“在这儿哦!”


    他挖了又挖还是没有,花蛤去哪里了?


    白清语:“花蛤宝宝逃走了。”


    白小茶:“花蛤宝宝跑得好快。”


    白清语干脆不嫌沙子湿,坐下来,把茶宝的书包拿过来:“休息一会儿,我们来吃果冻。”


    这个果冻包包买得太值了。


    白小茶立即一屁股挨着爸爸坐下,巴巴等着,果冻是一种茶宝不能自主进食的食物,因为他撕不开。


    白清语撕开一枚草莓味的果冻,递给他:“草莓味的。少爷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贺任沅已经很久没有吃这种小颗的果冻,他目光在包里晃一圈:“红茶味的。”


    “有红茶味的么?”白清语在包里找了一圈,挨个把红红绿绿的果冻拿出来看,“没有。”


    贺任沅:“那绿茶味的。”


    白清语把果冻倒出来找:“只有芒果、葡萄、酸奶、橘子,什么茶都没有,白茶没有、乌龙茶也没有。”


    白小茶:“宝宝可以帮助——”


    白清语捏住他的嘴巴:“你不可以帮助。”


    白小茶:“那爸爸帮助老板叔叔吧。”


    贺任沅好整以暇地看着白清语。


    白清语趁机教育宝宝:“叔叔这样的,就是挑食,不是一个好榜样。”


    不挑食的茶宝推了一粒青绿色的果冻过去,用没办法的语气道:“老板叔叔,你吃葡萄味的吧。”


    贺任沅淡定地拾起来,揭开膜吃了,招式频出:“茶宝好像挺喜欢水洼,明天周六,你可以带茶宝去楼上游泳,我买了泳衣、泳镜、浮水板、游泳圈、小黄鸭橡皮船。”


    听起来已经改造成儿童水上乐园了。


    白清语有点心动:“好。”


    白小茶:“爸爸,游泳是什么?”


    白清语:“像小鸭子在水里游,爸爸教一下你就会了。”


    贺任沅:“刚才不是说你和茶宝都会游泳?你不是说茶神天生就会吗?”


    白清语一愣,很快找到自洽的逻辑:“茶宝只是需要我点拨一下。”


    “是么?”贺任沅不置可否。只要茶宝不是一放在水里就会游,那么就能证明白清语的游泳是人类教的,到时候看他怎么嘴硬。


    想要恢复记忆,首先得白清语承认自己失忆,茶神的办法总比自己多。


    白清语浑然不知贺少城府深沉,美滋滋畅想明天的游泳。


    他要把头发变出来。


    柿子一般红的夕阳渐渐坠入海平面,晚霞大面积地铺开,给每个人的脸蛋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两个大人中间坐着一个小孩,忽然很有默契地看起夕阳,一时没人说话。


    白小茶看夕阳要配点橘色的果冻,他舔一舔滑溜的果冻面,正要一口含住,突然被人认出来。


    “宝宝,你是超级网红干饭宝宝吗?”一对情侣路过,兴奋地喊叫,转目一看旁边的两个颜值超高的大人,声音突然弱了下来。


    “你们全家颜值都这么高?”


    在网友视角看来,茶宝的父母没有出镜,大多是因为颜值没有茶宝高。


    粉丝张大着嘴巴看着白清语,幸好是没出镜,不然吸引的就不是干饭粉,而是一堆喊哥哥的颜粉了。


    白清语和茶宝对视一眼,都有些懵逼。


    贺任沅一听“网红”两个字,便意识到茶宝的视频一定是被谁传到网络上去了,加上“超级”二字,说明不是随手一拍的红法,是有人经营的账号。


    他站起来,对想要拍照的粉丝说抱歉,不太方便。


    情侣粉倒也没强求,恋恋不舍地看了茶宝好几眼:“好可爱好可爱!眼睛比视频里更好看,能不能看完宝宝吃果冻让我满足一下!”


    茶宝一口含住果冻,嚼了嚼,吞下去,顺滑地不可思议。


    “我满足了,谢谢宝宝。”


    白小茶挠挠脸蛋,靠在爸爸身上,漂亮姐姐好奇怪的要求啊。


    “再见哦姐姐。”


    “再见再见,姨姨明天准时等你干饭。”


    贺任沅眉头拧着,掏出手机,在网上搜索“超级网红干饭宝宝”,出来了几个萌娃吃饭的视频,其中一个封面赫然是茶宝。


    他循着链接找到账号,发现是一个百万粉某音号,叫@园长妈妈,从茶宝进幼儿园第一天就开始发视频,间接插几个别的孩子,主要是茶宝,一天吃三顿都发。


    他点进其中一个视频,在看见小黄车里一大串母婴产品带货时脸色唰地黑了。


    他知道账号主人是谁了。


    贺任沅立刻打了一个电话,联系一个侵权律师先去找幼儿园的园长。


    他把账号给白清语看:“园长拍了茶宝的吃饭视频引流带货。”


    白清语不大明白:“什么意思?”


    贺任沅不知道怎么跟茶神解释现在风靡全球的带货模式,道:“就是网友看了吃茶宝吃饭,很喜欢他,就想拥有同款食物、工具。粉丝越来越多,购买力越来越强,就什么产品都有人买单了。”


    白清语:“就跟我看园长的小电动车,很喜欢,也想买一样。”


    园长的小电动车装扮过,很可爱。


    贺任沅:“是的,且不提侵权问题,如果选品没做好,粉丝买到了劣质产品,回头就会来骂茶宝。”


    他不信以园长的能力,能做好什么选品,早晚都会翻车。


    比起钱财问题,他更在意这个。


    白清语皱眉:“意思是茶宝无缘无故就会在互联网挨骂?这个账号能让园长删除吗?”


    茶宝倒是有提过吃饭拍视频的事,不过白清语以为是每次给他手机里发的那些,没想到竟然发在网上。


    贺任沅:“删除是他的基本义务,还要道歉赔偿。”


    白清语听见这句话,顿时安心,“有你当我的律师真好。”


    贺任沅眼眸一深,下次能不能把律师换个什么别的词。


    “先回去吧,我开车来的。”


    两人火速回去把茶宝洗干净塞进被窝里,又赶往茶宝的幼儿园。


    这时候,园长早就滑跪了,连贺任沅找的李律师都不可思议。


    “我一开口他就滑跪,说他知道这是侵权,一开始只是为了支撑幼儿园办下去,他这个幼儿园场地大,租金太贵了。”


    白清语点头:“是附近户外场地最大的。”他给茶宝考察的时候,场地是第一考虑因素,当时伙食还没这么好。


    贺任沅冷笑一声:“我看他是又坏又贪,你带茶宝来面试第一天,他就想用茶宝引流了。”


    白清语想了想:“是哦,他们看见茶宝吃饭的样子才肯收茶宝的。”


    李律师道:“不错,他现在说可以把收益吐出来,放弃办幼儿园,只要让他继续经营账号,跟白清语分成。”


    世界的尽头是带货,园长也是找到自己的新赛道了。


    “想得倒美。”贺任沅冷眼看着园长,“我的要求是注销账号。”


    园长觉得白清语好说话,道:“现在已经有百万粉丝,大家都是真心喜爱茶宝的,注销太可惜了。”


    贺任沅:“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李律师:“我重申一遍茶宝舅舅的要求,一,账号置顶声明一天,一天后销号。二,所有收益如数捐出。这两点,还是看在你确实改善了幼儿园伙食的面子上,否则,我们应该直接在法庭上见的。”


    园长心底一直都很惧怕贺任沅,抱着侥幸心理捞钱,早就知道该趁贺任沅知道之前销号收手,奈何抵不过一个贪字,只能是一场空。他有种这一天终于来了的巨石落地感,做人还是得踏实不能贪心。


    李律师:“没有问题我们就签字吧。”


    园长犯难,小声道:“可是我把钱买了奥迪,刚开一天。”


    李律师:“卖了,差价你补。”


    众所周知,车一落地就贬值,至少要补好几万,园长面如土色,他本来就没有任何现金流了,只有一堆现在没人接手的幼儿园产业负资产:“我现在真的补不起差价,我能不能用家具电器抵,我还有一辆雅迪……”


    不等贺任沅阻止,沉迷二手的白清语就答应了:“可以。”


    贺任沅:“……”


    贺任沅:“行,茶宝不会再来上学,把他的资料全部找出来还我。”


    园长立即感恩戴德地去办公室把茶宝的入学资料找出来:“都在这,都在这,我保证以后一定踏踏实实办幼儿园,等这些孩子毕业了再另谋出路,不再动歪脑筋。”


    贺任沅打眼一扫就看见白清语在家庭状况上填写的“文盲”和“保姆”。


    这么老实,不欺负你欺负谁。


    白清语对这样的处理还是很满意的,他问道:“能不能把收益捐给我老家的乡下小学买营养午餐?”


    贺任沅:“当然可以。”


    白清语弯起眼睛:“茶宝阴差阳错让更多宝宝吃上好饭,就算被骂过一两句,上天也会原谅的。我对你的处理很满意。”


    李律师讶异地看着贺任沅,这样的处理不是贺任沅以前穷追猛打的风格。


    贺任沅道:“这家幼儿园还在办,附近有很多孩子需要择近上学。”


    李律师懂了,幼儿园里的孩子都是弱势群体,把一个园长逼到走投无路,后果不可估量。纵然他伤不到茶宝,但不能不为其他宝宝考虑。


    所以哪怕园长提出用雅迪补奥迪的折价,贺任沅都答应了。


    李律师瞥了一眼贺任沅身边好看的男人,当然,他认为更重要的原因是——白清语喜欢那辆雅迪,估计比贺总的所有车都能看得入眼。


    翌日,白清语果真带着茶宝去楼上的泳池游泳。


    他一进门,就看见贺任沅准备的泳衣,和茶宝一起换上。


    他披散着头发,自己先下水,浮起来,然后从岸上接住茶宝,放在水面。


    “宝宝不要害怕,数一二三就浮起来了。”


    白小茶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就像爸爸一样浮起来,趴着浮,躺着浮。


    “宝宝浮起来了!”


    白清语笑眯眯:“真棒,我就说茶神天生就会嘛。”


    “来,像爸爸一样往前。”


    茶宝:“好——噢?”


    白清语:“嗯?”


    十分钟后,白清语戳戳小崽子的腰,像推小船一样推来推去,不推就不动,他束手无策地挠挠后脑勺,忧心道:“宝宝,你怎么还不会啊?”


    他想起电视上看过的黄金搭档广告,白小茶是不是缺少了让小船跑得更远的元素?要补锌还是要补铁?还是要补维c?


    贺任沅站在岸上,看着愁眉不展的茶神,嗤笑一声,证据确凿,白清语还有什么话狡辩?


    “有你这么教人游泳的?”


    白清语抬眸,看见岸上的贺任沅,理直气壮:“不然呢?”


    白清语找到办法,语气欣喜:“宝宝,你需要一点儿童黄金搭档。”


    贺任沅:“……”


    “买成人补脑的吧。”


    第40章


    “我来教。”贺任沅一下水,就被白清语周边的泳池水迷糊了脑子。


    他定了定神,摒弃杂念,不看白清语,一手托住茶宝的胸前和肚脐部位,另一只手指导他的胳膊和腿标准地划水。


    “现在是蛙泳,像青蛙一样游泳,茶宝见过青蛙怎么跳吗?”


    白清语抱着手臂,半浮在水中,三百六十度环绕贺任沅教学,还帮儿子回答:“见过。”


    贺任沅:“青蛙宝宝的腿是怎么蹬的……对,再来一次。”


    白清语换个角度围观:“可是青蛙宝宝是蝌蚪。”


    茶宝一下子忍不住,忘记动作:“蝌蚪有尾巴,宝宝没有尾巴,游不动。”


    贺任沅闭了闭眼,某个不会教孩子游泳的茶神,一边唱反调,一边像海妖似的绕着他游,长而柔的发丝在水里一会儿缠着他的手臂,一会儿撩过他的后背,他有某时某刻觉得是白清语的手指在撩,在勾引他……这哪个男人受得了。


    “专业教学,无关人员请上岸。”贺任沅发出最后通牒。


    白清语:“我不看怎么知道茶宝是无师自通,还是你教会的。”


    贺任沅忍无可忍,放开茶宝,见他确实好好浮着沉不下去,转身一把抓住白清语的手臂拉近,反拧在身后,两人绑在一起似的往水里沉去,水面没过口鼻的那一刻,贺任沅狠狠吻上那张可恨可怜的唇。


    茶神在水里就像一块浮板,稍稍挣扎就带着贺任沅一起浮起来。


    贺任沅紧紧抱着这块浮板,仿佛要揉进身体里去,在出水那一刻放开他,并看见了一张出水芙蓉般绝艳的脸蛋。他尝到了世界上最正宗的母树大红袍滋味,唯一、限定,武夷山那几棵母树被保护起来了,唯有眼前不懂设防的茶神可以按在水里尝了又尝!


    白清语红着脸蛋,生平第一次被水呛到,咳了两声,眼里仿佛也要出水了。


    贺任沅:“去岸上吗?不然溺水了我还给你人工呼吸。”


    白清语瞪着他:“这是人为溺水!”


    贺任沅:“再来一次。”


    白清语立刻灰溜溜地跑回岸上,水里好危险啊,吓得他心脏扑通扑通跳,双脚踩到岸上了还没好,晕晕乎乎的。


    他坐在岸边,本来双腿垂在水里,被贺任沅瞥来一眼,立刻把脚缩回岸上,仿佛这池水也是贺任沅的帮凶,一点都沾不得。


    贺任沅:“茶宝不要学爸爸,不好好学游泳就会溺水。”


    白清语哼一声,放屁。他看着贺任沅教学,全然不见方才的凶悍,教茶宝时出奇地有耐心,他看着看着,浑然忘记贺任沅的冒犯,甚至感同身受了茶宝的处境。


    他捂住心脏,怎么回事,怎么还能觉得贺任沅也这样教过他?


    不可心软,贺任沅的嘴巴会强吻人,可怕得狠。


    可是……白清语又想起贺任沅在沙滩上替他挨骂时,抿着唇一声不吭的样子,不可一世、挥金如土的大少爷,就这样替他扛下一切。


    也没有那么可恶,是因为自己捣乱贺任沅才忍无可忍。


    接吻也不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比茶宝的果冻好吃……


    他不着边际地想着,等目光再聚焦到泳池里时,茶宝已经学会了狗刨。


    “宝宝太棒了!快游到爸爸这里来!”


    白小茶费力地踢水,朝着爸爸游动。


    贺任沅宛若一只沉默的虎鲸,静静守在他侧边。


    茶宝快游到时,白清语伸出脚,勾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拎出水,“真厉害啊。”


    哗啦,湿淋淋的水花落下来,贺任沅破水而出,摁着岸边一跃而上,坐在白清语旁边。


    白清语后背的长发在地上滴了一滩水,贺任沅伸手一抿,闻了闻,是很浓重的茶味。白清语浑身上下,无论舔哪个地方都会很适宜。


    茶神此时好像已经消化完了这个吻,绷直脚背,让白小茶坐在他脚腕上,一会儿抬高一会儿压低浸没在水里,把茶宝逗得直乐,比任何游乐场的设施都好玩。


    如果是普通人做这个动作,一组下来便会累得气喘吁吁,而茶神的体力毋庸置疑,他的呼吸还没旁边的贺任沅重。


    贺任沅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茶宝身上。


    “你现在又是我的员工了,读舒贺幼儿园是正当福利。茶宝也去试读过,很适应。”


    白清语把茶宝放生,踢踢他的屁股,鼓励他往对面游泳,幽幽道:“你家幼儿园有羊驼想吃他的头发。”


    贺任沅:“……”


    什么叫弄巧成拙,他之前以为茶宝跟小动物有缘,想安排更多食草动物……


    “我保证以后幼儿园不会再出现任何动物。”


    白清语:“那要怎么告诉茶宝,他要转学了?”


    在一个地方干饭久了是有感情的,白清语愿意留住小茶宝这些他或许还不能表达出来的感情。


    贺任沅:“食堂要重新装修,换一个地方干饭。”


    白清语:“这个理由可以!”


    周一早上,白小茶下来吃饭,虽然很晚才上学,但早饭一定要早早吃,一会儿消化掉了就能再吃别的。


    白清语将一个鸭蛋放在贺任沅面前,两个芦丁鸡蛋放在茶宝面前。


    茶宝:“爸爸呢?”


    白清语拿出一个鸡蛋:“爸爸吃鸡蛋。”


    茶宝弯起眼睛:“大家都有自己的蛋!”


    一家三口默契地在桌上磕了一下蛋壳,剥开之后扔进了粥碗里。


    吃完一碗粥,贺任沅遗憾地宣布:“茶宝,你的幼儿园食堂要拆掉了。”


    白小茶啃到一半的猪蹄吐出来,充分说明了他的高度重视:“要拆掉了?”


    贺任沅:“是的,因为食堂太老了,要塌了。”


    白小茶露出天塌了的表情:“宝宝要塌了。”


    贺任沅:“没关系,叔叔安排你去新的幼儿园干饭,就是上次叔叔带你去的那家,不会再有羊驼了。”


    白小茶眼里暗掉的部分又灯泡一样亮起来:“叔叔家的食堂也好吃。”


    贺任沅:“一言为定,今天就上新的幼儿园。”


    白小茶:“可是我还没有跟园长伯伯和周老师说再见。”


    白清语早就猜到儿子的反应:“爸爸带你去说跟老师说再见。”


    贺任沅:“我陪你。”


    白小茶:“那我要送一点东西给老师。”


    他用自己把自己的两个书包都装满了零食:“这个给老师,这个给小朋友。”


    幼儿园门口。


    “园长伯伯,你怎么变成两轮了?”小朋友们一个发问,就会引起一连发问。


    园长苦哈哈牵出他爸的凤凰牌二八大杠,刚到门口就被童言无忌伤到了心,像被一群小记者围着。


    “自行车环保,以后都骑自行车。”


    “这个车邓爷爷也有!”白小茶看见二八大杠,像重逢老友一样激动。


    邓爷爷还会在后座上栓一个篮子,白小茶躺在里面看蓝蓝的天,骑着在村里转悠。


    白清语看着自行车,也露出怀念之色。


    园长战战兢兢:“这个车、您、您也喜欢?”


    所以白清语为什么唯独不喜欢奥迪,他就可以直接还奥迪了。


    白清语摇头:“是茶宝想跟你们说再见。”


    “老师拜拜……”


    “院长伯伯再见。”


    白小茶挨个说了再见,发了临别巧克力,最后又绕到园长面前,“伯伯,你的车真好,我可以坐一下吗?”


    园长点头,他的奥迪都没有被茶宝夸过,突然就对二八大杠释怀了。


    白小茶攀着斜杠够到后座。车后座很宽敞,不像现在的自行车窄窄的几条金属。


    贺任沅扶住车头。


    白小茶:“叔叔,你会骑吗?”


    贺任沅只能硬着头皮抬腿跨过横杠,在幼儿园内部转了一圈。这种自行车没有一定的身高没法用脚刹车。


    茶宝像小年糕一样趴在后座,黏得牢牢的,如果被热心市民看见又是一顿怒斥。


    贺任沅使出毕生稳定性,如果放一盘水在老板叔叔后座,都晃荡不起波澜。


    白清语一看茶宝的样子,就知道小崽子想乡下爷爷了,虽然在城里也有很多爷爷,但是邓伯才是陪伴他最久的。


    他把茶宝抱进怀里,低声道:“宝宝,我们周末回家看爷爷。”


    白小茶:“好——”


    白小茶把剩余巧克力留给老师,白清语帮忙解释:“可以分给家长,由他们决定给不给孩子吃,我带茶宝先走了。”


    园长看着茶宝上车,牵着二八大杠追了两步:“茶宝、茶宝……”


    他从业以来收到的最乖的宝宝,他看着干了几十顿饭的宝宝。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变成了茶宝的事业粉,一门心思就想着运营茶宝账号。


    如果他不贪心,茶宝还能在他这领着大家吃饭。在他幼儿园彻底倒闭之前,还能有一段欢乐时光。


    贺任沅等白清语系好安全带才发动汽车:“你也去新幼儿园看看吧。”


    白清语有些忧心,能进贺任沅公司的员工都是大学生,茶宝跟他们的孩子一起读书,会不会竞争压力很大?


    下车时,白清语发现白小茶背的是果冻书包,里面只有赤裸裸几根勺子,没有笔、没有书本,进园目标非常明确。


    白清语商量道:“宝宝,要不要换一个书包。”


    都是贺任沅的员工,平时接送都会遇到,茶神忽然也有一点面子需求了,难怪人类喜欢面子工程噢。


    白小茶很喜欢果冻书包,“不用了爸爸。”


    白清语:“好吧。”


    他真不应该用透明盒子给白小茶装勺子,这下没法伪装文具盒。


    白清语看了一眼气质出尘的贺任沅,期待地问:“少爷,你车上有书吗?快点给茶宝塞一本伪装一下。”


    贺任沅微微尴尬:“没有。”


    白清语蹙眉:“怎么你也不爱读书?”


    贺任沅:“……”说的好像他应该为茶宝的学渣基因负责一样,讲道理……不想讲理了。


    他转过头,捏住白清语的下巴亲了一下。


    “嗯。不爱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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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吻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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