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莫开泽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又是恶意一笑,仍拼尽全力刺去。杀不了威胁最大的那人, 杀那人在意的人也不错。
明知来不及,元恬仍疯似地冲向唐扬,却又满心绝望。
而正如他所料,长剑势不可挡、裹挟着黑雾眨眼间刺进唐扬身体。
就在剑刺进腹部那一刹那,唐扬的身体与剑相触的地方蔓延出一阵血黑色光芒。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覆盖上长剑,倾刻间便将长剑吞噬。
长剑一点点化成飞灰消散,光芒却还在往上侵蚀。莫开泽惊恐地猛一撒手,持剑的手臂仍被那光触碰到一点, 虎口位置瞬间血肉模糊。
他不敢置信地看了唐扬一眼,又看看已经冲到唐扬身边伸手把他往后拉的元恬,咬咬牙转身跳窗逃离。
事情发展得太快,丛术这会才从地爬起来。正准备去追, 却被元恬喊住:“别送人头, 你打不过他。”
丛术只能咬咬牙, 不甘地停下步伐, 转而走向元恬他俩。
此时元恬已经将唐扬拉着坐到床上, 满脸焦急地撩起他上衣查看他腹部。
除了一个小小的、仿佛只蹭破点皮、不太流血的小伤口, 也就六块腹肌最为显眼了。手指抚过去,伤口附近半点没有灵力波动的迹象。
元恬顾不上追究刚刚从他身体里爆发的光芒是什么,只抬看看脸色正常但神情发懵仿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唐扬,紧张到嗓子发颤:“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扬愣愣看着他,好一会终于摇摇头:“就是破皮的地方有点疼, 别的没什么感觉。”
元恬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没好气骂道:“你傻子吗?挡我面前做什么,不知道自己是普通人啊!万一你被弄死了, 我怎么办!你想我以后都带着愧疚活着吗?”
唐扬一脸无辜,指指地上的木牌:“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再说了,你说过那东西能给争取个逃跑时间。”
“…………”元恬视线慢慢投向地上碎成两片的木牌吊坠,再默默转向唐扬,声音里十足十地发着虚:“那什么……看样子你状态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造孽啊,感情人家是听进去他的话,觉得有吊坠在,给他当一下人形盾牌死不了来着。
谁知道碰上莫开泽那个不知所谓的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知打哪冒出来的。这可好,人家救了他,险些搭上自己的命,而且还是被他坑了的。
唐扬直直盯着他,眼神有些戏谑:“就这?你不想再说些什么?”
元恬眨巴眨巴眼,玩笑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奴家以身相许如何?”
唐扬忍不住调侃:“也不是不行。”他妹妹肯定很乐意。
不过这么一想着心里又莫名有点发酸了,唐扬想着,也许是不想看到妹妹就这么跟别人走吧。
“在这之前,”唐扬低头道,“能先把你手拿开吗?”
元恬:“…………”
他默默将自己的手从唐扬紧实好看的腹肌上挪开,满眼不舍艳羡地最后看一眼,这才给他重新放下衣服,以免着凉。
六块呀,唐大哥竟然拥有他梦寐以求的六块腹肌!没天理啊!
唐扬终于松一口气,抬头看看其他人。旁边站着的丛术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们,一派撞破别人好事的心虚样。
远处的欧阳秀对上他视线后,愣愣问:“要不,我走?给你俩腾空间?”
“…………”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且不说这边如何善后,另一边,S市郊区一座古朴的老宅内。
一身深色唐袍、满头银发的老人推了推眼镜,皱起眉头,喃喃自语:“碎了吗……”
元恬和唐扬到底还是一块到了医院,双双住院。前者经过这番折腾又烧起来了;后者腹部受伤,看着小事但万一有个什么内伤或后劲呢?还是得仔细检查并观察看看再说。
这次定的是双人间,挺大的,省钱。
欧阳秀和丛术两人忙前忙后给他俩办手续,回来一看那两人拿着手机开房玩起斗地主来了,险些没把两人气个够呛。
天色太晚,丛术准备到附近找个酒店暂住一夜。欧阳秀还得赶着回去休息,明早有戏要拍。于是几人加了微信,期间欧阳秀还给他们结算了佣金,顺带着向丛术求来好些护身符纸。
本来她是想跟元恬求的,很明显人小老板比丛术厉害。可人家说他一般不用符纸,身上没有,于是她才转向丛术讨。
揣着几张符纸,又再三确定莫开泽不太可能再来找她,她这才匆匆回去。至于莫开泽的事,她已经不太想提起那人了。
从莫开泽突然爆发着刺向元恬的刹那,她就明白过来了。搞半天原来这人根本不是普通人,什么喜欢她、设局只是想英雄救美这种话自然也都是假的。那样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恐怕打一开始就只是想利用她。
只是她不知道莫开泽想利用她什么,而她如今也没兴趣知道了。只希望未来的日子里,她再也不要遇到他。
回到宾馆时,处理完一些后续问题,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欧阳秀彻底失眠,索性发了条朋友圈,想看看谁没睡,聊聊天。
没一会,唐萌发了她消息。
“咋样啊秀秀,事情解决了吧?我看你还有心情发朋友圈,应该问题不大了?”
欧阳秀苦涩地回她一句:“算是解决了,挺一言难尽的。以后我再当面跟你说。”
“行,那我哥和元老板怎么样?他俩今天有没有什么进展?”
唐总和元老板……
欧阳秀脑海里浮现出元恬扒拉开唐扬衣服、且手还不安分在人家腹肌上流连忘返的画面。她默默回了唐萌一句:“进展很大,他俩坦诚相见了。我感觉,元老板似乎有点馋你哥身子。”
唐萌:“????”是她理解的坦诚相见?诶,不是他哥馋的人家吗?
这一夜,失眠的人又多了一个。
第二天一早,元恬是被唐扬讲电话的声音吵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那边唐扬正好挂断电话,神色不是很好。于是他揉揉眼睛,含糊地关心道:“公司有事啊?”
唐扬摇摇头:“公司已经步上正轨,有事的话我电话联系、手机处理就行了。”
“那你这么严肃?”元恬不解了。
“家里老人、也就是我爷爷打来的。”唐扬沉默片刻,才苦笑道:“他跟我打听昨晚是不是遇到什么事,还催我尽快回家一趟。”
元恬沉默了,看着他床头柜上的木牌出了神。隔好一会,他才道:“唐萌说过她的木牌是你爷爷给的,你的想必也是。昨晚这东西碎了,他今日就来问你,有些巧了。”
顿了顿,他又道:“昨晚你身上那光我探不出来是什么,但我猜有可能是遗传到你家长辈的特殊能力了。所以,你要回去问问看吗?”
“不回。”唐扬果断说罢,沉默了好一会,才继续道:“我可能没跟你说过,其实我和唐萌,还有我们爷爷,都没有血缘关系。”
元恬有些惊讶,他还以为唐家兄妹俩都有见鬼之能,灵感又强,是遗传自长辈。没想到,原来他们甚至没有血缘关系。
“我不知道我是打哪来的,反正有记忆起就跟在我爷爷身边。这个木牌,也是很早以前就在我身上的。唐萌的话,其实是我捡来的,那时候她三岁,被人丢在福利院门口……”
“一开始唐萌见不到什么鬼怪,但后来朝夕相处久了我就发现,她慢慢能看到那些东西了。那时候她还小,分不清活人死人。我就猜唐萌是离我太近,被我影响了,才会看到那些东西。”
“直到我爷爷给了她一块跟我的有些相似的木牌,让她再也看不到那些东西,我才猜测我的木牌也是出自他手。”
“可我怎么跟我爷爷打探,他都只会闭口不言。我想这次回去一样问不出什么,顶多再给我另外一块木牌。”唐扬苦笑,“治标不治本,没意思。”
元恬这时候才终于明白:“所以,你才会特地搬出来一个人住。甚至就算唐萌也跟着你搬到同一个小区,你也只愿意跟她当邻居,一人住一栋别墅。”
唐扬默默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事。虽然兄妹俩都比较独立,但别墅那么大,又是一起长大的,也不可能容不下另一个。他几年前还是用他们都长大了、该有各种的私生活,才把唐萌忽悠着同意他买下隔壁那栋别墅给她住着。
他怕兄妹俩继续住一块,时间久了唐萌会跟他一样,即使有木牌护身也仍能看到鬼怪。
“那你爷爷到底是什么人?”元恬仍不明白,能给出这种护身符的,不太像普通人。
“我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常神出鬼没,对我们的态度也不太像对孙子辈,且他喜静。但我想他不会害我,毕竟他养我长大。”
说到这儿,唐扬脸上有些愁容:“我以前想着万一他只是个普通人,而我能影响唐萌,说不定也会影响到我爷爷,索性就离他俩都远一些。”
元恬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隔好一会才终于叹息一声:“你也是用心良苦了,我都不知道该感慨你伟大还是啥的。”
“可拉倒吧。”唐扬耸耸肩,无奈笑道:“伟大什么呀,我什么都拿不准,远离他们不过是防患于未然。再说,就算我猜测是正确的,那我也只是在补救,毕竟唐萌确确实实是受我影响的。”
这话也有点道理,元恬正想再说些什么,门却被敲响。
他只得止住话头,看向门口。
丛术进来了,手里还捧着一束康乃馨。他冲元恬一笑,有些讨好意味道:“阳安道友,我来看你们了。”
元恬当即拉下脸,想起昨晚刚到账就被这货搜刮去的佣金,心在滴血。
唐扬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丛术,道:“道长,那只小鬼你准备怎么处理?”
“跟约定的一样,”丛术从随身包里掏出一把小伞,笑道:“他现在在我的收魂伞里,等会我就出发带他回三德观。到时候给他供上一些我答应他的零食,再找个良辰吉日给他超渡了。”
超渡即是净化怨气,再请阴差接引,送进地府,好让小鬼有转世投胎的机会。
元恬忍不住吐槽:“挑什么良辰吉日啊,超渡下去以后不也照样要排队。”
地下那些阴差可不管你下来的时日是好是坏,人忙着呢。你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他排队。
“咳,”丛术道长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吧,说实话,其实我们道友是想等冤魂恶鬼积累得多一点再集中超渡。您也知道,阴差们忙得很,数量太少人家都懒得来接引。”
唐扬忍不住吐槽,那得人手少到什么程度啊!怪不得上回小孩往地府送个厉鬼能把阴差感动得差点没跟他拜把子。
丛术又跟他俩、主要是跟元恬聊了好一会。期间没少打探唐扬身上的情况,昨晚这人身上突然爆发的光芒、那种吞噬一切似的能量让他担忧多于好奇。
近些年可不太平,这货万一有个什么歹心,那可就是个不定时炸弹了。
可惜元恬和唐扬自己都摸不清楚,只能随口将原因归结于木牌,勉强把丛术给忽悠过去。
丛术是很不信的,却又无可奈何。不过,他相信元恬作为空门观的道士,假如唐扬真有什么坏心思,他不会放任。
于是他只好道:“那么二位,我这就带着小鬼回去了。那个莫开泽的事,我也得跟道协报告一下。”
莫开泽逃了,可这人的目的、来历他们都没弄明白。元恬和丛术分析了下,得出两位推测。
一是他图欧阳秀的财色。毕竟欧阳秀作为娱乐圈里小有名气的明星,长得不错身家更不少。
二嘛,便是元恬开的一个脑洞——他在利用欧阳秀,想让她不断请术士上门除邪。而他再利用小鬼一一反杀或操控那些术士,从而壮大自己。
除个邪,没有哪个道观会派太厉害的道长过来,顶多就是丛术这样的了。可很明显,丛术没办法制住小鬼,恐怕真拼起来也只能勉强保命。
不管哪个结果,都不是很乐观。莫开泽这会恐怕已经开始着手于找下家了,这样的事以后兴许还会再发生。上报给道协,让道协派人去搜寻是最好的方法。
走之前,丛术像是想起来什么,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看向元恬,道:“阳安道友啊,我有句话想提前跟你说一下。”
说罢,他郑重地朝元恬鞠了一躬:“对不起!”
而后没等元恬反应,他飞似地快速离开。
元恬眨巴眨巴眼,一脸疑惑:“他对不起我什么了?”
唐扬也疑惑不已:“总觉得他好像卖了你似的。”
两人互视一眼,想不明白其中奥秘,于是摇摇头索性就不想了。
这一会,他们的病房注定会很热闹。
先是欧阳秀又过来看他们了,还送了好些水果零食。然后唐扬的助理小李还有另一个公司高管也过来看他,送了不少补品。
再是小惊,这小鬼顶着大太阳强撑着飘到医院,一看到元恬满脸惨白地输着液就冲过去抱住他,开始哭。
“老大哇呜呜呜……你好惨啊呜呜呜……”
哭得死去活来,眼泪哗哗,好不可怜。
元恬哭笑不得,忍不住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我哭丧呢。”
唐扬不由打趣:“准备摆几桌?别忘了叫上我。”
元恬忍不住抄起枕头给他砸过去,这就惦记上吃他席了?!
小惊来了之后没多久,唐萌也过来了。一进门,看到小惊她就松了一口气,无奈道:“这小鬼一知道元老板你住院,就哭得跟什么似的,车也不坐了,直接飘过来。”
小惊委委屈屈抹着眼泪:“是你说老大又躺进医院了嘛……我以为躺着进医院,会很严重……”
谁知道就是发烧而已。
唐萌自知理亏,是她没表述明白。只得无奈地哄他两句,这才看向她老哥。
“已经确定没事了吗?”她问。
唐扬摇摇头:“没事,皮外伤。今天观察完,明天就能出院。”
“呼,”唐萌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道:“那,爷爷那边……”
“不必让他知道。”唐扬淡淡说罢,又道:“老人家不经吓。”
唐萌想起老宅那位精神抖擞、冷冰冰的老人,嘴角抽了抽。还真是,好不经吓呀!
她又看看一脸无奈给小惊拆零食袋的元恬,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道:“哥,具体情况秀秀已经跟我讲了,你在关键时候挡在元老板面前,还真的是……”
想来想去也不知用什么形容词的好,她索性竖起一只大拇指:“够爷们!”
唐扬嘴角上扬,颇有几分自豪地笑道:“那是自然。”为兄弟、为妹夫两肋插刀嘛,应该的!
表面在拿零食堵小惊这个小哭包的元恬实际上仍分了点神到唐扬那儿去。这会眼角余光扫到唐扬自得的神情,不由哭笑不得。这家伙,他到底知不知道要是当时一个不小心,他就得死了啊!
到底是自豪什么,难道就因为他救了自己?
唐萌悄悄看一眼元恬,见他还在跟小惊说话,这才重新看向她大哥。
只见她语重心长道:“哥,就冲着你这拼死也要护元老板的心,我永远支持你!你要好好加油,跟元老板好好的呀。”
唐扬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她,光他这个当大舅哥的努力有什么用,你个小丫头得自己上啊!要不然怎么追得到人!
可碍于小姑娘脸皮薄,他到底没有把话说出口。算了,现在的人找对象都不只单单看对象本人,还得看对象的家庭。有些人还会因为什么婆婆、丈母娘不好相处什么的而决定分开来着。
长兄如父,他这个当大舅哥的,确实也该替自家妹妹刷刷印象分了,好让将来阿元接受他妹妹时少一重考虑。
唉,他这个当哥的也是真用心良苦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元恬把唐萌的话给听全了。
他呆呆地看着小惊吃零食,思绪已经乱成一团。
听唐萌那意思,唐大哥是对他有意思?在追他?
可他们才认识几天,半个月都没到呢!
但唐萌说得也对,唐扬确实是拼死护过他。再一联想到昨晚唐扬曾提到过的那句话——“我只听说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话会拼尽全力去保护他、甚至以身相救。”
这不就更佐证了唐扬喜欢他,还是真心的那种。
再往深处想,他回忆起一些细节。
初次见面唐扬就答应让他住下来,还体贴给他送上可乐,甚至帮他开瓶,体贴得不行。
还有后来在他公司除邪时,恶鬼环伺之下他都仍能分神注意到他脸色不好、手指冰冷。再有把他送进医院后,坚持而耐心劝他去做检查……
以及昨天,特地放下工作带保温杯去看他,陪他一块除鬼,甚至最后以命相救……
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早有苗头。
元恬有些恍惚地想,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是真的。唐大哥他,对他一见钟情了。
他有些慌乱,也有些茫然,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谁能面对一个真心喜欢你、甚至以命护你的人,内心毫无波动呢!
元恬苦恼地想着,他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他头疼之际,唐萌的声音将他喊回了神:“元老板?”
元恬呆呆地看向她。
“我得走了,赶通告去。”唐萌道,“你刚刚想什么呢,我都喊你两声了。”
元恬看看她,又默默将视线投向一脸担心望着他的唐扬,沉默半响,终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好像,造孽了……”
第24章 第 24 章[捉虫]
这一天里, 元恬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小惊都嫌他老大无聊,索性自己飘出去玩了。
这让隔壁床的唐扬有些担心, 可每每问起,小孩又总是欲言又止。唐扬无奈,只当他是生病导致他emo了。
想着小孩蛮喜欢零食的,他特地叫助理喊了些外卖送吃的喝的过来。可没想到的是,面对摆满一眼的零食,小孩好像更难过了。
看着他抱着奶茶满脸忧郁的模样,唐扬忍不住道:“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元恬抬头看看他, 又吸一口奶茶,茶味有点重了的。他闷闷道:“不用了,我不想动。”
“那你到底怎么了?”唐扬声音十分柔和,“说出来, 我好帮你。”
这个时候还想着帮他……
元恬心里动容不已, 望着满脸真诚的唐扬, 终于忍不住道:“唐大哥, 对不起……”
让你芳心错许了, 对不起。
唐扬更是满头的问号, 不知他好好的怎么就道起歉来了。
难道是还在回味昨晚的事?不应该啊,这小孩昨晚已经跟他道过歉了,斗地主的时候还放了两把水让他赢来着。
想了想,他试探道:“你是不是在想你师门的事?那个欠债,是怎么回事?要不你跟我说说看, 我看看能不能利用法律让你脱身出来?”
一提起空门观, 元恬脑子里闪过一点什么,却又没能抓住。他喃喃道:“我好像忘了什么事儿……”
唐扬没听清:“嗯?”
“没, ”元恬叹息一声,才终于小声跟他浅聊起来。
“这事,法律解决不了。”元恬苦笑,“那是我师父欠下的债,他当时因为一些原因,从各大交好的道观借了不少贵重物品,还写了欠条。”
“后来他老人家没了,东西也都不知所踪。于是那些道观就要我们空门观折现还钱。”
唐扬皱起眉头:“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你师父的徒弟,又不是他儿子。再者,既然是向空门观要钱,为什么丛术还会说那句话?”
谁要是能从阳安、也就是元恬手里要到钱,谁就是三德观的英雄。事实上,难道这个“阳安”不应该换成“空门观”吗?
元恬哭丧着脸,叹道:“我师父不孝啊!”
师父不孝……唐扬眼角微抽,这得多大怨念啊!
小孩声音幽怨得比小惊都像幽魂:“他欠债时,拿我作保了……一旦他还不上,我就得徒承师债……”
唐扬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那他确实挺不孝的。”
“是吧!”元恬哭丧着脸,抬头看他,恨恨道:“我那不孝师父,害得我现在有家都不敢回,只能四处漂泊。”
唐扬想了想道:“可你那些债主找不到你,难道不会向空门观要钱吗?”
“所以我们道观也在通缉我。”元恬又喝了口奶茶,打了个小小饱嗝,才幽幽道:“他们想抓我回去,让我负责。”
负责?这种事情怎么负责!唐扬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暗想回头要不把小孩送出国一段时间吧。这要是被他师门抓回去,还不得给交出去祭天平债!
就算不祭天,恐怕也会被卖了或者暴打一顿的吧!唐扬脑海里已经脑补出小孩被绑上手脚丢进狼堆的画面了,无助又可怜。
他不由轻声安慰小孩:“你放心,我会尽力保护你的。”
元恬满眼感动,果然唐大哥对他情根深重。非但没被自己的债务吓退,甚至还仍想保护他。
可惜,自己注定要负了他……
这么想着,他难过地拿起一块小蛋糕吃起来。
还真别说,难过归难过,这些玩意儿可真好吃!
唐扬还想再问细一些,试图为小孩捊出一个解决方案。可没等他开口,就听病房门被敲响。
又谁来了?
他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过去打门开。
门外,一个身着深蓝道袍、长得还算清秀,脸上有小雀斑的青年冷冷看着他,扯扯嘴角,不太友善道:“我找元恬。”
唐扬“嘭”一声关上门,顺带背过身用身体抵住门,语速飞快朝元恬喊:“阿元,快跑!外面来了个道士,穿得跟云支道长一样,是你们空门观的人!”
元恬:“……操!”
就说忘了点什么,丛术那混蛋把他给卖了!
怪不得走之前还要道歉,原来如此……
下次见面准把他打成猪头!元恬想罢,苍白着脸对唐扬摇勉强笑了笑:“算了,唐大哥,让他进来吧,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见他笑容苍白又苦涩,唐扬心里不由闷闷地难受。他抿抿唇,到底还是让开了。
门外的人自觉拧开门把手,推开门走进来。
唐扬快步来到元恬身边,警惕地盯着那个道士。手里也没闲着,已经按好110。一但这人不讲理动手,他就直接报警。没道理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能看着他未来妹夫被人强抢民男的!
只见那道士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地走到元恬的病床前,突然腰一弯,鞠躬:“阳安师叔好!”
那声音别提多响亮,腰板别提弯得有多恭敬了。
唐扬愣了愣,说好的通缉呢?
元恬却淡淡道:“有事?”
道士直起腰,恭恭敬敬道:“奉掌门令,请师叔回空门观。”
元恬苦笑:“你明知道掌门有多恨我……你就不能放过我,就当没找着我?”
道士摇摇头,一本正经道:“师叔有所不知,咱们空门观最近有个不成文规定。谁要是能把师父您抓回去,谁就是咱们观里的大英雄,掌门还给奖励一部新型手机。”
唐扬懵着张脸看向元恬,总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手机一出,元恬就知道自己败了。他顿了半呼,终于叹息一声:“也罢,回去吧。”
“阿元!”唐扬不赞同地对他摇摇头。他都说空门观的掌门恨他,那他回去还不得凶多吉少!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元恬眼神痛苦,艰涩道,“正好,我也想回去办件事。”
他看向唐扬,问:“唐大哥,你愿意跟我回空观两天吗?关于你身上的怪事,我想求我们观里资历深厚的师兄弟们给你看看。”
唐扬几乎毫不犹豫道:“好。”
就算元恬不提,他也会想办法跟着过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阿元羊入虎口,什么也不做。不管是站在朋友的角度,还是站在大舅哥的角度,都一样。
有他在场,至少他能随时帮忙报个警。
见他答应了,元恬终于松一口气。他一早就想过要帮唐扬弄清楚他身上的能量是什么,而且这人护身符已经没了。他不知道没了这东西以后,唐扬的身体魂魄会不会发生什么异变、会不会吸引那些鬼物攻击或附体。
人对他情根深重,又救了他一命,元恬说什么也不能放任他不管。
一旁的道士看着两人的互动,又听到唐扬喊他师叔“阿元”,眼里有些惊诧猜疑。
一人出走两人归,他师叔出息了?!
要回去也不能说走就走,唐扬那边得连夜安排好公司事宜,元恬这边也想把已经交了的住院费住个够本。
就是苦了小道士,怕元恬反悔跑路的他只得悄悄在病房内打地铺了。期间还险些没被查房的护士当成隔壁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谁没事穿个道袍乱跑啊!
道士心里那个苦啊,他一收到信息就跑过来了,根本没来得及换普通衣服。
第二天一早,元恬带着包袱和小惊,以及唐扬一块坐上他师侄的车。
当小道士看到小惊时,还差点没把这小鬼给砍了。要不是元恬手脚快,小惊已经魂飞魄散了。
然后在得知小惊是他师叔收养的鬼,小道士更觉得玄幻了。
这算不算一人出走三人归?
他该怎么告诉师门的兄弟们,他们师叔出大息了
路上,唐扬才知道小道士比元恬小一辈,是云字辈的,道号云却。听到这名字唐扬就忍不住看看云却脸上的小雀斑,暗想感情空门观起名还得照着特点来吗?
那这么说的话,他家阿元不该叫阳安,应该叫阳光才是。好看到发光,不是吗?
元恬可不知他心里的弯弯绕绕,一路上他都显得忧心忡忡。
直到临近傍晚,车子才来到山脚下。
望着半山上那显眼的、巍峨的道观,元恬忍不住低声对唐扬嘱咐道:“唐大哥,记住我以下要说的话。”
他声音很沉重:“这趟回去,我可能出不来了。如果真到那时候,你就自己带着小惊下山吧。以后要是遇到什么灵异事件,还是可以找空门观的。我在观里也有几个交好的师兄弟,到时候你报我名字。”
唐扬脱口而出:“打折吗?”
元恬呼吸一窒,委婉道:“打,打骨折,部位任你挑。”
唐扬:“…………”怪他,嘴快了。
“你……要保重!”小孩继续沉沉说道,“找个好对象,不拘男女,好好过日子。我会在远方为你祈福的。”
这话就像是交代遗言,唐扬心里有些难过。就算明知道回去了会凶多吉少,小孩仍不忘为他打算吗?
他有些感动,有些悲凉,带着点祈求的意味低声道:“要不我们不去了,好吗?我看你的这个师侄不太能打,咱们联手把他揍翻,然后我送你出国,可以吗?”
驾驶座上的云却道长:“…………”淦,老子听着呢!
“来不及了。”元恬神色痛苦,难过道:“唐大哥,忘了我,好好的,啊!”
“忘什么忘,怎么可能忘!咱们一块同生共死过几回了你说说……我告诉你,我不同意!咱们这就把云却打晕,然后逃跑!”
小惊也从行李中冒出头:“还有我,我也能打的,老大!咱不怕他!”
“算了,来不及的……你们就听我的吧,都好好的……”
总觉得这两位说的就不是一个事儿。看着后座上演生离死别戏码的师叔和他的疑似姘头,以及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小鬼,云却只想掏出根烟。
他想静静。
第25章 第 25 章[捉虫]
分布错落有序的参天古树环抱之中, 一道数米高的大门楼耸立于半山腰上,庄严巍峨。门楼上刻有“空门观”三个繁体大字, 赫然醒目。
大门之上是大片空地,而后是一座古朴大气的庙宇。那庙宇之上,还有另外两座。造型相似,却更大更显肃穆,可见此道观多少有些底蕴。
门楼之下还有一段石梯,元恬一边领着唐扬往里走,边亲自给他介绍自家师门。
“……前殿是供奉各位祖师爷、以及交接任务的,一般香客都会被引到那里。中殿是住人的, 云字辈以下的都住那儿。偶尔有来挂单的,也住那儿。”
“最上边那殿呢,住的就是阳字辈以上的,还有长老掌门等等。偶尔来了贵客, 也会被安排过去。山后还有一大块空地, 是修炼场。平时观里切磋或练习术法、锻炼身体都在那儿。不过那地方他们一般不让我用, 平时我都只能在山顶修练……”
听到这里, 唐扬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连修炼场都不让小孩跟大家一块用吗?
他们家阿元在这个道观里到底受到过多少排挤、多少针对啊!难道说, 就因为他年纪轻轻就被他师父收做关门弟子、成了比许多年长的道士还大一辈的长辈,就活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太过分了,简直是欺负小孩!唐扬心里一阵后悔,早知道他当时怎么样都得拦着,不该让他家阿元回来这个鬼地方的!
元恬丝毫不知自己在他家唐大哥心里的形象已经跟地里黄的小白菜没差了, 他仍介绍着周围的树墙等等。
说话间, 几人正式踏入大门。唐扬步伐一顿,不知怎的, 只觉得身体好像有点奇怪。从腹部为起点往四肢涌出与寻常不同的热意,可又倾刻间消失,一切又恢复正常。
“唐大哥,怎么了?”察觉到他停顿的元恬关心问。
“没事。”唐扬抬头对他笑了笑,想着刚刚就是个错觉吧。
见他面色如常,元恬这才放心地带着他继续往里走。期间遇到不少道士,大多只跟他们身边的云却行礼或打招呼,却只对唐扬和元恬礼貌性地点点头。
偶尔也有个别年长的,看到元恬特别惊讶,随即也跟他行礼打招呼。只是,这样的人挺少。
这让唐扬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就连比阿元辈分底的小道童都敢无视他,他们家阿元果真在这个道观受尽许多委屈!
越想,唐扬就越觉得心里揪得疼。他忍不住轻轻牵住无事人似的元恬,低声安慰他:“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元恬呼吸一窒,满头问号地看向他。这人,怎么总无时无刻跟他表白呢?
他那疑惑的小表情在唐扬眼里自动变成质疑与不信。唐扬心里一阵苦涩,这小孩肯定是委屈受多了,不相信旁人了。
这样想着,唐扬果断摸出手机,给自家妹妹发了条信息。无论如何,他都要把阿元平安带走!
阿元,只有他了。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唐萌捧着手机,看着她哥发来的信息满头的问号。
[三天后,如果我没联系你,你就喊上记者朋友到空门观要人。同时,通知小李,让他喊上公司法务部告空门观非法禁锢他人!]
唐萌想半天也没明白为什么要三天后,难道她哥干黑色勾当去了那也没道理跑人家道观里边干吧!
越往里走,人就越少。几人越过前殿与中殿,直直来到最顶上的殿宇。直到进入院墙之内,云却才明显放松了点精神,就好像这会他才真正相信元恬不会跑似的。
只见他站在门前,对着大门做了个拱手礼,高声道:“掌门,云却把阳安师叔带回来了。”
门应声而开,唐扬循声望去,就见门口处一位相貌威严、体量高大的中年男子身穿道袍站在那儿,背着手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们。
那双冰冷淡漠的眼睛一一扫过几人,最后停留在元恬身上。只见他眼神更冷了,宛如在看仇人,甚至还冷哼一声。
唐扬小心翼翼看一眼元恬,只见他家阿元脸上神情有些恍惚,更有些委屈。他不由心里一痛,默默走上前去,挡在他面前,用比那位掌门更凶更狠的目光回瞪他。
当着他的面就想欺负他家阿元?没门!
元恬有些发怔,随即又觉得莫名有点好笑。以及,唐大哥瞪掌门的样子,总觉得有点像生气的哈士奇是怎么回事……
被他这么一瞪,那位掌门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朝云却道:“带这位先生下去休息片刻,另外,到外边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此处。”
云却正想领命,却被元恬制止了。
“他不是外人,他得跟着我。”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唐扬心里一暖。真好,阿元跟他一样,没把他当外人。
掌门有些意外,还多看了唐扬两眼。可随即他还是坚持让云却把人带出去。
元恬皱起眉头,却也没再说什么,只嘱咐云却好好招待唐扬。然后又对唐扬道:“唐大哥,你放心,我很快就过去找你。”
唐扬怎么可能放心,如今在他眼里,阿元就是无害的小绵羊,而那位掌门就是吃羊的狼。他怎么可能放心让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未来的妹夫,就这么羊入狼口!
他咬咬牙,心里有了计较。于是点点头,配合地跟着云却往外走。
眼见那两人走出院墙,掌门终于动了,元恬也认命一般,痛苦地咬咬牙。
一不会,院墙内响起元恬的惨叫声。
还没走远的唐扬脸色一变,一把推开云却。同时捡起地上一块他早早留意的大石头,快步冲回院子。
紧接着,他沉默了。
院子里,那位威严霸气的掌门手里抄着一把扫院子用的大扫把,满脸扭曲恶狠狠往元恬身上砸。而元恬呢,那小孩手里抄着张长长的板凳,正努力反抗。两人嘴里偶尔还带上几句国粹,精彩得很。
“奶奶个熊,老子弄不死你……”
“你个老东西你搞偷袭不要脸……”
……
唐扬:“…………”现在的道士都流行这么打架的吗?
跟几十年前村口大妈干架有啥区别?
哦,就差揪头发了。
唐扬看看手里的大石头,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就在他纠结的这么会功夫,那两人见僵持不下,索性扔了武器,互相撕扯缠斗起来。
兴许是先前已经用国粹发泄了一通,冲动劲去了一半。这会两人多少能好好沟通,唐扬也终于大致听清楚他们的话。
“都怪你,元恬你个混蛋!你算计我……”
“师兄你要怪就怪师父,这事跟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要不是你跑路了,这个掌门应该是你来当!去游四海的,是老子才对!”
“我擦,师兄你要不要点脸啊?掌门耶,多大的荣耀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尊荣啊!你师弟我说让就让给你了,你咋还怪我!”
“我呸!这份尊荣给你你要不要啊?混蛋,你个XX,老子这些天都快累吐血了,还得天天应付那些催债的……”
…………
唐扬默默看向追过来的云却,睁着双死鱼眼小声地灵魂发问:“所以,你们把他抓回来不是要拿他祭天或卖了……”
“怎么可能!”云却有些诧异,想了想,这人对他师叔似乎挺真心的,还巴巴地跑回来。他心里更肯定了这人是他师叔姘头,既然是自家人,他也就决定热心给他答疑解惑。
只见他压低了声音回答:“那是我们阳字辈最受宠的小师叔诶,谁舍得把他祭天或卖了呀!掌门要我们抓他回来,是想让他继承掌门之位来着。”
唐扬:“…………”
所以,回来了可能再也走不了=可能得留下继承掌门之位?
他突然有种被人玩弄了感情的错觉。
顿了顿,他又抓住一个重点,艰难道:“最……受宠?”
“那当然,”云却很善良地给他当起讲解员,“阳安师叔可是打小就在观里长大的,小时候还是掌门他们几个师兄弟轮番哄他睡觉来着,那感情可深厚着呢。”
唐扬看着已经打到地上、正用剪刀脚互相卡死对方脖子的师兄弟俩,好半响终于憋出来一句话:“看得出来……”
隔了会,地上那两人还没分出个胜负。唐扬又琢磨了一下云却前边的话,抓住一个重点。他有些恍惚,重复了一句:“最受宠……”
“对啊,我可没骗你。”云却有些羡慕,道:“整个道观谁不知道阳安师叔是我们道观的瑰宝啊!”
所以他家阿元没有被排挤的可能性了……
唐扬幽幽问道:“那你们观里不让阿元在修炼场和大家一块练道法、把他赶到山顶上一个人练习是?”
“哦,那个呀,”提起那事云却语气有点酸,“听掌门说,是阳安师叔小时候灵力太强不太受控,经常不小心炸了修炼场,观里的财务时不时就为了修地方而赤字。后来师爷他们没办法,就琢磨着在山□□了个加固阵法,单独给师叔使用了。”
云却叹息:“这待遇,整个道观也就独一份了!”
唐扬已经麻了,不用怀疑,他很确定自己被玩弄了感情……
手中的大石头无力脱落,“嘭”一声掉落在地,砸出一个小坑。
地上扭打着不知滚了几圈的两人终于被这声音惊醒,扭着身体抬头望去。
只见唐扬一脸麻木地望着他们,而云却在一旁憋着笑。
元恬与掌门互视一眼,下一秒默契地松开彼此,又快速起身。
“你怎么又回来了?”元恬一边拍灰一边来到唐扬面前,一脸奇怪。
唐扬只是满眼复杂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掌门倒是挺在意形象,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端起一幅威严淡漠的掌门架子——仿佛刚刚口吐国粹以及小学生打架的人不是他。
只见他颇为不满地瞪一眼云却,冷声道:“不是让你把他带走吗?”
云却强忍着笑,恭恭敬敬道:“唐先生跟师叔感情好,担心师叔,所以趁我不注意跑回来了。”
感情好?掌门一双利眼又投向元恬,冷声问:“他是谁?”
云却只以为是在问他,于是回答:“师叔的男人。”
唐扬:“????”
元恬:“????”
掌门:“!!!!”
第26章 第 26 章
唐扬愣了半响, 才终于醒悟似地看向元恬:“……你就这么介绍我的?”
元恬:“……我不是,我没有!”虽然我知道你肯定很希望。
掌门先是满脸的震惊, 片刻后又摸摸头发满面愁容,看看唐扬又看看元恬,好一会才终于朝元恬道:“你离家出走就是为了这个男人?”
“师兄,”元恬无力道,“我下山的时候还没认识他。”
“万一你下山前就网恋呢!”掌门满脸不信。
“师兄,”元恬叹息道,“我网没网恋您老不知道?就咱们这山上的WIFI,对个视频都费劲, 我倒是得网恋得动啊!”
有道理,掌门暗想着,他们这山上是有WIFI。但因为地理位置不佳、又人多地方广,WIFI不是很好。好些弟子都是开的手机数据, 元恬的套餐流量少平时也没怎么舍得开。在山上时他们通讯还多是用的纸蝶, 省钱。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那, 你们这进展会不会太快了?闪恋没几天还带回来见家长?”
元恬:“…………”好像彻底解释不清了。
不过……他脑子一转, 这可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一个, 能令他金蝉脱壳的好法子!
他脑子飞快转动, 不消一会便琢磨出一套方案。
唐扬在一旁倒是好整以暇,也不急着为自己洗脱“罪名”,而是抱臂淡定等着听元恬解释。
然而结果注定要让他失望了,只见不消片刻,元恬就特别淡定道:“师兄, 这事回头我再跟您详细解释一下, 啊。我这,昨天还住着院, 饿不得。”
掌门的注意力一下转移了,忙问:“住院了?身体又不好了是不是?云却,你师叔还病着你怎么敢就让他这样奔波……”
又?唐扬耳朵动了动,不知为什么,突然联想到元恬初次住院时医生说的话。
云却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前些天掌门还说什么哪怕把腿打断也得把人抓回来。感情,掌门的意思打断的不是师叔的腿,而是他的呗!
“不关云却的事,”元恬无奈笑了笑,“我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师兄你别大惊小怪的了。而且,昨晚云却找到我时,我已经退烧了,提出要今天回来的也是我。”
掌门这才只瞪了云却一眼,又看向元恬,满眼关心:“真没事?”
“真没有,”元恬抬手摸摸肚子,“就是有点饿,再不吃点东西我怕会胃疼。”
掌门忙道:“那还愣着做什么,云却,去安排。”
“是。”云却匆匆应下,随后跑出去安排。
闹这么一出之后,掌门暂时也就放下盘问他俩的心,只让两人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两人边往洗手间走,唐扬边问:“你师兄过后肯定还会再问,需要我帮你一起解释吗?”
元恬摇摇头:“不用,这种小事我自己能搞定。倒是唐大哥,见笑了。”
见笑?唐扬挑挑眉:“你是指你俩小学生打架那事儿?”
元恬:“……友尽吧谢谢。”
唐扬愉悦地笑了,他有点喜欢看小孩炸毛似的表现,总觉得这样的他才显得比较有活力。而不是成天苍白着脸,病怏怏的样子。
晚饭两人是和掌门一块在他的小院里吃的。期间元恬还把小惊给放出来,主要小孩嘴馋,看他们吃饭自己也想吃。元恬也有些关于小惊的事想问一下他师兄,索性就放出来了。
看到小惊的时候,掌门第一反应就是:“你怎么跟个鬼贩子似的?这都带回来的第几个了!”
小惊看向他老大的眼神瞬间变了,挤出两汪热泪委屈巴巴道:“老大……”
原来他不是老大唯一收养的鬼吗?
面对小惊的指责,以及旁边一脸不赞同的唐扬,元恬瞬间有种自己成了负心汉的错觉。他无奈道:“师兄,小惊跟那些野鬼不一样,他是我正儿八经收养的。”
然后又转头跟自家小鬼解释:“以前骗、咳,以前捡那些鬼物回来只是为了哄他们陪我练习道法。可你不一样,你想想我收养你之后拿你练过道法吗?可乐都成箱成箱给你买的,你要吃饭我不也给你供上了!”
唐扬:“……打扰一下,那成箱的可乐是我买的。”
“不要在意细节,”元小老板露出忽悠母鸡下蛋的嘴脸,勾着小惊的脖子道:“乖,你要自信,昂!”
一番话说得小惊瞬间眉开眼笑,抱着他家老大蹭了蹭脸,重重点头:“嗯!”
一人一鬼那亲密劲得看得唐扬心里莫名有点发酸,却不知缘何而起。他忙看向掌门,道:“阿元确实很重视小惊,把他当孩子养的。”
“……看出来了。”掌门一脸的一言难尽,总觉得坐他对面的那两人一鬼像极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他又看了看小惊,随后严肃道:“小恬,你家小鬼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元恬顿时紧张起来,放下筷子,一脸认真道:“不瞒您说,师兄,我这次回来有几件事要办,其中一件就是为了小惊。您是不是看出来他的魂魄哪不对了?”
“嗯,看出来了。”掌门沉重地点点头,意味深长道:“他穿得挺……非主流的。”
元恬:“…………”
唐扬:“…………”
两人齐齐看向小惊,这小鬼正捧着插了线香的饭碗埋头苦吃。那狼吞虎咽的吃相,还有身上破破烂烂、飘飘荡荡的衣服,活脱脱就是一在逃难民。
元恬猛地一拍额头,这些天事情一件接一件,他都忙了给小鬼烧一身好衣服了。
“行了,先吃饭,你家这小鬼的事明天再说。”掌门说罢,不忘交代:“记得别随便把他放出来,不然万一哪个弟子手快了,这小鬼保不齐就没了。”
元恬重重点头,这事儿他心里有数。毕竟道士嘛,看到鬼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上去干架。也就跟元恬混得久一些的道士们受他和他师父影响多少不爱按套路出牌,其他的都喜欢闷头就干。这也是他自上山以来,一直把小惊收起,不让他出来的原因。
饭后,唐扬领着小惊在院子里晒月光,元恬则是被他师兄带到院中某间供着先辈牌位的房里给师父上香。
清香袅袅,淡雅肃然。
元恬拿着香小心翼翼插到香炉上,随后满眼复杂地看一眼牌位上那几个大字,好半响才幽幽道:“师兄,说真的,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老头走了。”
掌门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笑容:“我也不敢相信。可,他的尸体都是我们师兄弟俩为他敛的。”
“是啊……”元恬喃喃自语,“可我怎么就一直,一直招不到他魂呢……”
掌门也有些难过,说来奇怪,他们这行像师父那样修为的人死后往往能被地府指派成为阴差甚至什么小领导。到时候想见一眼阳间的亲人或托个梦什么的,都是极为简单的事儿。
可怪就怪在他们师父死后,魂魄不知所踪,且一直没有给他们托梦。师兄弟俩甚至道观里的其他长老都试图招过魂,无果。
也不知老人家的魂魄去了哪,问了地府阴差,那边也说不清楚,没见过。
“我想,”掌门幽幽道,“师父他总不可能魂飞魄散了。可能他生前有什么未了宿愿,死后新魂前往去了了心愿了吧。”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元恬只能这么相信着。毕竟,他们师父早早预感到他大限将至,所以一早就把他们都支走。直到第二天,他们发现时人已经僵了、魂魄也早不在了。
他叹息一声,小声嘀咕:“也不知我烧的那么多金银纸钱,他收到没有。我还给他烧了几个纸人,留言要他留两个给我来着……”
掌门:“…………”也是将身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他突然觉得不能再任由小孩这么说下去,否则他拳头就该硬了。于是清清嗓子,严肃道:“说回正事,那位唐先生是怎么回事?他真是你男人?”
元恬可疑地沉默一瞬,片刻后突然面露苦相,满眼哀伤,道:“确切来说,他是我求而不得的男人。”
掌门脑门里全是问号,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只见元恬抿了抿唇,语气哀凉道:“其实我对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了。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事,也并不喜欢我。”
说罢话,他给他师兄留了充足的消化时间。期间还保持着凄苦的神情,好应付他师兄怀疑的目光。
没一会,他如愿听到他师兄声音复杂道:“你要是真喜欢他的话……要不,我找人帮你给他下个降头,让他非你不可?”
“不行,”元恬急忙道,“强扭的瓜不甜的!再说,师兄,您也知道我这身体是什么情况,我又活不长,何苦去害人家!”
掌门眉头已经皱得都快能夹死蚊子了,有些心疼,又有些苦恼地看着他,道:“那你是想?”
“我想,在我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陪在他身边。”元恬眼里泛出些许泪光,声音沉沉,哀婉至极,“师兄,还请您看在咱们师兄弟一场,且师弟我也难得能尝一次情.爱滋味的份上,允许我下山和他一起。”
掌门可疑地沉默了一会,问:“这是你新想出来的推脱掌门之位的借口?”
元恬抬起头,用一双饱含泪水与苦情的眼睛望着他,带着哭腔苦苦说道:“师兄,我怎么可能用这种事情骗你!我还特地把他带到您面前了,这还不足以说明我对他的重视吗?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可他是个大公司的总裁,不可能陪我留在山上。更何况,他对我没那方面的意思。”说到这儿,元恬还哽咽了两下,才继续道:“师兄,您此时如果非要把我留下来继任掌门,那么我与他可能就是从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见了。”
他满眼哀求、泪水汪汪:“师兄,我只是想在剩下为数不多的日子里,陪在喜欢的人身边、天天都能看到他。您难得舍得我将来,就带着一身的遗憾离世吗?”
他那满眼的泪水,以及那半求半哭诉的话语直直砸进掌门心里,砸得他内心一片血肉模糊,再也硬不起来、再也怀疑不起来了。
是了,他师弟本就命短,好不容易长大了、也有了喜欢的人,难道就这么、这么错过了?万一,他真为此抱憾终生呢!
这一刻,掌门终于动摇了。
他静静地望着元恬,过了好久,才软了声音,叹息一声:“也罢,你跟唐先生在观里多留两天,再一块下山去。这掌门之位,我再替你坐三个月。三个月后,不管你身体如何,与他感情如何,你都得回来山上。”
元恬心里一松,忙不跌地点头:“好!”
计划通!他擦着眼角一点点泪水,朝他师兄露出一抹大大笑容。嘿嘿嘿,这次跑了,谁还回来呀!
再看看他师兄心疼又无奈的眼神,元恬都觉得奥斯卡欠他个奖了!
“行了,都多大人了,还哭。”掌门声音柔和地摸摸他头发,笑道:“知道你想无时无刻跟你家男人呆在一起,师兄不重要了呗,小没良心的。去吧,找你男人去。”
元恬顺势抱了抱他,笑得像个孩子:“师兄,您跟他不一样。您是家人,是亲人,他是爱人。您也很重要,特别重要。只是,我跟他相处得太少了,我不想抱有遗憾。等我死后,化成鬼了,您还能看到我,他却未必能了。”
这话倒是让掌门心里有了些安慰,理确实是这个理。他又摸摸小孩头发,带着两分笑意,道:“行了,去吧。”
元恬这才朝他灿烂一笑,转头欢欢喜喜地走到大门口,打开房门。
门外,他家唐大哥正满眼复杂地看着他。
元恬:“…………”笑容僵了,脑子懵了。
他“啪”一声又关上门。
第27章 第 27 章
唐扬也是万万没想到, 他不过是准备去一下洗手间,路过那间屋子时听到元恬低低的、痛苦的声音, 忍不住过去听了下墙角而已。
他发誓他只是担心他家阿元被他师兄骂得狠了,毕竟这小孩声音听起来是真可怜。
然后他就听到小孩说,自己是他求而不得的男人。
那一瞬间,唐扬脑子翁翁的。
他家阿元喜欢他?!
他家未来大舅哥喜欢他?!
这,这怎么可能!他拿阿元当兄弟,阿元却对他一见钟情……
可里边元恬压抑痛苦的话语,却在一字一顿地告诉他,这是真的。
阿元喜欢他, 对他一往情深,且只想陪在他身边、不求回报。
这世上竟然会有人对他情深至此!唐扬心里乱成一团,却又莫名有一丢丢小窃喜。
这不对!他强压下那丝窃喜,眼里有几丝迷茫。他, 该如何面对唐萌
难道要告诉唐萌, 你喜欢的男孩喜欢你哥我?
唐萌会不会当场就提刀砍他?
不无可能。唐扬懵着脑子乱七八糟地想着, 没想到他们兄妹俩没为财产起争夺, 却最终多年的兄妹情败于一个男人手里……
他脑子里乱糟糟, 想法跳来跳去, 完全理不出头绪。阿元说的是真是假、将来他跟唐萌该如何相处、如何维系兄妹感情等等问题短短数秒内一个接一个而起,险些没把他脑子挤炸了。
直到,他听到屋内的元恬说,他命不久矣。
那一瞬间,唐扬心里莫名揪着疼了一下, 突然觉得旁的都不怎么要紧了。
他就那么默默站在门口, 等着元恬出来。不把事情问清楚,他说什么也不安心。
然后他就看到元恬打开门, 跟他对上眼,紧接着又“嘭”一下把门关了。
唐扬:“…………”那种见鬼的表情是什么鬼啊!
屋内,看到元恬开门又关门的举动,掌门嘴角仍残留两分笑意,问:“怎么,难道你突然又觉得师兄我比你家男人更重要?”
“……不,”元恬喃喃自语,“一定是我又发烧了,烧出幻觉了……”
他怎么可能看到唐大哥站在门外,还顶着那样复杂的神情,一瞧就是将他刚刚跟师兄说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的表情。
掌门没听清,关心问:“怎么了,是不是又饿了?”
元恬忙摇摇头,转头朝他一笑,再回头,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门外,他家唐大哥仍在。
元恬:“…………”
一定是他开门的方式不对!这么想着,他又准备关门。
然而比他行动更快的是唐扬,只见他伸手抵住门,直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僵着脖子干巴巴道:“我都听到了。”
元恬:“…………”完了。
他突然有点想念死鬼师父,挺希望这会他能从天而降把自己带走来着。
屋内的掌门见到这形式,立马十分懂事地准备撤离他师弟的社死现场。唔,发展得好的话,指不定会成为他俩表白定场之地呢!
不过门被那两人堵了,掌门想了想,最终小跑着到另一边的窗户处。
跳窗前,他不忘回头朝他师弟道:“小恬,加油!咱们空门观不出怂人!”
说罢话,他一跃而出,还不忘回身给他们关好窗。作为一代掌门兼师兄,他也是煞费苦心了。背着手,掌门望着天上皎洁月亮,长长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仙逝前,到底有没有成功为小恬改命……
掌门师兄一走,元恬也终于彻底放弃逃避,直面社死现场。
他艰难地侧了侧身,示意唐扬进来说话。
唐扬也是当真上道,进来后面对他,低声道:“你所说的命不长久是怎么回事?”
元恬愣了愣,他讲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甚至可能给人造成困扰的话语,可唐大哥一开口最关心的却还是他的生命吗?
心里有些感动,也莫名有些酸涩。他淡淡一笑,道:“就,我家里请人给我算过命,说我是短命相。”
“算命说的?”唐扬半信半疑,“难道不是你的身体有什么毛病?”
听到这话,元恬可疑地沉默了。隔了会,他才无奈道:“算了,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就是天生灵力强,身体却是凡肤俗体,承受不太住。所以这些年,我身体一直不是很好,经常小病不断。”
唐扬眼里有了些难以置信,可小孩一直以来苍白脸、动不动发烧的体质、与其他道士抓鬼全然不同的方式,无一不在佐证着他的话。
他眼里渐渐蔓出些许心疼,抿了抿唇,道:“所以,你上上次做体检时,医生说你有多脏器哀败的迹象,那是真的?”
“嗯。”元恬朝他笑了笑,像是知道他心里所想,主动解释:“第二次检查时我用了点障眼法,糊弄过去的。”
“为什么?”唐扬有些不解,更有些难过。他皱紧眉头,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两度:“你就没想过,也许能治呢?”
“治不了。”元恬挺无所谓,甚至还有闲心安慰他:“你也别为我难过,我就算身体死了,魂魄也还在呢。到时候闲了没事儿我就找你玩,跟活着也没什么区别,对吧!”
怎么可能没区别!唐扬有些气急,尤其是面对他那张看淡了生死、也无惧生死的神情,更是有些郁结。忍了忍,他还是忍不住道:“不一样。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
元恬怔了怔,低垂下眼睑。生跟死确实不一样,就跟黑与白一般。
好一会,他才无奈叹了一口气:“道理我都懂……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打一出生他就被打上短命的标签,灵力过强、身体和灵魂反倒互相成了禁锢。不论从这方面来看,还是后来他们替他卜的卦来看,他都活不久。
即使后来家人、还有师父他们拼了命用各种方法试图为他改命、续命,成效也颇微。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身体就会分崩离析,走向灭亡。也正是因为知道,他反倒挺坦然。能活就尽力活着,但哪天真要死了,他也能从容面对。
可他身边的亲朋好友们却不这么想,且似乎到现在也不肯放弃。
他看了看面露心疼与焦虑的唐扬,心里有些苦涩。瞧,这不又多了一个。
唐扬确实不愿意放弃,他沉思片刻,闷声道:“这样,下山后我带你再找医院好好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有的时候,医学会比你们玄学更厉害,不是吗?”
何必去浪费那个钱呢……
望着唐扬坚持中带着一丝丝祈求的目光,元恬默默咽下那句话,轻轻点了点头。
罢了,就借此让他死心吧。想必在确切地知道他没救之后,唐大哥自然会放下他的。
元恬苦涩地想着,这么好一个人,值得拥有更好更健康的另一半。
他有意转移话题,于是道:“对不起啊,刚刚我跟师兄说的那些话,其实……”其实都是忽悠师兄他老人家的!
唐扬却没给他说完整的机会,打断他的话,道:“我明白的,你不必多说。”
明白你有多喜欢我,多重视我,多想陪在我身边。
唐扬心里有些难过,可他虽然感动,却也不愿轻易跟小孩捅破窗户纸。
他对阿元没有爱,不能不负责任地接受他。可当面拒绝他、却又于心不忍。所以他打断元恬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这小孩本就命苦,诚如他跟掌门所说,小孩好不容易在有生之年尝到情爱滋味,只是想尽量多的陪在他身边罢了。
就这样吧,两人都不说破。他也尽可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多对小孩好一些,让他能快乐一些。不管小孩那身体有得治没得治,都一样。
唐大哥明白了?元恬半信半疑,问:“你真明白了?”
唐扬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有些话,实在不用说得太明白。
看到他笑得苦涩,元恬才确定他家唐大哥是真的懂他、真的明白。否则,在知道自己也喜欢之后,唐大哥的神情不可能是苦涩难过的。
也只有唐大哥已经猜到他的用心,知道自己说那些话只是为了脱身,才会笑得如何惨淡。
他不由心里叹息一声,极想对唐大哥说一句——何苦呢!
何苦爱上他这么个短命鬼呢!
看不得唐扬苦得跟吞了莲子芯似的模样,元恬振作地扬起大大笑脸,道:“走吧,陪小惊晒月亮去。”
唐扬望着他,欲言又止。半响,还是仅点了点头。
这天夜里,临睡前,唐扬摩挲着手机好半响,终于下定决心。他郑重地发了一条信息出去,脸上这才有了些如释重负的模样。
另一边,刚敷完面膜的唐萌听到手机提示音响起。她拿起来打开一看,是她大哥。
上面就一句话:[对不起,你们不合适,你另寻新欢吧。]
第28章 第 28 章
这边, 唐萌对着手机发了一会呆,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她大哥这话的意思。
她想, 也许是她大哥发错人了。可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信息照道理应该是发给他情敌才对。
又联想到她大哥此时正跟他心上人元老板在空门观内,难道道观里有大哥的情敌?唐萌心里一凛,就小老板那样的长相,还有浑身散发的该死的安全感,被人暗恋不也是很正常的事!
唐萌当即用手机查阅起资料——事不宜迟,她得尽快为她大哥出谋划策,让她大哥跟小老板之间的感情进一步巩固下来!
这么好看的大嫂, 可不能让人撬了墙角!
道观是有早课的,只是元恬向来不与其他道士一块修行。他体质特殊,道观里墨守成规的那一套教育体系全然不适合他。所以他一早就带着小惊去山顶,他的秘密基地打坐修习。
唐扬昨晚想事情睡得晚, 起来时道士们的早课都结束了。云却像是早早就得了指示, 唐扬一开门见他守在门口处。
“唐先生, 阳安师叔在山顶修习, 那个小鬼也在。师叔交代我, 给您安排一顿丰盛的早餐, 请问您想吃点什么?”
云却对他的态度比前两天更为恭敬,一如他对元恬的敬重。要说之前对他跟师叔的关系只是猜测,那么今早掌门和师叔的双重交代就是一种百分百的肯定。
师叔只是交代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唐先生,可掌门却直接告诉他,必须让唐先生宾至如归、最好乐不思蜀。这说明什么?说明掌门也确定、认可了唐先生跟阳安师叔的关系!
云却悄然打量一下唐扬, 除了高大帅气有钱且挺护着师叔以外, 他实在没看出这人还有什么优点。
唔,或许这位身上有什么隐藏的能力?毕竟见鬼之才不是人人都有, 就是他们道观里也有一部分是看不到的、得借助工具方可。
唐扬抿了抿唇,心知这种恭敬是基于对阿元“伴侣”这一身份上。他无心去否认,自打知道阿元寿数有限、且只想陪在他身边不求名分之后,他就已经决定由着那小孩来了。
反正,阿元跟他师兄约定的时间是三个月。这三个月内,他想不论如何都得尽可能顺着小孩来,让他开开心心的,不留遗憾。
哪怕牺牲自己的清白,也在所不惜。
当然,医院那边他也不打算放弃,万一医生说能治呢?阿元还那么年轻,不应该英年早逝。
垂了垂眼睑,他淡淡道:“阿元吃了吗?”
云却愣了愣,随即道:“还没,师叔喜欢修习后再吃。”
“那我等他一起。”唐扬说罢,又道:“可以带我去找他吗?”
“当然,请跟我来。”云却说罢,转身往山上走。边走还不忘边想,这两位感情真好啊!一个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他照看恋人;另一个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想见对方,连早餐都想等对方一起吃。
云却暗想,这就是恋爱吗?也许,回头他得多往山下跑,万一也能遇到真爱呢!
唐扬昨晚被安排在中殿客房,这里还住着许多道士。有老有少,皆是云字辈及以下。一路上他们遇到好几位道士,皆向云却打了招呼,对他身后的唐扬也是十足十的好奇。
什么人能让掌门爱徒、云字辈之首那么客气地亲自领着?
不过对于小辈来说,云却的威信还是蛮大的,且脾气也是出了名的不太好,于是也没什么人多问。
直到出了院子,两人迎面撞上两位中年道士。
云却顿住步伐,主动朝其中一人行礼:“阳默师叔好。”
又朝另一人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而那人也客客气气朝他问了声好,还喊他师兄。
被称之为阳默的男人挺爽朗地笑道:“云却,前两天晚上你急匆匆的跑出去干嘛了?”
云却微微一笑,拿出一款新手机秀了秀:“看看这个,师叔,懂了吧?”
阳默眼睛一亮:“这不是掌门师兄说的奖励吗?怎么,你当真把小恬抓回来了?”
云却难得孩子气的得意一笑:“不仅带回来师叔,还把他男人也带回来了!”
说完话,他侧了侧身,让出身后的唐扬。
唐扬没有否认,只笑了笑,道:“你们好。”
阳默足足愣了三秒,再开口已然结巴:“男男男……男人?!”
“对,男人,同义词为对象、爱人的那个男人。”云却顶着一派吃到第一手好瓜的姿态,特别盛气凌人道:“先不跟你们聊了,唐先生急着要见阳安师叔呢,我们先走了。”
也没有很着急,唐扬心想。再者,他看看云却孔雀似的骄傲嘴脸,想不明白自己又不是他男人,他骄傲个什么劲儿!
他家阿元都没骄傲呢!
两人还没到山顶,半道上便遇到已经下山的元恬,还有小惊。小惊飘在他家老大旁边絮絮叨叨的,小嘴没停过。他老大倒也不嫌他烦,嘴角带着笑意,时不时还回应两句。
伴着虫鸣鸟叫,晨光草香,画面别提多温馨了。
唐扬不由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浅浅笑容,朝他俩喊:“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元恬看到他,眼睛也是一亮,笑道:“没呢,小惊刚刚说山顶风景挺好,就是风太大……”
“风大你还穿那么少,下次记得穿个外套……”
“对吧,我也说老大该多穿件衣服的,刚刚都打喷嚏了……”
望着两人一鬼一家三口温馨得仿佛谁也插不了足的画面,云却不由笑了笑,转身悄然离开。
早餐是在元恬自己的房间里用的,吃完饭他便领着唐扬和小惊去找他师兄。
掌门也知道他的来意,并不废话,直接让小惊步入早早摆好的阵内。
小惊有点害怕,回头看了看他老大,得到对方一个点头,才放心走进去。
随着他的步入,掌门掐起手诀,嘴里低声快速念动口诀。
不消一会,一道金光从他指尖发出,直直射向小惊额头。同一时间,小惊脚下的阵法催动。
元恬和唐扬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牢牢盯着小惊。随着阵法的笼罩,小惊眼睛渐渐失去神彩,再也维持不了相对体面的表相,死相毕露。
浑身各种触目惊心的血痕、淤青。嘴角带有血迹,十指甲盖翻起,指头破烂结痂……
唐扬心里发寒,忍不住抓住元恬的手,眼里有些惊惶。
元恬心情早已沉到谷底,一时没在意被抓住的手。
有点修为的鬼物能用自己生前完好的模样示人,而一些没什么修为的只能以死亡那一刻的相貌示人。小惊一直以来都是用相对好一些的面貌面对着元恬,而元恬向来懒,也没让他显露过死相。
如今这么一瞧,不怪小鬼衣服会破烂到那种程度,也怪不得小鬼会一直觉得饥饿……
看着那双血肉模糊的手,元恬不得不猜测这小鬼生前是被人活活钉在棺内,生生饿死、又或是憋死的……
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怨,能让人这么狠心去对付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元恬心里一阵难受,甚至有点后悔带小鬼过来找他师兄查探小鬼的魂魄了。搜魂查魄,是要用术法和阵法结合,一点点探寻鬼物魂魄、及生前记忆。虽然能查出来小鬼的前生以及失忆、无法投胎的原因,但……
这种方法难免令小鬼重现生前记忆,忆起死前的非人遭遇。看着小鬼没有一块好肉的身躯,元恬心里后悔不已。
投不了胎就投不了胎,大不了自己将来到了地下谋个好差,再把小鬼带在身边嘛!这样他即使投不了胎,也不容易消散或受野鬼欺负啊!
就在元恬寻思着要不要强行中止时,他师兄却已然收了手。元恬忙看向小惊,却见小鬼像是昏迷一般,魂体飘在术法上,没有意识。
元恬忙凭空画了个阵法,再把小鬼引进去,给他滋补魂魄。而后才看向掌门,沉声问:“师兄,怎么样?”
掌门脸色沉重,皱着眉头道:“他应该是死后被人试图打碎魂魄,虽然没成功,但他魂魄确实受损,无□□回。至于记忆,兴许是魂魄不整的原因,我什么也没能探查出来。”
元恬脸色沉了沉,片刻后又想到什么,莫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让小鬼回想起生前那些炼狱般的记忆。
至于魂魄……
他再试试能不能慢慢修补吧。
元恬满含担忧地看一眼小惊,叹了一口气。
再转头看向唐扬时,那人眼睛一直盯着小惊,震惊中难掩心疼。
“唐大哥,还好吗?”元恬关心问。
唐扬:“……不太好。”
他苦笑,他从小就见过许多的鬼,大多都是以死相示人,且都不太好看。可,像小惊这样惨的,也少见。
这小鬼还和他相处得挺愉快,此时他心里怎么可能好受。只恨玄学这块他不是专家,无法帮到小鬼。
元恬叹了一口气,正想安慰他两声,却听掌门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什么,说归说,你俩手可以先松开吗?”
掌门声音幽幽,道:“知道你俩刚确定关系,但别欺负谁没个对象似的!”
元恬:“…………”
唐扬:“…………”
两人默契地低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交握在一起的手,紧接着默契松开。
看到两人的表现,掌门意味深长地笑了。看来,昨晚他家师弟的表白果然很顺利啊,也是祖师爷保佑了!
元恬轻咳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师兄,小惊的事就先这样,后面我再想想办法。你再帮我看看唐大哥,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不行。”掌门收起笑意,语重心长道,“小恬,人不能贪心。唐先生身上没有灵力波动,他就是个普通人。你不能为了跟他长久在一起,就把他强行拉入道门、变成跟你一样的人!”
唐扬一头问号,看向元恬:“你想让我修道?”
“没有啊。”元恬也一脑门的问号。
掌门语气一顿,震惊不已:“那你是想,让唐先生将来给你殉情、与你魂魄相依?”
唐扬满眼震惊,脑子里冒出一个词——谋杀亲夫。
元恬无力地看一眼唐扬,他家唐大哥一脸震憾着呢。
他叹道:“……师兄,你看我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吗?”
“此一时彼一时,”掌门幽幽道,“之前你不会,是因为唐先生不喜欢你。可昨晚,你俩互诉衷肠了,这情况就不同了。”
“人都是贪心的,暗恋的时候希望能得到两情相悦的结果。可两情相悦后,又希望能长相厮守。”掌门有些沧桑,“这种事情师兄我见多了,不顺天命、强许来世的往往没什么好下场。”
“……”竟然很有些道理,元恬忍不住道:“可是师兄,我是真心喜欢他。喜欢到舍不得他苦,舍不得他痛,更何况强行将他绑在我身边。”
演戏嘛,就是演到家。他又看向唐扬,眼含深情,半真半假道:“唐大哥,如果哪天我真的死了,那么我希望你能放下过去,忘了我。找一个更好更值得的人,好好过日子。”
这是第二次了……
唐扬不禁回想起两人过来空门观时,小孩在车上说的那些话。
不仅要他好好生活,找个爱的人过日子,还为他铺了路好让他将来有事可以找空门观解决……
当时的他不知小孩对他的情意,只觉得这兄弟交得太值了。
如今知道了,却更为震憾于其中包含的情意与不舍。
望着小孩认真的模样,他突然觉得心疼,原来阿元对他的感情竟然那么深。深到不顾自身感受,也要祝福他的未来、甚至为他铺好后路……
这样的感情,如何能不让他动容!
唐扬突然觉得,或许自己该试着喜欢阿元,好好爱他。
他值得。
第29章 第 29 章
唐扬半天没回话, 元恬也不在意,只当他一时不知这戏要怎么接。
反正他想感动的只有掌门师兄, 元恬于是看向他师兄,不出意外看到人脸上挂满对他的心疼。
他心里暗笑,清了清嗓子道:“师兄,事情是这样……”
他把上次莫开泽突袭他、却被唐扬挡下的事情详细说了遍,着重描述了下唐扬身上伤口处突然冒出来的诡异能量。
听罢,掌门师兄沉吟片刻,终于开口:“他当真舍命护你?”
元恬:“…………”虽然这也很重要但是……
唐扬默默看向小孩,值得。
掌门看唐扬的眼神又温柔了几分, 就连声音都柔和下来,道:“唐兄弟,把上衣脱了吧,我好探寻你身上的异样。”
好家伙, 这就称兄道弟了。
唐扬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一眼元恬, 心里却又有一丝羡慕。可见这师兄弟俩感情是真好啊……
他也不磨叽, 脱了上衣。
元恬适时上手, 微凉的修长手指抚过唐扬不算夸张令人赏心阅目的每一块腹肌, 最后停留在一处微红的地方, 一本正经道:“就是这儿。”
唐扬:“…………”他怀疑小孩在趁机吃他豆腐!
掌门也一脸无语,很显然,他师弟馋唐兄弟身子了。
想着速战速决,好给两人腾空间与时间去干爱干的事情。掌门二话不说,取朱砂于唐扬腹肌上飞快画下符咒。随后他双手掐诀, 紧盯符咒, 嘴里无声念动口诀。
随着口诀落下,符咒像是被吸收一般, 渐渐消失在唐扬皮肤上。却在他感觉身体充满力量感、身体内部筋脉开始有些疼痛时,却倾刻间,热量全数退回。
唐扬只觉得一股热量从腹部开始,疯狂卷向四肢。
与此同时,符咒消失的地方冒出若有若无的黑色能量,却又转瞬即逝。而那地方,隐隐浮现出一团黑色繁复的阵法,仅片刻便又消失。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元恬和掌门脸色却是大变,互视一眼,俱从彼此眼中看到不敢置信。
两人都不说话,倒是让唐扬心里略微不安。他边从元恬手中接过衣服边问:“怎么样?”
掌门迟疑地看向元恬,小孩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于是他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你身上灵感比较强。晚些时候我给你再制一枚护身符,你可以先带着。”
唐扬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心里明白这兄弟俩不准备告诉他实情呢。左右他家阿元不会害他,唐扬于是很识趣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谢过了。我公司还有些事,我去打个电话。”
说完,他便拿着手机出门。
他一走,掌门面色沉重,道:“他的护身符你带过来了吗?”
“带了。”元恬将那块碎成两片的木牌给他师兄,“现在应该没什么用处了,不过上面的图案还在。我看不出来路,还请师兄琢磨琢磨。”
掌门握着木牌打量两眼,点点头,又道:“回头我再仔细研查。不过,刚刚他腹部那东西……”
元恬沉默半响,才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以前师父露过一手,是封印阵法。”
“整个道教,如今会这一手的寥寥无几。”掌门严肃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这封印术可能跟师父有关。小恬,回头你得多多打探一下。”
“我知道。可师兄,如果是封印术,那这封印的是什么?”元恬不解,“还有那个能量,阴邪阴邪的,又是什么?难道,封印的就是唐大哥体内的能量?”
掌门抿了抿唇,无解。师父并未给他们师兄弟留下封印术的详细资料,说这术法不祥,且要付出极大代价。所以他们也就没学,如今自然不可能冒然去替唐扬冲破封印。
掌门苦笑:“小恬,看来你男人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元恬眨眨眼,没说话。
唐扬的事情只能暗中查探,毕竟这人对他身上的能量还有封印是全然不知的。元恬想着,以后得找个机会见见他家老人了。那个护身符是他爷爷给的,说不定跟那位老人家有关。
此事只得暂且放一放,护身符和封印术也得等掌门查查。
师兄弟俩将这事放到一边,又聊起旁的。
掌门道:“你所说的莫开泽,道协那边今早传了话过来。”
说到此事,掌门神色严肃了几分:“前两年,玉清观上报称他们观里有两位道长外出办事后,一去不归,就连魂魄都招不到。而当时他们办的那件事,委托人身边跟着一个青年,就是姓莫。”
“当时道协的人没有查出来什么,且那事之后再没出现过类似的事情,所以这事就不了了之。但三德观的丛术把这事上报之后,道协的人就把此事与从前那事联系在一起。他们找到当时的委托人,那人说姓莫的年轻人早在出事后没几天就离开了。再细问,委托人对他竟然什么也不了解。”
元恬皱起眉头:“难道我的脑洞开对了?那人就是故意诱使术士上门找他,他再对术士下手的?”
“不无可能,”掌门道,“小恬,既然你跟莫开泽起过正面冲突,那么以后他兴许还会找上你。要不,师兄帮你劝劝唐兄弟,让他留在山上陪你吧?我瞧着,他靠手机电脑也能处理公务。”
“别,”元恬急忙道,“师兄,他对我感情还不深,我不想把他推远了。”
见他坚持,掌门也就只得叹息作罢。
唐扬再回来时,掌门已经不在。小惊也已然清醒,正飘在他老大身边撒娇喊着要喝可乐压压惊。当然,小鬼脸上一点受惊的模样都没有。
唐扬不由松了一口气,又跟元恬提及:“公司出了点事,明天我得下山了,一起吗?”
“嗯。”元恬果断应下,“省点车费。”
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过日子,唐扬失笑。
这天晚上,元恬很晚才睡。好些长老师兄们听说他明天要离开,接二连三找他聊人生,闹得他后半夜才入睡。
偏偏心里又惦记着赶路,于是早早醒了。
等他精神不振,背着包袱来到中殿跟唐扬会合时,就见他掌门师兄也在那儿。
“师兄,早。”他有气无力地打招呼。
掌门点点头,手中递过来一件不知什么骨头制成的小圆坠子,道:“这是师父最后留给你的东西,他老人家让你随身戴好,留个念想。”
什么东西要等到这时候才给?明明距离师父亡故也有相当一段时间了。
元恬正想细问,掌门却并不给他机会。
他先是将一道三角符纸递给唐扬,又语重心长道:“我师弟,就拜托你了。”
唐扬郑重地接过符纸,满脸真诚与稳重:“放心吧,师兄,我会好好照顾阿元的。”
元恬:“…………”师、师兄?
唐大哥会不会演得有点过了?
得到这句话,掌门这才放心地转身,飘然离去。那匆匆的步伐,深怕被元恬逮着问个不休似的。
元恬只得叹息一声,放弃细问的念头,转而跟云却等人告别。
这次是唐扬安排的人开车接的他们,两人一鬼就这么踏上归途。
半道上,元恬实在困得不行,打起瞌睡。
唐扬忍不住摸摸他额头,没发烧。于是他才放心了些,问:“昨晚干什么去了,这么困?”
“跟几位师兄长辈们聊天呢,后半夜才睡的。”元恬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头一点一点的,随时能睡过去一般。
身体不好还熬大夜,唐扬有点心疼。见他困得厉害,索性将他一点一点的小脑袋掰到自己肩头,低声道:“抵着我睡,能舒服点。”
元恬艰难地睁着眼朝他甜甜一笑,而后便当然不客气地调整了下睡姿,靠他肩上沉沉入睡。
到家时,已经傍晚了。见小孩仍在沉睡,唐扬没舍得吵醒他,索性把他抱起。
大门没锁,他猜唐萌应该在里边。
果不其然,当他抱着元恬走进大厅,就见唐萌从沙发上跳下来,急吼吼道:“大哥不好了,出事了……”
话说到一半,她就像被掐住喉咙,声音断了半截。一双眼睛愣愣地看看她沉着脸的大哥,又看看他大哥怀里睡得深沉的元恬。
唐萌瞳孔一缩:“……发、发生了什么?”
难道,她大哥竟然因为情敌的出现,而把小老板做了三天三夜、害他精神萎靡下不来床?!
“小声点,”唐扬有些不满,还轻轻挪手将元恬的脑袋往自己怀里靠了靠,低声道:“阿元昨晚后半夜才睡,今天又起得早,你别吵着他。”
唐萌呆了呆,眼里突然冒出一抹绿光,有些兴奋地重重点头,压着声音道:“我懂,我都懂!”
看来,山上的生活很性.福啊!
第30章 第 30 章
唐扬正想把小孩放到客房里休息, 就见怀里的人动了动。
他低头看去,随即呼吸一窒。
相貌精致的小孩缓缓睁开一双朦胧睡眼, 却又像不适应光亮般很快闭上。鼻间无意识发出不满地哼哼声,而后脸下意识侧向温暖之处。
带着熟睡后淡粉的脸颊在唐扬胸膛蹭了蹭,慵懒得就像一只正睡饱后跟主人撒娇的猫。
唐扬:“…………”心里痒痒的,总觉得被挑逗了并且他有证据。
对面的妹妹正看着呢,唐扬心绪再怎么波涛汹涌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往她伤口撒盐。于是他强忍着心里的痒意,声音柔和地低头喊:“阿元,醒醒,咱们到家了。”
一连喊了两声, 怀中的小孩才不情不愿再次睁开眼。
先是伸手揉揉眼睛,揉着揉着元恬就感觉不对劲了——额头靠着的“墙”怎么那么有弹性,软中带硬还自带温度?
他侧了侧脸,看一眼旁边的“墙”, 再缓缓抬头, 看向上方“墙”的主人。
脖子僵硬, 与“墙”的主人对视半响, 他才缓缓侧过头, 往另一边看。两眼直冒光的唐萌正冲着他笑, 一脸说不出来的慈爱。
元恬:“…………”
所以,到底是他趁睡着梦游吃了唐大哥豆腐,还是唐大哥趁他睡着吃他豆腐?
好像还被人围观了。
他的形象,掉了。
小孩红着脸,利索地从唐扬怀里跳下。还不忘假正经地轻咳两声, 道:“抱歉, 睡沉了。我很重吧!辛苦你了,唐大哥。”
面对小孩无事发生一般的表情, 以及红得异常的脸,唐扬心知小孩内心肯定是又幸福又害羞。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心上人抱在怀里,谁都会心跳加速。
他心情莫名地很好,温和地笑了笑:“不重,不辛苦。”
是真的不重。小孩虽然高,但兴许是身体不好,瘦也是真的瘦。唐扬平时没少健身,感觉抱着他跑八条街都不是事儿。
怕小孩感到无措,他带着笑意看向唐萌:“你刚刚说,出什么事了?”
唐萌这才收起慈爱的笑容,忧心不已,道:“哥,爷爷和管家都联系不上了。”
一听到“爷爷”二字,元恬就不由自主支起耳朵。
唐扬笑脸消失,皱起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我给爷爷打电话时,他还在。但是昨天再打,就打不通了。管家的也是,完全联系不上。”
说到这里,唐萌声音有点急:“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虽然平时爷爷不怎么理我们,但好歹也一直给我们提供最好的物质条件。他养我们一场,我没办法不担心他。而且,平时我们就算联系不上他,也至少能联系上管家,这次却都联系不上……”
唐扬神色有些凝重,家里那位老爷子平时确实总神出鬼没,不说他们搬出来的这几年,就算是从前住在家里,兄妹们一年到头也不经常能见着他。
有事向来都是电话联系,联系不上的时候就通过老宅的管家联系。可从来没出现过连管家都失联的情况,这很不正常。
他问:“联系过集团负责人吗?”
他们家集团董事长是老爷子,不过老爷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已把所有工作委托给专业代理人。平时有个什么指令或事务,老爷子都是直接跟代理人联系。
“联系过,人家说爷爷只告诉他以后集团有什么事就让他找你处理,他要退休养老了。”唐萌一脸担心,“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放心啊,太奇怪了。”
是很奇怪,唐扬愁得眉头紧皱,拿起手机拨打他爷爷电话,没接通。
元恬这时候开口:“唐萌,你跟你爷爷最后一次通话时,说了什么?”
唐扬立马反应过来,看向她,声音略急道:“对,你们之前说了什么?”
“好像也没什么……”唐萌回忆了下,“就,他例行问我们最近怎么样,钱够不够花,人脉缺不缺。还有问哥在做什么,他准备过来看看我们……”
顿了顿,她又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我说哥这几天跟朋友上空门观去了,然后爷爷沉默了好一会,就跟我打听起朋友是谁。”
元恬眼睛微亮:“你如实说了?他反应怎么样?”
“如实说了,”唐萌道,“他……当时好像有点急,问了你们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元恬声音有点急了:“那,他有没有……就,关心一下你哥的朋友,也就是我?”
唐萌怔了怔,奇怪道:“元老板,你怎么知道的?这,这种细节你都能算出来?”
一旁的唐扬脸色微沉,问:“爷爷具体是怎么说的?”
唐萌回想了下,才道:“就问元老板脸色好不好,是不是特别瘦之类的话……”
平时可不见那老头这么关心他们兄妹俩。唐扬侧了侧头,悄然关注起元恬的神情。
小孩眼里有些茫然,很快又像想通了什么,似悲似喜。他抬头,一双眼睛亮亮地看向唐扬:“有你们爷爷的照片吗?我想看看。”
唐扬点点头,示意唐萌去拿。
照片很快被交到元恬手里,那是一位长得特别精神、一头银发的老人。脸上没有太多皱纹,眼神也特别清亮,一看就很精明,气场也颇为强大。
元恬却愣了半响,眼里慢慢泛起些许的失望。
唐扬早早地打发了唐萌回去,此时正观望着他。见他落寞下来,他终于叹道:“可以跟我说说吗?我身上那股力量,还有我爷爷,跟你、还有你们空门观的关系。”
元恬抬头看他,神情有点纠结。
“本来我想,你反正不会害我,我可以顺从你们的意思不必详细去了解。”唐扬垂下眼睑,声音缓缓沉沉,“可,现在又涉及到我爷爷,而我其实也不想将来哪天我们之间会因此被人挑拨或发生什么误会。”
他认真看着元恬,道:“我不想被蒙在鼓里,阿元。”
一声“阿元”仿佛喊进他心里,元恬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才苦苦一笑:“不是我不想跟你说,而是,我也云里雾里呢。”
他组织了下语言,才慢慢说道:“我师兄探了探你体内的能量,结果探出来似乎不像人间的能量。然后,你身上当时还浮现出一个封印,那是我们道门独有的,且会这种封印术的在世的人没几个。”
“我师父,就是其中一个。”说到这里,元恬又看看照片,才道:“可我师父早就死了,死之前也没提过他封印过什么人。这术法,对于普通人类也根本不起作为,只对那些妖魔鬼怪才有用。”
唐扬瞳孔一缩:“我不是人?”
“……”元恬睁着双死鱼眼看他。
唐扬:“……”我骂我自己系列。
他轻咳一声:“你继续。”
元恬赏了他一白眼,这才继续道:“讲真,我确实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或者说,不知道你体内的能量是个什么东西,反正挺阴的。”
“然后我跟师兄探讨了一下,觉得给你提供护身符的你爷爷挺可疑。所以我想,等我见到你爷爷,搞明白他的身份我再告诉你。”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声:“谁知道他似乎已经察觉到我会找他,跑掉了。而且他还莫名关心我……”
信息量有点多,唐扬捊了捊,才道:“你原本是不是在怀疑我爷爷是你师父?”
“嗯,”元恬举了举手中的相册,“不过看这脸,确实不像。”
“那可未必,”唐扬说道,“你们道家不是有什么障眼法、还有式神之类的东西吗?万一,他就是你师父呢?照片能骗人,皮囊也可以。”
“不可能,”元恬道,“我师父可不经常下山。”
“巧了,”唐扬道,“我爷爷可不经常在家。”
“…………”
两人面面相觑。
好一会,唐扬开始愁眉不展了,小声嘀咕:“万一是真的,那咱们这关系得多乱啊……”
我未来对象的师父是我爷爷这种事情……
这种微妙的、乱lun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元恬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唐扬果断转移话题,“自我有记忆起,我爷爷说是我唯一的亲人,可事实上一年到头他都不经常出现在家里。我跟他相处的时间其实很少,唐萌就更不用说了。”
“印象中,他就是个很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老头。平时一见面,就跟例行完成任务似的问缺不缺钱、缺不缺物资之类……”
“反正,我在他身上没感觉到一点亲人间该有的感情。”说这话的时候唐扬一点难过的迹象都没有,甚至还笑了笑:“其实刚开始有记忆的时候我还感觉他对我的态度也有点怪,不像是在面对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而更像是在面对一个成年人。”
元恬眉头一皱,六七岁才有记忆?
“总之,”唐扬没给他细思的机会,继续道,“他和管家既然是自行离开的,想必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会让人搜寻一下他俩的下落,争取能早点让你见到他。”
“这件事情,我希望我俩能一起探索。”他道,“阿元,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面对,可以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认真,眼神真挚。元恬不由心里一软,轻轻点了点头。
“乖。”唐扬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稍显轻松的笑意,摸摸小孩的头发,笑道:“找人归找人,体检也不能落。明早我先带你去医院,然后你再陪我去公司。今晚你和明早你要空腹,明天体检完我再带你吃好吃的。”
元恬趁机讲价:“那我想明天中午吃烤肉,晚上吃火锅,行吗”
又财迷又好吃,唐扬不禁笑道:“行。”
元恬于是朝他扬起一个大大笑脸,晃得唐扬怔了好一会。
而后他就听到元恬疑惑的声音:“唐大哥,我怎么总感觉家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半响,异口同声惊呼:“小惊!!!”
此时,唐扬的公司用车内,司机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小声嘀咕:“怎么变冷了……”
假如他能看到某种东西,想必便能透过后视镜找到原因——
后车座上,刚刚睡醒的小惊两眼泪汪汪,嘤嘤直哭:“老大……唐大哥……呜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喝可乐……”
那小模样,活似被粗心父母不慎遗失的可怜孩子,凄惨又无助。
小孩最终被元恬找了回来,或者说是被唐扬找回来的。他用手机喊了司机把车开回来,说是有东西落里边了。
司机一脸懵逼地开回来,又带着个大红包,一脸懵逼地开走了。只留下小鬼飘在家门口,惨白的小脸满含泪水,满脸控诉地盯着元恬和唐扬。
两人互视一眼,各自心虚地准备开始哄娃大战。
元恬率先出战:“一箱可乐!”
小惊怒了:“不行,两箱!”
元恬拍手:“成交!”
小惊于是破涕为笑,满足地开始四周乱飘。
唐扬:“…………”大战,结束得有点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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