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玉尘峰。
贺果知看宗嚣考校师兄弟三人的功课。
先是在屋内, 一问一答,这个过程持续一个上午。所问的内容,从仙洲编年史、阵法到妖兽志等等, 有些贺果知在问道峰的课上听过,心中能回答一二。有的贺果知完全没听过, 听完只剩下抓耳挠腮。
但师兄弟三人, 一一回答宗嚣的问题,从宗嚣的反应看,没有错漏。
若是问道峰的课堂, 贺果知听着听着可能睡过去, 但在宗嚣面前, 偶尔扫过来的注视,足够贺果知心惊胆战了。
贺果知在剑里面……
没错。
虽然他喊宗嚣师尊, 约莫算宗嚣半个徒弟, 但贺果知,早上睡醒就飘回剑里面, 并且准备只要在玉尘峰,他就不出来了。
万一宗嚣看到他, 也要是出问题考他, 贺果知担心他可能会把宗嚣气到。而且他要是不出来, 宗嚣一定看不出师兄弟三人对他的感情, 认为他是他们的“情劫”这样推测也不会存在。
贺果知心中夸赞自己。
干得漂亮。
临近中午宗嚣询问, 暂时让他们离开。
贺果知他们去食肆吃午饭,吃完回到玉尘峰。
贺果知有午睡的习惯,吃完饭没多久在剑里面昏昏欲睡。
“果汁。”
贺果知在剑里面迷糊, 听到霍闻星的声音。
“……”
回应霍闻星的,是浅浅的呼吸声。
霍闻星:“回去再睡, 一会儿要比试。”
比什么……原著好像是有这一段。
贺果知慢慢想着,忽然一大口灵力塞进来。灵力充裕的感觉,贺果知像是灌了一杯咖啡,灵体也不困了,仿佛有很多精力,急需发泄。
贺果知不想睡了。
霍闻星塞的灵力太多,比平时贺果知自己吃得多,他用灵体慢慢适应着。
用剑看到外面,贺果知知道为什么霍闻星这样做。
他们来到山巅的一块空地,银霜满地,茶几坐塌已经摆好,宗嚣端坐其上,霍闻星他们三人御剑落下后上前行礼。
“师尊。”
宗嚣淡漠抬眸,视线掠过师兄弟三人,微微颔首。
“相烽、闻星,你们二人先来。”宗嚣吩咐道。
“是。”
之后是霍闻星、裴连卿,最后是程相烽、裴连卿。
贺果知在这个时候,只需要把自己全身心交给霍闻星,让霍闻星可以“人剑合一”就行。
三场比试,宗嚣给的评价是。
“不错。”
宗嚣抬手,三颗丹药落入他们掌心。
“服下去。”
三人依言。
他们身上的伤势肉眼可见恢复。
待药效发挥,师兄弟三人重新恢复成巅峰状态,宗嚣淡淡:“一起上。”
刹那间,贺果知没反应过来,茶几坐塌被一剑劈开。霍闻星用他挥出极为凌厉的一剑,剑气在雪地上留下半尺深的痕迹,最后劈在不远的石壁之上。
宗嚣没用剑,手中是从覆雪的庭院随手折的一截竹子。
作为一把剑,贺果知从这截他平时可以随意劈断的竹子上,感受到了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只要相接,必定重逾千斤。
在这跟竹子面前,他似乎变得渺小起来,他是蜉蝣,是沧海一粟,而他面对的,则是悬在众生头顶的天道。
这种感觉会让贺果知分心,贺果知连忙把跑远的思绪拉回来,一心一意相信霍闻星。
这是毫无悬念的比试,宗嚣一个人用一根竹子,碾压霍闻星三人。
等结束的时候已至日暮。
近乎被摧毁的山巅,在一个法术后恢复如初。
宗嚣说了几处,霍闻星他们眉眼间浮现思索之色。
“贺果知,出来。”宗嚣淡淡道。
打了这么一架,贺果知很累——主要是精神上,宗嚣的压迫感太强。灵体趴在剑里面休息,猝不及防听到时,贺果知还以为他听错了。
啊?
霍闻星屈指轻叩在剑身,低声:“果汁,师尊喊你。”
只是听宗嚣的声音,贺果知就心尖颤抖。
顾不上害怕,贺果知一下飘出来,恭敬道:“师尊。”
宗嚣应了一声,道:“用你会的法术躲避,不要让剑气劈到你。”
贺果知惊呆了。
宗嚣说的每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不、不是吧……
“师尊……”霍闻星的声音响起。
贺果知顿时感动。
老霍,捞捞。
宗嚣扫去一眼。
程相烽微微蹙眉,裴连卿眉眼间神色微沉,至于霍闻星,则是开口要说什么。宗嚣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挥手送走三个徒弟,并命令。
“去悟。”
此时对霍闻星他们三人而言,正是领悟进境的绝佳时机,与实力强横的对手切磋,再和宗嚣这样的剑尊交手,对他们获益匪浅,破除心中迷障,突破修为的一个小境界不在话下,甚至可以更多。
眨眼间,白茫茫的雪地上,只剩下贺果知一个人。
宗嚣抬眸。
抬手。
贺果知看到宗嚣指尖上,凝聚的剑气。
转头就跑。
边跑边把各种的法术往身上套。
太可怕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贺果知心里都哭崩了。
那道剑气追着贺果知,贺果知在哪儿都能被找到。
但不得不承认,有压力才有动力。贺果知大部分时间都在玩,遇上觉得有意思的学一点,不想学了扔在一边。此时后面跟着压迫感十足的剑气,硬是让贺果知刷了一波对自己会的法术的熟练度,强行把贺果知会的法术,组合在一起使用。
贺果知渐渐适应了这种强度,剑气的威势突然拔高了一个度。
贺果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通狼狈逃窜。玉尘峰到处都是雪,哪里都是白茫茫一片。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是一面冰湖。
贺果知匆忙扫了眼收回视线。
之前他来过这里。
贺果知选择相反的方向,像是跑了这么久力竭,维持不住身上遮掩气息的法术,那法术铭文闪烁,泄露贺果知的气息。原本大致锁定他的剑气,瞬息而至。
贺果知轻轻勾了下唇。
他等的就是现在!
再用了一个易位法术,一块冰出现在他所在的位置,而他出现在冰湖——之前这块冰所在的位置。
那道追着他的剑气——把那块冰劈成两半!
贺果知抖了一下。
忽然,一道剑气从上而落。
太快了。
不,是这道剑气,原本就等在这里。
贺果知寒毛都炸起来了,把在手中的另一道剑气,毫不犹豫挥出去。
轰——
相同的剑意碰撞,灵力与剑气炸开。
灵力和剑气混在一起的气浪,劈开冰湖的水面,震碎贺果知罩在外面的防御法术,同时朝贺果知兜头砸下。
那是凝聚灵气的湖水,比寻常的湖水更为寒冷。
一切太快了,没有给贺果知反应的时间。
害怕被砸到,害怕落入冰冷刺骨的湖水里面,贺果知本能闭上眼。
预想中砸下的气浪,以及刺骨的湖水没有出现。
一双手把他接住。
他落到一个怀抱里。
肩膀和膝弯处的力道很是平稳。
气浪依然砸入湖水,清透的湖水和湖面的冰一起被震起,发出嗵的声响。
震耳欲聋。
但一切在宗嚣身边几乎是静止的。
气浪和湖水全都绕开他,他抱着贺果知落到岸边。
宗嚣把贺果知放下来,仿佛只是抱住接了他一下。
噗通。
贺果知腿软,一下跪坐在雪地里面。
站不起来,一点都站不起来。
那道剑气也是宗嚣给他的,原意是若是秦飞情找到他,贺果知用来自保的。贺果知看到落下的剑气,太害怕了,将这道剑气丢出去。
跪坐在雪地里,贺果知感受到宗嚣自上而下的注视。
冷得发抖。
不敢抬头。
“师尊……”贺果知颤颤巍巍喊了一声。
这一天的考校,霍闻星他们三人圆满通过。但到了他这里,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刷。
一个披风落下来。
贺果知灵力几乎耗干,没灵力御寒,贺果知太冷了。他正准备大口去吃霍闻星的灵力,这个披风落下来。贺果知连忙把披风裹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裹的,愣是把自己全都缩进去,坐在披风上面,不让自己沾到雪。然后,改为小口去吃霍闻星的灵力。
披风里很暖和,风雪隔绝在外面。
贺果知把兜帽也戴上。
披风是雪色的,带了一圈绒绒的毛领,贺果知整个缩在里面,像一个圆圆的雪团子,只有几缕黑发顺着兜帽的边缘溜下来。
贺果知忙着给自己裹披风,裹好了才发觉宗嚣一直没说话。
贺果知悄咪咪抬头。
宗嚣垂下眼,淡漠注视他。
贺果知心虚:“师尊……”
“知道为什么输吗?”宗嚣问。
贺果知复盘,小声:“因为我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剑气会劈空,不会劈到我的身上。”
“以后不会放松警惕的。”贺果知说。
宗嚣:“若是你没有放松警惕,露出破绽,第二道剑气,你可以躲开。”
贺果知乖巧:“记住了。”
“伸手。”宗嚣道。
披风边缘的绒绒间,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
宗嚣并指,在他的掌心上一划,留下两道剑气。
贺果知:“多谢师尊。”
太冷了。
宗嚣画完,贺果知就把手缩回披风里面——比宗嚣收回手的速度还快。
宗嚣睨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下山吧。”宗嚣留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当天晚上,贺果知睡得很沉。
一个原因他一直跑实在太累了,另外一个原因是贺果知精神放松下来,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宗嚣没发现他的三个徒弟对他的感情,自然也不会产生除掉他的想法。
真是太好了。
又是苟住的一天!
十日后,贺果知和霍闻星他们前往孤云城。
因为各宗门弟子参与试炼的“天榜”,在孤云城的仙盟手中。
仙盟由仙洲各大仙门,以及修仙世家一起组建,为的是平衡各方势力。仙盟的盟主,则是六仙门和八世家轮流担任,三年一换。今年的仙盟盟主,是药宗的宗主。
而孤云城,位于仙洲的腹心之处。
贺果知乘仙舟过去的,一路上看看风景。仙舟在那座城镇停下,贺果知和霍闻星他们下去逛一逛,买当地的特色美食吃。
三日后,仙舟在孤云城外停下。
孤云城是一座大城,在城门处看,比今朝城大了数倍不止。
仙盟建立在此,各宗门在这里有分部,同时还有三大修仙世家的本家在此,孤云城可以说是全仙洲最为繁华的城池了。
天榜大比在即,来到孤云城的修士很多,无论乘舟还是马车等,统一在门外停下来,盘查后才能进去。
排队接受检查的这段时间,贺果知回忆了天榜相关的剧情。
所谓天榜,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画卷,又名“山河卷”,每二十年开启一次。每次开启,都会将当世为祸一方的东西抓进去。不止是妖修、鬼修、仙修,民间的蝗灾、水患,这些也会被山河卷收进去。修士们进入,除掉这些祸患。
关于天榜大比这段剧情,贺果知所知的差不多是这些。
这一段剧情,贺果知看书时,光顾着看秦飞情在大比结束后,把霍闻星劫走。
当初看的时候,贺果知还在找糖。
秦飞情把霍闻星劫走,还顺道假造了霍闻星已死的现场。不明真相的攻君们,很是痛苦自责,有一种“寡夫感”。
实际上,霍闻星被秦飞情带到了魔宫里面。
天榜大比这么大的事,以秦飞情的性格,不可能不掺和进来。
想到魔尊秦飞情,贺果知当然害怕。不过如今他有宗嚣的两道剑气,贺果知确信,秦飞情就算找到他,也不会占到多少好处。
在孤云城的三大世家,其中一家便是裴连卿的裴家。
他们刚进入城中,裴家中人早早等候在一旁。
“果汁。”
孤云城繁华,修士云集,贺果知正觉得眼睛不够看,忽然听到裴连卿喊他。
裴连卿过来,将一个玉佩交给他:“凭这个,可以自由出入裴家。”
“收好了。”裴连卿莞尔。
没给贺果知拒绝的机会,跟随裴家人离开。
裴连卿登上裴家的马车。
天榜大比,剑宗各峰均有弟子参加。
贺果知则和霍闻星他们一起,去往剑宗在城中包下的客栈。
第32章 第32章
深夜, 客栈上房内一片昏暗,月光穿透窗子洒进来。
刻印在窗子上的阵法铭文亮起,突然熄灭, 刻痕变得斑驳。这时一只手推开窗子,一名黑衣人从窗子翻进来。
期间一点动静都没发出。
床榻出, 床帐垂下, 以修士的耳力,可以听到床帐后轻微匀称的呼吸。
黑衣人手中皆持匕首,细看之下, 匕首的边缘泛着斑斓的光泽, 显然是淬了毒。
黑衣人悄然靠近, 掀开床帐,悍然刺下——
铛!
金属碰撞之声, 匕首被一柄银白长剑挡开, 黑衣人被踹出去,倒退数步。
白衣剑修神色淡淡, 持剑立在床榻前。
那黑衣人看清之后,目露震惊, 视线从白衣剑修身上, 扫向床榻。床榻上的确躺着一个人, 背对着他们, 乌色柔顺的长发铺下来。他们的动静, 显然让他醒过来……
森寒的剑光乍开。
黑衣人没能继续看。
贺果知醒了。
确切说是在霍闻星使用本命剑时醒过来的。
一睁开眼,看到霍闻星立于床榻前,他的面前多了一个黑衣人。也是这时, 还有两名黑衣人从两边的窗户翻进来。
客栈的上房宽敞舒适,但容四人交手还是太勉强了, 顷刻间房内保护的阵法被摧毁。
贺果知睡得有点懵,还很困。看到这一幕,立刻清醒了,准备飘回剑里面。
“不必。”霍闻星传音。
贺果知于是在床上坐好。
贺果知能看出来,这三个黑衣人加在一起,也不是霍闻星的对手,他们狼狈从窗子逃出去。
“哈欠。”
贺果知听到声音,抬头看到程相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倚着床架,眉眼带着些许困倦。
见到贺果知注意到他,程相烽侧过来一眼:“从路数看,那几个人是邪修。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二师弟。”
贺果知回忆他看过的原著,没找到刺杀的相关剧情,应该是被他跳过去了。
“因为……”程相烽低下眼看贺果知,在床榻旁蹲下来,帮他把顺着床边缓缓往下滑的被子捞上来,“有里外两间,在那几人看来,睡在里间的应当是二师弟。所以,一开始他们就是冲二师弟来的。”
贺果知顺着霍闻星追出去的方向看了眼:“那老霍会有危险吗?”
程相烽扯了下唇角:“不会,这几个喽喽,杀他们和玩一样。”
贺果知哦了一声,收回视线。
然后看到,程相烽捞上来被子后,这么蹲着看他,没动。
明明床榻这的空间不小,可还是给了贺果知被笼罩住,无处可去之感。
“看什么?”贺果知谨慎地问。
看什么?
程相烽食指碾了一下佩剑的剑柄。
青年刚睡醒,乖乖裹着被子在床上坐好。只穿雪白的单薄的里衣,乌色长发顺着肩头溜下来,眼尾也耷拉着,看起来还困着。
程相烽懒洋洋笑了一下,正欲说什么,忽然客栈外面乍然亮起,像是半夜升腾起的烟花。那个瞬间灵力波动,但很快沉寂下去。
贺果知顿了一下,跳下床,跑到窗边去看。
程相烽微微蹙了一下眉,拎上木屐,跟在贺果知后面。
一轮明月下,白衣剑修踏空而立,深灰色的尘埃飘散在半空。只有白衣剑修,不见那三个黑衣人。
贺果知看到,霍闻星左手上有几道血痕,没有留什么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么大的动静,城内众多修士早已注意到。有人开窗看望,有人暗中窥视。
“这是……?”
贺果知正疑惑着,忽然被按住腰,他一屁股坐到程相烽的肩膀上。程相烽单手揽着他,让他坐好,另一只手握住细瘦的脚踝,给他把木屐穿上。
“两个人自爆了,有一个趁着自爆逃了。”程相烽给贺果知穿木屐,若有所思,“有意思。”
这个姿势,贺果知可以清晰感受到程相烽肩骨的坚硬,硌着他,存在鲜明,但又肌肉紧实,所以很平稳。
被这么按着穿木屐,贺果知瞬间不好意思,几乎跳起来离开这里。
“不用这样,我自己会穿。”
程相烽不以为意,盯着他,勾了下唇:“有人这么伺候你,不舒服吗?”
这哪里是舒服不舒服的问题!
贺果知才没有被程相烽带偏。
程相烽就是有这个本事,几乎话让贺果知生气,贺果知都不困了,想着怎么和程相烽分辨清楚。
这时,霍闻星从窗边翻进来,落地后反手关上窗。
转身对贺果知说:“没事。”
贺果知穿好木屐,程相烽也不蹲着了,他起身,看了眼霍闻星恢复如初的手,问:“为了剑骨道体来的?”
“去那边。”霍闻星把剑交给贺果知。
贺果知抱着剑,回到床边坐好。
两个剑修,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打斗后凌乱的屋内复原。程相烽站在窗边,看了看,手指抹了一下,坏掉的铭文复原如新。霍闻星把剑给贺果知后,观察房内的阵法,把毁掉的阵法补全,屋内的众多摆件和刷新一下,重新恢复如初。
贺果知看着这很仙侠的一幕。
这是孤云城最好的客栈之一,孤云城中又都是修士,虽说城中安定,但偶尔会有比斗之事。像他们住的这种客栈,还有城中不少楼阁,都刻有阵法。意外损毁,用阵法恢复即可。除非连阵法都完全损坏,那就要赔偿毁掉之物了。
“不像。”霍闻星回答程相烽的问题。
贺果知听着他们的对话,把他看过的小说剧情想了一遍,没想到与今天这件事相关的剧情。
程相烽说黑衣人是为霍闻星而来,霍闻星和程相烽,都是被宗嚣捡回去的孤儿。不同的是,书中明确写程相烽的父母死于战乱,宗嚣是从一座死城中把程相烽捡回去的。
小说贺果知不仅跳着看的,而且他还没有看到结局。
复原房间,贺果知重新躺下睡觉。
翌日,裴家管家带人来接他们,说是裴连卿在府内设宴,款待同门师兄弟。
不止贺果知他们,剑宗弟子,以及随行长老都被邀请前往裴家。
孤云城面积广大,屋舍俨然,长街小巷交错纵横,街上人来人往。裴家,位于孤云城之北,府门十分气派,内里则是山水园林的天然景致,亭台楼阁错落其间,与山水浑然一体。
说是宴请他们,可是裴连卿一上午都不见人影。
等到中午,裴连卿才出现,在府内灼灼楼设宴。
世家底蕴深厚,裴家的厨师以厨艺入道,他所做的灵食,自含道韵,可以助修士感悟,就算没有感悟,也可以疏通经脉。故而这样的饭食吃下去,四肢都像是浸在泉水中,很是舒服。
吃完饭后,贺果知去厢房休息。
他在席间喝了一点酒,没喝醉,但困意强烈,抱着被子很快睡过去。
贺果知醒来后,感受了一下,霍闻星在距离他比较远的距离。
他看到桌上霍闻星给他的留下的字条,有了昨晚邪修的线索,他和程相烽追查去了,他还在睡,便没有叫他。
贺果知抻了一个拦腰,推开门来到屋外。
这里距离灼灼楼不远,庭院内外都有大片的桃花,香甜馥郁。
院子里没有其他人,贺果知在走廊坐凳上坐下来,趴在栏杆上。
刚睡醒,他的思绪转得很慢。
风一吹,纷纷扬扬的桃花落下来。
好眼熟啊……
贺果知想。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劲装,眉心点妆,不过十五六的少女翻墙而入。
贺果知想起来了。
这位是裴家的五小姐,她的父亲是裴连卿的大伯,她不喜严厉的父亲,更不喜欢世家女子规训的那一套,刚好和父亲吵了一架,一气之下跑走了。
她在这个院子中,遇到霍闻星。
看到霍闻星腰上佩戴的玉佩。
当时裴连卿把玉佩赠给霍闻星时,只道是寻常玉佩,一个出入的凭证而已。从裴五小姐这里,霍闻星知道,这玉佩是裴家家传之物,很是贵重。
未曾严明,但那个玉佩,是裴连卿给未来道侣的。
后面有人追来,霍闻星给裴五小姐做遮掩,让那些人跑错了方向。
回来的裴连卿,正好看到心上人面无表情故意指错路的那一幕。
正要说什么,这时霍闻星将玉佩解下来,还给裴连卿。
这是原著中的一个虐点,裴连卿握着玉佩,站在桃花树下,神情落寞,霍闻星转身离开。
裴连卿不知道,霍闻星修无情道,他的心绪不应该因此波动,但他在将玉佩还给裴连卿时,远没有表现出来的平静。虽然在太岁秘境有一夜混乱,但霍闻星并未动心,在他看来,那是各取所需。
原著对这段的描述又虐又美,看得贺果知眼泪汪汪的。
贺果知记得这段剧情,他将玉佩系在腰上。
他知道玉佩很重要,这块玉佩,算是暂时放在他这里。不佩戴的时候,贺果知放到霍闻星的袖子里了——霍闻星的袖子是贺果知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同时,还用了一个法术,贺果知想取可以随时取走。
这样裴五小姐会告诉他玉佩的含义,那他把贵重的玉佩还给裴连卿,也是理所应当。
骑在墙头的裴五小姐,朝远处看了一眼,翻墙下来,说出和书中一眼的话:“你是?”
她看到贺果知腰上的玉佩。
“啊,我未过门的嫂嫂!”
贺果知听到这样的话,脸很热:“不是,为什么这么说?”
有心理准备,然而听到裴五小姐这么说,还是有点尴尬,怪不好意思的。
裴五小姐听愣了,指了指玉佩,说了和贺果知看的小说中一样的解释,又说了句书中没有的话。
“你要不是我大哥的人,我一定让你做我夫君。”
“未来嫂嫂,你长得真好看。”
少女比贺果知低一点,背着手,明亮的眼眸弯成月牙。
这个时候,她察觉什么,说:“我得走了,未来嫂嫂再见!未来嫂嫂你可要帮我啊!”
说完跑了。
贺果知摸了摸自己的脸,被她一口一个未来嫂嫂叫得好烫啊。裴家护院追来,贺果知用手贴发烫的脸,指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察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抬头,看到从院门进来的裴连卿。
裴连卿没同在剑宗时穿着剑修校服,换上月白锦缎华裳,温润清贵。
裴连卿长眸微弯,带着笑意,穿过庭院来到贺果知面前:“脸怎么这么红,怎么了?”
“没什么……”贺果知说。
贺果知听到裴连卿语气中的笑意,裴连卿的心情应当是不错。
他揪着玉佩,把玉佩还给裴连卿的话,忽然说不出口。因为书中的裴连卿,在玉佩被还回来后很落寞。而他眼前的,一定也会。
贺果知收到玉佩的时候,知道玉佩太贵重,所以一心想还回去,忽略了裴连卿的难过,此时想起来,变得无法抉择。
贺果知泪了。
后悔了。
要是没戴,那裴五小姐不说,他还能装作不知道,裴连卿也不用难过。
更要命的是,贺果知感受到裴连卿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恐怕他不说,裴连卿也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来了。
贺果知心里泪汪汪的。
“连卿,我……”
裴连卿笑了,弯腰用手捏了一下他的脸:“没要你现在抉择,放在你那里,有了抉择再处置它。”
“不就可以了。”
贺果知抬头,不知道第几次说:“连卿,你怎么这么好。”
裴连卿轻笑,拉他起来:“站着别动。”
贺果知:“?”
贺果知看到,裴连卿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中,有一枝桃花。他将贺果知用来束发的发带拆下来,缠到手腕上,然后将桃花枝当作发簪,重新给贺果知束发。
半束半散,束起的那部分,用桃花枝固定好。
一身白衣,乌发,发间的桃花是唯一的艳色,灼灼生辉。
裴连卿的眸光暗了几分。
贺果知自己看不到,用手摸了摸。
这时,一道散漫的嗓音传来。
说话之人似笑非笑:“三师弟,谢谢你的消息?”
贺果知扭头,看到从院门进入的程相烽和霍闻星。
裴连卿轻笑:“不客气。”
“什么消息?”贺果知没听懂他们的对话。
“昨天晚上刺杀未果的邪修,自爆的两个死了,一个逃走。那人逃到哪里的消息,是师弟给我们的。”程相烽解释,“所以,我们当然追去看了。”
也是他们追去了,回来看到裴连卿给贺果知挽发的这一幕。
裴连卿神色如常:“审出什么了?”
霍闻星睨过来一眼,冷淡道:“跑了。”
裴连卿眸中滑过意外:“我的消息,你们二人去,人跑了?”
程相烽:“是。”
贺果知能感受到,师兄弟三人的气氛有些沉郁。
能从他们手下脱逃,背后之人该有怎样是实力,目的又是什么?
离开天榜开启还有几日,这几日贺果知和霍闻星、程相烽一起,把孤云城逛了逛。新买的话本太好看了,贺果知熬夜看话本,天快亮了才睡过去。
中午谢振涛送午饭来,告诉他裴连卿在裴家,程相烽与朋友相约,霍闻星追查邪修的事情去了。
贺果知点头,问谢振涛:“谢师兄,这几天你在忙什么,没见到你。”
谢振涛:“出发前接了几个附近的宗门任务,顺道完成一下。”
下午贺果知呆在客栈,哪儿也没去,继续看话本。
谢振涛在隔壁。
傍晚,贺果知准备和谢振涛一起去楼下大堂吃饭。
打开门,贺果知的目光一凝。
狐狸。
活的。
毛茸茸。
软软的。
还有大尾巴。
唔。
好可爱!
走廊一侧的窗子开着,日暮的光从窗子这里投射进来,照在狐狸的身上。
毛茸茸的一团,四个爪爪端坐着,大尾巴圈了一圈。它眯着眼睛,像是在打盹。皮毛蓬松柔软,火红色。
这时,狐狸睁开眼,四个爪爪按到地上,抻了抻四肢,往后倒了几步,压低身形,跳起来。
贺果知微微睁大眼。
下意识伸手接狐狸。
狐狸没跳到贺果知怀里,它被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谢振涛拎着狐狸,提起来看,锐利的眼眸,几乎将狐狸看穿。
“哪儿来的?”谢振涛沉声问。
刚才在贺果知面前,乖巧的狐狸一看到谢振涛,四爪扑腾起来。它那样乱扑腾的一爪子,竟然是一道风火双系的法术,谢振涛偏头避开,被狐狸挣脱下去。
狐狸一溜烟跑到贺果知腿边,扒着贺果知的衣摆。
谢振涛眼神微沉,伸手要继续抓。
狐狸刺溜一下,躲到贺果知身后。
谢振涛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有点唬人的。但贺果知都和谢振涛这么熟了,也不怕他,反而觉得好笑,平时挺严肃成熟一个人,今天怎么和狐狸置上气了。
他抓着谢振涛手臂的衣裳,不让谢振涛绕过他去找狐狸:“谢师兄,别生气。它大概是谁家的灵宠,跑出来玩的。”
青年嗓音低低的,带着笑。
听这样的声音,就算天大的火气也能减去三分。
谢振涛喉结滚动,轻轻嗯了一声,退开了。
贺果知转身,从地上把这只狐狸抱起来。
手指触碰到狐狸火红柔软的毛毛,贺果知眼眸都亮了亮。
好软。
手感真好。
谢振涛的目光,落在抱起狐狸的青年身上,安静而专注。但当看到狐狸,谢振涛的视线又沉了下去。
这只狐狸很是聪明,可以听懂人说的话,贺果知说什么都有回应。但贺果知问到它哪儿来的,狐狸又开始装傻,然后把它白色毛茸茸的肚皮摊开。
问不出来,贺果知带着狐狸和程相烽一起去吃饭。
狐狸本来是想趴到贺果知的腿上,但程相烽不允许,最后贺果知把狐狸抱到他旁边的位置。
吃到一半,趴在座位上的狐狸突然站起来,欲盖弥彰地躲到贺果知身后。
但注定是徒劳。
进入客栈的修士,看向他们这边,随后径直走过来。
这名修士一身兽宗的校服,一双圆润的杏眼,唇红齿白的。
狐狸见躲不过,扭头就跑,被修士一个法术定在原地。
修士:“跑啊,你跑啊,这么嫌弃我这个主人,当初干嘛要和我签订契约?”
狐狸:“嗷。”
修士:“我哪里丑了?你嫌我丑?”
狐狸:“嗷嗷嗷。”
修士看向贺果知,一顿:“呃……”
修士用个法术,把狐狸抓过来,道:“不好意思二位道友,在下是兽宗修士,它是我的契约兽。它跑到你们这里,给二位道友添麻烦了。”
贺果知:“不麻烦,它很可爱。”
谢振涛似是疑惑:“刚才它在说什么?”
闻言,修士挠挠头,看了贺果知一眼,说:“小红说这位道友好看,比我好看多了。”
“本来我是不服气的,这只狐狸和我签订契约的时候也说我好看,但刚才看到道友,我发现它所言非虚。”
他直白又坦诚地看向贺果知。
“咳……谢谢……”贺果知被他这种直白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
谢振涛:“既然找到了,请回。我们还要吃饭。”
“嗷。”本来在修士怀中狐狸立刻扒拉住贺果知的袖子,大有一副它死都不离开的气势。
修士:“……”
修士:“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带它走。”
修士毫不留情,一个板栗敲在狐狸的头上,狐狸嗷了一嗓子,引来整个大堂修士的侧目。
修士把狐狸抱在怀里,转身连连道歉。
贺果知看着拉扯中的狐狸和修士,小声和谢振涛商量:“相逢就是缘分,不如让他们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顿饭?”
贺果知这么说,绝对不是因为狐狸太可爱了。
谢振涛微不可察皱眉,侧脸的线条紧绷,眸光很沉。
看来谢振涛不会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是因为不喜欢毛茸茸吗?
贺果知正想着,看到谢振涛皱着眉,还是缓缓点了下头,应道:“好。”
修士于是欢天喜地抱着狐狸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饭。修士自我介绍,他叫游庆,狐狸叫小红。全名红胜火——狐狸自己取的没名字。
说着又很生气,狐狸从不好好跟着他,见到长得好看的就跟着走。
游庆:“应当是在街上看到贺师兄,然后就惦记上了。”
吃完饭,游庆带着狐狸走了。这次狐狸没有闹腾,大概知道他闹腾也无法改变游庆的主意,冲贺果知嗷嗷叫。
游庆抱着狐狸,翻译:“他说还来找你,让你不要忘了他。”
谢振涛冷冷睨来一眼。
游庆:”……今日已经是添麻烦了,两位师兄放心,我一定会看好他的!”
游庆的年纪比贺果知他们小,所以称呼他们为师兄。
吃完饭,贺果知和谢振涛往楼上走。
此时贺果知,感觉背后有点毛毛的。
怎么说呢,不应该这么形容,可贺果知感觉,平时温顺的金毛,好像生气了,特别生气。
高大的黑衣剑修跟在贺果知后面,贺果知走一步他走一步,身形几乎可以把贺果知笼罩。
贺果知:“谢师兄,你不太喜欢游庆和他的狐狸?”
大多数时候,谢振涛都是沉默的,要是吃到不喜欢的东西,皱个眉也就过去了。贺果知今日才见到,谢振涛如此鲜明的喜恶。
谢振涛沉声:“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狐狸,还有游庆给我的感觉,很危险。”
贺果知:“危险?”
贺果知:“他们的修为很高?”
贺果知的感知中,游庆和狐狸都是元婴初期的修为,而谢振涛他们都是化神期了。
“不是。”谢振涛道,“直觉。”
执法峰弟子抓捕问询,见到的人多,所以他们对于见到的人有一种直觉。或许是什么细节触动了他们,但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
说话间,他们来到房门前。
谢振涛拉住贺果知,嘱咐:“他们来找你,身边一定要我们陪着你。”
游庆当时说,还会来找贺果知。
谢振涛不信游庆后面那句,说看好狐狸的话。
我们……
感觉被当作小孩子……
贺果知答应:“嗯,我会的。”
翌日,贺果知去书铺,买了新出的话本。
给书铺的掌柜付完钱,掌柜将话本交给他,贺果知拉过霍闻星的袖子,把话本全都放到他的袖子里面。
白衣剑修看起来高冷出尘,无欲无求,但他却由着青年扯着他的袖子,把话本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放到他的袖子里。
放好,青年眨巴下眼:“走吧。”
白衣剑修嗯了一声,他们一起出门。
待他们走后,书铺外酒楼二层临窗的位置,两名修士看向青年和白衣剑修离开的方向。
其中一人一直看着贺果知的背影,直到转过街角再也看不到:“那是谁?你认识吗。”
他对面那人:“剑宗霍闻星,旁边的是他的剑灵。”
说话之人顿时沉下脸:“那是有些麻烦了。不过没关系,等天榜开启……天榜大比那么危险,每次死在其中的修士不计其数。”
那人也笑:“失去了剑主,美人肯定很伤心,得一起好好疼疼他。”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下流至极。
忽然,两人睁大眼,他们腹部的丹府燃烧起来,很快那火焰往全身扩散。
两人发出惨叫,周围人来人往,酒楼内推杯换盏,却无人察觉这里的异样。
杏眼,生得唇红齿白,穿着兽宗校服的修士,倚着楼外的走廊柱子,似笑非笑看着他们。
“走了。”游庆说。
如果贺果知在这,一定能认出这是秦飞情的声音。
窗口跳出一只火红的狐狸。
三日后,天榜大比开启。
第33章 第33章
孤云城外, 专门划出一块山林,山河卷在上空徐徐打开后缓慢落下,与周围的山林虚实重叠, 近乎融为一体。与此同时,山河卷覆盖的范围内, 边缘位置界门拔地而起。
所谓界门, 是山河卷内城池的城门,这些城门的名字,均能在仙洲找到对应。
这是因为山河卷将仙洲各处的灾祸吸纳进来, 而这些灾祸, 被放置在灾祸原有城池或山林的投影中, 是以山河卷内由一块一块的城池与山林组成。山河卷勉强会将城池聚在一处,山林聚在一处, 但也会出现城池里多块山林, 山林中多几个房屋的情况。
每次开启之时,山河卷随机将其内的城池作为出入口。
开启之时, 这些出入口一直存在。
剑宗弟子在其中一个城门的入口前。
贺果知听到旁边有一名修士小声同身边之人交谈。
“这就是仙器,真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我有一疑问, 还请道友解惑。”
“请讲。”
“山河卷每次都将灾祸吸纳进去, 放置该地的投影之中, 那千百年来, 山河卷之内地界岂不是极大。”
那可不是。
贺果知在心中回答。
果然,对话的修士给了和贺果知想的一样的答案。
“自然不是,”那人说, “山河卷内容量有限,新吸进来的灾祸, 会将原有灾祸的城池山林投影所覆盖。”
“除掉灾祸,那城池和房屋就空了。”
山河卷的相关剧情,贺果知并没有细看,看小说时他跳过去了,对他来说,他更喜欢魔尊把霍闻星抓走的那段剧情。
他知道的如此清楚,是因为这也是宗嚣考校师兄弟三人时所问的问题之一。
仙门圈起的这一块山林,各宗门家族驻守在外,明岗暗哨,守卫森严。
不同入口之处,城门缓缓打开。
修士们进入其中。
霍闻星同剑宗剑修一起进入,进去之后,他身边却空无一人。
这也是山河卷的机制之一,同一城门进入的修士,会传送到附近不同的地方,解决在那里的灾祸。
霍闻星出现在一间铺子里面。
这是一间瓷器铺子,各种精心烧制的瓷器摆放其间。白衣剑修立于其间,并没有回身,剑却已然出鞘,一个剑花反刺。
银白的剑身没入一个鬼修灾祸的身体,鬼修倒在地上,魂体倏然消散。
贺果知在剑里面,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感觉像是在玩游戏,杀了怪之后,怪物的尸体没一会儿就没有了。虽然都会消散,但山河卷的消散却很快,在须臾之间。
更像游戏的是,玩游戏杀了怪获得经验,杀了灾祸会有灵力进入修士的体内。
这是山河卷给修士们的奖赏。
这些灵力会拓宽他们的经脉、丹府、灵台,在短暂的时间内提升修士的境界。
而提升的这些,则会在修士们从山河卷中出去之后,供修士们吸收,转变为修士们真正的实力。这也是山河卷开启后,修士们趋之若鹜的原因。
这样获得的进境方式,远比正常修炼要快。
这些被吸纳进来的灾祸,身体部位上均会系有一个铁链。铁链一端由实转虚,与山河卷相连。
霍闻星从地上捡起掉落的地图。
第一个杀掉的灾祸,会有一个地图。
在上面会标注,大灾祸的位置,而小的灾祸,并不会标注出来。
霍闻星扫了眼,走到瓷器铺子的柜台旁,将卷轴摊开。
贺果知从剑里面飘出来,立在旁边看,问:“去哪儿?”
霍闻星视线下移,点了一下距离他们最近的灾祸的位置:“五十湖。”
霍闻星御剑过去,途径一些地方会停下来,斩杀其中的灾祸。杀掉这些灾祸,除了灵力,也会掉落法器之类。
贺果知看霍闻星这一路杀过去,来到五十湖前。
五十湖的水面漆黑,一片死寂。
倏然,一条半腐烂的黑蛇跃出水面。
长达百米的身躯,悍然分开湖水。
……
杀掉这条蛇霍闻星废了些时间。
贺果知在剑里面,很是难受。
“老霍,你快擦一擦我。”贺果知眼泪汪汪说。
因为蛇身上是腐烂发臭的肉,这些碎肉不可避免沾到剑身上。即使黑蛇死去后消散,那种臭味还萦绕在弊端,残留些许尸气。
神色淡漠的白衣剑修似乎是笑了一下,他拿出帕子,仔细擦在剑身之上。
残留的尸气都被抹掉。
贺果知用剑的视角往上看。
霍闻星笑了?
贺果知正在研究薄唇的弧度到底有没有变化。
忽然,他眼前一黑,霍闻星消失了。
五十湖水边,剑修修长的指间还是握住什么的样子——但他的手却空了。
剑修的眼眸,一寸一寸冰冷下去。
……
银白的长剑从半空中往下掉。
还未落到地上,一个灵体从中飘出来,接住掉落的剑,握入手中。
一息之间,贺果知已经将法术套到他自己的身上。
他能这么快,是宗嚣用剑气劈出来的。
套上的一瞬,贺果知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那种不适很难形容,像是一种互斥。
没等他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套上去的法术全部碎裂。
贺果知有一种浑身暴露在危险中的错觉,同时,没有声音,血色的文字浮现在他眼前。
【可憎天道?】
这行字浮现出来,贺果知的危机感更重。
此时他身处在一个极尽奢华的庭院之中,显然是某世家豪族别院山庄。
危机感压在贺果知心头。
同时一种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落在贺果知身上。
诡异的是,明明是来自各处的注视,却能明确给贺果知这是一个东西在看他的感觉。
贺果知不应该这么回答,但那种危机感却让他清晰感受到,他应该做出怎样的回答。
“是。”
【可愿重塑天道?】
“是。”
【善】
【天道惩恶扬善,重塑天道,你可知其意?】
贺果知的心脏在咚咚跳动,几乎要震碎他的耳膜。他握紧了手中的剑。
“知道。”
“做一个恶人。”
【善】
【做何恶事?】
贺果知隐约能感觉到霍闻星的存在,但他却感受不到霍闻星到底在哪里。
霍闻星呢?
是不是也是这样?
偷盗、杀人、放火等等皆是恶事。按照问他的这个东西思路,很可能接下来会让贺果知去做这件事。
这个东西虽然近乎“笼罩”着贺果知,却没有办法窥探贺果知在想什么,只是在等待贺果知的回答。而贺果知的回答与它所要的答案不符,它顷刻间会将贺果知抹杀。
贺果知沉默。
【回答】
贺果知思索宗嚣的剑气能不能把这玩意劈死。
贺果知不确定。
穿来之后,贺果知并不修炼,他的境界随着霍闻星的增长而增长,算起来,也是化神期修士。
他能感觉出来,和他对话的东西,也是“天道”。
他该怎么回答?
属实是为难他了。
但血淋淋的文字再次出现在贺果知的眼前。
【回答】
贺果知:“……玩弄几个人的感情?”
情急之下,贺果知说出这个回答。
“并且,将他们作为炉.鼎,杀了他们,以为己用。”
【善】
血字浮现。
贺果知微微松口气。
刚才他说出前半句话,瞬间危机感摄住他的心脏,贺果知补上了后面那句话。
他这么说,实在是问话的东西恶意太明显了。寻常恶事,满足不了他,必然需要杀人才可以。
至于贺果知说出“玩弄几个人”的感情这句话,实在是因为他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霍闻星他们对他太好了,他感觉自己一直在做坏事,简直就是渣男。作为炉鼎,则是他曾经听谢振涛说过艳鬼的事。
【山河卷关闭前,用你作恶之事,杀了他们,重塑天道,成为天道】
这行血字浮现出来,贺果知明显感受到,他和这个血字之间多了一种联系。
贺果知:“我杀了他们,和重塑天道有什么关系?”
【杀了他们,你可以获得他们死去后原有的,以及从山河卷获得的灵力。你的修为不断提升,直至此间之最,吾将完全臣服于你,助你为天道】
“你是什么?”
“道。”
【你为天道,可以做尽恶事】
做尽恶事……?
真奇怪。
贺果知没什么做恶事的想法,但看到这行血字,他却觉得,做恶事……
似乎也有挺有意思的?
正想着,一个卷轴掉落下来。贺果知接住,这个卷轴和杀掉第一个灾祸掉落的一样。
贺果知展开。
呼吸微滞。
卷轴内也是地图,但上面所标注的更多,分为黑白两种墨点。
在霍闻星的地图上,黑色所代表的是灾祸,那这些白色,应当是进入山河卷的修士。并且,霍闻星的地图上只有较大的墨点,这个地图上却有大有小。贺果知根据他看过的霍闻星所持的地图对比,猜测墨点的大小代表实力强弱。
贺果知询问血字。
血字给他肯定的回答。
血字继续浮现。
【驱灾祸使其强大,再杀之】
贺果知谨慎询问:“你给我这样建议,是因为你‘臣服’于我吗?”
【是】
“驱?”贺果知疑惑。
“灾祸听命于你吗?既然听命,那不如让他们排队站好,我杀了他们。”
贺果知这么说着,心中已经难以形容。
感觉这么说话真的非常反派。
可若是能杀,杀的是灾祸。
【不行】
【可驱,不可杀】
贺果知:“为什么?”
【此间天道仍在】
这些信息对于贺果知实在是太多了,他需要时间来整理思路。血字说的是山河卷关闭之前,并没有给贺果知太过急迫的时间压力。
贺果知始终握着银白长剑,他环顾一圈,看到身后屋门敞开的正厅。
贺果知进去,找个位置坐下来。
“山河卷关闭前,用你作恶之事,杀了他们,重塑天道,成为天道”这句话出现之后,像是血字已经发布任务,告诉贺果知最终目的。在这句话后,那种询问的危机感淡去。
而后面血字对贺果知态度的缓和,应该是和它自己说的一样,它“臣服“于贺果知。但不是完全“臣服”,贺果知所杀修士越多,获得灵力越多,那它会越臣服。
以及天道仍在,可驱不可杀。
意思是,天道对山河卷的规则仍然在发挥作用。天道让进入山河卷的修士杀掉灾祸,而血字没有更改的能力。
这些是贺果知一边思索,一边询问血字的理清楚的。
同时,贺果知还切身感受到了血字所说,天道仍在的含义。
因为当他进入正厅之后,血字却无法出现在他的眼前。那种危机感仍在,可却没了注视的感觉,似乎是他进入其中,血字就“看”不到他了。
但仅仅是“看”不到他。
贺果知猜测,这是天道留下的生路,让他可以里面做出违背血字的事情。
至于血字是什么东西……
山河卷所吸纳的是世间的灾祸,这个血字,很可能也是一种灾祸。只是血字不是鬼、人、妖,或是蝗灾、水灾这样普通的灾祸。
弄清这件事后,贺果知又将这里四处逛了逛,发现只有正厅,以及卧房这两处,可以隔绝血字的注视。
贺果知将银白长剑收入剑鞘。
剑柄,以及宗嚣留在他手上的两道剑气,几乎被他攥得发热。
贺果知心中还有疑惑。
进入山河卷这么多修士,血字为什么选他?
他理清这些,就花了不少时间。
要是换成霍闻星他们,一定不会同他这样。
贺果知怀疑,是因为他比较弱,也没那么聪明,比较好被血字掌控。
呜。
贺果知暂且把心中疑惑压下。
他现在要做的事,应当是往进入山河卷的修士那驱赶灾祸,迫使其快速获得灵力,而不是等着修士们一点点杀光灾祸。
如无意外,能快速杀掉最多灾祸的,一定是霍闻星他们。
然后贺果知要做的事,是玩弄他们的感情,让他们成为炉鼎,并杀了他们。
第34章 第34章
云压在城池上空, 天气沉闷。
贺果知在一栋临水楼的三层,遥遥看向隔着河道不远处的一家客栈。
三名白衣剑修和一名黑衣剑修赶到客栈。
这座城连带客栈附近的灾祸,被他们清过一遍。他们先后进入客栈, 并且在客栈外布下复杂的阵法。
黑衣剑修进入客栈时,似乎察觉什么, 回头锐利的视线陡然朝贺果知所在的位置看过来。
贺果知咻的一下缩在窗子后。
静默片刻, 他才悄咪咪看过去,客栈的门已经关上了。
这四名剑修是霍闻星他们。
现在血字臣服于贺果知,即使贺果知距离他们很近, 他们也无法察觉。
贺果知大概是被“屏蔽”的状态。
血字的存在, 相当于将贺果知拉到进入山河卷全部修士的对立面。他近乎在和整个仙洲, 各宗门家族的精英为敌。
想想都很可怕。
贺果知心尖颤抖。
只要贺果知不在那处山庄的正厅、卧室,贺果知便处于血字的注视之中, 或者说监控之下。他所作的事, 要符合血字对于“恶事”的审判。
来的路上,贺果知看到一名修士被灾祸追赶, 试探出手帮忙,那种危机感立刻摄住他。
贺果知跟了一会儿, 看那名修士摆脱危机。
贺果知来找霍闻星他们, 是为了玩弄他们的感情。
好在血字只能监控他的行为, 并不能得知他内心的想法。
贺果知蔫巴巴躲在窗子后面, 心里已经默默流泪猫猫头好久了。
呜呜呜。
要是一起玩弄, 贺果知想想都头皮发麻,所以贺果知准备一个一个来。
贺果知第一个要找的,是霍闻星。
等霍闻星与其他三人分开, 贺果知就去找他。
啊不……似乎用“掳”字更加合适。
客栈门窗紧闭,外面又布下阵法, 贺果知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他蹲在窗子后,默默等待着。
客栈内。
四名剑修在木桌旁坐下,擦剑、吃丹药、疗伤、看地图,一时无人说话。
安静片刻,程相烽问:“他怎么样?”
没有说名字,但其余三个剑修都知道程相烽问的是谁。
还在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但动作却放轻了些许,显然在关注这个问题的答案。
短暂的静默后,响起霍闻星的声音。
“还好。”
“但依然感应不到他的位置。”
霍闻星垂着眼,正在擦剑,神情淡漠。他手中的剑,而是一把通身漆黑的剑,正是那日斩杀黑蛇所得,
两天前贺果知连带剑一起消失后,霍闻星搜寻无果,给程相烽他们传信,然而,程相烽、裴连卿、谢振涛三人,也没找到贺果知。
进入山河卷内,可组队也可单独行动。霍闻星他们选择单独行动,但也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今日是约定的日子。
交换各自的消息后,客栈再次安静下来。
忽然,裴连卿道:“有人来了。”
客栈外面,贺果知也听到交手的动静,看到一路被灾祸追着跑到此地的修士。
贺果知躲在窗子后面看。
一人一狐默契配合,总算杀掉了灾祸。
那只毛茸茸一团的狐狸,此时变得很大,足有两层高。狐耳、尾巴、四足,均有赤色的火焰燃烧。
不是贺果知可以抱住的可爱一团。
却十分威风凛凛。
贺果知远远看着,看到狐狸柔顺发亮的皮毛。
变大了好漂亮。
贺果知看到,狐狸耳朵尖尖动了动,似乎朝他所在的方向偏头,但很快转了回去。
与威风凛凛的狐狸不同,游庆没什么形象地在地上瘫了一会儿,然后趴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一人一狐似乎又在吵架,边吵游庆来到霍闻星他们所在的客栈,敲响客栈的门。
贺果知用了一个法术,听到游庆的话。
“里面的道友可否开个门,在下被灾祸追了许久,想在此处落脚歇一会儿。多谢多谢。”
片刻后,客栈的门打开,黑衣剑修在门后,侧身让游庆进去。
贺果知再次蹲回窗户后面。
托着脸想。
唉。
又看不到了。
客栈内。
两层楼高的狐狸,进入客栈后缩小成一团,一双狐狸眼转了一圈,冲游庆嗷了一嗓子。
游庆有些惊喜:“原来客栈里的是谢师兄啊,我们又见面了,真有缘分啊!”
游庆的事,谢振涛已经告诉霍闻星三人。可在看向游庆时,并没有如谢振涛一样表现敌意,好似游庆只是寻常修士。
狐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嗷嗷冲游庆叫。
游庆一把把狐狸抓起来,捂住嘴巴:“打扰了。”
裴连卿笑道:“不打扰。”
游庆:“……呃,话是这么说,但我怎么觉得诸位好像不欢迎我?你们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确如游庆所言,客栈内的气氛寂沉闷。
“你们怎么和弄丢了夫人似的?”
游庆挠挠头,在客栈内找到地方坐下来。
四个剑修的目光,汇聚到他身上。
他像是完全无意说出这句话,随后笑着话锋一转:“哈哈,可那怎么可能,几位师兄又没有举行合道大典,又没有道侣。而且以师兄们的修为,怎么会做出弄丢夫人这种无能之事。”
游庆弯了杏眼,笑着说道。
那笑意像是未达眼底。
但又似乎只是笑。
程相烽睇过来一眼:“游师弟是兽宗的,嗯……”程相烽打量他,“兽宗妖兽暴动那次,我去帮过忙,见了不少兽宗弟子。可是游师弟,我没见过你。”
游庆:“你说那次,我刚好出门在外,听说妖兽暴动之事,也异常担心呢!”
程相烽:“当时适逢兽宗门内大比,游师弟也不在?”
游庆:“程师兄你诓我作甚,那几日可不是门内大比。”
程相烽倏然笑了一下,懒洋洋说:“哦,那是我记错了。”
游庆抱着狐狸,道:“贺师兄呢,怎么不见他?”
自游庆进门后,霍闻星看了他一眼后,垂眸擦剑,此时刚将长剑收入剑鞘之中。
“他消失了。”霍闻星将剑置于桌上。
无波无澜望过去。
游庆脸色的笑意,总算是一滞,磕巴道:“啊?消失了?!”
游庆正色:“请霍师兄详细说说,我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另一处,贺果知蹲得腿麻,索性在墙角坐下来。
游荡到楼内灾祸看他一眼,滴答着血水又走了。没有同见到其他修士似的,不管不顾扑上去。
等了会儿,贺果知听到动静,趴到窗边去看。四个剑修同游庆离开,前往不同的方向。
贺果知打起精神。
他可以去找霍闻星了!
即将出发前,贺果知和血字对话。
“你应该能用你的方法知道,我是不喜欢他们的。所以一会儿我欺骗他们,是去‘做恶事’的,而我这么做,可是为了玩弄他们的感情。”
他可是去“好好”完成任务。
可别血字判定他没有做恶事。
贺果知能感觉到,他周围的一切变得凝滞、粘稠,像是在查验什么,片刻后那种凝滞粘稠散去。
血字浮现:
【善】
贺果知在心中松口气。
贺果知从临水楼楼外的连廊翻下去,跟在霍闻星身后。
他看到霍闻星手中的剑了。
通身漆黑,是他们杀了黑蛇之后掉落的那一把。
之前霍闻星去往一个地方,会停下来把路上的灾祸杀了。此时却是在赶路,除非不长眼的灾祸撞上来,他不会停下来。
但是,贺果知将灾祸们朝修士所在的地方驱赶。所以霍闻星不得不停下来,斩杀一个个灾祸。
白衣剑修手起剑落,又斩杀一个灾祸。
附近只剩下几个小的灾祸,畏惧地看着这一幕,纷纷退走了。
这个灾祸在贺果知看来,长得实在是——丑。
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是一块蠕动的小山一样的肉块。行动并不快,一路走一路吞吃,小的灾祸,还有路上的建筑等,全都被它吞吃下去。
它看到霍闻星,很是兴奋,竟然加快了速度朝霍闻星爬过去。
白衣剑修冷淡抬眸,身形一闪,出现在肉山的后面。
肉山忽然一停,下一瞬,它的身躯从中间齐整地爆开,黑红的血液从它庞大的身躯中喷溅出来。
踏空而立的白衣剑修面容冷淡,墨发白衣在灰暗、带着腥臭的风中肆意鼓荡。
他收剑入鞘。
抬眸。
长眸微睁。
贺果知御剑落下来。
也许是因为即将要做的事,也许是分别了两天,贺果知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想象中,他欣喜于再次见到霍闻星的感觉并没有出现,面对霍闻星,他只有心虚和尴尬。
贺果知一手拿着剑,另外一只手胡乱抓了两下被剑风吹得凌乱的发丝。
“老……”
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下一瞬,落入一个温热、宽阔的怀抱里面。
贺果知被霍闻星抱在怀里,眼睛微微睁大。
他嗅到霍闻星身上,他所熟悉的风雪般凉冷的气息。
第35章 第35章
贺果知被抱着, 轻轻拍了拍霍闻星的后背。
“老霍,我这不是回来了。”
“嗯。”
“你抱得有点紧,松一松。”贺果知说。
其实不是霍闻星抱得紧, 而是霍闻星身上,有一种他隐隐畏惧的感觉, 像是与他自身极为相斥。贺果知略作思索, 这种畏惧应该是因为霍闻星修无情道,血字和天道对立,霍闻星的无情道必然和他相斥。
霍闻星松开怀抱, 垂下眼看他, 眉眼间却并无重逢的喜色。
霍闻星眉头轻皱, 冷然看他。
贺果知心头跳空一拍。
“你去哪儿了?”霍闻星问。
“还有,你……”
贺果知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打断霍闻星:“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老霍, 我是你的剑灵,但我一直没有修炼, 得过且过。但是在两天前,我找到我要修的道了。”
剑修眉宇间的折痕更深。
贺果知忽然看向一处, 那块的石头后面, 躲着一个灾祸。
霍闻星也看过去。
贺果知把手, 按到了霍闻星拿剑的那只手上。
贺果知挥了挥手, 那个躲在远处的灾祸, 拖着肠子来到他们旁边,直挺挺跪了下来。
贺果知扭头看霍闻星:“看到了吗,它们现在都听我的。”
“何为天道, 凌驾众生之上是为天道。既然你我头顶的东西可以当天道,它制定了现在的规则, 那我为什么不可以,让我的道重新制定规则?”
“天道惩恶扬善,我偏要与之相反。”
“天道要杀灾祸,那我留下灾祸。”
贺果知这么说,是他从血字这里感受到的。
“果汁。”霍闻星的嗓音很冷。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贺果知:“我当然知道。”
霍闻星松开怀抱了,但一直牵着贺果知的手腕。
剑修比贺果知高出一截,要垂下眼来看贺果知。贺果知明明抬头仰视,却仿佛他才是比霍闻星高的那一个。
“我回来找你,是有一件事。”贺果知说。
青年的语气傲慢,可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傲慢,好似他本应凌驾众生之上。
贺果知心脏噗通跳动,紧张又心虚。
“我心悦你,你要不要和我结为道侣?”
霍闻星垂着眼,淡漠注视贺果知。若非贺果知仍然被他牵着手腕,贺果知一定以为霍闻星会转身就走。
贺果知心更慌了。
霍闻星看着很平静,甚至反应有些平淡了。
但凭着这几年的了解,贺果知知道。
霍闻星生气了。
救救……
要命……
呜呜呜这不能怪他……
“结为道侣?”霍闻星薄唇轻启。
淡漠的嗓音极冷。
贺果知心里都要怕死了,表面上仍然维持傲慢。
“对。”
贺果知想的玩弄感情,是对他们说喜欢,然后当作炉鼎。
只说喜欢骗得还不够彻底,要高高捧起再摔下去,这样才摔得狠。没什么比结为道侣,他们大婚,再把这种美好与幸福戳破,更加残酷的事情了。
道侣只是谎言,他只把他们当作炉鼎。
这就是贺果知要做的恶事。
结为道侣只能一生一世一双人,血字却让贺果知同时和他们一起结为道侣。
为此贺果知做了一些布置。
“我一直喜欢你的,只是没有说出来。你也喜欢我的,我知道的呀。最喜欢你了,大师兄他们我都不喜欢,只想和你结婚契,和你在一起。”
贺果知心中疯狂擦汗。
哈、哈……
等把霍闻星骗回去,这句话改一改,他还会对其他人说的。
霍闻星看着他,沉默不语。
贺果知再接再厉,晃晃霍闻星牵着他的手腕:“好不好?”
“老霍。”
“我只是你的,你也只是我的,我们只有彼此。”
“你不想要吗?”
灰茫茫的旷野,乌云压在上头。青年笑吟吟的,说的话简直是裹了蜜糖的砒霜,让人明知道有毒,也心甘情愿的咽下去。
“好。”
良久,霍闻星喉结滚了一下,如此说。
他偏开头。
贺果知在心中预想过。
他这个样子,霍闻星肯定知道他有问题,明知他有问题,难道还会答应这个婚契吗?但也有可能答应,只有在他身边,霍闻星才能找到贺果知这样的原因。
霍闻星要是拒绝了,贺果知就让十里八村的灾祸都过来,把人掳走。霍闻星要是答应,那他顺势就把带霍闻星回到“安全屋”。
殊途同归!
回山庄前,贺果知先把大灾祸驱赶到霍闻星面前,要霍闻星一个个把它们都杀掉,获得灵力。
养肥了,
就可以……
啊,他在想什么。
贺果知遏制住他自己的想法,他怎么觉得霍闻星开始像红烧肉了。
他在被血字影响。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意外地很快被贺果知抛在脑后,似是从未出现过。
直到傍晚,贺果知把霍闻星带回山庄。
此时的山庄,完全换了一个样子,到处都挂上红绸,贴上喜字。布置山庄,完成这件事的,则是拥有神智的妖、人、鬼等灾祸。
灾祸们在院内摆了宴席,有的充当丫鬟仆从,有的充当上门的宾客,一眼看过去,喜气洋洋,群魔乱舞。
贺果知:“……”
没错这就是他的布置,但看起来有一点心梗。
贺果知牵着霍闻星的袖子,一边往里走一边淡定道:“既然是结契,那大婚就要有大婚的样子,所以我让它们把这里布置了一番,你喜欢吗?”
霍闻星立在庭院,淡漠注视往来的灾祸。
他冷淡道。
“喜欢。”
“用心了。”
贺果知:“我心悦你,你既和我结为道侣,我不能委屈了你。”
“我会给你一个圆满的婚礼。”
贺果知说,霍闻星听着。
白衣剑修和群魔乱舞、红绸喜字的山庄,看起来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了。
有壁。
贺果知感觉,霍闻星像是想一剑把这里全砍了。
贺果知连忙把霍闻星推给扮作丫鬟仆从的灾祸们:“大婚的婚服已经准备好了,你去换上。”
白衣剑修被他刚才还提剑斩杀的灾祸们簇拥走了。
贺果知看着这一幕。
更心梗了。
贺果知去城中别院,也把灾祸们给他准备的婚服换上。
婚礼开始。
霍闻星从山庄骑马带着迎亲队伍去接他。
贺果知在别院正厅见到霍闻星。
剑修换下惯常的白衣,一身大红的婚服。
依然高冷出尘,可大红的婚服,闪烁的烛火,依然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渡上一层暖色。
霍闻星牵着贺果知走出别院。
别院外的长街上,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
知道这只是逢场作戏,贺果知准备婚礼是为了表达霍闻星对他重要,他对霍闻星的喜欢,以此来欺骗霍闻星,让血字判定他在做玩弄感情的恶事。
可当贺果知坐到灾祸抬的轿子里,心中生出些许不自在。
怎么感觉真把自己给嫁了?
迎亲队伍一路前行。
山河卷中的城池都是空的,一片萧索寂寥的样子。贺果知把灾祸们驱赶过来,那些没有神智的,也都在长街上扮演围观的百姓。
坐在轿子上,贺果知撩开车帘看了眼。
夜幕之下,长街上灯火通明。
无数的灾祸围观,颇为热闹。
很快轿子出城,来到城外的山庄。
正厅。
霍闻星和贺果知都是宗嚣的徒弟,高堂之上,放的是宗嚣赠与年幼的霍闻星的木剑。
大红的喜绸一端在霍闻星手中,另外一端在贺果知手里。
一拜天地。
拜完后在唱拜声中转身。
二拜高堂。
再转身。
夫妻对拜。
礼成。
贺果知被灾祸扮的喜婆等人簇拥前往婚房,霍闻星则留下来招待宾客。
进入婚房——也就是“安全屋”卧房。
周围安静下来,婚礼上的热闹都被隔绝在外。
正厅、卧房,都是灾祸无法进入的地方。
虽然危机仍在,但是在这里,至少没有血字的注视。一直被血字看着,贺果知的精神一直紧绷,此时才放松下来。
贺果知瘫倒在床上,打了个滚。
一会儿他要做的,是把霍闻星当作炉鼎。他怎么能真把霍闻星当作炉鼎,但这里是“安全屋”,他可以趁着血字看不到,操作一下。
霍闻星什么时候回来?
灾祸们尽职尽责扮演宾客,霍闻星要一桌一桌去敬酒吗?
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霍闻星会在宴席上把宾客们全都斩了?
时刻被血字看着,一点都不能错对贺果知来说太累了。他在床上躺了会儿,困意上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他看到,婚房的门打开。
霍闻星进来。
再关上门。
他和霍闻星都在婚房之内,那种悬在心头的危机感,陡然加重了。对血字来说,他和霍闻星都在婚房,是失去掌控的状态,所以危机感会加重。
消除血字的警惕,那贺果知要赶快把他把霍闻星当作炉鼎这件事坐实。
贺果知一下清醒了。
在霍闻星错愕的目光中,飘过去一把扑到霍闻星的怀里。
贺果知说话声音,比平时大了一点点。
他抱住霍闻星的腰,喊人:“夫君。”
“我们快些休息好不好?”
第36章 第36章
贺果知很急。
好多事情要做。
瞒过血字, 让血字认为他真的在和霍闻星做什么,然后要告诉霍闻星现状,暗中商议……还有件事, 那就是霍闻星修无情道,贺果知担心, 霍闻星根本不会风月之事!
看着霍闻星冷若冰霜的这张脸。
贺果知更确信了。
假装他们在做风月之事, 还是要靠他!
贺果知和霍闻星耳语,撒娇似的:“你抱我,去床上。”
霍闻星外面是大红的喜服, 里面是剑宗白衣校服。
贺果知捞起霍闻星的袖子, 去里面翻找他要的东西。
话本……话本……
他翻着, 发觉没有动静,正要抬头, 忽然被托着屁股抱起来。
贺果知无比配合, 二话不说夹住霍闻星的腰。
话本呢话本呢……
找到了!
贺果知把带插图的那个话本翻出来——林樊吟给他的,贺果知藏到霍闻星乾坤袖中, 想回头拿出来,结果忘了, 此时正好用。
他把话本给霍闻星, 快速翻到其中一页的插图。
婚房内, 烛火明亮, 大红的喜服交叠, 其中一人抱着另外一人。
被抱着的青年身量清瘦,漂亮的眉眼间有些许的愁色。红色喜服的映衬下,青年的皮肤愈发白腻, 宛若上好的玉,想让人狎昵把玩。
离近了能看到, 他涂了口脂……
柔软的唇比平时更红一些。
他很信任抱着他的人,紧紧抓着抱他的人的衣襟,一点都不避讳过近的身体接触。
霍闻星垂眸看他。
贺果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着霍闻星这张无欲无求的脸,要说风月事,感觉是造孽啊!
贺果知内心反复裂开,他一边把自己补好,一边把心一横,话本摊开那一页给霍闻星看。
“看到了吗,你要这样对我。”
烛火映照之下,青年白皙干净的脸简直红透了。
与此同时,贺果知给霍闻星传音:“不是真的做什么,得假装一下。那个东西现在看不到,但它还听得见。”
在卧室外面,贺果知不敢给霍闻星传音。以血字的能力,无法得知他在想什么,但传音……未必没办法知道。
贺果知刚发现卧室是安全屋时,在卧室内算过一卦,七.八分确信血字无法察觉传音。此时说完,屏息等待着,用力抓着霍闻星的小臂。若真能听到传音,那他应该算是没有做恶事,血字会要杀他的。
贺果知好怕。
看着霍闻星,都要哭了。
此时他刚被霍闻星放到床上,他抓着霍闻星的衣袖,一点都不想让霍闻星离开。霍闻星顺着他力道,手臂撑在他身侧。
一上一下的位置。
至于话本,这样的拉扯间,掉到了床铺上。
霍闻星低低嗯了一声。
安静片刻,那种危机感并没有加重。
贺果知泪汪汪的,松口气:“老霍……”
“叫我什么?”霍闻星垂着眼,冷漠问他。
贺果知一下反应过来。
霍闻星就是靠谱,这是在提醒他,他们是在假装。
贺果知一手去勾霍闻星的脖子:“夫君……”
抱得并不专心,另一只手去拿话本。
要命要命要命!
霍闻星怕是都不知道要怎么做!
他得让霍闻星知道。
贺果知不用摸自己的脸,都知道他的脸烫得能煎蛋了!!
忽然,贺果知的思绪戛然而止。
惊恐。
他勾着霍闻星脖子的手被拽下来,去拿话本的手也被抓回来,被霍闻星一只手握住两个手腕,掌控住,然后顺势把他翻过去,将他压入了被褥之间。
束发的簪子一抽,乌色的长发溜下来。
白皙的小脸压在被褥间,长发掩了些脸侧和脖颈。
因为害怕,快哭了。
俊美冷漠的男人在他上方,做的是欢.爱之事,却冷然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狭长锐利的眼中,染上很重的情.欲,漆黑无比,一点光都透不过来。
霍闻星扯过喜床上的被子盖住他们。
锦被之下,他去摸索贺果知的衣带。
他把人困在自己身下。
“这样?”
剑修的嗓音很低,还带着些许的喘息。
冷淡的嗓音。
很.欲。
贺果知被他吓了一跳,然而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信任霍闻星的,只是本能去抓住剑修宽.硬的腕骨。
“是……是,你?”
屋外,可以听到一室的凌乱和喘息。
但实际上,霍闻星只是扯松了两人的衣襟,制造出混乱的样子。而在心中,已经在给贺果知传音了。
“怎么回事?”
听到霍闻星冷淡镇静的声音,贺果知差点一嗓子嗷呜哭出来。
独自面对血字,危机时刻悬着,上一秒笑嘻嘻,一个不留神,下一秒就要生死相搏了。
事情在贺果知心中过了好多遍,此时流畅无比地告诉霍闻星。
说出来之后,贺果知长长出了口气,一身轻松。
霍闻星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贺果知确信。
因为霍闻星在离开山河卷后,才被魔尊秦飞情劫走,所以霍闻星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宝宝。”
“要发出点声音。”
这是霍闻星传音给他说的。
贺果知反应了一下,陡然明白过来霍闻星在说什么。
是……是要他那什么出来。
实在是想明白要做什么,给了贺果知太大冲击,以至于他忽略了霍闻星对他的称呼。
贺果知虽然看过很多小说,但他看的都是绿江的。众所周知,绿江脖子以下是要锁掉的,很少能看到香艳的情节。就算看到……贺果知也都是想象,他不知道要怎么……
不用贺果知说,对视一眼,霍闻星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看懂了。
视野陡然发生变化,贺果知惊呼,忙不迭抱住霍闻星的肩膀。
霍闻星把他抱到腿上,手摸索到喜服内,在腰上揉了一下。
贺果知已经熟透了。
大概知道是什么声音。
埋在霍闻星肩膀,也不抬头,轻轻哼了两声。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贺果知给霍闻星传音。
“现在应该是我把你当作炉鼎,”贺果知说,“所以明天白天,我应该修为大涨。”
霍闻星嗯了一声,将灵力喂给贺果知。
“要多少?”
贺果知都是困了饿了才吃霍闻星的灵力,灵力哪儿有灵食好吃。贺果知头一次被喂了这么多,但不要又不行,修为跟着提升。
“够了够了!”贺果知说。
贺果知吃了好多,回过神担心霍闻星:“你都给我了,那你够不够?”
霍闻星:“没事。”
贺果知:“真的吗?”
霍闻星:“嗯。”
贺果知:“那个,老霍。那你记得明天晚上,也让我多吃一些。”
“我是和你们所有仙修为敌,杀掉灾祸多的几人,我都会用这种方式,把他们当作炉鼎。”
贺果知在心里算时间。
贺果知不记得书中从进入到离开多久,半个月?还是一个月?总之不解决这个灾祸,那一直都是如此。
“都?”霍闻星问。
贺果知:“嗯嗯。”
贺果知:“所以我需要好多灵力,你要压制修为,不能让那个东西发现。”
“还要每天给我很多灵力。”
贺果知说着,微微沉默。
怎么感觉自己好渣。
错觉吧。
霍闻星淡淡:“知道了。”
翌日天亮,贺果知把门打开。
他像内个什么采.阳.补.阴的妖精,一脸的神清气爽。长发懒得梳,披了件外袍开门。
——实际上是因为正事说完,他缩在霍闻星怀里,好好睡了一觉。霍闻星在这,就算是血字他也不怕,反正很有底气。
至于霍闻星,被他抓着手腕,从卧房内拖了出来。
贺果知抬着下巴,轻轻皱眉一副很嫌弃的样子:“剑宗首席弟子,不过如此。”
“你是我的人了,我劝你不要有什么别的心思。”
他驱赶一样挥挥手:“别在这碍眼,你快去猎杀灾祸。”
化神修为,如今退至金丹。
剑修身形高大,被霍闻星拽出来后,低着头,薄唇抿着,没有说话,虽然肩背如竹,可让人看来,他没了昨日那意气风发的样子。
“是。”剑修抬眸,屈辱回答。
系好自己的衣带,捡起被丢在地上的佩剑,剑修转身离开。
看着剑修离开的背影,贺果知的唇角轻轻翘起。直到再也看不到,收回视线。
贺果知心中浮现一个问题。
只是两日未见,今天早上他看到霍闻星,为什么觉得霍闻星不一样了。
也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五年多朝夕相对,他很熟悉霍闻星,可以看懂对方眼神中很多含义,这种不一样像是,似乎他有些看不懂了。
只有两天,怎会如此?
他想多了吧。
要是用他看的小说表达来形容,那眼神像是黑化了?
但怎么可能哈哈,他看到小说中后,霍闻星也一心无情道,一点黑化也没有。虽然感情线崩了,但贺果知却笃信,霍闻星不会黑化!
霍闻星拿的不是黑化主角的剧本!
贺果知穿上外袍,用发带把散下的长发系上。
召来地图,在跟前摊开。
地图上,代表霍闻星的圆点缩小了,看起来也没有那般明亮。拥有灵力更多,贺果知可以感知到的东西更多了。他察觉到,血字将一缕注视,投注到了霍闻星身上。
与此同时,贺果知却能感觉到,血字并不知道他可以知道,似乎是他身上沾上很重的无情道气息,将那些相关的气机遮掩了。
应该是他从霍闻星这里吃掉了太多的灵力。
把人当作炉鼎的功法,贺果知没有。但这么多灾祸,其中不少邪修,贺果知从他们那里,挑挑拣拣,找了一个最恶毒阴狠的。
他问血字:“你说,下一个找谁好?”
【剑宗程相烽】
贺果知扫了眼。
地图上,程相烽的白色墨点最大,代表此时程相烽的修为最高。
第37章 第37章(修)
贺果知在一个小镇的院子内找到程相烽。
沿途的灾祸、镇上的灾祸, 贺果知驱赶过去的,全都被程相烽清扫过一遍。大约是清扫灾祸加找人,几天没有合眼, 他找了个躺椅躺着,在桂花树下阖眼休息。
贺果知御剑落下来, 蹲到躺椅旁看了一会儿。
反正贺果知也不着急。
等程相烽醒了再骗也行。
贺果知环顾一圈。
小院屋内也有床榻, 他也去睡一觉。
贺果知站起身,手腕被拽住了。
贺果知一顿。
日头偏移,树影跟着移动, 山河卷内难得的阳光照射下来。程相烽一只手挡在眼前避着阳光, 另一只手抓着贺果知的手腕。
“醒了?”贺果知问。
程相烽嗯了一声。
手移开, 凌厉的长眸睁开,看向贺果知。
午后, 桂花树下, 明亮闪烁的光影下,青年就立在他旁边。
程相烽笑了一声:“还以为在做梦。”
贺果知知道程相烽在开玩笑, 回了一句:“就是在做梦,你不知道吗。”
“你现在是怎么回事?”程相烽问。
贺果知也不用隐瞒什么, 他的修为暴涨, 又没有隐瞒, 他还消失了几天, 眼睁睁看着他们找他。他是霍闻星的剑灵, 霍闻星给他们传信,说不用找贺果知了,只说找到了, 再问什么都不说,贺果知又这样出现, 哪里都透着古怪。
程相烽往旁边挪了挪,在躺椅上腾出一块地方给贺果知坐。
贺果知坐下来,又将他找到了他的道的说辞搬出来。
“哦?”听完,程相烽笑了。
程相烽:“你找到的道,你确定是对的吗?”
贺果知:“大师兄为什么这么问?”
程相烽:“以前在玉尘峰,剑宗医峰长老,说你很是机灵,问你要不要跟随他学医。合欢宗的宗主,对你极为欣赏,亦有收你为徒的打算。你还是师尊的徒弟。”
“你找到的这个道,几时找到的,有前面的那几个厉害吗?”
“就算找到了,它也排在后面,在你这里,不过排行老四。”
贺果知:“……”
不行。
贺果知要被程相烽逗得破功了。
以前总觉得程相烽让他生气,现在看起来,程相烽这嘲讽的本事用在别人身上,真的好爽。
贺果知明显感受到,程相烽这么说了之后,血字的危机感陡然加重,仿佛空气都凝滞了。
程相烽一脸为他考虑,问的很认真。
贺果知皱起眉,冷声:“不是,别胡说。”
程相烽懒洋洋应了一声。
这声之后,院子里静下来。
贺果知不知道程相烽在想什么,贺果知不说话,那是因为……他心虚。
但他的心虚不能表现出来。
想了想,贺果知把程相烽往躺椅一侧推:“往那边一点,给我留点位置。”
“嗯?”程相烽似有笑意,剑眉压下来。
在程相烽的角度,贺果知不应该这样做的,这样的行为突破了他们身体之间的界限。
他看着贺果知,依言往旁挪。
单人的躺椅,容纳两个成年男子还是勉强。可贺果知依然猫儿似的,躺下来窝到程相烽身边,拉过程相烽的手臂枕住。
程相烽被他这个动作惊了一下,反应过来护住他的腰,免得贺果知掉下去。
他们的距离很近。
程相烽的嗓音在贺果知头顶响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贺果知揪着程相烽的衣襟,心中流泪猫猫头。
知道呀。
骗你当我炉鼎呀。
呜呜呜。
贺果知小声:“我心悦你,要不要和我结为道侣?”
同样的话,再说一遍,还是昨天刚说的,贺果知觉得自己渣得明明白白。
贺果知把昨天给霍闻星说的话改了改,说给程相烽:“我一直喜欢你的,只是没有说出来。你也喜欢我的,我知道的呀。最喜欢你了,老霍他们我都不喜欢,只想和你结婚契,和你在一起。”
窝在怀里的青年,一板一眼说着喜欢的情话。
程相烽盯了他一会儿,应道:“好啊。”
“别后悔。”
诶?
只说两句话拐人还是有难度。
贺果知在程相烽沉默的时候,把他要说的在心里排列了一下。
没想到程相烽一下答应了。
很快贺果知想通。
程相烽如此,当然是为了留在他身边,找出他这么做的原因。
不过他怎么会后悔。
要后悔也是程相烽后悔。
和昨天一样,贺果知又赶了不少灾祸来。
程相烽抻了个懒腰,散散漫漫的,看到灾祸,再不紧不慢用个剑招。看着慢,但一个下午过去,也清扫了很多灾祸。
等到傍晚,贺果知把程相烽带到山庄。
要布置山庄,这里的灾祸大多是有神智的。也正因为如此,见到又一个剑修被领了回来,灾祸们虽然低头忙自己的事,但那个氛围就是变得古怪了一点。
贺果知:“……”
贺果知当作看不到。
去了别院,换上喜服。
他的和程相烽的都不是昨天那套,换了一套新的。
与昨天一样的大婚流程,贺果知坐到轿子上,心虚得厉害。
第二次把自己嫁了。
三拜礼成。
程相烽笑呵呵同宾客们说话,不一会儿和宾客们混熟了。要不是都是灾祸,长得多少有点不同,那简直和正常的婚礼没什么区别。
程相烽不紧不慢的样子,带着贺果知也着急不起来。
到了婚房,贺果知蹬掉靴子,滚到被子里。
迷迷糊糊睡着了。
听到婚房外说话声,贺果知从睡梦中醒来。
晕晕乎乎从床上坐起来。
哐的一声,婚房的门打开,几个灾祸把程相烽架进来。
“主人。”灾祸恭敬道。
“姑爷来了。”
门开着,悚然的注视感从外笼罩住贺果知。
贺果知寒毛炸开,人也清醒了。
穿上鞋过去,把喝醉的程相烽接过来。
成年男子的重量毫不客气压到贺果知的肩膀上。
灾祸们说了吉利话,赶紧跑了,门也关上。
程相烽像是很醉,半个身子的身量都压着贺果知。英俊眉宇间染着松松的笑意,屋内烛火的光映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上。
一旦关上门,危机感立即加重到贺果知心悸的程度。
下午程相烽嘲讽过血字,所以这危机感比昨天还要重。
贺果知心尖微颤。
喊人:“夫君?”
“真的醉了?”
贺果知是不信的。
这是在山河卷,程相烽再爱酒,也不会此时喝醉。
“没有。”把身子的重量压在贺果知身上的剑修,睁开一只眼,带着笑意睇过来。
像是抱怨:“他们灌我。”
“那我不得装一下。”
“不过,你刚喊我什么?”
“夫君。”
贺果知对上程相烽的视线。
“真乖。”程相烽把他抱到桌上,手臂撑在他身侧,“再喊一声。”
贺果知都要被程相烽的松弛感惊呆了。
要不是那天在客栈见过程相烽沉着脸不说话的样子,他都要以为程相烽不会着急。
不得了。
贺果知都被程相烽这种感觉带跑了。
贺果知想着他要做的,装作他们在做风月事,暗中传音交流。贺果知不知道程相烽会不会,但他把话本准备好了。
第二遍做同样的事,贺果知心中急切,但没昨天那么慌。
他从自己的袖子——婚服的乾坤袖中,把话本掏了出来。
贺果知实在是不好意思,问:“你会吗?”
“不会看看这个,我们早些休息。”
白皙的手指压在书页上,找到带图的一页,给程相烽看。
程相烽只看了眼,收回视线:“不会。”
“夫人教我。”
贺果知:“……你还没仔细看!”
“夫人看会了就行。”
贺果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危机感加重了!
可能血字不爽程相烽,所以不想听到他们调情。
调情……
想到这两个字,贺果知的脑海宕机了一下。
吐槽的欲望无处发泄。
明明不是夫妻……不对,不是夫夫,他怎么在和程相烽调情!
太混乱了!
贺果知悄咪咪,给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记上一笔。
贺果知看了看图,再结合话本上的文字:“就是要先这样……再那样……”
贺果知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完全说不下去,崩溃道:“不如去床上再说吧!”
程相烽笑了一声,倏然把他抱起来。
贺果知忙不迭搂住程相烽的脖子。
“帮我脱。”程相烽近乎咬着贺果知的耳朵在说。
帮……帮什么?
贺果知瞪过去一眼。
床帐落下来,里面昏暗一片。穿着大红喜服的青年,嗔怪似的瞪过来一眼,眼尾都是红的。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撑着镇定的外表去扯剑修的衣带。
手指却软绵绵的,用不上力气。
好难脱。
程相烽脱贺果知的喜服却很容易,仗着力气大,一扯就开了。
大红的喜服挂到贺果知臂弯,里面是雪白的里衣,裹着青年单薄清瘦的肩膀。
拉扯间里衣的领口松了,露出直挺白皙的锁骨。
两人散乱的衣襟交叠。
程相烽分.开贺果知的腿,修长挺拔的身躯卡在贺果知腿间。
这是危险的姿势,也像是捕食者试探猎物的动作,但贺果知一点都没有排斥,由着程相烽的动作。
他是信任程相烽的。
程相烽握着贺果知的手腕,像是亲到贺果知的唇,实际上却亲的是贺果知的手指。
自下而上看着贺果知,牙尖轻轻叼了一下白皙指尖上柔软的指腹。
贺果知被他这一眼看得,说不出话来。
像是叼住骨头的狼。
这样模拟出混乱中,贺果知给程相烽传音,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
程相烽很重地喘息一声,把贺果知抱到腿上。
传音:“所以,你把我当炉鼎,吃的是霍闻星的灵力?”
语气略微古怪。
贺果知应了一声。
程相烽的手盖住贺果知的手背,要贺果知抱住他的肩膀:“知道了,夫人。”
贺果知:“……”
明明是心里的对话,说出来干嘛!
单独听着很奇怪,可程相烽又补上了一句,说“要轻一点”。
听起来完全是夫夫床上的荤话,挑不出错处。
贺果知没想到这个时候都能被程相烽气到:“你在说什么胡话!”
程相烽笑:“还这么有力气。”
“那重一点。”
贺果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清晨,贺果知照例把程相烽赶了出去。
青年抬着下巴,冷酷无情道:“快去斩杀灾祸,恢复不了化神的修为,不要回来。”
程相烽连人带剑被丢出来,没了那种洒脱,一脸深情望向贺果知:“夫人,我不信,你一定有难言之隐!”
随后,程相烽稳定发挥,拉稳血字的仇恨值。
“我们感情这么好,你是听了什么混蛋东西的挑唆吗!”
说着,环顾一圈装作丫鬟仆从的灾祸。
贺果知:“……”
贺果知丢出残酷的事实:“谁和你感情好,你不过是我的炉鼎。”
“还不是第一个。”
婚房外的台阶上,乌发散下来的青年,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剑修说。
皮肤白皙,眉眼漂亮。
这么漂亮,说的却是恶毒又冰冷的字。
程相烽恼羞成怒,冷笑:“哦?那我和他比,谁更让你满意?”
贺果知昨天晚上,同样是缩在程相烽怀里睡的,此时神清气爽。
轻蔑道:“你们?”
“都那样吧。”
素白的小手挥了挥,无情驱赶。
贺果知像那个拔X无情,让灾祸们把程相烽“请”走了。
送走程相烽,贺果知打开地图。
“下一个找谁?”
血字浮现:
【剑宗谢振涛】
第38章 第38章(修)
街道上空落落的, 一片寂静。长街尽头有一家茶摊,茶摊的对面是一家染坊。
染坊的半掩着,推开进去后, 可以看到摆在院内的染缸,以及挂在高高的架子上, 已经染好的布。
贺果知走进去。
谢振涛在里面。
但在更深的地方。
贺果知如今的修为提升, 隔着这么一大段距离,他也能听到染坊深处的声响。剑没入血肉之中,血迸溅出来, 灾祸还没发出声音, 已然被斩到剑下。
灾祸死去, 染坊后院安静下来。
贺果知往里走,撩起一块染好的红色的布。
刷——
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 对准贺果知的喉咙, 杀意铺天盖地袭来,刺得人头皮发麻。
救救……
贺果知心中窒息, 面上维持着淡然。
他现在的身份是什么,是一个不掩饰自己异常, 主动找到剑宗执法峰弟子的灾祸!现在的他因为血字, 并且夺取了三个仙洲顶级战力的修为后, 他同样跃升为顶尖战力。
区区被剑指着的小场面。
不慌!
“谢师兄。”贺果知喊人。
其实指尖都凉了。
喉结还想滚动一下。
剑尖离得真的好近啊。
“你是怎么回事?”见到他第一眼, 黑衣剑修的眉头已经蹙起来。
声音很沉。
贺果知装着笑嘻嘻的, 再次把他找到道的说法搬了出来。
心里却已经笑不出来了。
发现他和灾祸有很深联系的谢振涛,敲可怕的!
按照贺果知的设想,此时他的傲慢, 他的野心,应该可以支撑他, 毫不畏惧往前走两步,反过来逼迫谢振涛将剑移开。不过设想总归是设想,看着像是怒气读条的谢振涛,贺果知还是有点怕的。贺果知惊奇于,他竟然顶着谢振涛的剑,并不畏惧向前走了两步,甚至还是笑着的。
一个原因,是他信任谢振涛。另外一个原因……或许他……
可是这个念头,还没完全呈现已经没有了。
他往前,谢振涛的剑不可避免往回收,以免真的伤到他。
贺果知:“谢师兄,”
“我心悦你,要不要和我结为道侣?”
谢振涛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利落的下颌线条崩得很紧,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字:“结为道侣?我难道不应该将你斩杀吗?”
又被凶了一次。
呜。
但贺果知知道谢振涛为什么这样,谢振涛是执法峰弟子,斩杀灾祸无数。贺果知呢?贺果知现在也许是整个山河卷内最大的灾祸。
贺果知装作没被谢振涛凶到,迎着长剑走向谢振涛。
明明要杀了他,剑修的剑,却因为他的靠近,将剑收回直至放下。
贺果知走到他身边,双手去握他的手腕,然后牵着谢振涛的手,拽向他的脖子。
“真的要杀我吗?”
“我一直喜欢你的,只是没有说出来。你也喜欢我,我知道的呀。最喜欢你了,老霍他们我都不喜欢,只想和你结婚契,和你在一起。”
“你要杀,现在便杀吧。”
带着剑茧的手,轻松压到白皙的脖颈上。掌心之下,贺果知的脉搏正在一下一下跳动。
谢振涛沉默着,低下眼。
剑修的手背上,因为用力青筋浮现出来。
他将手收了回来。
这是默认。
谢振涛沉默不语。
生气了。
剑修气的是自己,明知道贺果知有问题,他却不能用对待寻常灾祸的手段去对他。
剑修眼前的青年知道他赢了,翘起唇角。
他把灾祸驱赶过来,要谢振涛杀了这些灾祸。等谢振涛杀完灾祸,他把谢振涛带回山庄。
谢振涛沉着脸,灾祸们都不太敢靠近。
贺果知:“……”
不是哥们,你这样我也害怕。
可他不应该表现出怕,因此他到谢振涛跟前,轻轻拍了拍谢振涛的脸,笑道:“板着脸给谁看呢,马上大婚,你应该笑的。”
谢振涛拉下他的手,没有笑。
沉郁看过来一眼,只道:“知道了。”
这一眼看得贺果知心惊肉跳。
面上只说:“知道就行。”
留谢振涛在山庄,贺果知回到别院,换上大婚的喜服——这是第三套,和之前的两套又不一样。
谢振涛过来接他。
和前两天一样,长街两侧的灾祸们,营造出了一种正常大婚的热闹氛围。
到了山庄。
三拜礼成。
贺果知转身离开被带去婚房,谢振涛却抓住了他的手腕,锐利的眼看过来,问:“能杀吗?”
贺果知:“……能。”
谁家大婚把丫鬟、仆从、宾客全都砍了?他家呀,那没事了。谁让这些全都是灾祸们假扮的呢。
恐怕不止山庄里的,山庄外面假扮百姓的,谢振涛也不会放过。
贺果知从谢振涛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平静的疯感。
贺果知回到婚房。
再次滚到床榻里。
俗话说熟能生巧,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太对了。
前两次贺果知又急又慌,这次淡定了很多,提前把流程在心里过了一遍,裹着被子睡觉去了。
边迷糊边想。
啊,谢振涛是武痴,风月之事肯定不会,那就由他来说好了。
浅浅睡了一觉,隐约听到开门声,贺果知眨巴下眼,醒了。
昨天他和程相烽大婚的时候,程相烽开门,外面很是热闹。今日谢振涛开门,婚房外面寂静的可怕,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用说,整个山庄连带之前街道上的灾祸,都被谢振涛给砍了。
黑衣剑修一身大红的喜服,无波无澜朝贺果知所在的防线看过来。
剑修高大,宽肩窄跨,样貌俊美,喜服穿在他身上当然是好看的。然而,他的手中却提着刚杀完灾祸的剑。
同时,危机感袭上心头。
贺果知略微沉默。
突然不是很想下床去接人了。
血字的危机感,以及谢振涛身上的压迫感,让他不是很想过去。
但贺果知还是飘过去了。
“夫君。”他飘到剑修身边。
谢振涛只看了他一眼,单手接住他,另外一只手将佩剑放到桌上。
贺果知:“?”
谢振涛眼中不辨息怒,问:“满意了吗?”
杀了那么多灾祸,谢振涛的修为攀上去一大截。
贺果知:“满意。”
“夫君,你来看看这个。”贺果知把话本掏出来。
谢振涛垂眸看身边的人。
他长得特别漂亮,第一眼见到的时候,谢振涛就怀疑他是艳鬼。此时穿着大红的喜服,站在他身边,烛火的光照在他秀气的眉眼上。
眼眸很清澈。
可他的手中,却拿着一个将阴暗的一面,全都展现出来的话本。
话本之上,两个人痴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谢振涛只看了一眼,将话本扣到桌上。大手压着话本,同样压着贺果知的手背。
“为什么?”谢振涛的声音痛苦。
呜。
又凶他。
贺果知真想当场哭给谢振涛看,但现在怎么能哭。
他低头,小声:“夫君,你弄疼我了。”
不怎么疼。
但多少有点借机暗戳戳指责谢振涛凶的意思。
“想把我当作炉鼎,是吗?”
贺果知没反应过来,剑修有力的手臂一兜,他就被抱到桌上。
叮呤哐啷,桌上摆的点心蜜糖话本等物,全都掉到地上。
“好啊。”谢振涛几乎是狠狠说道。
贺果知被吓了一跳,揪着谢振涛袖子的手却没松开。
传音:“谢师兄?”
贺果知听到谢振涛冷静低沉的嗓音。
“别怕。”
贺果知长出一口气。
随后传音,将发生的事给谢振涛说了。
这一声很好缓解了贺果知的焦虑,让他可以把注意力,放到将危机感压下来的血字上。
贺果知的腿被拉过去,两人的喜服也在拉扯间散乱。
贺果知抽空想。
他预判错了……谢振涛好像不需要看话本。
就……能偷个懒,这些故意弄出的虚假的动静,都让谢振涛来制造就行。
“谢……夫君?”
贺果知正走神,忽然一惊。
他被谢振涛搂着腰抱了一下,膝盖和手指,全都抵到了坚硬的桌面上。谢振涛似乎仍然气着,并不解释什么,要贺果知过去。
贺果知传音:“谢师兄?”
谢振涛:“抱歉。”
“想了下你真的听从那个东西的样子,自然而然就那样生气了。”
他腿软,被谢振涛捞住了腰。
在谢振涛假装的两人的混乱中,贺果知想了一下,他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青年白皙的脸慢慢红了。
慢半拍似的。
“谢、谢师兄……夫君……哥哥……”
然后磕磕巴巴乱喊一通。
大概是被喊得心软,谢振涛总算把他抱到床上。
……
贺果知缩在谢振涛怀里睡的。
醒来的时候,额头抵着宽阔的胸膛。
不得不说,哪怕危机感高高悬在心头,但在他们怀里睡,贺果知很安心,一点都不担心会发生什么。
他眯着眼,醒了会儿盹。
想了想,推着谢振涛的肩膀,让谢振涛离他远一些。
然后用他又拔高一大截的修为,毫不客气把谢振涛踹下去。
里衣宽松,松松垮垮挂在贺果知的肩膀上。
他坐起身,纤细的手指勾住,将衣襟拢住。坐在床上,垂下眼看被他踹下去的剑修。
贺果知的嗓音很冷:“桌子那么硬,我膝盖都疼了。”
剑修的身形高大,肩背宽阔。但这么大的一个人,低着头,肩背却像是向内垮塌着。
贺果知看着这一幕,勾起唇笑道:“你的用处没有了,滚出去。”
谢振涛低头不语,沉默穿衣,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
贺果知并不放过谢振涛,继续说道。
“去找程相烽、霍闻星,你去问问他们两个,应该怎么服侍我。”青年下巴微抬,傲慢道,“下次再这个样子,我挑断你的灵脉。”
“是。”谢振涛沉沉应了一声。
穿好剑宗校服,捡起剑转身往外走。
“等等。”贺果知喊住谢振涛,“不想动,过来给我穿衣。”
谢振涛又回来。
贺果知还是有点困,额头抵着谢振涛的肩膀。
谢振涛的动作,向来都是沉稳可靠的。他要他抬手臂,贺果知就把手臂抬起来。剑修的手劲儿大,单手抱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贺果知等谢振涛给他穿完衣服,像是这才满意了。
婚房的门打开,谢振涛出去后,御剑离开。
贺果知也走出婚房,靠到门边,看剑修离开的背影。
贺果知感受到,那种“注视”感,再次回来了。血字在一寸一寸检查他。
按理说经过这样的一夜,他身上应该留有很多痕迹。但他是灵体,又有这么高的修为,所以身上干干爽爽,什么都没有。
血字检查的,是贺果知的修为。
贺果知眯了下眼,似是不满血字的行为,但毕竟它们密不可分,贺果知还是允许血字这么做了。
贺果知心中,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样轻松。
贺果知大概隐约能察觉对血字对他的影响,他这么做,算是一种直觉。
随着修为提升,影响加深,他的傲慢不止对剑修,还要对血字。血字算什么?他自然也是要凌驾在血字之上的。
血字似是没有看出他的不爽。
片刻后,贺果知眼前浮现两个字。
【不错】
贺果知心说,那自然是不错的。他吃掉霍闻星好多灵力,隐约都摸过化神巅峰的境界了。
贺果知打开地图。
扫了一眼。
此时最大的白色墨点,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血字浮现出来。
【剑宗裴连卿】
第39章 第39章
这座城很安静, 周围山林、附近城中的灾祸刚被裴连卿清扫过一遍。
客栈,上房。
贺果知用了一个隔绝声音的法术,从窗子翻进来。进入里间, 他看到盘膝坐在床上调息的裴连卿。
一进来,贺果知闻到一股奶香的味道。刚做好的点心, 用法术维持最宜食用的状态。看到点心和热茶, 贺果知也不用法术隔绝走路的声音,光明正大走到桌边,坐下来。
这是留给他的。
裴连卿料到他会过来。
之所以从窗子翻进来, 是贺果知心血来潮, 想试试他如今的修为, 裴连卿能不能发现他。现在看到点心茶水,贺果知也懒得试了。
他慢吞吞喝茶吃点心, 等喝完一盏茶, 裴连卿也结束调息。
贺果知感受到,裴连卿的注视落到他身上, 但没开口。
贺果知吃点心,也没说话。
贺果知吃下块点心, 才听到裴连卿的声音。
那声音很温柔, 但却有些无奈和叹息。
“果汁, 几日不见, 你和之前不一样了。”
贺果知像是没心没肺, 知道自己改变,却并不觉得怎么样,把点心吃了, 笑着问裴连卿:“那你喜欢现在的我,还是喜欢之前的我。”
裴连卿勾起唇, 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贺果知在心中想,真巧,他也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
看到裴连卿的沉默,贺果知的心中莫名多了一团火气。
也不吃点心了,来到床榻边。
裴连卿守礼、克制,手虚扶在贺果知腰侧。
贺果知偏偏凑近,扶着裴连卿的肩膀,膝盖怼到床榻上,看着裴连卿说:“我心悦你,要不要和我结为道侣?”
“我有别的选择吗?”裴连卿问。
还真没有。
即使裴连卿杀了不少灾祸,但贺果知已经有了三个炉鼎,所以他的修为,稳稳压了裴连卿一线。
“没有。”贺果知说。
贺果知:“连卿,你也不用担忧什么。”
“我一直喜欢你的,只是没有说出来。你也喜欢我,我知道的呀。最喜欢你了,老霍他们我都不喜欢,只想和你结婚契,和你在一起。”
“我会对你好的。”
真奇怪。
贺果知想。
大概是同样的情话,说了三次之后,他心中竟然平静下来。
反正都是假的,他这么说的目的,是骗裴连卿回去当他炉鼎。
不对,他不需要骗。
裴连卿要是不同意,他就把裴连卿掳走。
“好吧。”裴连卿抬眸看他,说。
临近饭点,中午裴连卿用客栈的厨房,给贺果知做了午饭。
在之前,裴连卿都会和贺果知一起吃饭。这次贺果知却看到,裴连卿只做了他一个人的,也没陪他一起吃。
贺果知拉住裴连卿的袖子。
“陪我一起。”贺果知说。
他认真看裴连卿,似乎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白衣剑修。
裴连卿握住他的手腕,说:“不想让我早点和你回去吗?”
“快一点把你驱赶过来的灾祸杀了,我可以早一点和你回去。”
“你知道?”贺果知问。
裴连卿嗯了一声:“看到师兄他们了。”
“早点回去不好吗?”裴连卿问。
贺果知思索片刻,纵容:“好吧。”
“快去快回。”
等裴连卿走了,贺果知问血字。
“他说的是真的吗?”
【是】
血字浮现出来。
看到鲜红的,宛若在滴血的字。贺果知神色如常,握住筷子,继续吃裴连卿给他做的午饭。
内心却悚然一惊。
不得了,刚才他在做什么。
他这么信任这个东西吗?
贺果知心中兵荒马乱一阵,表面还是淡定的。然而他淡定了一会儿,却又想,不对,他刚才慌什么呢……?
裴连卿杀完贺果知驱赶来的灾祸,他把裴连卿带回山庄。
由于昨天谢振涛将灾祸们全都砍了,所以今日山庄中的灾祸们,全都换了一批。
但灾祸们之间的消息,也不是闭塞的。
因此,对贺果知的畏惧之中,有一丝古怪。
贺果知:“……”
贺果知不想当作看不到。
他指间凝聚了一道剑气,准备甩出去。
倏然,他的手指被握住了。也是因为这个握住的动作,贺果知指尖的剑气散了。
裴连卿牵着他的手往里走:“交给我吧,我来杀了它们。”
贺果知被裴连卿牵着走,他似乎有些不想改变自己的想法。
但转念一想。
还没完全骗到手,那就纵容一下吧。
贺果知答应了。
贺果知回到别院。
几套喜服摆到贺果知眼前,贺果知挑挑拣拣。这几套似乎都很无趣,款式看起来和前几日没有区别。
准备喜服的,有一人是叛出合欢宗的修士。是他提供的炉鼎之术,也是他在看到贺果知眉眼间的嫌弃后,拿出一套特殊些的喜服。
贺果知看了眼,选了这一套。
换好喜服,还是和前几天一样的流程。
裴连卿来接他。
贺果知在轿子上,撩起车帘望了一眼。
街道上,依然是群魔乱舞。
抵达山庄。
三拜礼成。
裴连卿说了他来杀这些灾祸,贺果知先回到婚房去等待。
贺果知坐到床榻,发了一会儿呆。
好半天,他才想起来要做什么。对了,他是要告诉裴连卿这是怎么回事,以及他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了。
嗯……话本也准备好了。
捋清要做的事,贺果知和前三天一样,滚到床榻上裹着被子睡觉。
不知道多久,婚房的门打开,裴连卿进来了。
刚杀了很多灾祸,剑修温润的眉眼也染上了戾气。他一身红色的喜服,戾气未散,看到贺果知,却漫开了温柔的笑。
熟悉的来自血字的危机感压上来。
婚房之内是安全的,血字只能在外面,无法窥探。按理说对血字来说,应该让贺果知离开,换一个婚房,这样它可以时刻注视。但血字像是无法注意到,所以认为这是合理的,不会对此提出异议。
对。
贺果知心想。
他是很着急的,他要赶快给裴连卿说明白关于血字的事。
贺果知飘过去。
夺了裴连卿手中的剑,扔到一旁。至于房门,则在裴连卿进门后被关上了。
“夫君。”贺果知弯了眼,甜甜喊人。
他抱着裴连卿的脖子,凑上去亲裴连卿的唇。
剑修修长如玉的手指,却抵到贺果知唇前。
贺果知呆了一下。
想了想。
分开唇,猫儿似的,探出舌尖,在裴连卿手指上轻轻舔了一下。
贺果知:“夫君,我们赶快休息吧。”
他选的这套喜服,款式很是特殊,不需要和寻常衣裳一样,解开衣带什么的。
他将裴连卿的手拉向自己,撒娇:“夫君,抱。”
裴连卿垂眸看他,托着贺果知的屁股把他抱起来。
贺果知像是有皮肤饥渴症似的,凑过去亲裴连卿的唇,却被裴连卿偏头,给避开了。
贺果知只亲到裴连卿的脸。
贺果知委屈:“夫君,你不喜欢我了吗?”
裴连卿将他放到床上,喉结滚了一下,像是叹息:“没有。”
说着,曲起手指,在贺果知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贺果知蜷着腿,立刻捂住脑袋。
疼疼疼。
眼前似有剑光乍开,贺果知有些迷茫——贺果知刚才并不感觉迷茫,但当剑光出现后,他却感受到先前的迷茫,随后想起发生的事,以及他刚才的想法……
他刚才,竟然想的是,何必辛苦假装。
他完全可以假戏真做,然后告诉裴连卿是怎么回事。
贺果知被他刚才的想法惊呆了。
然后,一低头,看到他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喜服。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他这个样子,裴连卿低眸笑了下。
“清醒了?”裴连卿传音。
贺果知点头。
又摇摇头。
认真说:“可能什么时候又不清醒了。”
“没事的。”裴连卿说。
“你这么穿,很好看。”裴连卿出声。
温和的嗓音,带上了惑人的欲念。
贺果知:“……”
贺果知脸爆红,突然接不上这个戏。
不太清醒的时候去做的事,舔手指挑喜服什么的,清醒的贺果知完全做不出来!
可血字在听着,监视这个房间的动静。
贺果知……
贺果知拽住裴连卿的衣带,将裴连卿一下拉到床上来:“那你说,哪里好看。”
床帐落下,似是遮住一室的旖旎。
“腰这么瘦吗……”男人温和的,带着欲.念的声音响起。
贺果知轻哼了一声。
他穿的喜服是这样的,不用脱下来,就可以毫无阻碍摸到腰。
实际上,裴连卿的手,规规矩矩隔着衣裳,扶在贺果知的腰上。
喘息、混乱,全都是假装出来的。
……
结束的时候,贺果知抱着裴连卿的肩膀,微微喘息。
同时,他也把需要给裴连卿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贺果知此时被裴连卿抱着,坐在裴连卿的腿上。
贺果知回想他看到的地图。
在地图上面,已经没有足够大的白色墨点了。那么多灾祸,才短短四天,已经被清扫了八成,最难杀的灾祸,除了血字,都已经杀掉了。贺果知不止往霍闻星他们那里驱赶,也朝其他修士那赶,相当于把散在山河卷地图上的灾祸,汇聚起来给修士们杀。只是大多修士,不能和霍闻星他们一样手起剑落收割一样斩杀,白色墨点增加有限。
贺果知吃掉霍闻星很多灵力,比照他真的将裴连卿他们当作炉鼎来吃的。随着灵力增多,贺果知隐约感觉到,差不多到血字想要的灵力了。
快到结束的时候了……
早上,贺果知睡醒了,坐起身。
他只低头,系了下里衣的衣带,下床,光着脚走到门口,打开门。
温和并不刺目的阳光,照到他乌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上。贺果知眯起眼,略微偏头。
裴连卿还在屋内。
贺果知嗓音好听,轻轻柔柔,却是命令:“你还在床上做什么。”
“滚出去,找到霍闻星他们,你去把他们带到山庄里开。”
“你们回来后,把剑宗的校服换下来,穿我给你们准备的。”
剑修在贺果知身后,目光落在清瘦的背影上。
没听到回答,贺果知刷然转回身:“没听到吗?”
裴连卿垂下眼,眸中的温柔散了,是冷淡,却隐约看起来有些痛苦。
他低下头,说:“是。”
随后离开。
【你做得很好】
裴连卿离开后,一行血字浮现在贺果知眼前。
贺果知按照他的理解,他相当于在玩一个大型游戏,他和血字一个阵营,仙洲的其余修士是一个阵营。而他们争夺的,就是在山河卷内的灾祸。贺果知不能直接杀掉灾祸,但他却用把最厉害的四个剑修当作炉鼎的方式,获得了庞大的灵力。
也就是说,现在的山河卷内,没有能打得过他的修士。
血字刚找到贺果知,问过贺果知。
可要重塑天道。
贺果知答应了。
如今他有了很多灵力,但贺果知认为还不够。为了重塑天道这个目标,那些修士、灾祸,他都要杀掉,以此获得足够的灵力。
然后血字会如它说的一样,臣服于他。
又一行血字出现。
【你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对吗】
贺果知勾起唇。
“当然。”
贺果知修为提升,血字对他的臣服加深。
因此,血字向贺果知展现了它的用途。
它操控灾祸,用它的力量,将进入山河卷的修士们,全都朝山庄的方向驱赶过来。实力稍强横一些的驱赶到山庄,稍弱些的,则是别院在的那座城池。
修士们很多,有的在深山老林之中。
直到日落,才驱赶得差不多。
夜幕下的山庄,和前四日一样灯火通明。喜字依然贴着,红绸装点整个庭院。
这是山庄正对的大殿,殿门敞开着,可以看到内力的景象。而外面,众多修士站在台阶之下,表情不一。
有修士低声讨论,有修士在观察四周,还有修士的目光,直勾勾看向殿内。
殿门开着,以修士的目力,足以看清殿内的一切。
一个穿着红衣,乌色长发披散下来美人躺在塌上。他似乎已经睡着了,眼睫垂着。他没有穿裤子,衣摆下是雪白纤细的一双腿,以及莹润如玉的脚。
应当是禁锢在此处脔宠吧。
这是大多数修士的想法。
然而一些消息灵通、手段高一些的修士,盯着青年,如临大敌。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全靠灯火明珠照亮。
直至此时,殿内睡觉的美人才醒过来。
他睁开眼的刹那,整个殿前鸦雀无声。
贺果知坐起身,用神识扫了一圈,皱起眉,不悦道:“他们人呢?”
一名灾祸恭敬回道:“主人,那四剑修打了一架,都带了伤,刚按照主人的吩咐去换衣裳了。”
贺果知思索片刻,这才想起来。
那个将他们当作炉鼎的功法,会引起炉鼎之间的争斗,可以让炉鼎更好地服侍他。
这么想着,贺果知心情愉悦了一点。
“那随他们去吧。”
贺果知光着脚踩在地毯上,从烛火煌煌的殿内走到了殿外。
哪怕一开始认为他是脔宠的修士,此时也察觉了不对劲。
在这个山庄,青年的身边,明处暗处有许多灾祸,这些面容可怖行为可憎的灾祸,全都簇拥在青年身边,听从他的差遣。
贺果知在修士们之间看到了一些熟人。
林樊吟、游庆,佛宗的佛子等人,这些都是他在太岁秘境时见过,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贺果知勾起唇,弯了眼轻笑:“诸位好啊。”
“我好看吗?”贺果知问。
该怎么形容看到的,无数魑魅魍魉簇拥着,一个漂亮到极致的青年。明知危险,却让人移不开视线。他的嗓音、动作……甚至他的呼吸,莫名对在这里的修士产生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修士之间传来些许吞咽的声音。
贺果知唇边的笑容扩大。
“找诸位来,是有件事要做。你们杀了灾祸,我想要你们身上的灵力。”他表情天真,说着残忍的话,“你们会成为我的炉鼎,心甘情愿把灵力,乃至你们的一切奉献给我。”
“是很开心的事情,对吧。”他笑着说。
贺果知缓缓走下台阶。
殿前的修士们,已经毛骨悚然,纷纷亮出法器,随着他的靠近而全线后退。
不少修士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因为青年所说的话……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这当然是,血字的力量了。
看,这就是他的道。
“春宵苦短,你们躲什么?”
在青年的低柔的嗓音中,在场的修士们,不可避免想到他言语中所代表的含义。那将是一场难以言说的,淫.乱的开场。
“贺果知。”忽然,一道冷淡的女声响起。
“你不清醒,我来帮你。”林樊吟手中匕首雪亮,映到今晚月色的冷光。
贺果知抬头。
与林樊吟同时动手的,还有六大宗的几人。
此时他素白的手指,正放到了自己的衣带上。手指勾住系住的带子,轻轻一扯。
肩膀上落了一件披风,整个给他裹起来。
严丝合缝,一点都露不出来。
还有披风上的兜帽也戴上。
紧接着,贺果知的眼前被挡住了,程相烽出现在他面前,剑眉蹙着,心情很是不佳。
“回去再和你算账。”程相烽道。
至于同时朝贺果知攻击的修士,则是被霍闻星一剑给拦回去了。
白衣剑修踏空而立。
略微偏头,看了眼身后。
殿前,贺果知听笑了:“算账,你和我算什么?”
可是……
糟、糟糕……
为什么听到程相烽这么说,他莫名心虚。
好像他真的浪了一波大的似的……
在贺果知面前,所有修士、灾祸面前,一直隐藏的血字陡然浮现出来。
鲜血淋漓。
【他们不是你的炉鼎吗?他们的修为是怎么回事?!】
贺果知轻轻皱眉,想了一下,像是才想起来。
“是啊……不对,我是霍闻星的剑灵,那是他的灵力。”
所以霍闻星要收回去,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就像贺果知想从霍闻星这里用多少,他可以用。霍闻星同样可以从贺果知这里,把灵力拿走去用。
贺果知话音落下,无数大小不一,往下滴血的“杀”字浮现出来。密密麻麻,浮现在深沉的夜色之上。
修为稍弱的修士,当场跪了下来,口吐鲜血。
程相烽一把捞起贺果知的膝弯,将贺果知抗到肩膀上,带贺果知远离这里。
程相烽把贺果知交给裴连卿。
然后离开。
“你们……?!”贺果知看着,总算明白发生什么,薄怒的红浮上他的脸来。
他看起来很是生气,准备过去和霍闻星他们打一架。
裴连卿一把拉住他,仔细将披风给他裹好,屈指再次敲到贺果知的脑门上,无形的道蕴扩散开。
贺果知一愣。
清醒过来。
咻的一下,躲到裴连卿身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该死的血字,影响他的神智,让他都说了做了什么啊!
贺果知裂开。
心中泪流满面。
一清醒过来,面对的就是自己的社死现场。
听听那反派发言,看看那反派做派。他要不是霍闻星的本命剑,凭他刚才说的做的,原著里够他死了几个来回了吧!
贺果知痛苦地可达鸭抱头。
整个仙洲,都已经容不下他了吧!
贺果知试图把自己拼凑好,可依然在反复裂开。
“连卿……”贺果知简直要哭了。
裴连卿无奈笑了一下,手伸到兜帽,既摸摸他的头,又帮他压了一下刚才蹭乱的碎发。
“没事了。”
“是我们不好,来晚了。”
至于他们来晚的原因,裴连卿也解释给贺果知。
血字算是坏掉的“天道”,是天道要抹除的部分,和贺果知想的一样,是灾祸。
但血字作为坏掉的“道”,在积攒力量之后,有了挑战山河卷内天道的可能。即便是霍闻星他们,要杀掉血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贺果知看到,此时大殿之前、山庄,已经陷入混战之中。
修士们和众多灾祸厮杀在一起。
漆黑的夜空,另一边同样亮起炽烈的火光。
灾祸不止在这里,别院所在的城池也有很多,谢振涛就在那边,带领那些修士诛杀灾祸。
“既然不容易杀掉,那借点力好了。”裴连卿说。
从化神期进境到合体期的雷劫,轰然从天而降。
进境的不止霍闻星,还有程相烽,他们在哪儿,雷劫劈到哪儿。这些雷劫用来对付血字,远比寻常法术要有作用。
远远的,贺果知看到。
霍闻星每一次挥剑,血字都要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修的无情道,用他的道比其他的道,更容易威胁血字,并给血字造成伤害。
血字很愤怒,不停试图朝贺果知所在的位置靠近。
它已经知晓发生什么。
这几天,他霍闻星杀掉灾祸,积攒足以突破境界的灵力,在贺果知的帮助下隐藏,让它误以为那些磅礴的灵力,全都是它的囊中之物。
然后用天道气息浓郁的雷劫,还有无情道专门来杀它。
它本就为道,还要重塑天道,臣服贺果知什么的都是胡扯。它的目的,是利用贺果知,有一个可以使用的“身体”,便于行走人间。
贺果知另有心思又怎么样,贺果知和他接触越深,只会彻底迷失自我,成为容纳它的躯壳。
选中贺果知,只是因为在它的推演中,选贺果知对它最有利。
结果发生的事却给了它响亮的一个耳光。
不可饶恕……
不可饶恕!
裴连卿瞥过去一眼,缓缓将佩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
贺果知只感受到悚然杀意落下,裴连卿将他推开。
一个淋漓的“死”字,出现在贺果知和裴连卿刚才站立的位置。
为了推开他,裴连卿手臂上被这个“死”字碰到。贺果知看到,明明没有受伤,但利刃造成的伤口却出现在裴连卿的手臂上。
“小心——!是这个东西的分.身!”程相烽的声音传过来。
然而霍闻星和程相烽,全都在远处,无法过来。
裴连卿眉眼间依然有温和的笑意,然而那笑却不达眼底。
数个“死”字浮现出来。
这近乎一种“天道”的宣判。
命令他们去死。
裴连卿一个闪身来到贺果知身边,用剑挡开一个“死”字。
那只是一个字,裴连卿的剑在和那个血字相撞,却发出了金属呜铭之声。
死字不断出现,不断被裴连卿挡出去。但越来越密集的死字,还是抓到和裴连卿防御的空隙。
直逼贺果知。
贺果知将他捏了许久的剑气,直接劈向这些密密麻麻的“死”字。
这是宗嚣的剑气,森然的大道威压从天而降。
血字发出了痛苦的嘶吼,然后被剑气一点点碾碎。血字像是拥有活的血肉,但那些血肉,此时全都被剑气一寸一寸碾碎。
至于那个空袭,则是裴连卿故意放过的。
在对视的时候,已然凭着默契完成交流。
裴连卿身上的伤,显然不是普通伤势。以化神修士的强横体魄,也依然无法愈合。贺果知来到裴连卿身边,查看伤势。
在此时,一道火红的、足有两层楼高的身影突然朝裴连卿扑过来。
裴连卿挥剑震开。
那只火红的狐狸,落到地上。
裴连卿提剑,盯住这只狐狸。
游庆忽然出现在贺果知身后,他的声音在贺果知耳边响起,故意叹气道:“唉,裴少主这是护不住你了。”
第40章 第40章
听到熟悉的嗓音, 贺果知寒毛一瞬间炸开。
腰上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掌心按住他的腰腹,将贺果知猛地拉到怀里。
秦飞情身上的幽香瞬间侵占口鼻, 贺果知撞上宽阔的胸膛。
与此同时,裴连卿牵着贺果知的手, 也因为秦飞情的动作被扯开。
刚才在狐狸扑过来的瞬间, 裴连卿察觉危机,牵住贺果知的手。
“果汁!”裴连卿刷然转身。
秦飞情薄唇勾着笑,单手揽着贺果知, 一瞬掠去很远。
裴连卿温和的眉眼间眸光沉下去, 正要追击, 狐狸一跃横在裴连卿面前,阻止裴连卿追过去。
贺果知听到秦飞情声音时, 易位的法术蓄势待发。可秦飞情的手按在贺果知的肚子上, 顺道连贺果知体内的灵力给封了。
贺果知气恼:“你……!”
秦飞情懒得用假身份,眨眼间, 从游庆的样子,恢复成秦飞情。
贺果知攥拳, 去打秦飞情, 被秦飞情一把攥住手腕。
“宝贝, 这么久没见, 上来就打, 好无情啊。”
贺果知盯着近在咫尺的秦飞情,忽然轻轻翘起唇角:“刚才不是打,这个才是……”
秦飞情神色微变。
贺果知攥拳的手心松开, 一道剑气悄然出现,以千钧之势斩下!
秦飞情抓住贺果知手腕时, 距离很近,所以当这道剑气出现,离开秦飞情的脖颈到胸膛,不过寸许。
又悍然落下!
噗——!
鲜血呈弧形飞溅而出!
那个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光彩,褪去了颜色,贺果知像是置身在墨色的画卷之中。
滴答。
鲜红的,温热的血溅到贺果知眉骨、脸上。
再顺着滑下去。
在眼尾留下一道血痕。
仿佛贺果知哭了。
贺果知莫名心悸了一下,像是触碰到某种不可言说的联系。
霍闻星用贺果知杀了很多邪修,灾祸,作为剑,剑身不可避免切入血肉之中。起初贺果知是无法适应的,但他是剑,应该被如此使用,贺果知慢慢适应下来。
所以看到秦飞情身上的伤口,他还是可以维持表面的冷静。
那道剑砍出来的伤,过于狰狞,从秦飞情的脖颈往下,一直蔓延到胸前、腰腹,再到大腿。
可以看到森森的白骨,以及新鲜的血肉。
——近似于整个人被劈开。
害怕的人被近乎劈开。
快意吗?
不。
难过吗?
也不。
因为剑气上的威压将秦飞情逼开,秦飞情却牵住了贺果知的手,修长的手指勾着他的手指,一用力,又将贺果知拽了回来。
贺果知趔趄一下,兜帽被剑风吹开。
乌色的发丝散在剑风中。
宗嚣剑气的威力,贺果知看到,轻松碾碎了血字。
血字在宗嚣的剑气前,没有反抗的余地。但同时,贺果知心中也浮现一个疑惑,最开始被血字抓走,他为什么认为剑气不能击杀血字?其实是可以的。但贺果知完全没察觉他被血字干扰,认为宗嚣的剑气不可以做到。
而轻松碾碎血字的剑气,没能完全劈开秦飞情的身躯,因此让贺果知清晰看到血肉相连的地方。
这样的伤,狐狸发出了很是刺耳的呜声。
不止山庄内的修士一滞,神魂震荡,连灾祸都被震了震。
秦飞情微微蹙眉,显然这样的伤势对他而言是疼的。
可他只是把贺果知拉过来,已经被鲜血浸透的那条手臂的手,捧住贺果知的脸。
强烈的血腥味侵袭。
秦飞情低头,在贺果知唇上啾的亲了一下。
然后弯了狐狸眼。
看着贺果知笑。
贺果知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被秦飞情亲过的唇,也是细微发抖的。
“疯……秦飞情,你这个疯子。”
秦飞情弯了眼,眸中是星星点点的笑,贺果知看不懂,后颈一疼,眼前骤然变黑——秦飞情在他后颈捏了一下,贺果知昏过去了。
秦飞情张开手臂,用这具肩膀被劈开的修长身躯把贺果知接到怀里。
在贺果知昏过去后,秦飞情那双狐狸眼里的笑,悄然淡去了。
不爽。
很不爽。
被砍了一下。
真的不爽。
秦飞情嘴角压着,抬手把霍闻星手中银白长剑夺过来,随后,淡漠看向血字。
秦飞情用游庆的身份,在大殿外等待许久。期间贺果知一直躺在塌上,任由殿门打开,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昏睡。
“放把火。”
秦飞情说。
这句话,是对狐狸说的。
说完,秦飞情抱着贺果知转身走了。
狐狸并不和裴连卿缠斗,而是跃到无数血字之间,仰天长啸,踏出一爪子。
瞬间,地上窜起赤红的火焰。细看之下,火焰隐隐泛着金。
秦飞情走了,可他修士和血字一个都没放过,霍闻星被夺本命剑,只能用斩杀黑蛇得到的剑,实力被削弱。至于血字,出现在那火焰烧到哪儿,引来阵阵哀嚎。
放完火,狐狸跟上秦飞情走了。
留下山庄的一片混乱。
这把火烧得够烈,近乎把山河卷夜晚的天空照亮,到处都是灾祸与修士们的混战。
嘶吼与兵刃相接之声,不断响起。
不是在场的三个剑修不想追过去,而是秦飞情看着重创血字,顺道将血字激怒,展开了更为猛烈的反扑。杀不了秦飞情,难道还杀不了他们吗?
天上劫云滚滚,一道道雷劫落下来。
除了雷,竟然下起了雨。
顷刻间暴雨倾盆。
砸在在场修士的身上,浸透他们的头发,劲装。
同时减弱了火势。
这是血字对天道劫云的干扰,借天道之力来摆脱秦飞情放的这把火。
白衣剑修手持一柄漆黑长剑,在暴雨中起手。这一剑,赫然调动了全部灵力,压榨他自身的一切,却牵动了天地之间的道蕴!
森然天道的剑意,凝聚于霍闻星的剑上。
血字同时被两道剑意锁定了。
锁定的意思是,过去、现在、未来,它都没有办法躲避。
另外一道来自程相烽。
程相烽并非无情道,他的剑意与霍闻星不同。但此时,他眉眼间的散漫散得一干二净,做了与霍闻星相同的事。
一剑,牵动道蕴!
血字不甘。
一个个“死”字与“杀”字重叠在一起,只看上一眼,便叫人头晕目眩,神志不清。
在场的修士、灾祸,全都远远避开了。
道与道之间的相互催折,让整个山庄乃至远处别院所在的城池,都成为了禁区。各自的道在范围内万物上演绎,一朵花开着却枯萎,不知道为什么又焕发生机,房屋腐朽坍塌,却又会生长一般恢复如新……
处于领域内的修士们,无不色变。
在道的相互倾轧之下,他们皆是蝼蚁。
稍弱一些,重伤昏过去都是好的,最怕的是在这种情况下,道心破碎。
忽然一道白衣身影,轻轻落在他们前面。
众人明显感受到,无情道与剑道的威压被抵住了。
裴连卿站在他们面前,眉眼间俱是冷意。
与裴连卿相熟的世家子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别院所在的城池远些,那边道之间的倾轧没这么眼中。
谢振涛有空把修士们扔出领域,顺道把灾祸们留在了领域之内。
这样细致的区分,将修士与灾祸分开,只在顷刻之间。
——裴连卿那边在核心区域,承担冲击已然竭尽全力,做不了那么细致的区分。所以在裴连卿身后,缓过来的仙修和灾祸,再次厮杀在一起。
领域边缘挣扎着想逃出来的,被谢振涛一剑扫回去。
忽然,谢振涛抬头,看到两道剑光在夜空亮起。
一剑霜寒!
……
床铺舒适、柔软,被褥之间是一种很淡的香气。
贺果知陷在柔软的被褥之间,一点都不想醒过来。可是胃部隐隐的饥饿带来的空虚感,还是迫使他睁开眼。
床帐垂下,挡住外面的光。
贺果知缓缓眨了一下眼。
映入眼帘的,是奢华的床帐与柔软蓬松的锦被。
贺果知一顿,一下子坐起身。
这里不是竹舍,更不是霍闻星的剑里!
他这是在哪儿?!
记忆快速回笼,贺果知抓着被子的手指,微微颤抖。
片刻后,贺果知绝望地闭上眼。
他想起来了。
秦飞情出现在他身后,贺果知手中还有一道剑气,于是毫不犹豫斩下去,秦飞情硬生生挨了那一下。现在贺果知闭上眼,眼前还能清晰浮现出来那道伤口的样子。
贺果知下意识用手,摸了一下眉骨和脸颊。
没有血。
秦飞情的血,就溅到他的脸上。
而在那种情况下,秦飞情把他拉过去,还来亲他……
随后,贺果知失去意识。
贺果知下床,看到布置同样奢华的寝殿,地上铺了地毯,他踩上去也不冷。
殿内门窗皆是紧闭,天光穿透窗子,投射到寝殿的地上。
贺果知走到窗边,又走到门边,悄悄用神识一扫,整个殿外都被魔修围起来,连屋顶上都蹲了好几个,可以说是插翅难飞。
这里应当是秦飞情的魔宫了。
想起秦飞情,贺果知的心绪顿时复杂难言起来。
秦飞情亲他的时候,不止捧住他脸的手上有血……连他的半边脸,都是自己的血。
所以贴上去时,血不可避免沾到贺果知的唇上。
贺果知尝到了秦飞情的血。
【请收藏【魔蝎小说】moxiexs.com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