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狮子亨利和他的前妻的婚变始末,在玛蒂尔达皇后的突击补课中,威廉已经有所了解了,他的前妻是施瓦本地区的策林格公爵之女,和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通过这段婚姻,狮子亨利本可以在施瓦本地区继承一片相当庞大的领土,但这件事无疑损害了腓特烈一世作为施瓦本公爵的利益。
因此在腓特烈一世的强烈要求下,狮子亨利和前妻离婚,现在处于单身状态,但如果狮子亨利一直不再婚,那等他去世之后,他的两个儿子仍会同时继承父母的庞大领地,因此给他撮合一个新的、不会影响他利益的妻子势在必行。
由于狮子亨利是神圣罗马帝国境内最强大的诸侯,腓特烈一世不愿意他在国内和另一个大贵族联姻,因此只能将目光放向国外,思来想去,还有比亨利二世更适合的联姻对象吗,在已经有了四个儿子的情况下,他的女儿几乎不可能继承领地,同时腓特烈一世正寻求和亨利二世缓和关系,在心知肚明亨利二世不会在明面上和他联姻(这无疑会惹怒亚历山大三世)的前提下,让自己信任的盟友和表亲代为联姻,在腓特烈一世看来无疑是一个两全其美的补偿。
再代入亨利二世的视角,他的诉求是在腓特烈一世和亚历山大三世之间走钢丝,那腓特烈一世的这个提议无疑正中他下怀,况且和腓特烈一世还未出生的儿子(他的长子日前刚刚夭折)相比,狮子亨利无疑是一个风险性更小且立刻可以转化为实际价值的女婿,唯一的问题在于他和玛蒂尔达的年龄差实在太大,不过出于他对他爹的了解和曾经的历史轨迹,他觉得他爹不会在意这个细节,果不其然,在短暂的思索后,亨利二世立刻抢白:“这是个好主意,陛下,我一直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像她祖母一样嫁给德意志人,延续英格兰和德意志的友谊......”
“可你没有问埃莉诺的意见。”玛蒂尔达皇后忽然道,“陛下,我对这桩婚约也乐见其成,但女儿的婚事不应该隐瞒母亲。”
出于历史的惯性,威廉知道他刚刚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如果同意和萨克森联姻,那这不是普通的婚约谈判,而是关系到和神圣罗马帝国的联盟,现下允诺后,除非订婚双方出现意外,否则婚事必然成为定局。“是的,我们应该问问母亲。”威廉也拉住父亲的手,非常用力地强调道,“您没有告诉您有意让玛蒂尔达订婚,如果母亲不同意,您也不应该一意孤行。”
“女儿和母亲更亲近,但决定她们命运的只会是父亲和兄弟。”原本板上钉钉的婚事突然被打岔,腓特烈一世不禁有些气恼,他不便直接指责玛蒂尔达皇后多管闲事,因此只能将矛头对准并不在现场的埃莉诺,“一个好妻子应该像我的贝亚特丽丝一样,顺从丈夫的意愿,以能够帮助到丈夫的事业为荣,若我给我们的女儿定下一桩有利于帝国的婚约,她也只会流下欣喜的泪水,我相信你的妻子也会对这桩婚事乐意至极。”
“是的,埃莉诺也会很高兴的。”亨利二世道,他又和腓特烈一世商议了一些有关贸易和税务的小问题,便欣然离去。当亨利二世一行离开后,腓特烈一世才看向狮子亨利,并为后者的沉默暗暗愠怒:“为什么不高兴,亨利?”他问,“我曾经见过英格兰王后,她可是个著名的美人,她的女儿想必也美貌出众,况且英格兰国王很富有,他会给他女儿一笔丰厚的嫁妆,我承诺过会给你找一个好新娘。”
“可你没告诉我你想让我和英格兰联姻!”狮子亨利道,他抓着自己的头发,看上去非常烦躁,但仍克制着不在腓特烈一世面前爆发,“她还是个小女孩,她的哥哥都还是个孩子,而且听玛蒂尔达皇后的口气,他们也不是很希望让我做他们的女婿......”
“我遇到贝亚特丽丝时她也还是个小女孩,这不妨碍我们相爱,只要她的父亲、她的君主同意,她就应该嫁给你。”腓特烈一世不解道,“你不是很欣赏亨利二世吗,那就娶他的女儿,和他成为一家人,若你心疼那个女孩的处境,就加倍地爱她,忠诚她,况且亨利二世是欧洲仅次于我的领土庞大的君主,我不能把他推到亚历山大三世那边......”
“可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教皇为敌?”狮子亨利终于忍不住道,“腓特烈,我的哥哥,我一直想要告诉你,你继承萨利安的皇冠不代表一定要继承他们与教廷对抗的策略,意大利人并不欢迎你,康拉德二世,亨利三世,亨利四世,亨利五世,那么多伟大的君主都不能真正驯服教宗,你为什么认为你可以?”
“我为什么不行?”腓特烈一世也动怒了,“我既然自称罗马人民的国王,又怎能不征服意大利,难道我要让早已衰落腐朽的希腊人还以正统自居,持续不断地抹黑我、对抗我吗?”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口气,“亲爱的亨利,你想要拿回你的祖传领地,我给你了,你不愿出兵帮我征伐意大利,我也没有强迫你,你想要吕贝克,想要波美拉尼亚,我都给你,那些不喜欢你的诸侯们向我告状我也帮着你镇压了他们,你以为我做这些是因为什么,若不是我爱你我怎会如此容忍你,现在我只是希望给你找一个年轻、高贵而美丽的妻子,同时缓解我的压力,你却喋喋不休地抱怨,亨利,我真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我何尝不深爱你?”许久以后,狮子亨利长叹一声,他选择妥协,他心知肚明作为君主和封臣腓特烈一世对他已经足够厚待,他不能再苛求他还像少年时期一样理解和尊重自己,“祝你好运,腓特烈,如果我可以帮你什么,你尽管安排我。”
“我现在只是希望你和英格兰公主结婚而已。”腓特烈一世道,他们互相拥抱亲吻,在心底同时庆幸尽管他们的争吵越来越频繁,但他们又一次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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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会议的后半程,玛蒂尔达皇后一语不发,直到离开宫殿后才对威廉道:“君主总是专断的,对吗?尤其是男性君主。”
“是这样的。”威廉道,玛蒂尔达皇后摸了摸他的头,叹息道,“能意识到这一点,你已经比许多都强,希望你长大了不要像你父亲一样。”
虽然在维尔兹堡已经给埃莉诺写了信,但时间的缓冲显然不能令埃莉诺彻底平歇愤怒,她最后的克制是不在威廉面前表现出来。“你没有尊重我,亨利。”在亨利二世认为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他和妻子久别重逢后共度良宵的晚上时,他听到埃莉诺在枕边对他说,他侧过头,他的妻子眉头紧锁,他想着她不应该皱眉头,她已经四十多岁了,不像年轻时一样连愤怒都是美丽的,“你擅自定下了玛蒂尔达的婚姻,然后给我寄了封信就当通知我,我的女儿要订婚了,我作为母亲却连婚姻谈判都没有参与,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真麻烦,亨利二世想,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对埃莉诺解释道:“这桩婚事很重要,埃莉诺,霍亨斯陶芬家族与教廷有血海深仇,在刚刚接受了亚历山大三世的帮助后,我不可能和他们联姻,但萨克森公爵的身份刚好合适......”
“不要向我解释这桩婚姻的重要性,亨利,我是玛蒂尔达的母亲,我经历了十个月的怀孕和数个小时的痛苦才生下她,现在我的女儿和一个大她二十多岁、离过婚、有两个儿子的男人订婚,我作为母亲对此竟然毫不知情,亨利,你认为这件事没有问题吗?”
“难道我在维尔兹堡还要给你写信吗?”亨利二世也动怒了,他翻过身,正对着埃莉诺,“我给她起名叫玛蒂尔达,我希望她能够和我母亲一样与神圣罗马帝国联姻,你不会不清楚我的打算,何况婚约是腓特烈一世亲口提出来的,他是欧洲领土最庞大、军力最强盛的君主,况且他对促成这段婚姻很有意向,在萨克森公爵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的情况下,我何不答应他的提议,这对我们没有害处。”
“你不懂,亨利,我并不是反对玛蒂尔达和萨克森公爵结婚,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我的孩子们当成可以随意处置的筹码,至少他们的人生规划应该由我们双方商议......”
“够了,埃莉诺,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他盯着埃莉诺,想到腓特烈一世身边的贝亚特丽丝皇后,第一次觉得她有时候也不那么聪明和理智,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不可理喻,“为什么你现在变得跟托马斯·贝克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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