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番外
“卡维,妈妈要去见甲方,爸爸在开研讨会要晚点回来,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法拉娜急匆匆的换上外套,走到门口又拐回客厅带上遗落的钥匙和帽子,顺手揉揉儿子柔软的金发。
小男孩坐在椅子上时双脚刚刚挨到地面,两条小腿半点不老实的来回晃悠着,他把最后一口薄荷甜豆汤舀进嘴里:“妈妈带些面包吧,你都没有怎么吃午饭。”
就算是午餐时间,只要甲方派了家仆来请,苦逼的设计师就得尽快赶到现场去聆听他那灵光一现的“好点子”。
问就是给的太多了。
“不用了,这次遇到的甲方是个大方的人,缺不了我那一顿饭。”
仆人已经在门外伸长脖子频频向里看了,法拉娜收回手拢紧臂弯里的资料朝外走:“如果傍晚时爸爸还没回来你就拿些钱到外面去吃饭。”
“好哦,妈妈再见。”金发男孩冲母亲露出软乎乎的笑容,法拉娜勾起嘴角朝他点点头,放心的关上门和来者一起离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把盘子塞进水槽洗净擦干,一只一只摆进碗橱——妈妈的,我的,妈妈的,我的,我的……爸爸没回来,大概还在教令院里和人一起计算那些看也看不懂的天体规律。
收拾干净碗筷,私人教室留的读写作业他早就写完了,好无聊。
窗外飞来一只小鸟,它用尖尖的喙轻轻啄了几下窗户玻璃,发现这里并没有好吃的于是展开翅膀又飞走了。
年幼的卡维垫脚趴在窗台上向外张望,他听到从隔壁传来的吵闹声,急忙回头搬来餐椅。摇了两下确认餐椅放稳了,男孩三两下爬到椅子上站着,他看到邻居家的男孩带着弟弟在花园里挖泥巴。
皮肤黝黑的幼崽拖着鼻涕跟在哥哥身后跑来跑去,本来就黑的脸上涂得花红柳绿,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花草。
但是他们看上去很快乐。
“嘿!卡维!你要不要过来玩儿?我们要修建一座城堡!”邻居男孩看到站在椅子上张望的卡维就朝他挥手,满手的泥巴看得金发男孩儿直皱眉头:“你们要建造什么样的城堡?”
“建个教令院!”邻居男孩洋洋得意,他那缺颗牙的傻瓜弟弟跟着附和:“要领原!”
卡维在玩泥巴和忍受对方的弟弟之间权衡了一下,最终没能敌过泥巴和教令院的诱惑。
“好!我带个铲子过来!”他留了句话就从椅子上跳下去,把它搬回原来的位置又去花房找到父亲专门给他制作的小铲子,带上钥匙锁好门。
在须弥,夏季的午后只有孩子们才有精力玩耍叫闹,卡维带着他的铲子得到了邻居的热情欢迎。整条街只有卡维拥有适合孩子手掌大小的铲子,凭着这把铲子他就是街区里最靓的崽。
“让我用一下!就一下!”邻居眼馋卡维的铲子已经很久了,那把铲子的木把经过专门打磨,选用的木料也坚硬致密,其中一个节疤上的花纹看着就像倒卧在地的遗迹重机。
把手上为了防滑还专门用红色布料缠了好几圈。
太帅了!
“让我用用你的铲子,我把昨天抓到的老鼠给你玩一会儿。”那只大老鼠皮毛油亮,也不知道为祸乡里多久了。昨天被街上的野狗追得头晕眼花,一个不小心阴沟里翻船糟了幼崽的毒手,现在已经沦为街区里的动物明星。
卡维再次陷入纠结之中。
铲子是爸爸特别做给他的,只有一把,但是那只老鼠他也很想看。
犹豫片刻后他注意到邻居男孩的手,几乎看不出皮肤的原色。
“不了,我才不看老鼠,街上到处都是。”他拒绝了,邻居失了面子,挖土的动作又急又猛,卡维一不小心被扬了一头土。
“哇啊!看看你都在做什么!”他跳起来大叫——法拉娜爱干净,要是被她发现儿子身上头上都是土,她一定会狠狠把卡维摁在温水里洗一顿,甚至有可能给他剪头发!
不喜欢洗澡更不喜欢剪头发的卡维一想到会被温水冲洗,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你把土撒到我头上了!”
“略略略略略略!”邻居像是德胜凯旋的将军那样变本加厉又扬了几下,他的弟弟跟着抓起土朝卡维撒:“啰啰啰!”
“再跟你玩我就是蕈猪!”漂亮的金发男孩提起铲子转身就走,这份脆弱的友谊至少要停滞上半个下午,等到晚上家家厨房飘出咖喱味儿时才有可能恢复。
邻居男孩用手指推着鼻尖冲他大声哼了两下,卡维走得更快了。
这个时间回家真的很无聊。
他把铲子放回自家花园藏好,看看胸前的钥匙——反正都已经出来了,干脆去外面看看。他要找个比邻居男孩聪明得多的孩子做朋友,最好再去捡个弟弟……不,弟弟太脏了而且很蠢,还是捡个妹妹,妹妹聪明,这样将来就有人和他一起还击了。
爸爸说妈妈就是从大巴扎外的垃圾桶里把卡维宝宝捡回家的,既然能捡到卡维宝宝那么再捡一个卡维妹妹也很合理。
男孩打定了主意,洗干净手往大巴扎的通道走去。
他住在圣树一层北侧的社区里,走到通向大巴扎的通道门口花了快二十分钟,路边时不时有附近农民家的孩子跑过,可惜没有一个符合卡维的要求。
“小子,你有点眼生啊,怎么自己在外面跑?”看门的佣兵朝他抬抬下巴,男孩被问得一愣,“捡妹妹”这种话到了嘴边又收回去,他仰起头哼了一声嘴硬:“我妈妈让我来买东西。”
“又是个粗心的家长。”佣兵嘀咕了一句,“快点出来,别在里面逗留,最近须弥城里可不太平。”
一群至冬人满城乱翻,说是收养的孤儿被人拐跑了急着找……呵呵,究竟是他们收养的孤儿,还是偷来的“孤儿”,这事儿谁能说得清楚?
“哦。”
我就进去看看,就看一下,没有就走。卡维转转眼睛,攥紧挂在胸前的钥匙,沿着通道向下走进大巴扎。
圣树的根须穿透土层悬在头顶,大巴扎内人声鼎沸。
这里好热闹,卖什么的都有!
男孩已经忘了自己要来做什么,“看看就走”的想法也早早跑到九霄云外。他傻乎乎的看了会儿艺人舞蛇,又乐颠颠听人吆喝着卖地毯,衣衫单薄的舞娘能向后下腰下到把头从腿间穿出来,简直匪夷所思!
“嘿!你们这些小无赖!小流氓!放下我的糖!”糖果铺老板举起棍子从店铺里冲出来,比他跑得更快的是一群衣衫破旧四散逃命的小孩。十来个小不点跟圣甲虫团的粪球砸在一地上一样散得哪哪儿都是,老板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边追。
这场小小的劫掠给卡维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他被迎面而来的几个孩子狠狠推了一把差点摔倒在地,角落里一个总是低着头的小家伙吃了鱼池之殃,被他压到墙上撞出好大一声,估计脑袋上要起泡。
“快跑啊!”孩子们又笑又叫,卡维被裹在其中带着跑,他很讲义气的拉上了被自己压到的小家伙:“你能快点不?万一被抓到了会不会挨揍?”
两个小东西在大巴扎里东躲西藏,那个小不点简直比水里的鱼还溜滑,他带着卡维钻来钻去,穿过祖拜尔剧场的后台又绕过老马赫的酒桌,最后跑出大巴扎来到平地上。
“欸?怎么下雨了!”卡维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自然也就没有带伞在身上,“你小心些。”
男孩脱下上衣劈头盖脸遮在一起逃过命的“兄弟”头上:“我身体好不怕淋雨。”
小不点抬起头,他这才注意到他有一双祖母绿似的油润绿眼睛,亚麻色的头发东一撮西一撮,像是被狗啃过一样。
啊!我好像是来捡妹妹的。
但是……弟弟应该也可以吧,这个弟弟很干净,那他应该也很聪明,反正看着肯定比邻居男孩拖着鼻涕的弟弟聪明。
咕噜~
小不点的肚子高唱空城计,卡维自己也觉得有些饿了。
也不知道爸爸回家了没……
“走,我请你吃巴蒂莎兰布丁。”既然要当老大,卡维也就顾不上可怜自己那本就不胖的钱包了。他从衣袋里摸出几个摩拉,拉着小不点寻找方向。
“我叫卡维,住在圣树北面,你愿意当我的弟弟吗?要是愿意我就把我的小铲子分给你用,书也分给你看,零花钱,嗯,好吧,也可以分给你一半。不愿意也没关系,等你长大点再来给我当弟弟也行。”
金发男孩有些忐忑,他偷偷用余光去扫预备“弟弟”,一下两下三下,小不点眨眨他绿色的漂亮眼睛,一个大大的问号从脑袋旁边冒出来。
“不是弟弟。”他……不,她的声音温暖而干燥,“我是女孩子。”
卡维:“……你说什么?”
小不点:“我叫苏,不知道家在哪里,我是女孩子,不能当你的弟弟。”
“好吧……”他皱眉考虑片刻,勉为其难接受了“弟弟”变成“妹妹”的事实:“那你来我家给我当妹妹吧,我用零花钱给你买糖吃,还给你买裙子。”
不远处给大巴扎守门听了全程的佣兵:“……”
小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第162章
苏这也是头一次参加拍卖会,她在须弥生活了这么多年,之所以从前没参加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没钱。
帝利耶悉穷得叮当三响,见习陀娑多经费紧张,狗都能饿跑就别说什么走进拍卖会一掷千金了,做梦去吧,梦里什么都有。
说实话两千万摩拉在这里也算不上啥,但却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全部。
桑歌玛哈巴依老爷回到包厢就意味着拍卖开始,交易行弄了些音乐歌舞热场,年轻漂亮的仪官手捧开场珠宝登台亮相。
那是一枚蓝汪汪的大个宝石,颜色是正宗的矢车菊蓝,大小约等于苏的拳头,工匠将它雕琢成了很有须弥特色的摆件——实际上只是为了方便众人欣赏才弄成这样,拍下它的人把东西带回去后肯定还要重新切割打磨。
整块的通透宝石可比零零散散一把碎片要值钱,这么大的分量足够打造一整套珠宝,再加上它背后还有个与“幸运”有关的传奇故事,底价十五万摩拉不高不低,开场第一个登台合情合理。
做宝石和首饰生意的商人们一下子就精神了,包括多莉在内。别的不说,大家对“幸运”这个特别属性还是很在意的,随着不同的号码牌被举起,这块宝石的价格也翻着跟头往上涨。
“二十四万摩拉!”
“二十六万摩拉!”
“三十万摩拉!”
“三十万摩拉!现在已经出到三十万摩拉,还有加价的吗!”
“三十五万摩拉!”
多莉对这块后期还需要深加工的宝石有点兴趣,但不多,如果它是紫色的说不定她还会认真较量较量,蓝色么……并非她的幸运色。
“苏小姐怎么看这块宝石?”她想到包厢里还有两位客人,有些无聊的没话找话。
苏对矿石了解不深,她转头去看钟离:“若论提瓦特最懂石头的人,钟离先生必然是其中之一。”
后者笑笑接过这口锅:“这宝石好是好,可桑歌玛哈巴依老爷不觉得它质地太过均匀了吗。”
顶级包厢都在二层,虽然不能直接上手接触到拍品,虚空终端里却能将详细信息与物品本身投影到顾客面前。
大慈树王出品,必属精品。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多莉眯起眼睛查看宝石投影,过了一会儿抬起眉毛放下号码牌:“哎呀呀,要是紫色的就好了,蓝色的嘛……嗯,还是让给别人吧。做生意也不能太霸道了。”
她的随扈立刻停手,这个时候蓝宝石的价格已经超过四十万摩拉。
如果它是枚天然蓝宝石,这个价格差不多也到顶了,再往后溢价太高,不划算。
最终这块宝石被一位收藏家收入囊中,站了好一会儿的仪官捧着盒子走回后台,很快下一件拍品被带出来展示。
苏一心只想着法拉娜留下的房子,前面所有的拍品她都只是看个热闹,因为太过紧张整个人显得心不在焉。钟离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帮不了她太多,她也不要他帮忙,只得时不时聊些别的话题带开她的注意力,又盯着她喝水吃东西,好不容易才熬到拍卖会中局。
一件来自大赤沙海的防御型元能构装核心拍出了天价,然后,天才建筑设计师母子的名字被司仪喊了出来。
“我真讨厌教令院胡乱给人按上‘天才’之名的破习惯,一旦沾上那两个字学者们付出的汗水和努力一下子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学术上的成就也变得理所应当,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理所应当的事,哪件不是苦心孤诣的结果呢。”
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苏抱着杯子手指有些发白。
——幸亏她没有先去完成与草神的交易,不然这会儿整个交易行里怕是又要植物打架蘑菇开会了。
“女士们先生们!大设计师法拉娜的杰作,妙论派之光成长的地方,一栋位于圣树一层北部社区的房子!上下双层带有地下室,前后附带花园,交通便利设施齐全,环境优美配套齐备,要价更是令人不敢置信的六百万摩拉,六百万摩拉!紧贴教令院!”
司仪竭尽全力想要营造出“物超所值”的气氛,奈何须弥房价实在太透明。又不是卡萨扎莱宫那种集艺术与功能为一体的超大型建筑,小小的二层小楼,花园也不是很大,唯一的卖点大概就是距离教令院足够近。
前面紧张了两个多小时,这会儿苏反而不紧张了。
她等了一会儿,仔细观察出价的“对手”,注意到没有包厢里的号码牌叫价后看了眼多莉。后者立刻闻弦音知雅意的示意随扈:“你去站到苏小姐身边,听她指挥。”
反正是苏自己出钱,都这会儿了她不介意给人行个方便。
法拉娜那栋房子六百万摩拉的要价本就虚高,前面还拍出过两三个过千万的高潮,这边突然加进来一栋房子……懂行的人都知道这里面恐怕有点问题。
司仪上蹿下跳的卖力吆喝也没有调动起人们的热情,意思意思加到六百四十多万价格就不动了。
“六百四十七万,六百四十七万,还有更高的价吗?没有就要成交了,最后一次!六百四十七万。”
苏侧头对多莉的随扈说了几句话,他迅速按照要求举起号码牌:“六百五十万。”
虽然苏很想直接把价格拉到别人受不了的高度赶紧结束这场折磨,但她手里的摩拉毕竟不是大风刮来的,日日夜夜伏案劳作也很辛苦,她不想充当冤大头。
司仪看到属于桑歌玛哈巴依老爷的号码牌终于出现,浑身激动得直抖。
“有了有了!六百五十万摩拉!六百五十万摩拉我亲爱的朋友们!这栋房子拎包可住,绝对的物美价廉!”
大厅里的号码牌零零碎碎举了几次,苏很矜持的一点一点磨,每次不多不少只比对手多出一百摩拉……耐性十足且非常像个故意抬价的。
和桑歌玛哈巴依抬价?
所有参与竞争的人心里都打了个问号。
万一价格抬上去她撤了呢?最后一个接盘的人不是到了大霉?
再说了,在须弥境内和桑歌玛哈巴依老爷过不去基本上相当于和摩拉过不去,她有一万种办法让敢于挑衅的人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怀着忐忑不安疑神疑鬼的心情,大家举号码牌的频率越来越低,速度也越来越慢。
多莉对这个状态很满意:“这样一来大家就都不敢往高处喊了,第一栋房子表现平平,后面其他的房产也高不到哪里去。”
可能达成合作的对象当然是越聪明越好,这不,好处马上就来了。
最终法拉娜的房子以六百八十九万零一百摩拉的价格成交,苏轻轻呼了口气放下差点被她捏碎的杯子,手心里全都是汗。
一旦这次她没能成功拍到这栋房子,再想登门求人割爱就难了,别人大可以无理由的拒绝出售,那样一来她想尽量保住“家”这一概念的心愿也就变得遥遥无期。
“多谢,桑歌玛哈巴依老爷,我愿意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你一次,在不触犯法律与道德底线的前提下,什么都可以。”
苏很清楚如果不是多莉的号码牌,拍卖行怕是会安排几个托狠宰她一顿。现在两千万摩拉还剩一千三百多万,应该够钟离先生随便往外撒……吧?
但愿能够吧!
“嘿嘿嘿,您太客气了,我就喜欢您这种又懂技术有懂人情的人啦。哎呀,我们做生意的也不容易,难得碰上聊得来的朋友,回头我请你吃饭,哈哈哈哈哈。”
可以预见接下来那些上架的房产价格不会有超出预期的高价,甚至比预测的还低了许多,多莉美滋滋的让随扈去通知仪官在上些饮料水果。
须弥最便宜的就是水果了,完全不担心花钱太多!
后半段拍卖会苏干脆把自己领到的号码牌完全交给钟离,反正钱就那么多,目的已经达到都花完了也无所谓。
他果然拍下了早就看好的清水玉和珊瑚珍珠,价格居然也不是很离谱。
“还剩了四百多万摩拉,没有想要的东西了吗?”拍卖会接近尾声时苏看看账单,有些诧异。钟离笑着摇头:“不是最顶尖的也没必要专门跑来须弥买,尤其矿石一类,终究还是璃月更胜一筹。”
须弥的房产他不需要,珠宝样式他不喜欢,矿物原石也就那样,至于其他零零碎碎的文物以及艺术品……说实话他并不怎么感兴趣。
说话间仪官领着负责人敲门求见,多莉允许他们进了包厢,爽快撕支票:“对了,卡维的房子是这位小姐拍的,你们可不要弄错。”
苏挪到负责人身边办理手续,半小时后货银两讫,房产变更的信息回头去找维齐尔花上一万摩拉就能办理妥当。
至此那套法拉娜结婚时设计,承载了卡维和苏少年时期,最后被卡维卖掉追逐梦想的房子,终于回到另一个主人手里。
“我不会卖掉它了,它代表了我的一段生命,一段记忆,同时也塑造了我大部分的人格。”苏从负责人手里接过交易结算单,惆怅的将它收好。
又一件事情办完,她留在须弥的理由也少了一个。
第163章
璃月众仙就没有手里能攒住钱的人,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一群仙家凑不出几个摩拉绝对不是笑话,摩拉克斯没有摩拉也不是个烂梗……这是事实。
拍卖会结束后苏拒绝了多莉的用餐邀请,同时为了表示自己不是个卸磨杀驴的人,她从仅剩的四百万摩拉里抽出二百万拜托桑歌玛哈巴依老爷代为收购各种农作物以及经济作物的种子幼苗。
“毛毛驮兽幼崽,可食用蕈类的蕈种,绵羊幼崽,白牛幼崽,奶牛幼崽……”零零碎碎一堆订单,美得多莉直冒泡。
这些东西价格并不贵,就算种类繁多也有很大的赚头,关键是释放出的善意,她喜欢。
“放心,我一准儿给您挑最好的送去,送到哪儿?”她搓搓手,对这笔买卖很是看好。
苏想了一下:“送到望舒客栈。”
璃月港盛不下,其他地方回头还不是要往荻花洲运。
除此以外还有一百万摩拉被她花在黑市上,筹措了一批食品和药物交给法拉找人运进沙漠。这些物资分散在那么多部落之间,不多但足够救急。
可以这么讲,苏之所以被沙漠人如同神明般尊敬,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只管救命,沙漠子民之间或是沙漠人和雨林人的冲突与合作她是一个字也不会多加评价,简单算来便是“不管闲事”。她尊重沙漠人的风俗习惯,尊重沙漠人在生存问题上的自主选择,绝不主观臆断指手画脚,留下的自然而然都是好印象。
“您这是……这是不打算再回沙漠了吗?”法拉有些伤心,怒视钟离未果后一肚子委屈没地方发泄。苏看得好笑:“我又不打算利用你们在沙漠称王称霸。”
注意到法拉张嘴想要说什么,她又加了一句:“我肯定不会对你们的苦难视若无睹,但阿赫玛尔的子民有自己的骄傲。”
“是……您说的没错。”法拉叹了口气,部落之间自己都尚且不能彼此服气,何况从雨林来的苏呢。但凡她多管过一件闲事,情况都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有需要随时传话。”
小吉祥草王可不是全无野心的模样,苏不认为她会放弃掉沙漠那么大一块领土。再往后就是草之神该去做的事了,外人最好少插手。
草之神苏醒在即。
打发走快要哭出来的年轻佣兵之后,苏带着交易行给的资料找到管理居民社区的维齐尔办房产变更手续。
几只五十摩拉小袋子分散出去,只花了两天时间法拉娜的房子就重新登记在生论派学者苏的名下,连带着那块巴掌大的地皮也是属于她的,将来哪怕教令院想动也必须找到她本人面谈。
接下来她又马不停蹄的把其他手续办完,最后给艾尔海森去了个消息。
“就是这样,现在房子的产权在我手里,不过我的意见是有必要的话好好给卡维一个教训。”
她把所有权状带去给艾尔海森看了一眼,后者专门调阅过最近的档案资料确认事情真的已经办妥才跟着点头:“我同意你的看法,那家伙确实欠教训。”
视线交错间卡维未来一年都将在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要去璃月了,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回须弥,就算回来也不会频繁,停滞时间更不会太久。等我哥哥沙漠里的工程完工,劳烦你把他打包送到璃月。桑歌玛哈巴依那边的关系我打通了,关口处不会有人拦住不允许他离开须弥。”
说一千道一万那到底还是异父异母的亲哥哥,苏就算咬牙切齿也不至于恨到要整死卡维的地步,甚至还想法子给他找靠谱甲方。
“另外……”关于法拉娜的房子,苏想了想和艾尔海森商量道:“如果有一天卡维的账还清了,你就告诉他那栋房子在陌生人手里,要价一千万,一个子儿也能少!”
如果卡维能拿得出这一千万,证明他日子过得还不错,将来等他老了这笔钱苏会交给他的后人用来奉养他。如果他拿不出来……相信他这辈子再也不会轻易舍弃掉任何一件旧日留下的东西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苏都不会让哥哥在别人家里寄居太久,她现在真心觉得摩拉这种东西只是完成交换的工具,一点也不重要。
从参与拍卖到最终尘埃落定,前后花了近一周时间苏终于把卡维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期间钟离就这么一直跟着,无论她想做什么,不管她做事有没有条理,从头到尾只有夸夸。没有意见也没有建议,主打一个陪伴的同时提供情绪价值。
回璃月的决定是苏自己做的,他不用催促。
与大书记官作别后苏直奔宝商街。
“哈瓦玛玛兹,是什么?”客卿先生看着招牌上几乎画成花的字迹有些疑惑。
办完其他杂事苏才做起拜访净善宫的准备,整个须弥能把枣椰蜜糖做得美轮美奂的店家并不多,这东西和巴克拉瓦有点像,只不过在含糖量上更加过分就是了,除了干果仁就是糖,分量结实的能砸死人。
草之神应该不用担心血糖的问题,苏自然选她喜欢的甜点心买:“就是枣椰蜜糖啦,形状和样子做得更好看些,也起了个好名字,作为拜访别人的伴手礼还是很不错的。”
说到伴手礼,她又想到了璃月的诸位故人。
“难得出一趟远门,应该给大家带些礼物回去。”
这话说得特别让人感动,当年那个见了陌生人就往洞里躲的小姑娘现在已经亭亭玉立独当一面,还能颇有余裕的考虑到礼节问题。
“你想买,我就陪你去逛,替你提东西。”一场拍卖会下来他花了苏将近一千万摩拉,虽然买下的清水玉和珊瑚珍珠等物品带回璃月后转手不止一个一千万,姿态还是要做一下的。
他本想着把账单塞给月海亭,苏到底还是比摩拉克斯更懂人心,拦下了这件事——别再给甘雨增加额外工作量了!好好的瑞兽麒麟硬给干成睡眠不足的社畜,帝君你良心不会痛吗?
“既然要把璃月交给人类,那就交彻底些,盯着七星的眼睛该撤就撤,不瞎不聋不做家翁。”她看看脚边冒出的小蘑菇不由感叹:“生命总会为自己找到一条出路。”
至于仙人们想要入世……当然也没问题啊,旅行定居皆可,找工作走正常的入职流程就好,活儿多得干不完呢!
璃月子民比提瓦特任何一个国家的子民都要好,他们值得更好的对待,反正苏是这样认为的。
“看甘雨自己的选择了。”
聊起这个,就连钟离也忍不住摇头失笑。甘雨曾因混血的身份而有过一段难以自处的时间,不过至少现在她很享受月海亭的忙碌与被人需要的感觉,身体健康也没有因过于繁忙的工作而受到影响。
苏听完就拿眼睛去斜他——那你也不能胡乱把账单塞给人家啊!
钟离:“……好的,今后不会了,劳你帮我看顾这些。回去我便告知堂主,往后薪水直接打到你账上。”
他这是打算彻底摆烂,从此以后都不用再操到底带没带钱包那份心了。
苏:“……行!”总感觉背后一阵恶寒,摩拉克斯应该……不难养?
总不能不管他吧?
一小时后,嗯,确实得管着他。
钟离先生差点清空了大巴扎地毯垫里所有的手工地毯,因为“十五张八折”。
“我全都……”苏眼疾手快推开他,诚恳的对店主道:“虽然但是我不需要这么多地毯,请保持安静,然后我会把要买的毯子告诉你,谢谢。”
须弥的手工地毯真材实料图案精美,铺在地上不仅可用作装饰,平日偷懒休闲时也可直接坐在上面。看书也好摆弄机关也好,软绵绵的垫着又暖和又舒适。如果家中有孩童还可放在上面由着他玩耍,可以说除了价格贵不方便清理外就没有哪里不招人喜欢的。
本地有条件的人家里都会买上一大张铺在客厅里兼具装饰与家具的作用,就连给人刷地毯也是门不错的好营生。
总得来说,钟离先生和苏选择的礼物并没有问题,唯一的问题在于对数量与图案的控制。由于是手工制品,每张地毯的花纹都不尽相同,这让本就不喜欢做选择题的人更加难受。
在地摊推销界无往不利的店主无语凝噎,只能眼看着突然变得气势汹汹的女士堵着那位苦笑的男士掰着手指和他算账。
“……就这几位眼下还在活跃是吗?按照各自属性购买冷暖色调不同的地毯即可,回去后你自己写签子分清楚,我去请旅行者跑腿代送。”
虽然语气还处于“温和”的范围内,但语速却快了不少,可以看出是有些急了。
被推到旁边的钟离摊手:“好的呢,听你的。”
有人管着确实省心省力,看,这不就都安排好了么!
提前准备好礼物苏又在须弥的冒险家协会拜托他们收购一些冒险家也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机械核心——她确实不擅长摆弄机关,但这不是还有留云借风真君和归终在么,交给她们准没错。
最后一件事……拜访小吉祥草王。
第164章
小吉祥草王已经被囚1禁在净善宫度过五百载光阴,客人们直接走到宫门口敲门求见肯定是行不通的,她的身体还束缚在大慈树王留下的桎喾中,只能通过附身或环境的方式连通梦境接待访客。
事关重大,交易双方都不想引来外界注意以至于节外生枝。
所以最后还是钟离在苏已经拍下的那栋房子里设了个岩牢,由小吉祥草神附着在冒险家协会的人偶凯瑟琳身上“登门拜访”同为冒险家的苏。这样一来事情看上去就变得合情合理,不那么引人疑窦。
其实纳西妲也不是不能附在守门的三十人团佣兵或者前来检查的学者身上,但“附身”这一行为很容易给受体带来伤害,她不忍心。倒是凯瑟琳作为一个人偶……嗯,坏了还可以修。
万幸提瓦特大陆上目前还没有发现智械生命,也许未来会有,但现在大家不必担心有谁跳出来高喊“机械的命也是命”。
法拉娜的房子里,岩牢早已就位,小吉祥草王出现的前一天晚上这里就被一堆兰纳罗给包围了。作为草之神的眷属,它们不但同样有连通梦境的能力,在情报传递上的速度也非常惊人。
就连外形也是相当的可爱,苏都想打包一个抱回璃月养着玩了。
花园里岩偶举着兰纳罗跑来跑去玩耍的景象萌得人心肝直颤,那个角落就好像是从童话书里撕下来的一样。
会面的时间选在一个下雨的夜晚。
雨后植物暴长符合常识,夜间人少,雨滴的声音也能最大程度的掩盖异响,比较符合“隐秘”这一条件的需要。
苏早早就把自家打扫干净等待客人的到来。她煮了水果茶,摆开名为哈瓦玛玛兹的枣椰蜜糖,宛如四叶草的吉祥图样深得须弥人喜爱。
天色渐暗,兰纳罗们在花园里蹦蹦跳跳,有些胆子大的跟着岩偶在屋子里面钻来钻去像是在玩捉迷藏。屋门被人敲响,凯瑟琳小姐的声音传了进来。
“夜安,我来送些委托文件,请开一下门,苏小姐。”
门很快就向内拉开,苏走出来高高兴兴把客人迎进大门:“欢迎欢迎,请进。”
她们站在客厅里简单寒暄了几句,屋子的主人关上门邀请客人稍坐片刻。两道人影映在窗户上,无论是在周围监控的人还是来保护的人,谁都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进入岩牢后凯瑟琳就被琥珀一样的岩石包裹起来,这样即便是制造她的至冬人也不可能从人偶身上提取出相关信息了。
“我们开始吧,长话短说,”钟离借了只岩偶给纳西妲,为此他努力了一把,这只定制款岩偶和小草神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最大程度让临时“住户”能轻松些。
小吉祥草王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加平静:“须弥需要您身上一部分‘智慧’的权柄,为此我愿意将‘生命’的权柄作为代价进行交换。但是我必须说清楚,即便你我二人手中的生命碎片合在一处,也只能略胜草之龙一筹,元素龙王才是提瓦特大陆最初的统治者。”
这样的辛密原本只有某些偏远遗迹或现任七神才能知晓,但是纳西妲想要尽快顺利的与苏达成一致,那么她只能表现得更坦诚些,最好不要遮遮掩掩平白让人无法安心。
“但是交出智慧的权柄,对璃月弊大于利。”苏在这个时候相当冷静,什么感情牌友情牌亲情牌都没用——她还在荻花洲窝了百十来年呢,又在璃月港干了几百年,后来怎么样?还不是在沙漠带人种出无数蘑菇,一批一批的往防沙壁另一侧运物资。
她敢说她两边都不负。
教令院不做人能怪学者往外跑吗?不能!
“我可以放弃所有生命的碎片。”纳西妲也不会一上来就亮完底牌,不然这笔买卖就没法谈了。
苏笑起来,她拎起一茶壶给客人倒了杯水果茶,将手边的哈瓦玛玛兹向前推推:“您也说了,是‘生命’的碎片。我当然不会去冒犯草龙王,但仅仅一块宝石上的较大碎片,也实在是有些为难。”
“旅行者已经把稻妻的麻烦摆平了,我真诚的向您推荐他。”苏一边殷勤的招待客人,一边想着回去一定要找个理由塞些原石给金发少年。
——绝对不是把他当做添头拿出来搪塞草之神。
她这是在探底?纳西妲拿起一枚枣椰蜜糖看看——她的身体不在这里,只能看看,吃不到。
岩之神就在附近,真羡慕他能够放手对璃月的扶持,须弥这边……还有得磨。不过只要能收回权柄她就有足够力量庇护信徒继续蛰伏,等到那位大名鼎鼎的第四位降临者到来打破僵局。
“我还可以在私人能力范围内答应您一件事,但您也必须承诺今后不会为难须弥。”她认真的看向苏,后者同样回答的非常认真:“只要须弥不无缘无故攻击璃月屠杀璃月子民,我为什么要为难须弥?我在须弥也有亲人朋友的好吗!”
就教令院那个时不时抽风的德行,这段背书非常必要。
好在纳西妲也对这个教育兼科研机构的不靠谱之处足够了解,她接受了苏的前提条件。
“好吧,我没有意见。”
这就是基本上谈妥了。
苏放下茶壶,将手搭在一处正色道:“至于您所说的‘私人范围内的事’,现在就可以交割清楚。”
她垂下眼睛笑笑:“我要虚空系统。”
既然钟离先生想要,那就必须给他攒一个出来。
“虚空终端的运行仰赖神之心,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岩神的神之心似乎已经不在璃月了呢……”草之神话里话外意味深长,苏摊开手:“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要这个,因为您的神之心恐怕也不会在须弥留上太久。”
阴阳怪气谁不会呢?
“虚空终端对智慧的催生并非百分百有效……”纳西妲还想再挣扎一下,苏诧异的掐掉了这个机会:“谁说我要虚空终端是为了在璃月催生智慧?不不不,请相信我,就算移植到璃月,虚空终端也不会拒绝须弥人的访问。再说了我也不是现在就要,只是告诉您这东西我很喜欢而已,您大可不必担心,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会来收取这笔尾款。”
也就是说她愿意做出让步,给对方留出一段适应期。
这样一来纳西妲也找不出不合适的地方,虚空终端的整套系统本质上还是基于世界树与地脉的网络。她绝不可能把世界树的开放权交给苏,但只是虚空系统……倒也不是不行。加加减减算下来璃月相当于用卡住须弥脖子的那样东西换取了一片沃土良田以及一个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的巨型资料库。
虚空终端当然不能催生智慧,否则教令院里就不会满地傻瓜了。
智慧之神还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可以,我对这样的交换没有意见。”能一次性解决问题不欠人情当然好,人情这种东西,说的时候无所谓,真正用的时候谁不是往死里用。
“我也没有意见。”苏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口酸酸甜甜的水果茶,看到对面的草之神坐了半天什么也吃不到喝不到,顿时替对方辛酸。
教令院整的这叫什么破事儿!
“下次见面,希望能坐在一起真正意义上的喝茶吃东西。从我个人情感出发,我当然希望须弥越来越好,但不幸的是至少一年内它可能都不会有变好的迹象。不过事情肯定会好起来的,毕竟那缕代表着转机的希望之风已经在提瓦特大陆上吹起来了。”
她不由放缓声音好生安慰纳西妲,半点也没有方才讨价还价时的软刀子硬切。
“借您吉言。”纳西妲苦笑:“没有善待您绝对是教令院的错误。”
“我以为这话用在您身上同样适用。”苏也跟着苦笑起来。
这会儿两人不由同仇敌忾,一块恨不得阿扎尔明天出门上班走在路上就摔断腿。为什么不直接摔死他?须弥的现状已经够乱了,死一个大贤者只会让情况变得更乱,本就没什么团结可言的教令院将陷入争夺大贤者职位的内讧之中,那份热闹可就大了去了。
既然条件谈妥,苏便起身从书房里请出作为见证者的契约之神,权柄的交换也比想象中更容易。毕竟苏也在教令院待了那么多年,学者之间利益交换是什么样子,放在权柄的交换上大差不差。双方都同意让渡,事情很快就解决。
半小时后凯瑟琳小姐告辞离去,蓦然变大的雨势几乎完全遮掩住她的身形。半路上她遇到了巡夜的三十人团佣兵,后者好心将冒险家协会的看板娘送回协会地址,得到五十摩拉作为小小感谢。
突如其来的夏季骤雨之中,新芽破土而出,旧枝枯木逢春,整座须弥城就好像被洗了一遍似的焕然一新。
远隔万里之外的荻花洲,那些很久很久之前深埋地下的种子逐渐复苏,只等雷声响过便要破土而出。
第165章
初秋时分,璃月派遣至须弥的使团圆满完成勘定双方国界的任务,谈判顺利结束,大贤者阿扎尔以教令院的名义在交换的文件上签字用印——就是为了这个代表着教令院的印华叔才又多拖了一个多月,要不然夏末大家就能回家了,也不至于赶在逐月节前才返程。
最后两个月作为向导的苏姑娘几乎完全没有露过面,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但是考虑到她本就是须弥人,使团成员们只好用遗憾的眼神频频扫视顾问先生。
如果苏姑娘不打算回璃月的话……这个人,有点可怜呢。
钟离:“嗯……?”
拿到签好字的文书后华叔大手一挥放年轻人们出去逛街放松,只要不出须弥城不进风月场不和人打架斗殴,随便他们干什么。紧绷了这么几个月大家都很辛苦,城中如此漂亮的风景与异国风情不好好欣赏一番实在可惜。
年轻的使团成员当场就是一通鬼狐狼嚎的感谢,来到须弥好几个月谁没认识几个朋友呢?哪怕被因论派学者血虐了一回,一说要走彼此间感情瞬间就深厚了起来。谈判桌上你死我活是为了国家利益,谈判桌下惺惺相惜是为了对方的品格。
看着他们三三两两笑着往呼玛依旅社外走,领队胡乱找了把干果抓着去看望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发呆的顾问:“钟离先生,您这边儿……苏姑娘是个什么章程?”
他坐在一个正面稍稍偏一点的位置上,力求不给人造成压力。毕竟那是向导嘛,人只管带到地方,其他的不关她事。但大家相处了这么久,乍然想到分别还挺舍不得。
“华叔指什么?”钟离把注意力从传消息的岩偶身上移开,维摩庄的至冬人突然动身北上已经抵达须弥城外,省了他专程找过去的功夫但又带来另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嗯……”华叔是比较传统的老璃月人,讲究含蓄讲究点到为止,尤其别人的私事,交浅言深是为大忌。
但他又是真心关心团队中的每一个人,因此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开口道:“这几日没见苏姑娘,不知她可是遇到麻烦事了?”
苏给他拉了一批二手学者一块跟着船走呢,如果可以的话华叔希望能把她也带回璃月。如今的须弥并非善地,眼看风暴将起,能避还是避一避得好。
青年愣了一下,眼神变得柔软,嘴角的笑意中掺杂着几分无奈:“她最近都在忙着安顿家事,您放心,她不会离开璃月。”
这样啊!要是这样……
华叔听完满脸喜意,连连拱手道贺:“看来钟离先生好事将近,好好好,有道是成家立业,年轻人有了家庭才有动力在外打拼嘛。”
他上下摸摸自己的口袋,来回摸了好几次也没摸到什么好东西能马上拿出来当做贺礼,笑笑便放下手:“那我就先去联系凝光大人赶紧把接咱们的船派来,到时候给二位安排个好风光的房间。”
璃月港物埠民丰,少不得孳生人口,每条街上都有打狼一样一群群撒开腿飞奔的幼崽,生机勃勃热闹极了。华叔这种上年纪的人就喜欢看孩子们精神十足的折腾,眼瞅着团队里有喜事,他不由就联想到若干年后说不定还能再见到苏姑娘家的小家伙。
爹妈都好看,这孩子不知道得好看成什么样!
只可惜自家没有年龄相当的子孙,不然高低要想法子搬去钟离先生家附近混个脸熟。
“有劳您了。”钟离哪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背后一寒左右看看并没有找出什么不妥,只得先将此节按下不提。
苏……其实一直都窝在旅社房间里消化她从纳西妲手里交换来的权能。交出“智慧”的碎片并不会让人变笨,积累的知识,思考的方式,敏锐的反应,这些能力更多来自后天努力而非父母先天的馈赠。
“聪明”并不意味着“智慧”,可惜人们却总是看不透迷雾,经常将这二者混淆。
又坐了一会儿,岩偶断断续续将所得消息传完后就不再有动静,钟离起身去服务台点了份午餐带走,回到房间他穿过两间卧室之间的门来到苏身边。
坐在书桌旁奋笔疾书的须弥姑娘抬头看看他,马上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写写写。
虚空系统还没到手,但它的运作原理和设计逻辑纳西妲一点也不吝啬的交了出来,苏需要记录并整理一番,将来好转交给佳丽斯优化她的设计。回到璃月后她要尽快找个合适的地方从地脉上撬个口子出来,方便一年以后接收虚空系统再把它像个插件似的插进去。
目前层岩巨渊还是首选目标,但不排斥后续有更好的安排。权柄置换后的现在,她完全可以照着世界树与地脉的结构仿制出一个由植物构成的信息网导出地脉信息,因此其选址就变得不那么重要。
“该用午饭了,吃过东西再继续写。”水笔的笔尖被某人石化,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苏不得不放下它朝钟离瞪眼:“不是你想要个璃月的虚空系统?往旁边挪挪,别在这里碍事!”
若陀都不敢这么没大没小的和他说话,但是苏……好吧,沉浸在论文中的学者惹不起。
——须弥曾经有个非常经典的入室盗窃案,原本户主都已经举手投降随便窃贼拿什么都行了,结果就因为他不小心打翻水杯毁掉了户主辛辛苦苦小半年的结业论文,以至于三十人团赶到现场时差点没能救下窃贼的命。
钟离把盘子放在矮桌上,苏碎碎念着一堆听不懂的术语挪到桌边坐下,脸上表情很臭但手下很乖的拿起勺子听话吃饭。
吃到一半她突然扔下勺子扭来扭去找了一圈,起身走到书架前翻出个薄薄的笔记本拐回原位重新坐下,摊开笔记本一边看一边空着手四处摸勺子。
继续吃!
就这样的状态,旁边没个人盯着真叫一个糟心。
“华叔已经在联系返回璃月的船了,最多两周到港,回到璃月时刚好赶上逐月节,也不知道若陀他们勘探的成果如何。”
他的意思是要不要趁着还在须弥的时候多出去转转看看,苏听完却头也不抬的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哪座山能挖?”
“璃月的山川地貌只有你最熟悉,哪座山是实心的能拆?拆了还不能太影响当地气候。”还好她又加了一句说明目的,“要不你砸个岩枪给我,我要拆石料出来用。”
钟离:“……”
“砸哪儿?”不就是个岩枪吗,找没人地方砸坑里,甚至还能自选形状。
苏大概盘算了一下:“具体地点我先想想,材质要孤云阁那种,冷却后截面自然形成正六边形的黑色玄武岩。”
这种岩石硬度极高但是脆,方便后期加工,破开后的小石子能作为上佳建筑材料使用。钟离提到若陀提醒了她,苏大概算了一下等回到璃月港沉玉谷与碧水源之间的水利工程也该提上日程,所以,建筑材料的来源也要适当考虑一下了。
“建筑材料的强度与韧性都必须纳入考量之中,否则大坝一旦垮塌后果不堪设想,不说耗费在营建工程上的时间与金钱,工地上的工人,生活在泛滥区的普通百姓,他们的生命多少钱也换不回来。谁敢在这件事上掺杂使假偷工减料,谁就是璃月的罪人。”
所以她才会把主意打到最坚固的石料上。
如果没有这段说明别人真的很难跟上她跳脱的思维,钟离了然:“我明白了,岩石与矿物的来源大可交给我和若陀准备,另外其他仙人也会加入进来以人类的方式贡献力量。使用仙力打造璃月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一切都要靠人类自己的力量,在这一点上璃月子民一向做得很好。”
想想须弥天胡开局还能把牌打得焦糊,苏不得不感慨:“多难兴邦,确实是很有道理的一句话啊。”
比起须弥璃月的开局堪称地狱,那么多魔神争斗不休,战事尤其激烈的青墟浦翠玦坡一带直到现在还处处天坑万里无人。但是如今纵观提瓦特七国,有且只有璃月甩开了魔神庇护的双手自己蹒跚向前。
她有一勺没一勺的吃掉午饭,起来就在房间里绕圈走了几步马上又坐回去换了支新笔写写画画。
“晚饭后无论如何也得出去走走,”钟离实在看不下去,不得不下最后通牒:“久坐于健康无益。”
“可是我已经写了一半,不赶着写完剩下一半我睡不着!”苏抱着她的草稿和笔记可怜兮兮望向他,企图萌混过关。
奈何退了休的岩神在原则性问题上并不会比退休前更宽容:“你已经足不出户就待在这么小的空间内整整十六天半没有走动过,我拎你出去,或者你自己走出去,二选一。”
那还是自己走吧,被人拎猫仔一样拎着怪丢脸的。
苏把那句“我不是刚走了两步”咽回去,生怕他真的动手:“好吧……”
第166章
晚饭后苏姑娘终于出现在人前,她和顾问先生一前一后走出呼玛依旅社大门,就在台阶上遇到了从外面匆匆走回来的华叔。
儒雅的中年男士看着成双成对的年轻人直把两只眼睛笑成弯月,当场从袖袋里摸出一对金属薄片。
“来来来,这是我寻城中金匠打的一对书签,送给你们作为贺礼。回璃月后大家又要天南海北的忙,恐怕难以再像今日这般聚首,所以我就先把恭喜的礼物奉上,等将来听到你们的好消息再举杯遥敬一番即可。”
别看华叔对外人寸步不让,回头瞧自家年轻人不管怎么样脸上的表情都很温和。他把那对摩拉材质的书签塞进苏手里,看着她身后高出一大截的钟离点点头:“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甚好甚好。”
苏:“?”
你们在说什么加密通话?有什么是要避着我的吗?
“多谢华叔一片好意,承您吉言,回港后得空一定去同文书塾寻您喝酒。”钟离连连朝华叔拱手,赶在苏真的问出来之前拉着她走掉。
一口气从旅社走到普斯帕咖啡馆门口,苏果然好奇的扒着他的胳膊求证:“华叔是在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吗?我听懂了!桃花和瓜,古璃月语在比喻这方面好浪漫啊!”
你听懂了个锤子!
他反手揉乱她的头发,又重新给她理顺:“回去一起把书架上的古籍读完吧。”
苏“吃吃吃”闷笑了几声,钟离立刻明白她这是故意的,针对他硬把她拉离书桌的小小报复。
“好啊……原来你和一个璃月人混在一起!”突兀刺耳的声音打乱了这和谐的一幕,拎着酒瓶的哈里斯先生就像被踢了一脚的流浪狗。
最近这段时间陆陆续续莫名失去了一票璃月朋友,哈里斯连喝酒都觉得缺了点意思——没有人在身边真挚诚恳的吹捧,酒水的味道也变淡了,预选好的论文提供者不知所踪,他深知单凭自己的能力今年陀娑多的申请大概也是一轮游。
跟随卡瓦里出过几次门后艾丝美拉达越发沉默,哈里斯向她表示过希望能“借”篇论文用用,妻子诧异的眼神让他直到现在仍旧如鲠在喉。
最后,他看到了最初那个曾让他万分失意的姑娘。她仰头笑着和人说话,眼睛里盛满温柔与喜悦,是他假想过无数次但从没成功过的白日梦。
她怎么能,她怎么能喜欢上别人?
哈里斯不理解,他也不想理解。
“不知廉耻!举止放荡!真该让那些将你视若神明的沙漠人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举着酒瓶双眼外突,表现得就好像被妻子送了顶绿帽子……事实上苏和他半个摩拉的关系也没有。
她瞪大眼睛气红了脸,不等她出声钟离侧过一步挡在她面前以防对方喝醉了突然发难——当一个男人实在无法从他的女性对手身上找到可以攻击的弱点时,他多半会选择攻击她的私生活,似乎只要扣上“淫1乱”的帽子这个女人就再也无法抬头做人,她必须捂着脸躲进下水道,或是无条件的任由其他男人品头论足肆意调笑。
此刻她不再是个人,更别提成为谁的“对手”,这样一来那信口开河的男人就可以在安慰自己脆弱自尊同时毁掉一个危险的竞争者。
女性想要在这种话题面前自证清白的难度可想而知,有时候她甚至都搞不清楚可怕的暗箭究竟来自何方。
“这位……不知所谓的先生,请问你是在指责我的未婚妻不曾青睐于你吗?恕我直言,我根本看不出你有任何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璃月青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哈里斯一遍,甚至还带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活像欣赏小丑的表演。
哈里斯涨红了脸,然而对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
“你是有功于须弥呢还是才智出众呢?哦,或者你是个德行卓越的好人?”他挑眉朝他手里的酒瓶看看,进而摇摇头:“苏的众多追求者中怎么会混进来一个你呢?这会让其他人有种身价和档次都被拉低的愤懑感。”
一般来说他不会这样刻薄,但眼下这种情况显然不适用于“一般”。
主要还是刚才华叔那句喜气洋洋的祝词让他觉得就好像真的佳期在即,而且苏也没有否认他临时脱口而出的“未婚妻”,突然冒出来一个不长眼不会读空气的家伙没动手打他绝对是钟离这几千年来脾气变好了。
他从不惧于与人竞争,问题这家伙是个什么大瓣蒜?他好像真的对自己的实际情况没有任何清晰认知。
苏被钟离挡得严严实实,拽着他长衫后腰侧过去露出头:“我记得你好像已经结婚了吧,你真的不是在多管闲事吗?就像那些单身一辈子从不反省自己有什问题却一味责怪女人太现实不肯陪他们困顿清贫的卫道士一样。”
反正将来也不打算留在须弥混了,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形象问题:“你给我等着,等我哥哥从沙漠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拎着锤子上你家揍你!”
这种程度的威胁未免也太可爱了些,钟离把她推回身后。
哈里斯整个人都傻了,他就是再盲目自信经过一番观察比较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比面前这个璃月青年无论哪方面都要稍逊一筹。
——这绝对是摩拉克斯有史以来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再见!”钟离一句话也不想再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多说,把苏揽到另外一边从容走过,“再让我听到你无端诋毁苏,哪怕只有一个字,你必将深刻理解什么叫做后悔。”
傻傻站了三分钟没有改变姿势,哈里斯手里的酒瓶滑落在地摔得粉碎。有一个瞬间他仿佛看到山岩迎面撞来,自己被撞得粉身碎骨。飞溅起的玻璃碎片和冰凉酒液唤回了他的神智,他张张嘴,到底没敢骂出半个音节。
“神经病!”和上次一样,都走出去老远了苏还在气鼓鼓的咒骂哈里斯,“艾丝美拉达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和这种人朝夕共处,想想就觉得可怕。”
她愤愤不平了上万字的意见后看着面前出现的人以及周围不断压缩包围圈的家伙,叹了口气拉住钟离的手:“我就说别出来逛了,看,这都是些什么牛1鬼1蛇1神。”
钟离动动手指收回跟踪至冬人的岩偶,和苏说话时嘴角微微上翘:“线索自己送上门,总好过我们跋山涉水的过去找。”
难得挤满了学者的须弥城里还有个这么人迹稀少的角落,再想找到下一个就难啦!
还是那句话,一个愚人众潜伏在偏远小村里,为得总不会是方便钓鱼吧!
艾方索不忍心戕害维摩庄的孩子们,但是对于明显成年许久的苏就没什么好意了,上面要求他动手,至少将人逼出城,作为一个底层成员他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阿赫玛尔之眼,盗宝团,愚人众……这是什么野外三大首脑的组合?你们应该牵条机械狗再从稻妻请个野武士来,至少能凑齐一桌麻将,或者两桌七圣召唤。”
她一一点明来者身份,有些想不明白对方到底哪儿来的胆子敢在钟离在的时候当面挑衅。
额……也许只是没耐心或者运气不好?
“别跟她废话,抓走领赏!”盗宝团的胆子最大,古墓和遗迹他们都敢盗掘,胆子不大干不了这行。
一块来趟这趟浑水的还有几个沙漠佣兵,苏一眼就认出他们身上的徽记与先前刺杀她那人一模一样,再加上艾方索这个愚人众。
她摸出三支试管,周身草元素力波动得厉害。
玉璋护盾出现的瞬间半个须弥城都感受到了剧烈震动以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三十人团迅速赶往事发地点,七拐八绕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土坑,零散躺着几个被震得眼神散黄儿的佣兵以及许多眼生却又蒙着脸的外国人。
这会能是个做好事的组合?本月业绩从天而降,带队巡逻的小队长摩拳擦掌。
“都捆上,捆结实点!一定是镀金旅团和盗宝团火并黑吃黑搞出了爆炸,背后必然藏有许多大案要案,带走!”
其他小队成员大概瞄了几眼就认同了队长的判断——只有盗宝团经常随身携带充满各种元素力的罐子,一定是打斗过程中不慎引发了元素反应,这才炸出这么大一个坑。
大家一拥而上将犯人绑上押走,算算跑这么一趟能拿到的奖金,摩拉就跟从天上掉下来一样,今天绝对是他们的幸运日!
另一边及时拎走了艾方索的苏和钟离也换了个清净地方,他们把这个运气不佳的愚人众放进河水里冲了一会儿,好让他快点清醒。
艾方索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身边打着旋儿飘过去的枯枝败叶,心下一凉还以为自己这就要被活活淹死了。
泛着苦味和腥味的浑浊河水贴着鼻子旁边流过去,换谁谁不怕。
“啊!他醒了!”
脸上被人用树枝戳了一下,至冬青年突然手舞足蹈企图拯救自己于危难之中:“救命!救命!”
没有人循声来救,眼看自己越来越往下沉,眼看水面即将没过口鼻,他紧绷了多年的神经终于彻底崩溃。
怕被淹死他不得不闭上嘴巴,脸上的绝望已经能用颜色表达——被认出来时他就该抛下一切逃亡的!
第167章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救命!我要被淹死了!”艾方索手舞足蹈的挣扎,他心里知道越是挣扎向下沉得越快,但就是控制不住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惊慌失措之下逐渐被河水淹没。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就像条死鱼一样被甩上岸,几声干呕后脸上再次被人用木棍戳戳。
“你可以开始说了,我听着,如果让我满意,你可以走。否则的话……”蹲在面前的姑娘笑容可掬,一点暖意也没有,“你就重新回水里泡着。”
“我说我说!”他几乎只会重复这两个字,身体不自然的颤动着,眼神散乱一副快要坏掉的样子。
苏耐心的给了他十分钟恢复,时间一到她轻轻咳了一声,艾方索生怕她真的把自己扔回水里,连忙大声从最近的事说起。
“上面的执行官大人下了命令要我们抓你,我不知道是谁,我只是个办事的底层。盗宝团是雇来的,镀金旅团本就守在呼玛依旅社外面,先前负责这件事的人调走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组织的,我我我我,我只是个倒霉来顶班的啊!”
他趴在地上又哭又叫不停扭动,就跟条才从水里捞出来的毛毛虫一样。
苏看得只犯恶心,手里的棍子戳在艾方索脑门上:“你认识我!”
“……”青年肉眼可见的心虚了一下,“我,是,我知道你。”
“展开说说?”关于自己是怎么从璃月跑到了须弥,这件事苏自己也没有任何印象,她记忆的起点就是卡维金灿灿的头发和法拉娜女士温柔的抚摸。
艾方索愧疚的垂下眼睛,这个璃月姑娘曾经出现在壁炉之家的收集名单上……这件事过去太久,久到“父亲”都换了一个,如果不是同行过那段路大约这世上已经没人知道苏根本就不是须弥人。
她原本和须弥没有任何关系,却被人从家乡带出来,流落异地。
壁炉之家,可以说是愚人众之中最特殊的一个机构。对外它是个“慈悲善良”的孤儿院,无论至冬还是提瓦特大陆上其他国家失去双亲的孩子,只要遇到机会就能被这家孤儿院收养,从此过上不必继续颠沛流离的生活。
然而等到孩子们怀揣着不再受冻挨饿的期待进入那堵高墙之后,他们就会发现事情和大人许诺的完全不一样。
在这里只有“雪奈茨维奇”和“雪奈茨芙娜”,孤儿们想要吃饱穿暖就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无论那种价值……可以是才能,可以是忠诚,也可以是身体和性命,哦,最后一项用别人的换也不是不行。
艾方索自己就是壁炉之家的一个“雪奈茨维奇”,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学会如何为自己谋划,比如说帮搜罗“孤儿”的愚人众士兵找到那些孩子。幼崽本就警惕心低,普通人别说小孩,就连大人也不会过于防范另一个孩子,孩童时期的艾方索没少借着瘦小的身形“帮忙”。
十几年前须弥境内频频走失的孩子里有不少都与他有关。
苏是个意外。
她是被璃月境内的愚人众给顺出来的。
小小的女童就像只精致的玩偶娃娃,无论外界给予何种刺激都反应平淡,负责人认为她天生人格缺失几乎没有任何道德感可言,养大了一定是个杀手和暗探的好料子——壁炉之家所有的孩子基本就这两条出路,要么卖命要么卖身,只有才华极其明显的特殊存在才会被“父亲”另眼相待。
虽然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执行官换了人,但是谁也不知道新的“父亲”又是何种性格,上层权力变更底层无所适从,也许这又是一个“慈善家”,不遗余力的为冰之女皇挖掘最忠实的战士。
“对不起……对,对不起……我,我不是……”艾方索五官扭曲眼神涣散,看来当年发生的事非常可怕,以至于现在回想也会让人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啪!”木棍这回可就不是戳了,横过来狠狠拍在至冬人脸上,一道红色肿痕立时弹起,红得发亮肿得透明,不知道的还当里面多了一包水。
“还没组织好语言吗?”苏手里的“木棍”其实就是根手指粗细生有利刺的树枝,尾稍上还带着几缕叶片,沾了河水抽在人身上堪称“破伤风之刃”。
“不是我把你从船上扔下去的!”他在崩溃中大吼:“不是我!我只是看到了而已,我也没办法!我能怎么办!他们,他们只是想摸摸你,不一定会做别的事,谁知道你一口咬上去就见血了啊!我要是出去,我也会被扔进河里,你不能责怪我……”
苏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木棍犹如疾风暴雨接连抽在艾方索身上。
至冬人灌了一肚子冰冷的河水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能翻滚躲避,抽了十多分钟她才停下来,累得直揉手腕:“我问,你答,少给我往别处发挥。”
“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这人已经废了,一心一意只想推卸责任,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免于殴打。也就是苏不想当场弄死他,不然根本不会用这么细的棍子抽。
劈头盖脸挨了一顿以后冷静多了,艾方索抱着头缩着肩膀乖乖应答:“十七年前,在无郁稠林北部,一支从沉玉谷撤出来的队伍带了好几个孩子,你是其中一个。”
也就是说苏确实是被四处收集孤儿的愚人众小队给“偷”出璃月顺到了须弥,抵达须弥后他们选择乘船继续行进,中途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苏被某些人挟怨报复扔下船,留在了这个国度。
故事并不复杂,但背后隐藏的真相十足十令人齿冷。
“你走吧,我没有问题了。”苏折断手中的木棍扔开,起身后退了几步不想再看地上蠕虫一般的男人。
冰神对天理的不满那都是写在明面上的,愚人众甘于跪在女皇脚下最大的原因是她扯起了反抗的大旗,他们相信那面旗帜将会一直飘扬下去。但是你反抗天理也不能祸祸其他国家,祸祸成年人也不能祸祸孩子。也许冰之女皇并未授意她的“仆人”这般行事,可壁炉之家的存在她总不会不知道吧。
纵容这样的机构做大,本身就是神明的渎职。
“我不会原谅她和他们,一个孩子背后就是一个破碎的家庭。假设真是孤儿也就算了,从艾方索的表述中可以看出不少孩子干脆就是被拐骗的,甚至是不是人为制造的孤儿……谁也不知道。”
钟离没说话,他明白她的“不知道”实际上只是不忍心,说都不忍心说出那种可能——尽管他们都知道肯定存在。
从归终到苏,那份护短一脉相承。
“走吧,该回家了。”
他拍拍她的肩膀,拉着她看杂耍吃零食,哪里热闹往哪里去,主打一个想方设法转移注意力。
之后数日苏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出门了,非要赶在离开须弥前完成关于虚空系统的记录,主要是到底须弥城内更方便上门找小吉祥草王售后,回到璃月再有什么疑惑想问就难了。
她抱着笔记本和笔就不乐意动弹,钟离也没办法强迫,不过一想到璃月还有荻花洲等着,到时候又该担心她在工地上操劳过度,这会儿自然不忍心多劝。
好在凝光办事效率极高,华叔第一次传信告知月海亭勘定边界的文件已经签署完毕璃月那边就已经着手准备接使团返回。第二次传信南十字号就已经从港口启程,等须弥这边收到回信确定了船队到达的大致日期,每个人都变得忙碌起来。
私人物品要装箱,买来送人的礼物要带好,离境手续要提前办理。最最重要的文件正本被华叔珍而重之随身携带,带回璃月后第一时间上交月海亭归档。
说句不好听的,不管将来璃月想锤哪个邻居,少不得都要翻开这本旧账找找理由。
突然之间使团所有成员都变得归心似箭,掰着手指着急回家。华叔在当地做生意的璃月人帮助下找到一条船,三两天功夫收拾妥当就雇了短工往船上运东西——来的时候人手一只箱子,回去不约而同大包小包,不找人帮忙搬单靠自己人少说也要三五天才能搬完。又因为先前忽悠了妙论派贤者卡瓦里在谈判中泄底漏气儿拉偏架,头一回使计的年轻人多半心虚,东西搬上船人也就跟着躲到船上,单等手续一齐立马起锚跑路。
卡瓦里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周围奉承恭维的璃月人一天比一天少他只以为这是快到了答辩的日子所有人都忙着应付论文。前几天哈里斯从外面回来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和艾丝美拉达动了手,儿媳妇躲在房间里只是哭着不肯见人,好几天过去才说想出去买点东西。
算了,看在她父亲的份儿上卡瓦里自认也不是不能偶尔纵容这个女孩子任性一回。哈里斯确实打了她几下有些理亏,但家里从来不缺她吃不缺她喝,如果是个懂事识大体的姑娘就该知道收敛些,总归自己是不会亏待她的。
等到璃月使团启程回国的那天,前来送行的人当然还是那位负责迎宾的大书记官。艾尔海森衣服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看苏又看看几乎和她黏在一起的钟离,心不在焉的走完流程着急下班。
还是回家看书吧。
第168章
汽船即将起锚,华叔站在岸上一一与教令院派来送行的学者道别。人群中夹杂了不少璃月学子,还有些从璃月来到须弥或定居或做生意的人。大家背井离乡各有各的理由,但是在共同的利益上,所有人都愿意为生养自己的家乡贡献一份力量。
面对教令院的须弥人华叔该什么样什么样,转头见了自家漂泊在外的学子,挨个儿问了一个遍后眼圈就有点红。
教令院不是个容易熬出头的地方,它没有明确的毕业年限,全看学生们课题完成的如何,这种评判往往又非常主观,结果不言而喻。远赴他乡寄人篱下,竞争的压力还那么大,日子哪可能好过。能像苏这样一个月两个月就写篇论文出来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堪称凤毛麟角,更多学者不得不在海量资料与文库中苦苦挣扎。
“辛苦大家了,学海无涯苦作舟,等将来璃月有了自己的学术机构,欢迎你们回到家乡继续研究。”
华叔本就是同文书塾的山长,年龄越大越明白教育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意义。只偏重文史或只偏重数理都是不行的,像须弥教令院这种苛求论文的教条主义也不可取。
璃月必须拥有只属于自己的独立学术机构,这个机构必须走上一条符合璃月需要的路。如果这就是他这辈子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嘿!那还真没白来世上一趟。
汽船即将启程,船长拉响汽笛,还没上船的人要抓紧时间告别了。
华叔再次一一看过留在须弥的那些璃月人,转身准备上船之际一队三十人团的佣兵突然出现,骂骂咧咧封锁了港口。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喝令所有船只停下,到了最大的商船面前也毫无退让之意。
“不好意思,请诸位稍等片刻。”
璃月使团是外交人员,此行也是为了公务,没有十足的理由须弥方面并不能扣押他们。华叔微笑看向负责送行的教令院书记官。
艾尔海森:“……”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啊!
“为何封锁港口,可有大贤者手令?”他是半件闲事也不想去管的,奈何这回是正正撞在了枪口上。
佣兵拿不出大贤者手令,但也有十足的理由。小队头领上前靠近艾尔海森低声解释了几句,离得近的人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描述:“卡瓦里大人……口角……一个女人家……混在船上……”
再次陷入无语之中,书记官有种扶额吐槽的冲动——卡瓦里贤者的儿子动手打了自己的妻子,那位枫丹来的知论派女学者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卡瓦里家的佣人找遍了须弥城所有出入口,没有任何线索,如今怀疑她就藏在港口的船上伺机逃跑。
不是他说,知道跑还算是个聪明人,不跑才是傻瓜。
哈里斯那种蠢材,废物,只会冲女人动手撒气的渣滓,什么玩意儿啊居然还能讨到老婆?
“你希望我怎么做?是强行拦下璃月使团放你们上船搜查然后两国开战?还是把卡瓦里贤者的家事宣扬得提瓦特人尽皆知?”艾尔海森没好气道:“要么拿来大贤者的手令,要么您自行承担轻举妄动带来的一切后果。”
“我是书记官,我没有权限处理两国外交事宜,望你知。”
他毫无回护之意的直白告诉佣兵别从他这儿论短长,如果哈里斯的妻子此刻就在众人面前,说不定他还会打个掩护放她走掉。
说完他看向保持微笑等待答复的华叔:“抱歉,这几位领了私人任务。”
佣兵:“……”这个人怎么这样!一点也不通情达理!
“诸位好汉,我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请问究竟为何要拦住璃月使团返程?还是说……大贤者对已经签订的文书又有了其他想法?”
这话现场没有一个人敢应下,应下须弥就要在整个大陆面前白白担上个“出尔反尔不讲信誉”的恶名。况且好死不死璃月正是个最讲究契约的国度,谈判桌上怎样拉扯争斗都没关系,字都签了印都盖了这会儿你突然说你要反悔?是不是想趁着天气暖和练练?
反正千岩军是不怕的,练练就练练。
三十人团的佣兵不管有多蠢也见过些许世面,知晓这里面的轻重。
就一个月那十万摩拉的薪水,不值顾拼命!
“是这样的,封锁令并不针对璃月使团,主要是我们得到了些关于走私罐装知识的情报,有个女骗子企图携带极其危险的罐装知识逃离须弥,我们要逐一搜查她的下落。如果诸位璃月来的使节能够保证承担得起后果,我们也不是非要查看诸位搭乘的商船。”
万般无奈之下,佣兵小队长只能临时胡扯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出来。他紧紧盯着华叔的眼睛,可惜后者是真不知道艾丝美拉达的事儿。
“嗯,我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哪个国家管不好内务要外人来分担责任的。”华叔为“须弥国情”感到疑惑,“使团征用的商船每天都有详细核查记录,船上的水手也都是须弥本国人,您为什么不先去向他们询问确定情报是否真实,反倒急吼吼的冲到我面前要求搜查呢?”
佣兵队长:“……”
他香辛果个墩墩桃的,完全忘了这些璃月人向来精明。
“可!”
“好了,闭上你的嘴,站在旁边别再发出惹人反感的声音了。”艾尔海森不想再看下去,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土生土长的须弥人,教令院里蠢货多不意味着他愿意坐视母国受辱:“把船长请下来询问,不要耽误客人返程的时间。”
这算是个折中的办法,但也绝对强势,可以想象未来如果须弥要向璃月派出使团……肉眼可见的不会有什么好招待可言。
华叔冷笑一声,带着身后的陪同人员转身登船。
船长颠颠跑下来和三十人团大声据理力争:“你可不要污蔑我!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这是什么船?是能随便让人上的吗?每天都有检查记录,昨天的,前天的,喏!还有登船前的检查。你们不要没事找事!我可是伊玛目老爷的人,想找伊玛目家的茬,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有他这么一闹,佣兵队长大概翻了下船上的工作记录就带着小队去搜查其他船只,汽船再次鸣笛,这回终于得以顺利启程。
一天之后汽船抵达维摩庄,夜色掩盖中停船靠岸在当地补给了几桶淡水就再次顺流而下。
从璃月赶来的南十字船队旗舰死兆星号早早停靠在奥摩斯港,趁着等候使团的日子里船长北斗采办了不少当地特色的货物。什么香料啦粮食啦,只要是新鲜干净能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她一样也没有放过。
好不容易在第三天早上等到搭乘汽船抵达奥摩斯港的华叔一行,都没用得上额外雇人,璃月的水手们甩开膀子小半天就把货都给装卸完毕。
“还是看到家乡的船心里才踏实!”
华叔摸摸死兆星号炮口下的船板,意味深长。
大家来的时候负责海上护卫的乃是南十字船队的其他船只,彼时凝光给出的解释是死兆星号在稻妻海域遇到雷暴一时赶不回来。现在么……团队内部有权限接触情报的人懂得都懂。
稻妻的雷电将军日前已经宣布解除眼狩令与锁国令,这其中究竟有没有璃月的参与……也许没有呢?
反正以商业立国的璃月在这件事上所得利益不菲——锁国导致稻妻境内商品供给无法满足市场需求,现在一下子放开人们报复性消费的热潮也即将来临,这个秋天是璃月商人盆满钵满的秋天,慢了一步的其他国家只能赶在后面蜂拥而至抢口汤喝。
苏登上这艘哪怕璃月境内也享有盛名的舰船,高高的桅杆上白帆遮天蔽日,甲班宽阔得如同一座移动要塞。
“哇!好壮观!”
旁边传来由衷的感叹声:“这用木头作为材料造出的船居然这么大,什么样的木质龙骨能承载这样的分量?”
“运水工”的帽子底下露出一缕长发,苏帮她把帽子向前压了压:“还没离开须弥呢。”
“嗯嗯!我知道,我马上就躲去船舱里,一定不给你惹麻烦。”
她的口音里带着些枫丹特色,帽檐下是艾丝美拉达艳惊四座的脸,“等会儿船开了我去找你玩。”
苏刚想说你别来,你来了我怕你尴尬,艾丝美拉达就给了她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要不要我帮忙写信去枫丹请几个擅长造船的工程师?我看璃月很欢迎相关人才。科学院被炸上天了,很多研究员和工程师都不得不自谋生路。至少在科学院恢复正常前,他们拿不到能养活自己的薪水。”
钟离眼睁睁看着苏深情款款拉起艾丝美拉达的手握紧,简直可以用“含情脉脉”去形容她软得几乎能滴出水的温柔眼神。
“那简直是太好了,枫丹的机械制造可以说冠绝提瓦特,亲爱的,在这方面我只能依靠你。”
两位女士执手相看泪眼,实在是感情真挚催人泪下。
就站在旁边的客卿先生:“……”
归终!你快起来管管她!
第169章
初秋从须弥走海路回璃月,那是正正好的顺风顺水,死兆星号又是大船,风帆一鼓没用几天就能隐隐约约看到璃月港和孤云阁了。
一路上苏和艾丝美拉达的友谊直线升温,就差烧把黄纸当场结拜了。倒不是说苏为了枫丹科学院的研究员与工程师们就能下这么大的本钱,实在是艾丝美拉达本人值得结交。
脱离了可怕的原生家庭与无耻油腻的丈夫后这个只有二十三岁的姑娘焕发出年轻人应有的活力,毕竟美人嘛,谁不喜欢看呢?她是个实在难得的枫丹美人儿,性子真挚爽朗,谈吐颇有见地,换了个环境后就像承接了阳光和雨露的大丽花,原本十分的美貌此刻也有十二分的动人。
她混在随船一起前往璃月的学者群里,没人知道她就是卡瓦里贤者那个闷在家里不见人的儿媳,华叔倒是开船后从苏哪儿得知了一切,然后他就装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才对,艾丝美拉达自己有本事混上船逃离须弥,她又是个能为璃月贡献力量的学者,为什么要多事硬把她再给送回去?
“哇!这就是璃月港?那边是货栈?真壮观!”
学者们很少能从这个角度欣赏璃月港的姿态,只有苏看几眼低头在笔记上写几行,又看几眼又写几行,钟离瞄瞄她留在笔记本上的内容,很好,奥赛尔终究逃不脱给璃月打工的命!
察觉到他的视线,苏侧头看着钟离笑笑,拽着他的衣袖要他稍微降点高度下来。他依言略微弯腰靠近,苏踮起脚尖一点也没有所谓的同情心:“枫丹科学院和须弥妙论派都擅长机械,但要让机械东西起来就要源源不断的提供稳定动力,你能和奥赛尔‘聊聊’不?”
揍他!
“如果他愿意合作那当然皆大欢喜,不愿意就算了,要是还闹腾就打个半死,最好打成植物人那样,不要死的,但也不要太活跃。”
硬把讨嫌的邻居打成能源供应站是有点阴损了,但当年那家伙不停往岸上扔东西恶心人的账还没算呢,更别提去年的海啸,璃月港损失可不小。
客卿先生认真想想,点头。奥塞尔不傻,“适当”的武力威慑与有条件的合作他不会拒绝。
“可以,他不是我对手。”
为了璃月,帝君努力得都快突破他那海鲜PTSD了!
“奥赛尔也不是单打独斗,他的妻子与部下从来没有放弃过营救。”末尾他又添了一句,苏眼前一亮。
干活的人不嫌多啊!
前来迎接使团回家的是天权星凝光。死兆星号顺手带回来的货没有让她所看几眼,倒是陆陆续续携家带口提着行李下船的异国学者们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她身后的百闻百晓都快跟着把脸给笑裂了。
名列苏提供的单子上的人,七星不可能不查,一查完天枢星都不得不摇头苏姑娘这是差点就把教令院的大动脉给砍了。她对璃月可谓是偏心偏到了脚底板,不少学者本身就带着课题,都是眼看能出成果还好落地的朝阳产业,相当于把邻居家的院子都给撅光了。
庭前兰桂?拿来吧你!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月海亭已经为大家安排好了临时住所。目前条件有限,但我们保证让大家过得舒心无忧。”
玉衡星财大气粗的在天衡山上圈了片地搞出个集中社区,专门用来给这些学者们过渡。房子开间不大景色甚好,没有所有权但它有使用权,只是不能拿去市场上出售套现罢了。
璃月港物价虽贵但食物便宜,解决掉住的地方基本上就不用担心生存问题,吃不起新月轩还可以选万民堂嘛,关键是热闹有人情味儿,大家都匆匆忙忙精神十足的向上发展。
月海亭把最得力的秘书之一慧心派来帮忙安置远客,学者们根本没有想到璃月的“欢迎”是真欢迎,房子都给准备好了,什么都不用他们操心。这是在须弥绝对不可能有的待遇,有些脾气急的人把行李往家人手上一扔回头就去找苏,想问问她需不需要现在就开工,还想着趁机溜回家摸会儿鱼的人立刻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寸步难行。
“大家先不要急,回去安顿好生活,整理一下手上的课题。咱们回头组个碰头会,也都和资方见见面,找准了方向才好大展拳脚。”
劝了好一会儿才把人都劝散,苏刚喘了口气就看到艾丝美拉达提着行李亦步亦趋。
“为什么不去挑房子?”她有些困惑,艾丝美拉达比她更困惑:“我就是打算和你一起去的呀,我们做邻居好不好?”
苏:“哈?”不是,藤仙庵巷的宅院是真真的不便宜,枫丹人这么有钱的吗!
艾丝美拉达:“欸?”难道说苏她是免费给璃月出力?不至于吧!图啥?就图一个往生堂的客卿吗?
她悄悄认真看了钟离几眼——要是这样的话,我们枫丹可以把大审判官贡献出来的!
“苏姑娘您在发什么愣?”慧心当然不会怠慢这位对璃月有大功的学者,安排好引导后主动走到苏面前和她说话:“您是有其他私事要忙吗,要不您看看图纸选一栋房子,我安排人给人打扫干净,您忙完了直接搬去住就好。”
“啊?”苏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璃月港房产”这种好事儿有一天能落在自己头上,“还有我的吗?我以为……”
她想了想:“咱们璃月自己出的人才有这个待遇吗?”
如果没有那可得尽快补上,一碗水必须端平,不能因为有外面的人才来了自家的孩子就得遭冷待。
慧心喜欢她这一口一个的“咱们”,笑嘻嘻的用力点头:“您放心,都有,不够了要盖也很快。”
人才越多,技术越先进,盖起房子自然也越发高效。璃月可不是须弥,这里的速度十天一栋小楼绝对没问题。
等到将来荻花洲兴旺了,学者们自然会陆陆续续搬去更靠近项目的地方,到时候天衡山上的房子也不愁卖。
听完慧心的介绍苏马上就改了主意,左手拉着钟离右手拉着艾丝美拉达就要去天衡山:“一起去!一起去!”
“若陀他们还在沉玉谷做收尾,听说勘探过程中和当地人发生了些许小小的不快,不如你替他们选几处房子吧,省得将来大家再头疼不知去哪儿找寻落脚地。”
钟离当然愿意,无论作为“家属”还是“朋友”还是见证璃月发展的人,他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再说了,苏崽住的地方他当然也要搬去一起呀,相当于自己要住的地方了,怎么能不讲究些!
玉衡星圈的那片地就在天衡山腰往上,竹林与野梅林之间,那片梅林生得实在太好,刻晴舍不得毁了它,干脆将其留下造成景观还专门修了路,住在附近的学者们可以欣赏,游人们也可以欣赏,谁也不耽误谁。
先期抵达的学者们有动作快的已经选好新家开始搬东西了。大家都是移民,性格也早在教令院的重压下磨得平和,基本上都没怎么挑,瞧瞧左邻右舍都是谁就能作出决定。人都有聚集的习性,学者也不能免俗,最好能和熟人聚在一起呀,就算没有熟人大家也愿意找课题关联紧密的人做邻居,或者实在不行同学院的前后辈也不是不可以抱团。
一路行来就没听到争吵声,大家都在欢欢喜喜的安排新生活。几个生论派学者干脆把活儿都扔给家人,围了个圈正商量着要在房前屋后开几块试验田出来。
引导员们就地化身助理:“需要派人手来帮忙吗?记录员呢?工具呢?”
我们璃月人就喜欢这种一言不合先种上地的同好啊!
苏也不看重多走少走几步路,直奔社区最偏远的角落——她不排斥社交,但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花费时间和精力,很快就在梅林深处海拔最高的地方选了栋被竹影遮住半边墙头的二层小房子。
与法拉娜设计的“家”不一样,它看上去更加简洁,更符合璃月人的审美——含蓄、温婉,讲究一个藏而不露但又能让你看出点不一样的感受。
去掉走路的时间前后一共没用完半小时。
背后有山面朝大海,四周绿荫环绕,钟离也觉得这地方挺好的。整片社区既清净又干净,沿着山道走下去最多二三十分钟就是玉京台。如果开价卖,怕不是两个时辰内就能以天价售罄,可见璃月这回是下了血本了。
艾丝美拉达转了几圈选择了距离苏并不远的中间位置,这地方能听到前面那些学者们的八卦,还不耽误和新得到的宝贵朋友交流吃瓜心得。她恨不得现在就坐地上好好谋划一番写信回枫丹,先把继父送进梅洛彼得堡“尽孝”,转头把母亲裹来璃月奉养。
至于瓦莱乔那个蠢货?
就让他留在须弥好好和哈里斯待在一块吧,继父和卡瓦里贤者之间为着那份见不得人的合作关系才要有个“人质”居中充当抵押物,那么这抵押物究竟是姐姐还是弟弟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或者说……弟弟更好,男性继承人嘛,他对继父而言更重要,卡瓦里贤者也更满意。
就像瓦莱乔当初用酒瓶逼她签婚书时说的那样,既然享受了家族多年养育之恩,也该是报答的时候,他可是实实在在吃了勒布朗家二十年闲饭呢。
第170章
从须弥迁到璃月的教令院学者们只花了三天时间就适应了本地生活。有住的地方,虽然暂时还没法子自己开火但外面吃饭很方便,确认过家人的安全后大家就闲不下来了。
难得遇上相当“懂技术”的金主,不展现一把技术那些优渥待遇拿在手里总觉得很烫。
众人要么以课题为连接要么以学院为单位,先行搞了些小的落地项目试试水——试探一下璃月真正的态度,也试探一下自己的学识在这儿究竟有没有用武之地。
然后一群生论派学者就半点不尴尬的大半夜摸到藤仙庵巷底把苏给敲了起来。
睡什么睡?你就不能有点上进心吗?快点起来跟我们去试验田干活!
“我们从须弥带了种子过来,这都什么季节了嘛,如果不用草元素力催就得硬挺到明年才能播种了。”
一位年纪能比苏大上二十岁的中年学者握拳振奋:“所以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请你加入课题组,别的不用干,需要时帮忙催生就行,可以按照冒险家协会的委托金算任务,也可以在二作,你选。”
“我全都要。”还在调时差的苏散着头发满脸阴暗:“课题费本就该分给参与课题的人,回头写论文难道你们还能把我给隔过去?”
“啊这……”
一群人在钟离家门口讨价还价,苏仗着草元素力神之眼持有者的特殊身份大获全胜,约定天亮后再去天衡山开工。
赶走那群沉迷课题无法自拔半夜三更还在主动卷人的学者,她关上门打着哈欠转身打算回去继续睡。这才几点,子时还是丑时?
她低头揉揉眼睛,面前不知何时“飘”来一大团阴影。
“唔?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她抬起头,揉眼睛的手并没有停下:“这里,鳞片露出来了哦。”
苏比照着自己的颈侧点点,被人拉进一处满溢着霓裳花香气的怀抱。钟离矮身压在她肩膀上,摇摇头没有说话。
颈侧被柔软的鳞片擦过,感觉很特别。凉凉的,薄而锋利的边缘,危险的非人感与妥帖的安全感交织在一处,温热的吐息里带着浓重的困意:“无妨,大约是离开璃月的日子有些久。”
“要不然天亮后我去往生堂给你请个假,你和我一起去山上?”
“嗯,好。”他已经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了,苏拖着老一大坨人往东厢送。好不容易才把被吵醒后心情极度恶劣的钟离哄进房间,转身还没走出去两步腰间一紧,低头看看原来是条和主人想法不太一样的尾巴。
金棕色,细长柔韧,末端毛发蜷在一处就像朵祥云。
他大约是受了些地脉影响的,身形都有点不太稳定了,怪不得平日守在璃月一步也不爱往外挪。时隔半年才从须弥回到自留地,又是三更半夜,可不是怎么舒坦怎么任性怎么来。
“松开呗?明早……欸?”
东厢房镂刻着岁寒三友图案的门窗无风自闭,霓裳花的香气越发浓重。
“不是,你这样缠着我睡不着,睡着了也容易打呼噜,你松松,松开点行不行?”苏试图讲道理,无奈已经有了几丝薄凉的秋夜里某个人身上完全看不出一贯以来的稳重。他和他的尾巴霸道的把“猎物”紧紧困在怀里,低头靠在她额前,近得苏不得不担心明早头发还能不能要。
缠!缠到一起去了!
“困。”填满怀间的人阖眼秒睡,浑身上下全都是“拒绝沟通”四个大字。
苏本以为自己会这个样子僵硬到失眠,结果没过几分钟就在芬芳馥郁的霓裳花气息中坠入黑雾。钟离没有动作,但是他的尾巴忍不住动动又多缠了一圈,要不是隐约意识到那样做实在太过分他大约会把须弥姑娘整个人都缠起来。
须弥与璃月之间存在时差,之前从须弥去到蒙德时苏就花了几天时间专门倒时差,这回从须弥直接抵达璃月,勉勉强强用三天才重新理顺作息。隔天早上醒来她发现不讲道理的尾巴耐着性子充当抱枕被自己抱在怀里,尾巴尖得意的轻轻摇摆。尾巴的主人已经放弃挽救形象,干脆指挥岩偶在外面走来走去收拾院子,自家拿着本书靠在被子上边看边等。
“你醒了?”他颈间的鳞片非但没有完全消除,反而还有扩大的趋势,额间也隐约鼓起两个包,就像新生的角马上要顶出来。
苏盯着钟离现下的形象看了好一会儿,很想上手摸到底忍住了没有乱碰:“疼吗?”
她担心手上有细菌会造成感染之类的不良反应。
“习惯了。每隔一段周期就会如此,在此期间地脉的影响会加深,等鳞片脱落角冠成熟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他靠近过来低头轻轻用新生的角蹭了苏一下,有点像春天时梅花鹿刚长出来的犄角,毛茸茸的,温暖且富含血管与神经。
“看上去很疼,感觉处理得不妥当还会发炎甚至引发高热。要不你留在家里,等我忙完了顺便带午饭回来。”
他这个样子也不好走出去,半人半龙的,穿帮显而易见。
你马甲不要了?
“不。”祥云尾巴扭来扭去往人腰上缠,尾巴的主人一脸正经严肃,二者之间的反差让苏槽多无口。
“可是我和人说好了今天要去天衡山上浅浅参与个课题,总不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吧!”她摊开手:“可不能违反契约哦。”
最可怕的不是违反契约,最可怕的是那些生论派学者等不到她一定会再次登门喊人,他们完全不会尴尬!
进入研究状态的学者眼里没有性别,只有提供性染色体的不同样本。
契约当然是不能违反的,但钟离这个样子也实在没法出门见人,磨蹭了五分钟后他自己拽着愤愤不平大力拍打床铺的尾巴把它拽开,苏终于重获自由。
她几乎连滚带爬的逃回西厢,洗漱过后换好衣服,出门时敲敲东厢房:“我走了哦,你要是遇到不方便的事儿就让岩偶通知我。”
房间里没有响动,也许某个人闷闷不乐不想说话。苏没有多做纠结,时间不早她就近买了早餐送回来戴上那只挂着长命锁的金项圈又叼着个饭团匆忙往天衡山赶,根本没注意到项圈上缠着的那条龙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
路过往生堂时她找到贴广告的胡堂主告知她客卿这段时间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本来也就不指望钟离能立刻销假的胡桃完全不在意。
“客卿不舒服?需要我们去看看不?”她倒是好心,就是手里那第二碑半价的黑色卡片很容易引起歧义。
苏赶忙推辞,谢过她的好意:“没事,地脉紊乱导致的元素力失控,安静休息几天就好了。”
她想了想,想出一个介于玄学和科学之间的解释:“大概就像女生每个月不方便的那几天一样?只不过间隔周期略久些。”
“哦哦,原来如此,那我就先不去打搅他了,让钟离在家里好生休息,歇好了再回来上班。”胡堂主立刻表示理解,“不舒服的时候安安静静的更有利于养病。”
“我会转达的,感谢您。”苏又谢了她一遍,马不停蹄赶往天衡山山腰处。
“苏小姐您终于来了!我们还想着要不要再去提醒一下,快过来这边看看吧!”
临时开辟出的试验田里学者们都快要打起来了。大家虽然同属于生论派,学术观点却不一定能够统一,为了捍卫自己认定的真理打架算什么?他们能发动战争!
她快步赶到还是一片基底的地块旁,伸手插入土中检查温度湿度与土层厚度,摸了一会儿抬头。
“消杀都做完了?”
“做完了做完了,昨天晚上卡着点撒过药水,就怕白天弄不当心药到路人。”
“播种完成了?”
“一大早就完成了!”
这可不是清泉镇居民们那种小打小闹,苏一面起身一面拍土:“实验目的?”
“可食用的豆科与禾本科能否适应璃月气候。”
“对对,璃月这边温度比须弥要低,湿度也低一些,我们得先看看须弥带来的种子表现如何。”
“……”
听完同行们七嘴八舌的表达后温柔的草元素力漫过这片试验田,埋藏在土壤之中的种子破土而出,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摇晃着挣扎向上。
月海亭派来帮忙的助理兼记录员瞪大眼睛,人都快看傻了手下的动作也没停。
小麦和黄豆按列整齐间隔,抽芽扬叶吐蕊,一群学者跟老农似的弯着腰要么扇风要么用绒毛几乎一株一株的刷过去——这不是想早点看到结果嘛,只能可选的人工授粉催一催好让结果赶紧出现。
“一般我们不怎么干。一来对神之眼持有者来说稳定持续输出小剂量元素力不是太好掌握,二来植物生命周期轮换得太快很多细节没法观察到。不过眼下时间不等人呐,育种这件事必须做在最前面,不然等田地都准备好了再去想?白白浪费好时节。”
课题发起者脸上有些小小的遗憾,很快这抹遗憾就被欢呼声取代。
“别担心,这是老惯例了。”另一个没能挤进人群的学者留在人圈儿外继续向助理解释:“你知道的,生论派的试验田经常遭遇各种意外事件,我们总是很难保全自己的‘论文’,所以只要成功获得果实种子和幼崽,大家都会欢呼庆祝一下。”
助理郑重在本子上写下关于申请千岩军镇守的备忘。
“行了,我们拿这些籽粒去做分析,您可以休息了,明天……后天……,嗯,后天早上见!”
大家都知道苏很忙,因此请她来释放草元素力但不会要求她常驻课题组——她不赶紧把土地弄出来有种子也没地方种不是?
“没问题。”苏比划了一下就近洗干净手,沿着山道下行直奔月海亭。
去往沉玉谷的勘探队也就这几天就要回来了,她得先去看看传回来的数据表现。
进了月海亭秘书告诉她这个级别的资料需要保密,要去先找秘书长甘雨签字才能调阅。于是苏又去找了甘雨的秘书约定半个时辰后会面。
“不好意思,璃月刚从枫丹和至冬分别进口了一批机械,我方才去处理那边的……啊?帝帝帝……啊!”她瞠目结舌的看着苏的金项圈,磕磕巴巴好半天,“您的批条,请。”
苏这才跟着低头看看项圈,此时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人”,项圈祥云一样的尾巴翘起来挠挠额头上鼓起的包。
“你什么时候?”不是,这家伙究竟怎么办到的啊!
“项圈”的眼睛金灿灿油润润的,被他这样盯着苏不得不败下阵来:“行吧,你挂好了别摔着。”
尾巴兴高采烈的拍了两下,“嗖”的缠回原来的位置。
目睹一切的甘雨起身送苏去资料室,拐回头就找来秘书哽咽道:“你现在就去看看苏小姐在天衡山上选的房子,整个璃月港挑最好的家具陈设文玩摆件买下,走我的账,赶紧帮她把房子整出来。”
看这一大早把帝君给困的!缠在项圈上也要陪苏四处忙碌,住近些是不是会更好?
她彻底忽略掉了窗外刺眼的近午阳光。
第171章
若陀和留云借风真君他们又过了四天才从沉玉谷回到璃月港,苏从志琼哪儿了解到勘探队和沉玉谷当地人发生过些许不快,但若陀他们对此只字未提。
“数据我都看完了,这几天钟离他闲着没事照着图纸捏了个微缩模型出来,喏,就在那里。”
她指指露天庭院里的沙盒,整个璃月都被人照样复原等比缩小装在里面。
沉玉谷外围最重要的两处水道被一座宏伟的水利工程完全包裹起来。之说以说它是“工程”,主要因为它并非一座堤坝,而是由数座堤坝分级控制逐步降低,既能有效利用水力资源,又考虑到此地战略意义分摊风险。
万一那座水坝遇到外力打击无法起到作用,其后的坝体也能起到一定的阻拦作用,方便下游按照情况抢险或是疏散。
闲云看见这个模型当时就走不动道了:“这个机关,人类能修得起来吗!”
看她颇有些挽袖子跃跃欲试的感觉,苏笑着把其中一页图纸拿出来给她看:“当然能修,这就是人类画的。”
虽然是璃月的工程,但却凝聚着须弥教令院的智慧,不得不说还真是某种意义上的讽刺。
“好好好!好好好!本仙必须参与其中,倒也不必与人类争甚仙法上的长短,但看谁于机巧之道上更有心得罢了。”
苏把图纸收回去装好:“七星在天衡山上准备了住处接纳各国英才,当时你们还没回来,钟离就做主替你们选了个清净的地方,一起去看看不?”
那感情好,像闲云这样本就有心入世的仙人,不用费心找房子简直再好不过。
若陀自然更是愿意——他早就不想待在藤仙庵巷的院子里当电灯泡了,搞得他这活生生的元素龙王哪儿哪儿都碍事,哪有这样的嘛!
他扫了眼缠在项圈上的某人,眼角抽搐。
像什么样子,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闲云、侯章和接笏自然是从头到尾假装自己瞎了啥也没看见——有时候吧,那些话别说出口,对大家都好。
然后苏就领着三位璃月“学者”先去了月海亭登记,然后直奔天衡山山腰。
“当年就在这地方安营扎寨蹲了大几百年,没想到如今兜兜转转又转回来了,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呐。”
化名“侯章”的削月筑阳真君边走在崭新的山道上边摇头感叹,沉玉谷中人类也修建出了不少方便生活的机关,遗珑埠与枫丹隔湖相望,贸易往来甚是繁荣。
理水叠山真君,也就是“接笏”,张嘴就拆他的台:“真正经略此地的那是你吗你这么多感慨。”
“欸你这人怎么这样……”
balabala,balabala……
他们两个一直拌嘴拌到山上,穿过竹林走到梅林深处,慧心正指挥几个帮工往屋子里搬家具。
“苏姑娘你……这是从沉玉谷回来的专家们吗?”这山头上住的多是外国人,大家嘴上不说也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见到自家人终于来了心气儿才顺了不少。
“对,这三位刚从沉玉谷回来,在港内还没有落脚的地方,所以说我就直接把他们领过来了。之前选房子时已经预先给留好,钥匙好像在……”这几天经手的事儿实在太多,苏一时想不起来房屋钥匙究竟在哪儿,慧心咧开嘴便笑,“在我这里。您当时说过恐怕记不住,这几天我都随身带着呢。”
她立刻把钥匙取出来,等三位专家选好房子就把对应的钥匙交给对方:“欢迎来到璃月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嗯。”在人类面前三位仙人很是矜持,最接地气的居然是留云借风真君,“好的,有劳你了。”
侯章和接笏已经在想要去把萍姥姥请来问问如何收拾花园了。
搬家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反倒很容易,装饰修整自己未来的居所才要花心思。怎么能跟那群毫无审美情趣可言的须弥人一样呢!
“可是,我有个问题……”安排好三位仙人,苏最后才疑惑地看向自己的住所,“我好像没有下这么多订单?好吧,我付不起费用呢!”
没钱就是没钱,用不着硬撑着。
慧心笑得更加灿烂:“您放心,这些都结过账了,走得月海亭的摊派。”
虽然甘雨说算在她的账面上,可是要这么算还得先把她多年的薪水给理出来。她又没支领过薪水,大家一时都找不到可出之处。最近月海亭人手实在紧缺,秘书长的工龄长到普通帐房看了就会眼前一黑的地步,只好先走公账当成办公用品报了。等回头腾出空闲再慢慢核算甘雨的工资,再再把这笔账填上。
苏不知道这后面曲折离奇的故事,惊讶了一下也就算了。
璃月这边一向是要比其他国家更会做人些的,不然也不能举国把生意给做好了。等到水坝修起来,淹没荻花洲的水慢慢排空,那些实在不擅长做生意的人也能有条其他活命的出路。
以商业立国这个策略本质上来说没有任何问题,很有远见,只是在民生方面确实存在短板。但这个短板并非政策导致,而是璃月的天然环境多山多岩少沃土限制了第一产业的发展,天理来了也不管用。
现在苏要做的就是把这块短板补上。
“算个日子准备开工吧,一面整理地形一面筹备物资,想必各国商人都已经做好准备……大家都有得忙。”
这么大的事儿当然要挑个吉利的日子开头,不是迷信不迷信,这是种美好的期待。
“算是要算的,甘雨小姐的意思是请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帮忙拿个主意,刚好遇到苏姑娘,劳烦您捎个话。啊,今天好像没有见到钟离先生呢,他人在往生堂吗?”慧心想起这个事,还没来得及安排人过去谈。
就算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璃月人都认为岩王帝君已经不在了,终究还是有那百分之零点一的人清楚他只是撂挑子不想干了要退休。但就是这百分之零点一也足矣达成一致——璃月境内还有谁比钟离先生更合适做这个决定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项圈”的尾巴动了动,苏赶忙跟着动了一下遮掩道:“啊啊,那个……他有点小感冒,在家休息。毕竟是去了须弥这么久,多少对那边有些不适应。不过不打紧,静养几日即可,我早间已经去往生堂替他请过假了。”
“哦哦,这样……”慧心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那就劳烦您传递消息,我这边也省得再安排人手多跑一趟打扰胡堂主做买卖。”
主要是胡堂主那第二碑半价外加十盒打折实在吓人,那可是十盒啊,家里籍账上还有能喘气儿的吗!
“行,我知道了。”苏应下这件事,也不用转达,钟离先生就在项圈上缠着呢。
省了一道手续,慧心高兴的很,她催促苏进房子看看还有哪儿需要打理:“我们不大清楚您的需求,就先按照甘雨小姐的指点收拾了,甘雨小姐去问得凝光小姐,所以在审美偏好上……”
所以在审美偏好上更靠近某位客卿。
“我都可以,你们帮我收拾个大点的书房,桌案也要大些,绘图看图时更方便,还有就是请把花园空下来,谢谢。”
苏对这些没有要求,岩洞她能住,草房她能住,实在不行土里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也能凑合。
留云借风真君他们找了个借口就撤了,张罗着互相帮忙搬家。从绝云间搬出来也不是个轻松的活计,仙家爱清静是爱清静,可清净久了到底还是会被凡尘中的热闹给吸引住。倒是若陀好奇的不行,就想跟着去看看人类能给倒腾个什么样的窝出来给苏。
他要跟着就跟着呗,苏只当是多了个保镖。
粉墙黛瓦的小楼与玉京台上金碧辉煌的别业完全是不同的风格。走进入户门,首先给人的感觉是挑高与采光——空间感十足,光线也很好。一层整个辟做客厅和茶室,厨房也在这里,二层才是卧室和书房,开间面积不小,留给户主自己另行分隔。
“已经搬进来的学者们多半家庭人口比较简单。早先我们考虑到万一举家迁徙人口多的话也不好决定到底要有几个屋子,所以只保留了功能区,房间数量和大小由住户自行决定。”
慧心领着苏转了地上的两层和地下的一层。
“您觉得还需要补充些别的什么吗?”看甘雨小姐的态度那是恨不得把璃月港最贵的东西买空了全堆过来,月海亭对苏姑娘也是十二分的上心了。
“不用,剩下的我自己来,谢谢。”苏哪好意思什么事儿都交给甘雨,她当然明白甘雨这么做十有八九还是看在钟离的面子上,她想要照顾的多半也是那位昔日带领众仙硬从一片死地中杀出一条生路的领袖。
比起迁徙而来的南方部族,荻花洲一系基本上没吃过什么大亏,苏自己更是就没和其他魔神动过手,全仰赖归终一人抵御外敌。也正因为如此,那里的土地才没怎么被污染,捞出来晒晒就能用。相对而言西南那边日子实在难过,一天得照三餐的频率和人动手,半点不奇怪。
看看剩下也没什么特别的事需要叮嘱,慧心领着短工们也撤了。临走前她把钥匙交给苏,再三交代她记得把门上的锁换了:“虽说外面安排了千岩军镇守,但这四周也没个院墙什么的,您还是要多加小心。要是来回跑着不方便您随时可以搬来住,纺织品今天下午就陆陆续续送到。”
“好的,多谢提醒,我等会儿就把这事儿办了。”
人走完了,屋子里就只剩下若陀,苏,以及缠在项圈上的钟离,后者甚至破罐子破摔试图跟长生一样游到苏颈间缠着。
若陀一边念叨着“没眼看”一边在客厅里又转了一圈,对这个格局很满意——所有的房子内部结构都一样,看这栋和看他自己挑的那栋不会有什么区别。
“行吧,你们自己商量着琢磨,就是外头得种些树挡住视线,不然家里多少有些不方便。”
就比如现在。
第172章
种树对于现在的苏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喝口水都比这事儿要麻烦些。
“那个不急,我想先问问你,勘探队在沉玉谷遇上什么了?我听志琼说有点小矛盾。”
她走去隔着窗户望向花园,心里计划起要种些什么。
山间风大,门前屋后有树才能抵挡海风的侵蚀,顺便也好尽量减轻风中裹挟而来的海腥味儿。
“嗨!那点事儿,两边的人类有些信仰上的小差异。但是咱们璃月吧,没人乐意管别人信什么不信什么,爱信信不信拉倒,反正我们又不求着人类的信仰过活,不争那个。”
若陀大手一挥,钟离的尾巴跟着晃了晃,表示同意。
“信仰纷争啊……”苏认真想了一会儿:“还是要互相尊重一下的。”
信仰嘛,要么大家一块上神坛,要么大家一块当碎瓦,没有一家独大另一家受委屈的道理。沉玉谷有沉玉谷的神系,璃月港也不是就没有念恩之人了,关键在于如何把握其中的“度”。
她暂时先放过这个问题,问起更要紧的事:“工程的选址你看了没?”
这个事情还真只能若陀去看,璃月地底下究竟什么样,没有人比他更懂。
“我选了,按照你的方案还有月海亭的图纸,一共选了两个位置。”若陀关上窗户把图纸展开,钟离从苏颈间滑下来飘在地图上来来回回看。
看了好一会儿,他用尾巴在两个红点其中之一上敲敲。
“这个点上修筑工程主体耗费的财力会更高,但对于沉玉谷来说水面上升的幅度会更小,心理上的抵触更低,也方便工程顺利推进。”
“我同意这个位置。”苏看好的是这个位置能更好保留上游地区野生动植物栖息地,万一这么几千年下来已经有鱼群养成了洄游的习性呢?大坝修得更靠下,前面的水面就更宽阔,容错率也更高——实在不行就把它当成个大鱼塘养鱼,活人还能让那啥给憋死么!
“这两边地底下都结实稳固,没有坎瑞亚留下的东西,也少有暗河隧道。”若陀倒是无所谓,在哪儿开工对他来说都行。
“好吧,我去见玉衡星时会把多方面的因素都讲一下。啊!对了!”苏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需要若陀提供参考意见,“我把须弥的虚空系统给薅来了,就大慈树王生前借用世界树弄的那套。继续往下攒的学者明年夏末才毕业,也已经谈好了让她过来璃月,现在的问题是我需要找个能把地脉撅口子往上塞东西的地方,你有什么头绪吗?”
若陀龙王:“……”
“你看我像不像个地脉上的口子?那是地脉!能随便撅个口子出来吗!”他把桌面拍得啪啪作响,苏挠挠头一点也不往心里去:“那你能给我当虚空系统的服务器吗?”
“苏崽,你是不是看我太清闲?”若陀掰掰手指,笑得阳光灿烂。
项圈上缠着的那条龙抽了抽尾巴,有些蠢蠢欲动。若陀立刻放下手,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单纯就是不想挨抽。
苏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其实也不用你动脑子,不行就不行嘛,你看哪儿合适……要不我乱挖万一挖错地方呢?”
挖错地方才是真要命,若陀以地脉为生,人类把层岩巨渊挖成那副德行直接导致龙王被天理加著的磨损拖垮进而神志混乱,到现在阿鸩所代表的恶念还被压在南天门下呢,这个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
“绝云间。”若陀收起打闹的心思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你是打算拟态世界树对吧,那就选庆云顶以东,翠玦坡以西,天遒谷以北,荻花洲以南的中心地带。那里刚好是璃月的正中间,水下很深,河床与地脉距离并不遥远。”
“层岩巨渊不行吗?”苏还是想着能更省事些才好,若陀摇头:“层岩巨渊底下情况太复杂了,不合适。这么说吧,我当年其实本也不至于到那个地步的,但谁知道岩层之下另有一重坎瑞亚遗迹。我不清楚他们怎么和深渊挂上关系,反正整得污染物哪哪儿都是,地脉也沾上不少,我哪受得了那个!”
说着说着他委屈不已:“坎瑞亚人也是人,我对他们没有恶意,但他们在求知的路上走得太偏了。”
“确实,坎瑞亚人留下的一些炼金合成兽就连我见了也头疼。”钟离点头表示能理解老友的委屈。
玉璋护盾可以说是全提瓦特最坚固的防御,可坎瑞亚的炼金术士愣是能搞出无视护盾让人持续失血的东西,这都没地方讲道理。
“好吧,我会把计划改一改。”如果说地下有污染,那就百分百不合适当做信息交流中心的选址了,“但是我在绝云间搞出动静来,其他仙人们会不会不高兴?”
本地居民的心情是必须要考虑到的,不能说一个事情对绝大多数人有利就要忽略掉承担不利因素的那些人。
“哦,那你不要波及到庆云顶嘛,还有就是拟态出来的树样子弄好看些,他们就不会有意见了。”
璃月仙人们真的很好讲话!
“我去找七星分说一二,借了绝云间的地,在璃月港给予些许补偿天经地义。”苏接受了若陀的建议,但也不打算让仙人们吃亏。
如果人人都高风亮节不求回报把善意的门槛拔得那样高,今后璃月就不会有人那么好说话了。
“留云他们恐怕不稀罕璃月港内的补偿。”若陀还是摇头,“人太多了,时不时来转转小住上几十年还行,住久了吵得受不了,到时候还得搬回山里去。”
苏:“……”
哪个好人家“小住”能住上几十年啊!
“稀罕不稀罕都不要紧,关键是人类必须为侵占了自然的空间付出一定代价,不然养出习以为常的毛病还得了?最早你把层岩巨渊的矿脉交出来时也没有预见到他们能把大地挖穿。”
这一点上苏就没那么心软了,一时心软两边都要受害。
钟离和他的尾巴都深以为然:“是这个道理。”
苏记下这件事,决定先去拜访天权星,因为没有人比凝光更懂情报的重要性。尤其璃月这样的商业大国,很多消息哪怕只比别人先知道半个时辰,带来的结果都会截然不同。基于拟态世界树运转的虚空系统搭载上实时通话功能,璃月人能赚尽提瓦特百分之七十的钱,别说要求在璃月港划块地留给仙人们落脚,就算苏要娶走往生堂的客卿凝光都能考虑十分钟然后点头同意。
十分钟,不能更多,不然对摩拉不礼貌。
若陀没有意见,他甩着钥匙告辞,打算回去琢磨弄些什么东西来收拾屋子——老璃月人讲究个全才,不管什么多少都得沾点会点,只精通一项最多也就是个“还行”。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种人才观,教育才会显得格外困难。
等房间里只剩下苏和钟离了,岩偶们才从地下冒出来按照主人的喜好布置房间。短工们只管把家具搬进来找到指定的地方放下,真正适用不适用还需要居住的人自行调整。
不得不说,慧心挑选的家具木料油润纹理清晰,造型也不是很先锋的那些,非常符合传统璃月人的老派审美,力求一个能让人从不经意中感受到摩拉的气息。
原本缠在项圈上筷子粗细的龙变大了一圈改成缠在苏的胳膊上,看来他还挺喜欢折腾这些,家具被岩偶们搬来搬去,书桌推到窗下方便采光,旁边预留出位置好摆放些讨人喜欢的小装饰。
“这里放个陶缸养鱼?种几株碗莲再埋些水草,一寸长的小青鳉,或者从奥藏山顶的池子里钓些长生仙来,粉色的。”每个决定钟离都非要问问苏的意见不可,为了不让他感到失落苏就是没意见也要绞尽脑汁想些吹毛求疵的小意见出来:“书房放鱼缸会不会太潮?”
“不会,这张桌子还是有些小,是木匠李的手艺,回头我去找他换张更大的,看图画图确实方便些。”
“院子里种什么好呢?”苏将视线移向窗外,隔壁是若陀的新家,另外一侧能看到接笏和侯章在和闲云交谈。
“藤花?”
这是苏自己在璃月的家,钟离只提供建议。
“我想在这儿挂些蝴蝶标本,家里还有架用海边小石头串的珠帘,是我在蒙德时自己动手磨的。”
提起那些手工作品她还有些小骄傲,“等我有空再慢慢搬吧,今天还有工作没完成。”
最重要的是出来得足够久了,钟离需要回去休息。
返回藤仙庵巷的路上她专门绕去万民堂看了看,今天运气不错,当班的大厨是香菱。苏没有花太多时间犹豫,直接连陶罐提了一罐半成品腌笃鲜回去接着炖,炖到满院都是香味了刚好若陀从外面进来。
钟离在自己家里还是那副半人半龙的样子,他额间的角已经长出来了,金灿灿的异常华美。若陀冷哼一声很是看不过眼的瞥他。
孔雀开屏一样的,显眼包!
第173章
“……综上所述,我个人更倾向于在这个位置修建工程核心。图纸和规划都在这里,接下来请大家看完后展开讨论。”
荻花洲的重建绝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工程,璃月花了钱,自然要知道雇来的学者们打算怎么干。而从须弥迁来璃月的学者们也不打算只做一锤子买卖,努力的想把一身学识“卖”出去。所以论证的会议,自然而然比较多。
彼此间有沟通才有了解嘛,又不是在浪费时间。
最重要的是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工程也得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办,每一次会议都敲定一个节点,收钱的说明白了,花钱的听懂了,这才叫皆大欢喜。
“……我没有问题了。”凝光放下手里的图纸看向刻晴,玉衡星才是璃月最懂工程与造价的人。刻晴点头:“预算报价合理,工程的安排也在安全范围内,我也没有问题了。”
天枢星已经快退休了,但是为了这件事也放弃钓鱼这个爱好坐在会议室戴上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读:“安防和保密这方面,我需要从天权星那里调几个人。”
沉玉谷外围的这个水利工程一旦建起来,那就是璃月明晃晃的弱点,规划上安排了防御措施没错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前日防贼的,所以选址附近必须做一次小规模肃清。
至少愚人众盗宝团丘丘人什么的统统赶走,再有一个就是需要防范深渊势力搞破坏,总不能让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提刀上阵吧!
“冒险家协会可用,不过其内部人员流动性大,无法验证身份,在这件事中只能斟酌谨慎的合作一二。”
“……”
七星的看法基本一致,那就是希望准备工作早早完成,赶紧的开工干吧!
“选址没有问题了吗?”苏抬头看了一圈,正常会议花了一半时间用在争吵选址上,须弥人用虚空系统算了几十遍,璃月人用模型验证了几十遍,吵得差点掀了房顶,最终确认提议的那个坐标是最安全也是利益最大化的位置。
所有人都同意,与会者平等承担所有责任。
“那么就要开始招募人手,天枢星的肃清完成后先期抵达的工人要修筑简易居所,平整地形,整理出物资站和货栈。我了解过璃月最近劳动力的变化,建议首选雇佣从黑岩厂和层岩巨渊撤出来的工人,保证这些人及其家庭的生活得以持续。”
矿工也好,武器工人也好,都是训练有素懂得配合的好手,为什么要放着他们不用?
“另外还需要七星制定好因公伤亡的补偿条款。我个人非常不想看到工程中有谁遭遇不幸,但意外在所难免,不得不想在前面。”
凝光看了眼秘书,百闻立刻递上文件:“这件事已经做过,由往生堂承包,胡堂主表示等客卿先生痊愈后由他全权经手。”
在座好几个人忍不住往苏身上的项圈瞧,“项圈”一点反应也没给,只有尾巴上的祥云稍微动了一下。
嗯,人睡着了,尾巴醒着。
凝光:“……”
走了下神再拐回来话题已经进行到“选取吉日”,这事儿也早早有了安排,凝光收起排开的资料:“感谢各位的付出,七星必然全力配合,我在这里预祝荻花洲重建工程最终取得圆满成功。”
虽然连颗草都还没拔呢,但是话是必须先说在前面的,这件事上谁都不能嘴瓢。
散会之后与会众人各自领了工作忙碌,苏得了空闲就去给生论派的试验田帮忙,培育出来的新种子轮过三五代确认性状稳定,这个小项目算是获得了阶段性成功。拉课题组的学者给新品种起了个编码名称写在实验报告上,等日后落地了再由推广的商人去想商品名。
“还是得有个懂行的草系神之眼持有者在啊!省下多少事!”他一边在报告上签名一边感叹,这不是虔诚不虔诚的问题,为了尊奉原典而把自己饿死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接下来你们慢慢研究低温育苗的技术吧,估计逐月节后我就会跟着工程队上工地。预计明年年底一阶段工程合龙,最多后年荻花洲就能满足种植的要求,对于培育良种的人来说两三年时间实在是太紧张了。”
实验报告从课题组织者手里轮到成员手上,大家依次签名。名列其上的人都可以直接拉出实验数据使用,同样的也要把别人列在二作里,这样才公平。
“没事儿,我们想好了,打算在教令院的帝利耶悉里找个草系神之眼持有者招进课题组。璃月这边多好啊,还不到一个月课题就有成果,小成果难道不是成果?”
组织者美滋滋的畅想未来——新手是不可能像苏这样熟练掌握神之眼的和平用法,但可以练呀,练得多了用得就顺。
苏为即将应征而来的小朋友抹了把汗。
“我没意见,谁招人进课题组谁解决人家的生存问题。怎么样,是已经有人选了吗?”她好奇问了一句,一圈人都摇头:“还没,持有神之眼的人本就少,我们还有特定的要求,那就更少了。”
“璃月本地人也行,实在找不着我就去四处帮你们问问。”培育种子是大事,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往往到了关键的时刻才能见真章。
学者们纷纷提前感谢:“那好,至少还有你兜底,我们就放心多了。”
说着其中一个学者摇头感叹:“换个地方,这运气也好了不少。我有个听过两节课的学生,哎呀,忒倒霉了。在璃月做课题吧,黄了,去稻妻吧,锁国把她给扣了,再下去就是第三回开题,希望她能交到好运。”
但凡当过老师的人,这辈子谁没见过几个奇葩?一众学者纷纷点头:“可不是,前几年我也带过一个学生,一上实践课就浑身起疹子,一上实践课就浑身起疹子,后来拉去健康之家一看,就是他自己不想上实践课故意吃了引起过敏的食物,真是不怕死。”
“那个某某诃般荼的亲传弟子,上次遇到个臆想症的病人,两人聊的可好笑了……”
话题迅速歪楼,苏悄悄溜走。
谁说学者们就不八卦了呢!
路过往生堂时胡桃正站在门口发她那第二碑半价的传单,话说胡堂主这笔买卖都已经在璃月港宣传了好几年,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疲了,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避之唯恐不及。而且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不管平日里有多忌讳,到了时候该走都得走,少不了要劳烦往生堂送上最后一程。
比起之前一看道堂主出来发传单就恨不得飞过去躲开她,现在路人们已经能够很是淡定的收下传单。也许看也许不看,运气好的话还真有人会停下脚步问问。
胡堂主管这叫做“脱敏疗法”。
“欸!苏姑娘今日从天衡山回来的早哦!”她高高兴兴上前塞了张传单,苏低头一看,巴掌大小的纸片上画了不少墓碑和寿材的款式。
“堂主又有新活动了?”时间还早,她饶有兴致的翻过传单继续看,好家伙,“十盒打折”。
苏:笑容逐渐消失。
“十盒这个活动,有人参加?”
这已经是须弥人都没法轻易接受的程度了,户口本上还有活人吗!总觉得购买这项服务的人需要先去找找千岩军……
胡桃伸了个懒腰,笑着挥挥手:“你是不是误会啦?哈!这是个集体项目,主要针对一些为死后无端担心的老人。你想想啊,这条路上不光你一个人走,还有另外九个,你还会怕吗?!”
“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怕不怕,但我现在挺怕的。”
苏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所以,真有人订这个么?”
主要是担心刑事案件,那么多条人命,不怕才不正常。
“目前还没有。”胡桃耸耸肩,“我可真真的是一番好意,怎么就没人能理解呢……”
“额……不如你拿这个折扣力度去和凝光谈谈?”苏指指北面荻花洲的方向,“工地上难免出意外,这是肯定的。虽然我们都不希望有,但总有人自己不把命当回事,只能提前为他们的家人考虑了。”
胡桃疑惑、胡桃思考、胡桃恍然大悟。
“妙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她一掌拍在苏胳膊上,“项圈”担心的都有点变形了,“就知道苏姑娘是咱们往生堂的自己人,荻花洲那么大的工程也不忘捎上咱。”
“今后有什么工程,不是也可以照例办理?甚至还能放进工人福利中进行考量。”胡堂主大喜过望:“今儿早上去客卿家敲门没看见人,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不好好歇着。欸,逐月节我做东请你们吃饭,一定要来哦!这顿饭必须上点档次!”
胡堂主的“档次”,满璃月港就没人不肝儿颤,苏张嘴就想说“好意心领”,奈何胡桃根本没给她留机会:“我先发着传单,到时候一定记着来,就这么说定了!”
“……”错失机会苏只能默默收回尔康手。
算了,反正最后真正头疼的人只会是钟离,她低头看看项圈,龙尾巴已经垂到金色的水胆水晶上去了。
“咱们先回家,让我想想秋季之后开工需要注意什么,璃月现在入冬会上冻吗?好像不会,但泥土变硬的概率会加大。不是我说,逐月节的时候你能恢复吗?还是提前想好缺席的借口……”
“项圈”:“……”
不是,你们两个到底怎么聊到一块去的?
第174章
“你说说看,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你难道要这个样子过逐月节?会不会吓到胡堂主?”苏单手支着下巴,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坐在她对面的人低头饮茶,新生的漂亮角冠金光灿灿。
收不起一点。
小腿上被一条尾巴缠了三四圈,祥云状的尾巴尖搭在她膝头,跟老大爷听曲儿似的一下一下拍得极有节奏感。
“也许地下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总之应该没问题。”钟离依旧淡定,就好像缠在别人身上的尾巴不是他的一样。
苏放下胳膊向后靠在椅子上,低头就见那个尾巴尖得意洋洋还在摇。
咱就是说,魔神到底是种什么生物?
“咳咳,咳咳咳咳咳。”钟离借着端茶杯的姿势挡住咳出去的水,“……咳。苏?”
“啊?”她疑惑的回应他的疑惑,愣了好一会儿苏突然意识到自己走神时手里好像捏着什么东西。
捏着什么……东西……?
这团鬃毛看上去像朵祥云,手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软,可以这么说吧,粗糙挂手。鬃毛生长出来的地方没有鳞片覆盖,可以看出柔软的轮廓,皮肤薄而干燥。覆盖在体表的鳞片整体呈棕色,边缘闪烁着金光。从细长的尾尖向上鳞片颜色逐渐加深,阳光下显得庄重而华丽。
嗯……就是明暗度上显得有些雾沉沉的。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她松手不是不松手也不是,不松手显得轻浮,松手好像又不太礼貌,捏着别人的尾巴尖尖不知所措。
“咳,”钟离现下最庆幸的是若陀已经搬去新家,院子里只有两人在。
浓郁的栀子花香味越过墙头,他放下手中的个茶杯,尾巴反过来圈了一下就把坐在对面的姑娘捞进怀里。
霓裳花的味道盖过了隔壁邻居种植的栀子花,苏试图转动手腕,缠在上面的尾巴尖尖不大高兴——别动!
“它不太听话,好像比较有自己的想法。”钟离力图让自己看上去更正经些,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早在缠着苏的项圈时就已经碎了一地。
“所以……可以摸吗?”她还是对人形生物的尾巴很有兴趣,猫和狗的尾巴都会忠实反映主人的情绪,龙也是这样?
虽然谁也不知道摩拉克斯本体究竟长什么样,但他一般都会用龙的兽形,所以大家就默认他是头符合璃月审美的石头龙。草龙阿佩普与岩龙若陀都不是这个样子,听说枫丹的水龙也是人形,不知道本体又会怎样。苏想起曾经见过的龙形以及某人的“仙祖法蜕”,低头又看了眼紧紧缠在腰间与手腕上的尾巴。
“可以摸,轻一些,不能拽鳞片,”他加了一句,“会痛。”
本能难以控制,万一尾巴反应过度打到她,她会很痛。
原来是可以摸的啊!
提纳里也允许别人摸尾巴,不过得是很熟很熟的熟人才行,而且就算他同意苏也不好意思随便去碰一位异性的尾巴。
但是钟离的尾巴……
她用指腹轻轻拂过尾尖上新生出来的鳞片,尾巴难耐的左右摇晃企图逃跑。
“你……不对啊!”之前她没好意思这么近距离还带上手的仔细观察过,直到这会儿才发现有些不对劲,“你这是……我要没看错你这应该是蜕皮期?”
“!#@¥#@¥%#¥……@#¥!@!!!”一连串精彩的须弥粗口后苏几乎用挣扎的跳起来,推着钟离要求他变成回比项圈稍大些的体型,“我去搬个水缸来给你泡进去,你这症状都多久了?”
龙她见的少,好吧这玩意儿通常也见不到。但是蛇的话如果身体健康整个蜕皮期也就四天五天的样子,真正蛇要蜕皮的时候一分多钟就能完事儿,钟离从须弥回到璃月状态就有些玄乎,他太冷静了以至于苏都被糊弄过去根本没有怀疑。
救命!摩拉克斯被蜕皮卡住了!
苏崽爆发出尖锐的爆鸣。
她把自己修复文物时买的一只瓷盆搬出来灌满水,目光灼灼盯着钟离非要他变回去否则绝不罢休。
“今天不把这事儿解决了,我就搬去天衡山!”
这简直就是仅次于“我要回须弥”的威胁,从不吃人威胁的客卿先生很容易就被威胁到了,乖乖变回手指粗细的龙形自己滑进水里泡着。
“还是有点……你等我一会儿。”她甩手出门,钟离听到隔了四五户的院子传来些许动静,不到一个时辰苏手里捏着另一条蛇的七寸推门进来:“变成这个大小!”
太细了看不出来要蜕掉的皮究竟什么状况。
水盆里的龙回头冷冷盯死那个倒霉蛋,体型一圈圈变大,大约有普通蝰蛇粗细才停下:“可以了吗?”
“行,我去洗干净手。”
苏把从别人家院子里薅出来的菜花蛇扔开,洗干净手上前搬凳子坐下凑近了细看:“你都不知道难受的吗?”
龙角根部的皮肤已经裂开了,苏拿出修复瓷器时的耐心与温和轻轻碰了一下他那对金色的角:“痛了就说,耽误得有些久,你该早点告诉我。”
家里放着个生论派出身的学者,怎么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我忘了,距离上次类似情况已经过去几百年。”
他在说谎,但是苏信了。
“以后不要这样了哦,虽然你不至于像蛇那样蜕皮出问题就会要命,但是我就在这里,不应该让你忍受痛苦。”
她等了一会儿,已经干燥到紧贴在鳞片上的表皮吸水膨胀,终于露出端倪。
“还行,还能收拾。”苏没敢动他,自己走来走去转着圈检查,得出一个尚且乐观的结论,“没有黏连,你自己能出来吗?太紧了出不来我就给你撕了。”
他要是能自己蜕掉这层意外早就不至于拖到现在,苏也只是问问。
瓷盆翻倒,庭院里的花草树木也被碾碎,好在房子没有受到波及——她再次见到盘起来有房子大小的龙。
“那就麻烦你了。”钟离的声音传来:“仙祖法蜕便是上次换下的遗留物,这回不知为何突然就……”
“理解理解,所谓规律也只是理论上规律罢了,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再说了你也不是人。”
这话听着有点像在骂人,不过考虑到苏骂人一般都用须弥粗口,大约她真的只是表达不清晰吧。
很快苏就明白钟离为什么要把体型放这么大,他绝对不是挟怨报复就为了看她跑来跑去浑身狼狈。实在是他要蜕掉的这层皮也太结实了吧!怪不得他自己熬了这么久也没熬过去。
体型变大后多少还有个能下手去拽的位置,苏挽起袖子摘掉项圈,头发也胡乱扎成一团像个花苞一样支叉着。
“这绝对是我从业以来做过的最匪夷所思的手术。”只是从龙角下将裂开的表皮掀开就花了一个多时辰,苏用给瓷器钻孔的工具在这块“蛇蜕”上钻了个孔,又利用手边有限的工具装出一组滑轮,绳索一头穿过滑轮组另一头穿孔打结,以科学的力量解决一点也不科学的问题。
一直忙到后半夜才把几乎勒入血肉的皮蜕整条扯下来,苏累出了一身汗,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多喝水卧床静养不要动用元素力,这回真得好好休息明白吗?明天我不出去了,就在家守着你。”她擦了把滑到眼睛里的汗水,“原因未知,但这个症状很危险。千万!千万!不能再瞒着。”
蜕皮过程中她发现他身上好几处鳞片都有些变形了,影响健康是肯定的,细小的问题堆积多了也会危及大局。
“嗯……”试图浑水摸鱼被揭穿,钟离老实认错:“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深刻的意识到想要时时刻刻把她留在身边,这次也是没能控制住情绪非要跟着她才忽略掉了身体上的异常,这话钟离实在说不出口。
苏没注意到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表情,催着他去简单沐浴又怕他在浴室里发生危险,抱着条干毛巾站在浴室外掐着表等待。
“洗好了?坐下我给你擦头发。”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钟离坐在椅子上,松软干燥的毛巾盖在头发上轻轻擦拭,就像一只蝴蝶落在叶片上那样轻柔。
直到被哄着躺在床上盖上被子,钟离拉住打算出去收拾院子的苏:“别去,明日我让岩偶去做,太辛苦了。”
“不要动用元素力,我记得刚刚有说过这项医嘱?”苏捏捏他的手,突然顿住:“你好像胖了些?”
下巴上都有肉了呢!
客卿先生:“……”我已经够古板的了,你是不是对浪漫过敏?
愣神功夫苏已经松开钟离的手走到院子里,月光下长长一条“蛇蜕”反射出冷冷的幽光。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个魔神出现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险情,线索就只能从它身上寻找。
倒伏的植物瞬息之间恢复正常,苏把砸碎的瓷盆以及同样被碾成粉的石桌石椅扫干净倒掉,“生命”的洪流漫过它每一寸,细细探索被隐藏起来的蛛丝马迹。
提瓦特的天……要变了……
第175章
“就是这样,问题不能说很严重,但也不可以随便忽略。”温和的女音与汩汩作响的水声交缠在一处,书房里数道声息。
留云借风真君把音量压得低低的:“究竟是……”
“目前我个人的观点是提瓦特的环境正在朝我们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规律周期被打破,本身就在尽最大可能适应环境……与提瓦特本身的存在关联紧密……”
回答问题的人正在尽最大努力用最简单的话进行描述。
静止了片刻,再次发出声音的事若陀:“将来会不会再次出现类似情况?”
“不排除这个可能,最重要的是得看提瓦特的变化会持续到哪一步。你们今后也要注意身体上发生的变化,如有不适及时告诉我,不要一概而论全部推给‘磨损’。”苏大约提起烧水铁壶给客人添了茶,能听到轻轻敲桌子的动静。
“那帝君这次是否与磨损有关?”削月筑阳真君的担忧发自内心,其他人小小声跟着叹气。
苏实话实说:“有,磨损提高了痛觉的阈值,让他没能及时发现异常。”
“原来如此……”理水叠山真君把桌子排出一声闷响,留云借风真君咳了一声,书房再次陷入寂静。
等了一会儿,苏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的。不过总体而言还是比较乐观,没有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蜕皮这一行为对相应物种意味着新生与成长……虽然他不是……但也没差太远……这是个好消息……”
断断续续的安慰让气氛逐渐回暖,钟离醒来后听了一会儿,心下知道距离那天必然过去好几日,否则老友们不会察觉出端倪。
“多谢您细心观察及时发现,这段日子帝君仰赖您照顾了。”
小坐片刻后客人起身告辞,苏跟着站起来送客:“我知道的,诸位多多保重。”
脚步声很轻,诸人在东厢门前站了一会儿就走了,并没有要求非得见到正在休养的钟离。
客人们离开后苏关上院门,表情并没有多么沉重——比起真正快要用上往生堂服务的人,他那状态好得会被医生赶出医院。危险只存在于细节,只要能注意到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她回头轻轻叩响东厢门,没有动静,又等了片刻才推门走进去查看钟离的情况。
“啊,你终于醒了?想吃些东西吗?”
已经恢复正常的客卿先生自己坐起来靠在床头,阳光透过窗格洒在他身上,金灿灿的。龙角和尾巴都消失了,他现在看上去就是个俊美的普通青年。
“我躺了多久?”钟离抬起手看到昏睡时被人换上的寝衣,“辛苦你了,多谢。”
“我在须弥生病时你不也是一样照顾我么。”
苏不以为意的笑笑:“你睡了四天,醒了就好。地脉的变动,磨损的影响,以及刚好赶到一块的蜕生周期,也许是冥冥之中刻意安排,也许就只是运气。”
“我今天新熬了鸡丝笋丁粥,专门请人去轻策庄现掰的竹笋。”苏走到窗下略微开了条缝,微风缓缓渗进房间,吹散了一室寂寥。
“我有些想下棋。”钟离看到后院那株曾经半死不活的紫藤挂上了大串大串紫莹莹的花朵,不知怎的就很想懒懒散散过上一天:“煮些熟水?”
“我用药草煮了些放着呢,你去洗漱,吃过东西下棋。”璃月后来流行的博戏她都不会,下棋也是修复文物时现跟着他学的,“你让我六个子,我争取平手,哈!”
苏帮他把帐子挂好,岩偶们一个个冒出头,紧凑的庭院里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一个时辰后钟离端着碗眼看苏把自己的白子给憋死,默默不语把子落在另一边黑子旁闷掉一片。
嗯,这样看起来就比较势均力敌了。
隔了几天就是逐月节,璃月每年四个大节日,逐月节和海灯节最为隆重,有月海亭牵头办活动庆祝。今年七星将逐月节的主题定为“食与山河”,为了响应这一主题又特意举办了场厨王争霸赛。
璃月人喜欢美食也很会钻研与美食相关的一切,在逐月节这个阖家团圆的节日里品尝鉴赏各种食物,有了打发时间的事情做也有了能增进家人感情的谈资,何乐而不为呢?
去年秋天苏天天窝在院子里绞尽脑汁修文物攒钱呢,外面过什么节连耳朵都没过。今年心愿已了,她是一点也不操心自家账上有钱没钱,反正月海亭饿不着她,一心只想着为节后出发前往轻策庄做准备。
一来归终就在轻策庄地下沉睡,二来一期工程的选址距离轻策庄也不远。
倒是钟离又歇了几天后特别精神,闲不住的就想往外面四处去逛。他逛也不是自己沿街漫步,只要苏没有要紧的事必然被催着一块出门,就逐月节前这几天她便把璃月港里里外外给摸得一清二楚了。
赏花、遛鸟、听曲、喝茶,品鉴古玩……妙法化生真君表示自己两辈子也没过得这么风雅讲究。
到了逐月节这天,胡堂主一大早专程登门请苏吃晚饭赏月,顺便喊上她那也不知道究竟是请假还是旷工的客卿同行。
“节前我就已经和苏姑娘定下时间了,这顿饭必须得请。”堂主已经从月海亭拿到合作,她发自肺腑的当面阴阳客卿先生:“如果不是苏姑娘肩上担着重建荻花洲的重任,我高低得把她请来做个顾问呢!真希望每个员工都能像苏姑娘这样积极主动为往生堂的业务发展牵线搭桥。你说是吧,钟离?”
“啊?”钟离先生“恰到好处”的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这会儿时候尚早,堂主打算喝什么茶水?”
问是这么问,他那手却直奔烧白水的大铁壶去。胡桃果然摇头:“不喝不喝,今天中午有厨王争霸赛呢。我从香菱那儿要来了入场观看的票,中午有热闹看还能顺便尝尝璃月四处的美食,晚上回来再去私房小厨吃上顿好的。”
这个安排可以说是诚意满满了,钟离摸都没摸到铁壶,直接把手收回来背在身后:“甚好,我听说赛场安排在孤云阁,现在动身刚好赶上。”
胡桃:“……”这话你就听见了?
三人在港口搭乘专门送人的小客舟顺利抵达孤云阁,此地取“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之意,往来海上的厚实云朵常常擦着“山峰”飘过,确实有几分闲适的野趣。摇桨的船夫喊着号子,海风习习,拍打着翅膀的海鸥跟在船后时刻预备着准备抢东西去吃。
小舟专门向北侧过去绕着孤云阁外围走了一圈,这位送客的船夫每天不知要带着多少旅人欣赏风景,关于孤云阁的故事也不知要讲上多少遍。他喋喋不休又是比划又是捏着嗓子扮演不同的角色,就好像身历其境蹲在石头地下眼看着岩王帝君如何将奥赛尔镇于海底。
“……说时迟那时快!帝君振臂一呼,无数岩枪从天而降,那奥赛尔眼看自家就要了账……”
苏忍着笑偷偷去看钟离,亏他忍得住这份尴尬还能坐着听人手舞足蹈的胡说。
钟离偏头幽幽望了她一眼,须弥姑娘马上变得乖巧起来,抬起手扣住一根手指。海鸥们还当她手里拿着能吃的东西,翅膀一收冲过来张嘴就要抢。苏及时松手反过来一按,雪白雪白的大鸟满头雾水被人拢在手里当成玩具揉捏。
“嘿,它可吃的真胖,往来的游客没少投喂。”其他海鸥见状纷纷拍打翅膀哀鸣着逃跑,落入陷阱的这只拼命想把脑袋返过去啄人。
苏照着它的脑门心儿摁了两下,煞有介事道:“以后还馋不馋了?还敢不敢了?什么人都跟得那样近,当心变成两块禽肉。”
她把海鸥递到胡桃面前给她看,胡堂主真心实意念了几句给客户送行时用的悼词,主旨就是鸟生在世难免犯错,没关系,下辈子注意点就成。
船夫本来还要继续往下讲,见这两位娇客自行寻了乐子也跟着笑。海上讨生活嘛,最重要的就是管住嘴,客人不爱听的话不说,何况这两位姑娘并没有糟践那只倒霉的海鸥,摸摸羽毛点点脑袋瓜,稍加薄惩就给放了。
那只大海鸥得了自由呼啦啦一下子窜到半空中去,也不敢用粪便去砸,拼命往远跑。
船上四人笑了一回,再一看,孤云阁的厨王争霸赛会场就到了。
“诸位,四个时辰后我还来这儿,如果有意不如留几个子儿做定钱,到我就不去拉旁人了,一心一意等着几位。”这船夫还挺会做生意,钟离听完就去看苏,后者随便抓了把摩拉交给他:“那咱们就说定了,你也不用太急,早个一刻钟晚个一刻钟都成,和气生财嘛。”
“谢您体恤!谢谢谢谢!”船夫千恩万谢的停在岸边作揖,送三位客人下船。
等踩到沙地上了,胡桃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客卿:“唉,你怎么总是忘带摩拉呢?再这样下去我就不得不把你的薪水打到苏姑娘账上了!”
你堂堂璃月大老爷们儿出门怎么总让别人出钱呢,难道是胃不好吗?!
第176章
“欸?那不是旅行者吗?”离会场还有一段距离胡桃就指着远处的金发少年和苏咬耳朵:“他从稻妻回来了呀!”
“稻妻的锁国令取消了有段时日了嘛,刚好璃月过节,是该回来看看。”钟离也看到了少年和他的小向导,两人忙忙碌碌的在人群里穿来穿去。
等走近了苏的视线才落在主席台上,正中间粉色头发的少女闲来无事正在翻看一本厚得能拿来当做武器的书籍。
“那是……”略微有些眼熟啊!
“那是烟绯,”钟离含笑看着胡桃跑去找小姐妹香菱说笑,回头低低与她解释:“她是璃月港的律法咨询师,平日忙得紧,你不认识她。不过她父亲,你一定记得。”
“是……谢知?”苏注意到烟绯藏在帽子底下的角,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真好呢,大家都要好好的。”
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奉献牺牲,理所应当得到个圆满的结局。
“我带你找个地方坐着,等会儿挑试吃的幸运观众一定会被挑到。”他看上去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熟门熟路绕来绕去绕到主席台正对面——这个位置不一定方便观赏比赛,但一定方便被评委们看到。
厨艺比赛嘛,绝大多数人看得是一个热闹,一个现场的氛围,哪里懂厨子三尺案台上的绝顶功夫究竟花了多少心血和力气?苏乖乖跟着钟离走,刚一露脸前来担任嘉宾评委的凝光就看到他们两个。
玉衡星和天枢星苏都见过,不同于凝光的紧张,这二位完全是出于对学者的尊重显得格外客气。这七星中的三位你看我我看你,临时商量一番拿了个主意,找来秘书在评委席后面安排上两张桌子,趁着暖场的功夫现攒出一套“现场抽奖”。
观众们看热闹哪里嫌热闹大呢?站在最前面的人从秘书小姐手里接过彩绸扎成的花球,天权星背对众人敲响圆鼓,以此选出二十位“幸运观众”与评委一同品尝大厨们的手艺。
当然了,现场其他观众也有概率尝到美食,但是只能站着,而且吃到什么全凭运气。
凝光如愿以偿把钟离安排在幸运观众的席面上,没多久刻晴同样把苏安排过去,两位什么都不用做,等着试吃就行了。
苏:我过去从来都没注意到璃月子民还有如此知情识趣的一面。就这么操作,生意做不好才是件让人想不通的事。
“苏!钟离!你们好呀!”十分钟后旅行者和派蒙坐过来,又十分钟胡桃也坐过来,最后是行秋,还有云堇以及她的朋友辛焱。
显而易见,这一桌坐得全是熟人,所以才开了两张桌子——“幸运观众”里总得真有幸运观众才行嘛!
众人团团问候寒暄,坐好后目光一同投向金发少年。
“好久不见,我们在璃月都听说旅行者和他的向导在稻妻干了件大事!真是不得了啊!”
行秋最是向往行侠仗义的洒脱人生,飞云商会得到消息的速度满璃月也是数一数二,他一坐下就迫不及待想要抓着旅行者问个究竟,另一边辛焱抓起水壶给他满满添了杯水:“赶紧给我们说说!”
虽然从情报中早已知悉一切,苏还是很想听听本人描述。毕竟璃月港最流行的段子无非就是那几个,听多了难免有些审美疲劳。异国来的惊险故事,只是想想就给人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我来讲我来讲!”派蒙举起小手,云堇和辛焱对视一眼,旅行者眼巴巴看着的那个杯子迅速被挪到小精灵面前:“展开说说!”
“……”空苦笑着摇头,桌面上的转盘旋转停滞,一排注满菊花水的杯子停在少年面前。
“天干物燥,海上风大,大家都稍微用些菊花水,养肝明目,最适合秋季。”
钟离周全的招呼所有人一块取水去喝,空也拿了一杯,握在手里暖洋洋的。
“我们跟着北斗船长穿过稻妻外海的雷暴,可吓人了!那么粗的雷柱,比我腰都粗,咵嚓一下子劈到海面上,水都劈成白汽儿了!”
派蒙挺胸抬头双手抡圆了比划。
“过了雷暴先到离岛,我们在那儿认识了托马,他是社奉行神里绫人的家政管,然后……”
很有异域风情的故事被小精灵娓娓道来,听众们随着节奏紧张不已不断惊呼。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派蒙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空把她放在腿上轻轻拍打后背,小向导狠狠喘了几大口气,辛焱听得正入迷:“然后呢?雷电将军真的在天守阁门口劈了他一刀?”
“是啊是啊!她可真是个实诚人,说了允许我们走出天守阁,还真是‘走’出天守阁为止。还好有万叶及时带人来救场,他接下了雷电将军‘无想的一刀’,然后空才有机会见到真正的雷神劝说她认真倾听人们的愿望。”
再往后的情节就没有这样惊险了,但也能让人人听得津津有味。
“你是说,那位雷之神精通人偶之术,甚至自己也寄居人偶之身,为了避免磨损而舍弃了原本的身体?”
苏的关注点一向与人不同,她想到了在须弥时那个莫名其妙登门拜访的人偶少年。
“你是不是让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紫衣,生得精致漂亮奈何脾气和表情都很臭的少年捎了几本轻小说给我?我收到了,多谢。”
提起那个人,苏也有点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欸!你见到散兵那家伙了?”小派蒙率先生气:“他有没有把你怎样?那家伙可坏可坏了!他故意气空,让他因为接触过多魔神怨念而昏倒,还顺走了雷神的神之心!”
“他没有说名字,也没留下其它可以证明身份的话或者物品。”苏摇摇头:“他是谁?”
“散兵是愚人众执行官,我们在蒙德时就见过他了。你在哪儿见到他的?”派蒙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定要小心那家伙,愚人众就不干好事儿!”
“在须弥。额……也不至于,好吧,好的,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
面对小精灵的电眼攻击,苏飞快败下阵来:“所以你们并没有送书给我?”
“没有,”这回说话的是空,他认真对苏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散兵会盯上你,但保持警惕总没错的。愚人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次我在海祈岛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他像是得了PTSD那样反复对众人强调:“千万不要相信愚人众所说的捷径,那种事不可能的,退上一万步,就算有代价也异常沉重。”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苏也只是感叹一句那个人偶少年制作的当真精致,往后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那家伙怎么会跑去须弥?”小派蒙有些摸不清头脑,“难道他还要上学?”
“教令院不太好考。”作为过来人,苏小小的给了点提醒,“只是背书勉强考上,后面的课程和论文也会做的很痛苦。这世上不管做什么只要认认真真做到极致都是好出路,没必要非得挤进去。”
本来嘛,人各有擅长之事,发挥所长去做自己喜欢做的才会快乐。
“额……我们打算休整一番就出发去须弥呢,有需要注意的吗?”
派蒙是空的向导,她对旅程中的事情比空自己还要上心。
“这个回头咱们有空再聊怎么样?比赛已经开始了!”
苏担心派蒙一听起来忘了吃东西,她最喜欢吃好吃的,要是错过什么恐怕会闷闷不乐很久。
“好啊好啊……哇!锅!锅子冒火了!”
这会儿大厨们前期备菜的环节已经结束了,正热火朝天的烹制种种菜肴。
月海亭的小秘书临时来客串了一下礼仪,一道又一道新鲜热辣锅气十足的美味佳肴被送到评委与观众们面前,坐在桌边等着吃还不用点评实在是太棒了!
苏悄悄扭脸看向钟离,恰好后者也转过来看着她,须弥姑娘“哗”一下笑得仿佛繁花盛开。客卿先生垂下眼睛,捉住她藏在桌下的手捏捏。
“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全都好好吃啊!”
热气腾腾的美食上了桌,派蒙立刻把稻妻的一切全给扔到脑后,举起筷子咔咔就是一顿。
她是真的很能吃也很爱吃,吃饭的样子看着又香又甜,到最后大家每盘菜就尝上一两筷子,剩下全都投喂给她,就乐意看她吃东西。
“派蒙……”空抬手捂住脸,小向导嘴馋这件事他早就淡定了,只是没想到她离开璃月大半年,一回来能馋成这样。
稻妻也不是没有美食,还是说我平日里亏待她了?
说得就好像每个月那二十万摩拉是自己莫名消失的一样!
一路吃到最后一份点心,小家伙才揉着肚子瘫在座位上满足的直打嗝:“好好吃……吃好饱……嗝!”
另一桌幸运观众也差不多都放下筷子,月海亭的小秘书抱着写字板过来统计意见。
“额……”
还好盘子上有记号能分清是哪位师傅做的哪道菜,不然就这光盘的力度,洗盘子的人今天得谢谢这几位。
“劳烦诸位在表格后面标注,方便评委参考意见。”
这些表格本是事先预备给评委用的,多准备了几份,现下刚好分发给幸运观众。
——好歹出点力气,也不算白白吃了顿饭。
她把纸分发下去,大概一刻钟后回来收走。烟绯做完公证见结果一时还出不来,干脆趁着这个机会讲起逐月节的来历。
无论评委、观众还是选手大家都在听她讲述,苏腿边忽然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是头黄白相间的小熊。
橘色呢!
“你这个颜色,很稳重啊!”她轻轻揉了把锅巴的耳朵,后者高兴的“卢卢卢”说了一长串。
钟离也看着它,末了很认真的与它打招呼:“许久未见了,老友。”
锅巴看上去高兴的不得了,原地翻了好几个跟头。
第177章
经过评委与现场观众的点评,这场厨王争霸赛的桂冠最终落在香菱头上。她和言笑言师傅聊了几句就过来找小伙伴们欢喜说笑。
“怎么样,我做的菜好吃吗?”
小姑娘红润健康的圆圆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她是真的很喜欢烹饪这件事,看到客人由衷赞美自己烹制的菜肴就更开心了。
云堇和辛焱一人举起一个大拇指,胡桃鼓掌赞叹:“当当!看我赋诗一首——真好吃呀,真好吃,今天吃过明天还想吃!”
小巷派暗黑打油诗人的大作颇有让人胸口一滞的妙处,坐在她旁边的行秋顿了一下,默默端起茶杯灌水。
“简练明快,直抒胸臆,确实是首好诗。”客卿先生早已锻炼出来,夸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偏偏又坐在他身边的苏也跟着频频点头,好像他说的很在理,搞得其他人都不自信起来。
难道真是首好诗?
“哼哼!当然是好诗啦!”胡桃一高兴就想再来一首,客卿力挽狂澜:“前几日偶感风寒,耽误了堂中工作,今日腆颜借茶水一用敬堂主一杯。”
苏快手递了只水壶给钟离,后者往胡桃的杯子里添了八分满的茶水。胡堂主还没反应过来呢,面前多了只茶杯,清冽浓艳的茶汤直晃眼。等她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完,关于诗作的事儿也早已经忘得干干净净。
大家一直坐到散场,月海亭给每位观众都发了套月饼带回去就茶,小小巧巧一盒四枚,分别是玫瑰、五仁、咸蛋黄,以及从沉玉谷传来的火腿馅儿。去年钟离给苏带过一个枣泥的冰皮月饼,今年月饼皮倒是恢复传统了,月饼馅儿倒是玩出新花样。
“这玩意儿能放吗?要是很能放我打算寄去沙漠给我哥哥尝尝,顺便给他写封信。明年大坝合拢后荻花洲就会慢慢重见天日,刚好用得上建筑设计师。”
苏算得准准的,在须弥卡维只会不断陷入与甲方的争执然后内耗,日复一日直到某天彻底耗尽他的热情与才华。但璃月这边不一样,璃月港就像重获新生一样万物竞发向上,而且又是七星牵头的工程,与懂行的人沟通没有那么累。
“只要不暴晒,月饼高油高糖,很耐放。”香菱给出权威答复,考虑到大家的健康她又加了一句:“不过如果涨袋了可就不能吃了哦!”
“那太好了,须弥的节日多半与神明更紧密些,庆祝神明的生日啦,庆祝传说中神明的某场胜利啦,差不多这样子吧,和人的关系不大,就好像不信仰神明的人没有资格休假一样。”她小小声和钟离窃窃私语,青年歪着身子侧着头,两人好像黏在一起似的。
“须弥节日很多吗?”他同样压低音量小小声,很有种学童上课讲小话的错觉。苏用力点头:“很多,有些人想偷懒就假称要去过节,一年能修一百三十多天。”
钟离:“……”
好家伙,一年休两次假,一次休息半年。
今日过节,大家晚间都要赶回去与家人团聚,赶着天色尚好就散场了。胡桃还是和苏一起走去下船的地方,那个船夫果然来了,还带了包喂海鸥的小鱼干。
“姑娘们,还有这位先生,咱们这就回港吧?”他笑着用桨撑稳,胡桃一下子就跳进船舱,钟离拉了苏一把直接将她带上船:“有劳。”
来时的路上船夫讲了一路岩王帝君大战奥赛尔,回去的路上不好再讲这个,趁着两位娇客逗弄海鸟的功夫换了个新段子——“这是个老几辈子流传下来的故事了,如今一般的璃月人只怕没怎么听过呢!”
钟离看看胡桃和苏不会出危险,转过来很给脸面的捧了一句:“哦?不知是什么传说?可是与仙人有关,还是军中的英雄好汉?”
“嗨!当然是仙人的传说嘛。我就说这位先生,您可知咱们璃月港绯云坡有条藤仙庵巷?”客人给面子,船夫也浑身是劲,摇桨的动作都大了些,哗啦哗啦的水声一阵响过一阵。
“藤仙庵巷啊,自然听过,也是璃月现存历史最悠久的一条街巷了。”钟离点点头,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为自己准备的落脚之处也不会在那里。
“欸!那就对了,藤仙庵巷,还有咱们璃月这边熬糖熬盐的买卖人家里多办还供着藤仙像。咱今儿这段子啊,就是当年藤仙妙法化生真君传授熬糖之法的掌故。”
璃月关于仙人的各种传说从来都没少过,并不仅限于岩王帝君。但凡有个真君名号的现任基本都是戏折子上的常客,唯独藤仙,大家供奉归供奉,感念归感念,敢拿她戏说的还真不多。
听到船夫说起个新鲜段子,变着花样气海鸥的胡桃都不玩了,她把袋子里的鱼干一把全撒出去,捧着下巴做好吃瓜的准备。
苏这会儿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乐呵呵挥手弹走跟在船后不死心的海鸟。
“说到妙法化生真君,就得提一嘴荻花洲……”船夫在嘎吱嘎吱的桨橹声中娓娓道来:“当年真君见民生艰难,不忍咱们老璃月人总是过苦巴巴的日子,这才施展仙法招来蜜蜂催开糖花……”
虽然不像田铁嘴那样绘声绘色手舞足蹈,但也是个酣畅淋漓一气呵成的故事。胡桃听得津津有味,这可比戏折子里听烂了的各种岩王帝君要有意思多了!
“那后来呢,这位藤仙后来怎样了?”善良的年轻人总是向往圆满的故事。
“唔……后来啊,我听我祖上传下来的说法,藤仙她老人家随着荻花洲一同沉睡在水下,若有一天荻花洲重现天日,也许她就会睁开眼睛回到璃月港。”
船夫当然不会说什么“仙人已经陨落”这种败兴的话,这个新段子和他祖上更是没有半个摩拉的关系。
只是近来坊间突然兴起,有心人自然明白这世上空穴来风必有缘故。
荻花洲要重建这个事儿街头巷尾已经议论上了,卡着沉玉谷的喉咙口修出一项水利工程对于生活在平原与港口的人来说私心里总有一股爽感。港内早已人满为患,一代人里只有一代七星,轻易不会发生变动。位置就只有七个,人口却越来越多。尤其经常这种事,真正能够凭借白手起家成为商业巨子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眼看上升的通道眼看越来越窄,隐患早已埋下。
但是荻花洲不一样,那里还是一片空白,比起璃月港这种被各大豪商家族精耕细作了几辈子的地方,荻花洲意味着无数璃月港提供不了的机会。港内日渐加码的压力有了发泄的空间,大家出门见人脸上的笑意都多了几分。
谁不知道烧灶要趁早?别看冷锅冷灶穷酸,人家要是不穷酸还能轮得着老百姓吃到好处?
因此月海亭一放出这个消息,各种利好荻花洲的言论一下子就爆发出来,连“藤仙”这位逝去许久的仙人也被拉出来站台。
藤仙本人对此表示:别讲了别讲了!
“苏姑娘你是不是晒着了?脸怎么这么红!”听完故事胡桃心满意足想要找人展开一下讨论讨论细节,没成想苏脸红得跟个猴子屁股一样。
“海风,吹,吹的吧,哈哈哈哈哈哈,我很好,我没事,不用担心。”要不是还有别人在,苏早就双手抱头疯狂摇摆了,这真的不是一般尴尬,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否则看上去会显得特别特别奇怪!十足十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话说回来,我倒是有些疑惑。”胡堂主眯起眼睛,眼神犀利:“你们想啊,为什么魔神会这么喜欢人类?晒盐和熬糖,不仅废掉了盐之魔神赫乌莉亚的绝对地位,而且拉起璃月烹饪行当半壁江山……这叫不擅争斗?直接一铲子撅断了别人的命根子呐!”
“啧啧啧,啧啧啧啧啧!不一般!深不可测!”胡桃右手拇指食指张开撑在下巴底下故作深沉道:“这是位不知不觉坑死对手的狠人!”
“狠人”弱弱喵了一声试图拯救自己的形象:“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她自己想吃糖想吃盐但又没钱买……”
“不可能!”船夫与胡堂主异口同声:“绝对不可能!”
“哪有把日子过得那么惨的魔神?苏姑娘你看看这个客卿,天天出门身上不带钱,照你那么想,难道岩王帝君也这样吗?”
胡桃双手叉腰挺胸抬头,苏陷入久久沉默,她难得遇上这种自己完全答不上来的问题。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也许他真的是?
明明只是在安静看热闹,莫名其妙糟了鱼池之殃,客卿先生接话接得无比流畅:“麻烦堂主回头把我的薪水打到苏账户上,谢谢。”
工资上交,何尝不是养家的一种方式?
出于方便考虑,当然也是为了转移话题,苏立刻大点其头:“是啊是啊,我在北国银行有账户。”
这次说不出话的人换成了胡堂主:“……”
出息呢?你就惯着他吧!
第178章
须弥
千壑沙地
巨人峡谷
“卡维设计师,有人从璃月给你写信,还寄了不少东西给你!”
伊迪娅是位好雇主,工地上很多事都多亏了有她才能正常运转。她为人慷慨乐于助人,摩拉给得痛快不说人也实诚,虽然在沟通上存在一定小小阻碍,但卡维觉得这不是问题。
只是语言和理解不在一条线上,并不意味着事情说不通。
他还在计算那些轨道车的安全系数,听说有人寄东西来多多少少有些疑惑。
“璃月?谁啊?”
宕机了一分多钟后卡维突然意识到苏就在璃月。
卖房子的事儿让妹妹气了很久,如果不是身上背着债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他早撂挑子跑去蒙德找她了。
不,不该去蒙德,她现在在璃月。
好心的雇主小姐提着一只大袋子走过来,梅赫拉克飞过去迎接她。
直到怀里被塞了个沉甸甸的包裹,卡维才确认苏终于软化态度亲自给他写信寄东西而不是中途经由艾尔海森或是提纳里转交。
“嘿嘿,谢谢您伊迪娅小姐,”卡维抱着包裹笑得傻乎乎的,伊迪娅弯起眼睛:“给你放半天假!”
“那可真是太好了,您放心,我不会让工期出现问题的!”他美滋滋的弯弯腰,把怀里的包裹往上提了提,高高兴兴回房间拆信。
哼哼哼哼哼,让我看看我可爱的妹妹都写了什么呀~
金发青年把包裹放在床上,顾不上找剪刀,就着包裹的缝线处挑开条缝,用力一扯包裹皮就裂了个大口子。
包裹里面装着来自璃月的特色蜜饯、清凉解暑的药茶,一盒四小块带有花纹的精美点心,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满满当当撒了一床。
他七手八脚找到信,打开信封取出信纸,读了两行就开始擦眼睛。
苏在信里仔细写了她离开须弥前往蒙德发生的一切,包括在蒙德遇到意外,去璃月求医,以及想要留在璃月的打算。
父亲去世后过了几年母亲就远嫁到枫丹再也不回须弥,现在妹妹也不想回到须弥了。卡维尊重她们的选择,并为她们找到人生目标而感到满心欢喜。
“真好,苏在璃月得到重视,理想和抱负得以实现,真好呢。”
他翻开第一页信纸,第二页读到一半青年猛然抬起头,过了一会儿他翻回去看看第一页,又翻到第二页顺着往下读。
妹妹说已经不再生他的气了,感谢大慈树王和小吉祥草王的庇护。但是妹妹说她在璃月遇到了喜欢的人……好奇怪啊,什么人的名字会是“喜欢的人”?这么奇葩,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璃月人的名字不是三字二字么!四个字,稻妻人?
卡维就像突然智障了似的胡思乱想,一边想又一边强迫自己继续往下读。
璃月在无郁稠林东北方向搞了个大型水利工程?哦哦哦哦!大手笔,有点兴趣。
这项水利工程的下一阶段还要利用储水冲击河道加深河底?一举多得!天才般的想法!
河道加深后要在河岸两边筑土砌堤?合情合理。
等等……卡维眯起眼睛,反复阅读苏在信中描述的整体重建计划——她这是打算把魔神大战时沉入水底的一块陆地强行打捞出来。事实上捞出来还只是第一步,后续的建设至少足够支撑璃月百年兴旺!
搞基建实在是个花钱的事儿,可账不能只看出的不看进的。国家花了钱,钱去哪儿了?承接项目的商人赚钱,参与项目的工人赚钱,中间各个环节所有经手的人,甚至住在附近的零散居民都能以各种形式吃到红利。然后商人和小商贩们交了税,用赚到的钱继续投资继续流转,工人赚到钱老有所养幼有所依,社会就会变得稳定。稳定的社会环境又能反哺促进商业的繁荣,商人们有了胆气就敢走得更远,璃月生产出来的东西才能找到更广阔的市场——生产原材料的人,制作商品的人,大家都能在这件事里得到好处。
看上去钱好像从库房中流出去消失不见了,实际上它变成了维系国家繁荣的血液不断流通轮转。
苏在信中给哥哥挖了个大坑还画了个大饼,不管是出于对妹妹的关心还是对荻花洲重建计划的好奇,明年夏天等他现在手里的工程完工后他都会亲自往璃月走一趟。
只要卡维进了璃月国境,苏就敢把他扣下——想跑?没门儿!
短暂假期的后半段时间里卡维一直在两种心情中辗转反侧。
有人打妹妹的主意,璃月搞了项不下于赤王陵的奇观,说不来哪个消息让他更坐不住。
金发青年在差点把卧室地面走出两道沟之后终于搬来凳子坐下,抽纸提笔写了封情真意切的信请求苏一定要在终身大事上认真思考反复权衡,不要轻易把后半生寄托在离家那样遥远的地方。
“还以为艾尔海森那家伙对苏有想法能采取些行动呢,没用的家伙!”比起远在天边面目模糊的陌生男人,学弟固然同样面目可憎到底还能打上门给妹妹撑腰。苏将来要是真的嫁去璃月,这样天高水长万一被欺负了他这个做哥哥的都不一定能得到消息。
妹妹在蒙德遇险的事他就是事后才知道的!这怎么能行?
他再一次痛恨起自己,如果当初营造卡萨扎莱宫时能更小心谨慎些,如果在后面借钱垫付工程款时多长几个心眼……如果当初能不那么热血上头不管不顾,他也不会欠下那样一笔巨款。
讨债人的手段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须弥又不是什么法令完备的地方,违法甚至犯罪的代价低到让人不敢置信!对于学者而言最严重的处罚不过流放,像那些神出鬼没的佣兵更是抓都不一定能抓住。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卡维当然无所谓,反正他一个能赚钱的大男人不怕别人怎样。可他还有妹妹啊!妹妹温柔又善良,她是须弥城里远近有名的漂亮姑娘,天知道讨债人会不会趁机对她做什么?
名誉、房产、理想,这些在见识过几次讨债人的手段后都变得不重要了,卡维只想把妹妹推出旋涡。
这也是他果断卖掉母亲留下的房子还债的主要原因——房子财产终究只是身外之物,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不是有个常驻须弥的哥哥能随时抓来处死,就苏那篇堪称“倒反天罡”的论文她很可能都无法活着穿过须弥边境线,更不用提在蒙德经营点心店去璃月兼职修文物。
卡维知道苏在沙漠佣兵以及一部分须弥学者中的号召力,可正因为如此,阿扎尔才更不会放过她。他留在须弥苦苦偿还债务,越是狼狈不堪苏才越能拥有相对的自由。要知道可不是所有的风纪官都像赛诺那样公正,大贤者完全可以授意想要往上爬的人趁政敌流亡海外大肆罗织罪名,尤其苏是个女孩子,栽赃女孩子的成本几乎是零!
退上一万步讲,只消阿扎尔公开指责苏亵渎大慈树王,卡维都不知道能有多少原教旨主义者埋伏在路上等着要把他妹妹大卸八块。
好在那家伙既坏且蠢,恶事没胆子做到底,恶名也一点都不想承担,关于那篇论文更是一丝口风都不敢露,生怕启迪更多人。看着苏的哥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得疲于奔命就能让阿扎尔心满意足,他还以为卡维和苏会互相指责憎恨呢。
但凡他有一点枭雄之姿狠下心来个物理毁灭,苏现在坟头的草怕是都已经有好几米高了。
卡维不认为苏写的论文有问题,他也不觉得妹妹不该发表那篇论文,她有证据能够支撑论点,逻辑清晰内容丰满,妙论派那些缺胳膊少腿连房梁都能画歪的毕业设计好意思见人,他妹妹写的论文怎么就不行?
信写到一半,金发青年手中的水笔慢慢停下。
他没法子闭上眼睛在须弥与璃月之间强行比较,须弥几乎各方面都在向下,璃月几乎各方面都在向上,苏留在璃月前途肯定比留在须弥要强,而且强得多。
卡维把写了一半的信纸揉成一团扔掉,摊平下一张干净的纸重新从头写。
——年轻女孩当然要以事业为重,璃月是个发展事业的好地方,哥哥一百万个支持。但是璃月的男人哥哥不了解,希望妹妹能慎重考虑。
嗯,这样写看上去就好多了,显得不那么说教。他花掉剩下的时间写满了十二页信纸,珍而重之的将信交给伊迪娅小姐代为寄出。
信封上有苏留下的地址,璃月港天衡山社区,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
“你还有妹妹?你妹妹也是建筑设计师吗?”伊迪娅小姐好奇的瞪大眼睛,“你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来沙漠呀?”
卡维:“……”你看我是能做妹妹主的那种人吗?
“我当然有妹妹,我妹妹苏是教令院生论派的见习陀娑多,与提纳里一样并称为阿弥利多天才!”
虽然自己很反感被人喊做“天才”,但是卡维一点也不反感“天才”这词儿用在苏身上。妹妹就是很聪明嘛,聪明还不能说了?
“哦哦,原来如此,生论派的学者啊,那我这里的工作确实不太适合她。”一个小时以后,被卡维念得蚊香圈圈眼的伊迪娅庆幸没有雇佣他的妹妹。
太可怕了!这家伙活活念了整整一小时妹妹经!
第179章
“苏——”
逐月节之后,荻花州重建计划正式启动。当然了这个正式是指终于正式派人入住轻策庄。
第一批工人的工作很简单,清理施工区域内的荒草杂树,整出一片宽敞的平地方便堆放物资,还要赶在一个月内盖好“工棚”,也就是简易宿舍,食堂,厕所。
这样大的工程用工量上万一点也不奇怪,虽然工人会随着项目进行有序进出,但是这么多人的日常起居不提前考虑到肯定要出乱子。
作为项目发起人,也是事实上的项目负责人,苏跟随第一批施工队出发前往轻策庄,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躲在人后。
领了护送任务的空和派蒙一起押着部分物资从后面赶上来,小精灵远远挥手,苏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她就笑:“你们也来啦?”
“是呀是呀,冒险家协会发布了好多护送物资的任务呀!”见到熟人派蒙很是高兴,空也难得开口说话,“薪水给得很合理。”
“这家伙听说工地招募了特别的一位大厨,非要过来看看。”他毫不客气的掀了向导的底,派蒙背着小手嘿嘿笑:“我好奇嘛!”
“哦……”提起那位“大厨”,别说派蒙好奇,这一路停下休息时不知多少人跑来看新鲜呢。
“马上就到轻策庄了,到时候给你们看看。”
苏卖了个关子,不管小精灵撒娇也好许诺也好,她就是不松口。越是这样派蒙越是抓心抓肝的好奇,恨不得用眼睛从一群人中猜出来哪位掌勺。
可惜所有的工人都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测,更过分的是他们一面摇头一面神秘微笑,谁看了不疑惑啊!
“怎么这样嘛……”她翻滚着飞回金发少年身后,趴在他肩膀上假做大哭,哼两声抬眼看看,再哼两声再抬眼看看,突然发现一圈人好整以暇看着自己。
派蒙:“……”这就是旅行者所说的“社死”吗?
空笑眯眯的揉揉向导脑门心给她顺毛,从背包里取出一封信交给苏:“冒险家协会的第二个任务,送信。”
这封信……有点厚啊!
随信还有一大包椰枣干葡萄干咖啡豆,全是吃的。
苏没有当场就把信拆开,直到抵达轻策庄由村长若心奶奶安排好临时住处,她才坐下抽出信纸阅读。
卡维说他在须弥沙海一切安好,工作顺利还债也很顺利,继续这种势头明年夏天之后有望能去璃月探望妹妹。
顺便他还在信里大大赞美了一番现下经手的工程,说是今后无论如何也要带苏去玩一趟。
“……沙漠里的乐园?”广袤的沙漠里藏着太多秘密,哪怕赤王自己都不敢说能了如指掌。
苏收起厚厚的信纸,对于卡维花了上万字推论希望妹妹一定要对感情慎之又慎这种话……她整整读了半小时。
这世上大概不会有人比她哥哥卡维更赤诚单纯的人了,他对家人的爱也是如此直白热烈,为了不伤她的心他只敢说自己对璃月男人不了解,其他一句不中听的话也没写。
看完信她把随信送来的干果分成几份,头一份送过去给若心奶奶。
“我们这么多人住在村子里,吵吵闹闹的给大家添麻烦了。虽说过上个把月就走,但也实在是个负担。”
她把礼物抵到老人家手里,若心奶奶推拒不过不得不收下:“你这孩子真是的,我们庄上真是巴不得能更热闹些呢,有你们来高兴都来不及,别说什么添麻烦不添麻烦的话。”
别人客气是别人素质高,自己可不能就这么随便听。第一批工人一路行来也有那么多,其实是超出轻策庄接受能力的。
苏笑着扶若心回房间坐,边走边聊:“这是我哥哥从须弥寄来的当地特产,等会儿每户我都送点,也就是个意思。今后大家常来常往的,要是有谁不守规矩啦闯祸啦什么的您可一定跟我说,我问清楚了当场就能给个交代。”
这也是隐晦向村民示意不接受私刑,万一真有不知道好歹的工人犯忌讳或是做错事,能施以惩罚的应该是总务司而不是轻策庄的村民。
若心奶奶这么大的岁数哪里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听完她就点头。
“是是,我们庄里基本都是老人在了,这工程一开,年轻人在家门口就能找到活干也就不用再往璃月港跑,保不齐谁家的孩子就会回来,多好呢?大家都希望工程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璃月不可能永远只有一个璃月港,凭什么轻策庄就不能重现生机了?
“今后这一个多月,就要请大家多多忍耐忍耐啦。”苏开了个玩笑,若心奶奶陪着她笑了一会儿,她就告辞要走:“本来应该多陪陪您,奈何我实在是懒,总想着一趟能跑完的事儿不乐意分好几天,刚才还说得往别处去送些干果,这就先走了。”
若心喜欢她这股爽利劲儿,端茶送客,一直送到大门外,等苏都走远了才转身回房。
在庄子里转了一圈,苏差不多摸清了每一户的人口与脾气,转头往回走了没多远就被还没离开的旅行者拦住去路——主要是被哭唧唧的小向导给拦住了。
“苏~等会儿咱们吃什么呀?”派蒙搓搓小手,苏看得好笑,“你是想着吃饭呀,还是好奇大厨?”
“嘿嘿,都有,都有啦!”她不好意思的扭了几下,“我真的很好奇嘛……”
“来吧,我带你去看。”苏吊足了她的胃口,低低笑了几声便把派蒙和旅行者领到才收拾出来的谷场。
“喏,大厨就在前面。”她笑得别有深意。前面明明没有人,旅行者恍然大悟,派蒙如坠五里云雾:“哈?”
“是只有少部分人才能看到的哦!”空惟妙惟肖的形容,“个子不高肚子滚圆,脾气很好。确实是非常非常特别的大师傅啊!又能干又听话。”
“什么!难道只有我和大家不一样,所以我才没看见?”
为什么啊!歧视会飞的物种吗?
派蒙一脸震惊,派蒙无法理解,派蒙着急的转圈圈。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太笨了,所以才会看不到吗!”
小精灵难过得快要碎掉了。
“嘎嘎,派蒙,笨!”她自暴自弃的模仿机械,“一定是这个原因!”
“噗!你倒是好好看看呀!这么大一片空地上都有什么?”苏拍拍派蒙的小脑袋给予提示,她转了一圈也想不出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还在难过呢。
“嘎?”
派蒙放下手飞高了些:“嗯?那边是什么?有点眼熟……”
空地上悬浮着三只一模一样的球形金属鼎,其中两只正在工作,负责做饭的人在不同感应区走来走去,看上去很好玩!
“哇!原来,原来这就是大厨的真面目,这不是留云借风真君的烹饪神机嘛!”派蒙闹清了前因后果,大感吃惊:“我一直以为是个人呢!”
“当然也有人,不过只需要处理食材就行,工作轻省了不少。”苏不再逗弄派蒙,说好了等会儿把烹饪机做好的饭菜先给她盛一碗。
小精灵兴高采烈:“太好了!我和大家一样,我可不是笨蛋!”
“好好好,你不是笨蛋,你是小仙子。”空吃吃笑——派蒙的关注点就没有别的了吗?
翌日第一批工人就开始干活了,预定的住宿区早已选好位置。头几天大家还不熟悉种种工具,拔草伐树修整地面时闹出不少笑话,过上几日就好了,最腼腆的工人也排队想要试试调整过的耕地机八号。
男人的浪漫就是独眼小宝!
苏不理解大家为什么热衷于跑进遗迹重机肚子里玩耍,那里面地方又小线路又乱,还总是自带噪音以及古怪难闻的味道。但是工人们愿意花力气干活且无需额外安排班次,这点小小的爱好就只能纵容一下了。
众仙家也跟着第一批工人抵达轻策庄,花了半个时辰唏嘘故地重游,然后苏就看到侯章和接笏接下来的几天内都在抢着玩同一台耕地机——在至冬技术基础上的进一步改造让“耕地机”的用途无限贴进它的字面意义,改造它的闲云单手托起眼镜架等着老友们给出修改意见。
“你们两个不要浪费时间,快点告诉我哪里还需要修改。”闲云只想继续优化作品,奈何侯章和接笏实在是活了几千年也没玩过这种物件,“这么短时间怎么试得出来嘛!再等会儿再等会儿。”
一鹤一鹿欢脱的轮换着驾驶遗迹重机平整土地,玩得不亦乐乎,天知道他们为何一定要猜拳解决争端,一个只出蹄子一个只出翅膀,好像也没有其他可能。
沉重的机械碾碎石块与土块,只消三五趟就将空地上的荒草清理干净。
顾不上修建工棚,大家先趁着近来无雨赶紧花了几天功夫将仓库建起来。后面陆陆续续被冒险家或者其他护送队伍送来的物资按照顺序和时间送进去安放,负责管理仓库的人自行收拾行李,工程队给他留了个独栋的小宿舍,就钉在仓库门口,既能管到安全也方便调度,除了管理员自己以外皆大欢喜。
第180章
“苏姑娘,我们发现了一颗奇怪的树,您要不要来看看?”
开工前苏就与众多工人提过如有遇到罕见动植物一定要告诉她,该移栽的移栽,该迁徙的迁徙。总不好人类修个水利工程,附近方圆百里的生物都得跟着绝种。
类似的事已经在沉玉谷发生过,当地流传着许多相关传说,有经验的艄公船夫都能讲上几段。比如说河水不再蔓延,河岸两侧的土地在日复一日的耕作中变得越来越贫瘠,鱼类无法洄游繁殖,水平面上升吞没濒危物种栖息地等等等等。
荻花洲大可以摸着沉玉谷的石头过河。
“我马上就来!”
她先应了一声,人没动,还在继续与前来交代任务的人沟通,等这边的话说完了,所有人都点头表示听懂了,苏才走向前来通知的工人:“在哪儿?我和你去看。”
“诶诶!就在前面山崖下侧的凹陷里,长出来一簇奇奇怪怪的东西。”
工人激动的搓搓手,苏姑娘说过发现珍稀物种、濒危物种、有价值的物种……只要是眼生的东西千万别弄死了,及时上报就能换到一笔额外收入。
因此大家干活儿时眼睛都比平时瞪大了三圈,生怕错过丰厚的外快。
苏跟着那人去看了眼他发现的“奇怪的树”,二话不说移栽到专门的花房里去悉心呵护着,当场就和工人结了笔账,留下对方签过字的收据,回头一并递交给月海亭。
至于说这些卡着生死线救下来的新物种,璃月港自会再另派其他生论派学者过来接手动植物的生态学研究。
现在有没有用不知道,将来总归是有用的。就好比家里腾屋子搞装修,以前存下来没派上用场的旧物件都得翻出来整整好叫心里有本账,说不定过上几天什么东西能有大用呢,也算是为筹办璃月自己的研究机构进行先期积累——有东西可研究才会有人愿意不远万里往这儿赶嘛!
别说已经阖家搬来的学者们了,谁还没有几个亲朋旧故可以写信聊天的,听说荻花洲的消息后不少之前苏拜访过但不愿搬家的学者开始蠢蠢欲动。
家不搬人可以去做研究嘛,这可都是活生生的课题!
仓库与堆场建妥后紧接着建造的就是建筑工人们的居所,这种完全以使用为主根本不需要考虑美观不美观的临时建筑随便那个正常毕业的妙论派学者都能主持,等苏那边才把收拢上去的陌生植物鉴定收录完,这头的四层联排宿舍就已经能住人了。月海亭派遣的第二批工人正在路上,这次跟着一块来的有厨子有医士,当然还有往生堂的客卿先生。
“一个房间里住八个人?好吧,不能再多了,两头的台阶必须要有,万一发生意外险请方便人疏散逃生。”
不过就四层楼咯,跑快点不到半分钟就能跑出去。
几乎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月就过去了,第二批工人即将抵达,各种石料也即将进场,趁着工人们平整土地寻找“外快”的机会,苏也大概摸清楚归终沉睡的地点究竟在哪里。
尘之魔神哈艮图斯只是沉睡并未陨落,所以荻花洲才能捞起来继续用。否则的话,以她的强大陨落后溃散的怨念怕是能喂出不逊于恶螭的凶兽。
“我要去看看阿姐,如果环境安全条件合适就想办法把她唤醒。如果不行,还是让她继续沉睡等待将来。”
临出发前苏专门找到留云借风真君告知她自己的去向,没办法,除去钟离仙人中最靠谱的就她了,理水叠山真君和削月筑阳真君还在争抢着玩独眼小宝呢。
“若是归终初醒无差别攻击……”闲云既是归终好友又是她的机关术搭子,站在她本人的立场上归终能够苏醒当然是件好事。但她身后并不是只有仙人,还有千千万万手无寸铁的建筑工,哈艮图斯扬起沙尘能把一切活物统统活埋,她不能不为他们的生命着想。
苏对此早有准备:“我雇佣了旅行者一同进入神明沉睡的秘境,而且钟离最晚一个时辰后跟随第二批工人到达轻策庄,安全上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那您为什么不等帝君抵达后一同前去拜访归终呢?”万一有个意外当场就能控制住。
闲云刚说完前半句就反应过来:“是了,若是遇到困境脱身不得,帝君在外面想法子的同时还能兼顾工程。”
“没错,咱们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正是因为考虑到归终的武力值,苏才一定要等钟离赶到再采取行动,不然她抵达轻策庄的第一天就要挽袖子整活儿了。同样也是因为归终那堪称奇诡的机关术造诣,她的沉睡之地困住个把魔神一点也不奇怪。
“等过了人定之时我就和旅行者出发前往归终沉睡的地方,冒险家在解机关上的手段独树一帜,放心吧。”
她反过来安慰了闲云几句,拿定主意便不再更改。
失去归终对璃月来说实在是一大遗憾,横向比较一番后闲云同意了苏的计划:“那我就在这里预祝你们姐妹重逢了。”
只要不讲过去的故事,留云借风真君确实很擅长与人聊天。
*
“就在那里,紧挨着封印恶螭残魂的山洞,西方向的湖底,即便陷入沉睡她也在警惕敌袭。”
走过吱呀吱呀来回摇晃的吊桥,苏登高眺望隐藏在山谷与梯田间的平湖。旅行者和他的向导走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他们曾经探索过无数次最终无功而返的“普通”湖泊。
为什么啊?难道这还带认人的吗?不科学啊!
“归终你们应该不陌生吧?就是设计天衡山隘口那两座巨大床弩的魔神。尘之魔神,哈艮图斯。我们要去找的就是她的沉睡之地。我在冒险家协会发布的任务是地形勘探,要是标成探索秘境恐怕来得人太多,顾不上他们。”
想要唤醒归终就得先把恶螭的残魂解决掉。即便摩拉克斯当年用了种种手段封印到如今也有几千年过去,轻易开启封印要么恶螭残魂逃跑,要么怨气泄露污染土地和水源,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这个问题对现在的苏来说尚在能力范围内。
“咱们晚上行动是为了不要吓到附近的居民和工人,唤醒魔神总会伴随一定风险。白天人多口杂,看到听到什么都不好解释。”一百原石的代价就可以雇到旅行者这种能和雷神互殴的强者,苏觉得这保镖简直就跟白捡的一样,甚至还附带一个会指路的向导。
完事儿后不请人吃一顿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为什么要解释?直接说有个魔神醒了不行吗?”派蒙背着手疑惑不已。
苏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转身带路,换了个问题:“为什么提瓦特只有七个国家?”
“额……因为有七个魔神?”派蒙挠挠头发,苏嘴角的笑意加深:“为什么只有七个魔神?”
派蒙手足无措的看看空又看看苏:“因为有七种元素?风、岩、冰、活、水、雷、草……”
“枫丹有荒和芒,旅行者你也是在接触到七神的神像后才能操纵相应的元素力吧。你原本是什么属性?”
苏背对着二人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停下来回头打招呼:“怎么不走了?”
“啊,没有……”派蒙和空交换眼神,小向导重启话题:“这样算来,元素确实不止七种,不过元素龙王确实是只有七位。”
“元素龙王啊……”后面的话不适合在这种毫无防范的地方说,苏也就不说了。
“总之魔神苏醒这种事,最好披张皮,大家彼此脸上都还能挂得住。”
她这草木之主现在不也是个“普通”学者么,什么藤仙,什么妙法化生真君,不存在的,早就不存在了。
“好吧,你是雇主,你说了算。”派蒙摊手,空跟着摊手:“你打算披张什么样的皮?”
“地质灾害肯定不能说,会影响到荻花洲的工程。如果有声音和动静那一定是我晚上睡不着出门查看地形时遇到了不知打哪儿来的魔兽,然后被本地好心山民解救。璃月的大英雄亲眼所见,人证物证齐备,我与救命恩人结拜姐妹相称很合理吧,将救命恩人接去璃月港生活就更不奇怪了……”
没错,金发少年此行的主要任务就是提供证据当一回工具人。
“没问题,我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点点头,看向派蒙时笑眯眯道:“甜甜花酿鸡,到时候派蒙就不发出任何声音就好。”
派蒙:“啊?”
这个人是不是在寒碜我?是吧?是吧!肯定是啊!
“我要三份!”小精灵竖起三根手指头比划,空爽快的答应下来:“小意思!”
没有人!可以阻止他!获得一百原石!
“成交!”派蒙高高兴兴履行起想到的职责,她飞起来看向那泓平静的池水,忽然指着前方焦急道:“好像有人欸!愚人众?数量好多!”
“……”苏诡异的沉默片刻,迅速转向旅行者:“动手的事就交给你了,追加一百原石!”
空更加迅速的抽出无锋剑:“你想砍几个?”
派蒙:“……?”
等等!这段对话的内容是不是有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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