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挺的树木直耸入云,根根朝天插着。枝叶繁茂葱郁,彼此交织成网,竟将夜色都遮去几分。


    秋天的深夜本就寒凉,更何况此处是在这埋满尸骨的坟山之中。


    其夜色之凄寒,如针砭骨,难描难绘。


    忽地,那小径尽头竟出现一顶刻着红色梅花的精致小轿。四名轿夫拥簇着轿子,脸色潮红,步伐越来越快,一直行到一间荒废的庙前才停下。


    这庙门大敞着,只有一座斑驳的大肚卧佛处在莲花台上,嘴角上扬,侧手托腮,空洞的眼睛直面大门。


    轿夫放下轿子,点亮殷红的雕花灯笼。幽幽的烛火燃起,好似梅花似的飞舞起来。


    静默的夜色里,隐秘的视线缠绕成网密密匝匝地落在轿子上,像黑水一样咕咕噜噜地沸腾,散发着热气。


    一个圆脸的中年人忽地从坟包后钻出来,他周身绫罗绸缎,脚步稳健,像是个颇有身手的生意人。


    又有一高一矮的两个精干汉子幽灵似的从密林中飘了出来。他们夜里行路,竟然悄无声息,显然脚上的轻功已然登峰造极。


    轿夫手中的梅花灯笼一移,竟有一个宝蓝色衣服的年轻公子从庙里阔步走出来。


    只见这人面如冠玉,眉目之间隐隐有股傲气,腰悬一柄黄金吞口的长剑,姿态潇洒神逸。


    其他几人面色一变,竟隐隐露出忌惮之色。


    宝蓝色衣裳的公子却不屑看他们一眼,只温文尔雅地对梅花轿子行了一礼。


    轿中忽地传来一声娇媚的低笑,像猫抓似的挠得人心痒痒。


    透过红色梅帐,隐隐可见背后主人的身姿。


    众人心神皆是一荡,不觉想起销魂蚀骨的滋味。


    林仙儿道:“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众人得她这一句话,便是淌过千难万险,也觉得值了。


    林仙儿又敷衍着和他们寒暄几句后,问道:“你们谁先说?”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


    宝蓝色衣裳的公子抱着剑微微偏过头去,十分高傲。


    中年生意人拱手道:“诸位先请。”


    两名一高一矮的精干汉子对视一眼,矮个子脚步变幻,悄然行至梅花轿前,从怀里掏出一大叠厚厚的银票,恭敬地说道:“姑娘,咱们之前放出去的账,连本带息都已经收回来了,一共是九千八百五十万两。”


    一双白玉般的手从帘子后面伸出来。林仙儿点了点数,嘴角不禁泛起甜蜜的微笑,笑吟吟道:“你做得很好。”


    矮个子眼睛一亮,胸膛不自觉挺地更高了些,嘴巴却还很谦虚:“这放贷的法子都是姑娘教的,我们也只是听命令办事。说到底,还是姑娘厉害。”


    男人总是故作谦虚,希望听女人再多吹捧几句。


    林仙儿很明白这种心理,柔柔地道:“我只是出个主意。外面真要是闹出什么事来,还不得靠你们兄弟帮我摆平。你们辛苦了。”


    矮个子痴痴地望着帘子后身姿绰约的丽影:“只要姑娘好,我们再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林仙儿一笑,挥手让他下去。


    中年生意人上前,也送上一叠银票。


    林仙儿伸手接了:“你最近气色越发好了,越来越有大老板的模样。”


    中年生意人笑得十分和气:“咱就是个跑腿的,跟着姑娘混口汤吃。姑娘好,咱自然就过得好了。”


    林仙儿笑了一声,似乎非常开心。


    忽然,笑声戛然停住。


    中年生意人眼皮一跳,忽听得林仙儿冷声问道:“怎么只有这么一点?”


    中年生意人忙道:“今年南边闹灾闹得厉害,家家户户连吃饭都难,也就只有些勋贵人家有钱买绸缎。咱们今年生意自然差点。”


    林仙儿冷笑一声:“你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么说的。”


    中年生意人冷汗直流:“就这两年行情差。等明年开春,大家都做新衣,账面上的钱肯定能活络起来。”


    林仙儿道:“有道是‘能者居之’,你既然不行,那就换个位子吧。”


    中年生意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你就饶……嗬嗬……”


    他喉间忽地发出两声异响,瞪着圆圆的眼睛,歪倒在地。


    林仙儿把银票妥当地放好,朝高个子微微一笑道:“你的暗器功夫又精进了。”


    高个子的目光越过地上的尸体,落在轿子上,并未搭话。


    林仙儿掀开帘子一角,朝他轻轻招手。


    高个子走近,在轿子前弯腰,低头侧耳听林仙儿轻轻道:“上次交代你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高个子恭敬地答道:“怜花公子出海归隐前,不忍一身惊才绝学埋没,曾托人将《怜花宝鉴》交予李寻欢,请李寻欢代为收徒,为他留个传人。


    当时李寻欢恰好不在庄子里,怜花公子就把《怜花宝鉴》转托给了他的表妹林诗音,请她代为转交。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林诗音竟然隐瞒了这件事,一直自己收着《怜花宝鉴》。


    直到现在,李寻欢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林仙儿若有所思:“你继续盯着林诗音那边,有机会的话……”


    林仙儿抬眼,秋水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狠辣的笑意。


    高个子心领神会,犹豫道:“只是李寻欢一直守在院子外面,凭我们的武功……”


    林仙儿哈哈一笑:“放心,他明天就要和金钱帮决战,自身都难保,哪还有工夫多管闲事。”


    高个子闻言大喜。两人又低声说了好几句。


    末了,林仙儿在他耳畔柔声叮嘱了一番,才挥退了他。


    夜色深沉,眨眼间那高个子和矮个子的身影就已消失不见。


    “你和他们倒是有很多话说。”蓝衣青年抱着剑冷冷说道。


    林仙儿睨他一眼,半真半假地埋怨道:“这么久不见,你真想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同我置气?”


    听她说那些人“不相干”,蓝衣青年脸色寒霜尽去,唇角不自觉带出笑意来。


    林仙儿见他这样子,心中已有了底,娇声道:“我同那些人都是虚与委蛇,独独对你……”她忽地住了嘴,脸微微红,娇嗔着看了蓝衣青年一眼。


    蓝衣青年心口发热,装冷脸再也装不下去了,忙不迭与林仙儿赔罪。


    少年人脸皮薄,不能惹急了。


    林仙儿见好就收,顺着台阶下,漫不经心地哄了他几句,头渐渐低歪着靠在男人的胸膛上。


    蓝衣青年一颗心怦怦乱跳,脸不争气地红成了虾球。


    林仙儿眉眼含笑。


    蓝衣青年只觉唇齿拔干,不由自主地抱紧手中的纤腰……


    “啊——!”林中忽而传来一声惨叫。


    鸟儿“扑哧”惊飞四散。


    “谁?”


    蓝衣青年的剑瞬间出鞘,护着林仙儿警惕地张望四周。


    林中薄雾未散,起伏不定的浓黑山峦宛如凶恶的野兽矗立,大张着嘴巴,伺机吞掉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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