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沈屹骁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两三?行的提示。


    这是把他删了?


    可是好?端端的删他做什么?


    沈屹骁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听到话筒那边传来?等待音,他心?稍稍落下去一点,然而下一秒, 就传来?了人工语音声:您好?, 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请稍后?再拨。


    什么正在通话, 明摆着是把他电话挂断了。


    沈屹骁又打过去, 这次可好?,等待音都没有就听见:「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沈屹骁被气笑了,贴在耳边的手机往会议桌上?一扔。


    “啪”的一声,震的会议桌一圈的人瞬间都挺直了脊背看过来?。


    沈屹骁阖着眼, 手撑额头,食指几下摩挲后?, 他右手往前一挥。


    只?字未说,但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一阵七零八落的收拾声和脚步声后?,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关昇几度犹豫才从他身后?往前迈了一步。


    “沈总——”


    “出去。”


    关昇看了眼被撂出一臂远的始作俑者, 手脚放轻出了会议室。


    门无声闭合。


    沈屹骁一个深呼吸后?,又将手机给拿到了手里。


    虽然内心?燥郁依旧,但打给孟医生?的电话里, 沈屹骁依旧不减礼貌。


    “孟医生?,昨晚您从夜浓那走的时候,她情绪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孟医生?几乎不用回想就很确定:“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 我就随口问问,那您先忙。”


    这通电话后?, 沈屹骁又打给关昇:“把昨天?接送孟医生?的司机电话给我。”


    沈屹骁心?情不好?时,关昇习惯在他的话里咬文嚼字。


    他不确定地问:“是发给您,还是?”


    结果还是撞了枪.口。


    “你说呢?”


    关昇:“我这就发您。”


    一个普普通通的司机,压根就没想到会接到董事的电话。


    但是这个司机反应极快,哪怕对方都没报自己?名?字,但是光听见「中药」二字就迅速反应了过来?。


    “回沈总,我昨晚没有见到夜女士,中药是楼下管家帮我送上?去的。”


    沈屹骁虽有脾气,但不乱发,“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沈屹骁又拨给了关昇:“问问昨晚六栋管家是谁。”


    关昇的办事效率一向都很高,更何况是当下这种时候。


    不过两通电话,号码就发到了沈屹骁手机上?。


    电话接通,沈屹骁报了自己?的名?字:“昨晚你送中药到12层,对方情绪有没有什么异常?”


    接电话的是程麦:“回沈总,昨晚夜女士的情绪看起来?挺好?的,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没异常没异常,都说没异常。


    可若真没异常,那为什么删他微信,不接他电话?


    “关秘书。”


    关昇忙推门进来?:“沈总。”


    沈屹骁朝他招了招手:“把你手机给我。”


    关昇忙将自己?手机递过去,然后?就见沈屹骁按下一串号码,关昇目光小?心?翼翼地观察在他脸上?,接着听见他一声“喂。”


    下一秒,只?见他眉峰一压,紧接着,被他贴在耳边的手机也难逃厄运,直直撂出一臂多远。


    关昇懂了,沈总这是被人挂了电话。


    就是不知道是谁,这么有魄力。


    “下午什么安排?”


    关昇忙应道:“两点,源生?科技的方总和廖总过来?,随同我们?的车一起去他们?新建的研发工厂,预计五点结束。另外,中冶的合作洽谈安排在晚上?六点的饭局上?,结束后?,九点飞机飞怀市。”


    今天?是肯定回不去了,沈屹骁又问:“明天?呢?”


    关昇:“明天?上?午九点要参加怀市开发区一个剪彩仪式,下午分公司有一个汇报会议。”


    关昇知道他是想尽早回京,便说:“明天?下午的会议也可以压缩到上?午。”


    沈屹骁点了点头:“那你跟他们?打声招呼。”


    阴了一上?午的天?,过了中午又开始落雨,飘飘落落,下得缠绵,没半点冬雨的样子。


    临近下班,阮瑜从外面回来?。


    夜浓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阮瑜见她托腮看着电脑,便知她在出神。


    其实?中午吃饭的时候,阮瑜就瞧出她情绪有些不对劲,但饭后?她有事出门,便没来?及过问她。


    阮瑜敲了敲门:“都下班了还不走?”


    夜浓条件反射地看向屏幕右下角,再抬头,她嘴角挤出笑:“还有十分钟呢。”


    “降温了,晚上?陪我去买几身衣服呗?”


    夜浓也没打算下班就直接回家,便答应了。


    下了雨的傍晚,交通比平时要拥堵许多。


    两人各开一辆车,一前一后?,龟速般地往前挪。


    终于?进了地下车库,从温暖的车厢一出来?,夜浓就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今天?降温还穿裙子,你这是想感冒请病假啊?”阮瑜笑开玩笑。


    夜浓低头看了眼:“早上?想穿牛仔裤的,但是穿到身上?感觉还没这条毛呢裙暖和。”


    “其实?这边的冬天?也还好?,哪里都有暖气,只?要不在外面逗留还真感觉不到冷。”


    夜浓挽着她胳膊,一阵沉默后?,突然说:“我有点想回香港了。”


    工作上?若是遇到问题,只?会让她越挫越勇。


    所以阮瑜几乎可以肯定,她是被感情纠缠住了。


    “那天?晚上?你开的跑车是沈总的吧?”


    夜浓扭头看她。


    阮瑜笑了声:“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夜浓没说话。


    “我当时没反应过来?,昨天?晚上?临睡前,突然想起老?瞿之前跟我说过,沈屹骁有两辆跑车的车牌都是0606。”


    夜浓皱了皱眉:“瞿总跟你说这个干嘛?”


    “因为老?瞿生?日也是六月六啊。”


    夜浓先是一愣,继而失笑:“这么巧。”


    话就这么被阮瑜套着了。


    “连人家沈总的生?日都知道,看来?你俩的关系真是不浅啊。”


    见她不说话,阮瑜便也跟着她沉默了会儿。


    工作日的商场,人不多。


    两人从电梯里出来?后?,谁都没有去注意品牌店里换季上?新的各种衣服。


    夜浓低着头,阮瑜偶尔扭头看她一眼。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一阵沉默后?,阮瑜终究还是开了口。


    夜浓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提不起兴致的脸上?,嘴角有淡淡苦涩的笑痕:“猜到什么?”


    “猜到他就是你以前谈过的那个,又帅又有钱的男朋友。”


    夜浓这才微微抬起脸,不过不是看她,而是看着前面空无一人的走廊。


    “都过去了。”她语气淡的像水,像被四面墙框住的,一丝风都吹不到的平静水面。


    “早就过去了。”这一句重复,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强调给阮瑜听。


    “如果真的过去,那你今天?失落成这样,是为的什么?”


    说完,阮瑜明显感觉到她往前走着的脚步卡顿了一下。


    但也只?是短瞬就回归正常。


    阮瑜见她不说话,全当她默认:“我也是后?知后?觉,其实?那次在他家做客,我就应该反应过来?的。”


    夜浓接人待物一向有分寸,对同事客气,对有钱的老?板,她更是能不多说话就尽量保持沉默,可那次呢,和那个沈总可谓是争锋对麦芒,一点都不甘落于?下风。若不是知道她的为人,说她强出头惹人注意都不为过。


    走廊是U型,走到了尽头,两人自然而然地拐了个弯往回走。


    阮瑜扭头看了看她,略有无奈:“你啊,什么都放在心?里,你知不知道,有些事埋在心?里久了会烂、会臭的。”


    夜浓突然笑了声:“烂了臭了之后?呢,会变成养料吗?”


    “你想得美。”说到这儿,阮瑜提起另一件事:“汪雨苼,就上?次一块打高尔夫的那个,还记得吧?”


    夜浓点头“嗯”了声:“他怎么了?”


    “我听老?瞿说,他最?近背得很,接连黄了两个项目。”


    夜浓只?眼眸微转就听出她意思?:“你是说跟沈屹骁有关?”


    阮瑜耸了耸肩:“我哪知道,是老?瞿说的,说黄的那两个项目,都是和东沈关系挺不错的。”


    夜浓倒不这么觉得:“沈屹骁又不是三?岁小?孩,关系再不错,也不会因为我那点小?事浪费人情。”


    “别把自己?看得这么轻,也别小?看男人的报复心?,”阮瑜意味深长地看向她:“就上?次去他家吃饭那天?,他就点名?不让汪雨苼同去,而且当时他还多问了一句,问你去不去。”


    “问我?”


    “不然你觉得老?瞿为什么非得拉上?你?”


    夜浓一时语怔。


    “当时我只?是觉得奇怪,现在代入你们?的关系再回想当晚”阮瑜失笑:“他当时看你的表情,还真是无奈至极。”


    阮瑜已经被自己?的话说得好?奇心?四起:“你跟他谈恋爱那会儿,也这么不给他好?脸色吗?”


    夜浓点了点头:“我以前的小?脾气很多,很情绪化。”


    现在想想,真不知当时的他是怎么忍得了的。


    大约是觉得不过谈着玩玩,忍一时,不会忍一世。


    “有时候也觉得奇怪,我那些小?脾气好?像在他面前尤为明显。”


    作为局外人,阮瑜一语挑破:“你那是恃宠而骄,这女人啊,脾气都是被宠出来?的,越是对亲近的人,越是不会敛着情绪。”


    的确,那时的她,对自己?不相?干的人,还真是连脾气都懒得有。


    循循善诱到这里,阮瑜把问题回到她今天?的情绪上?。


    “虽然你不愿说跟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要及时消化清理掉,有误会就说开——”


    “没有误会。”夜浓打断她:“五年前就已经结束的关系,五年后?也没有必要开始。”


    阴湿的天?,让人难有好?心?情。


    天?气不好?也就算了,偏偏自己?还接了个心?惊胆战的任务。


    虽说齐冀非常、极度不情愿,但迫于?他哥齐祯的经济封锁,齐冀只?能硬着头皮妥协。


    因为第一次见到那女人是在梦蝶山的物业中心?。


    所以齐冀便直捣老?巢。


    他求爹爹告奶奶,把他皓丰地产齐二公子的名?号都搬出来?了,物业经理这才答应给他透露风声,结果打听沈屹骁的行,听他说要调取球场的会员消费记录,经理顿时摇头又摆手。


    没辙,齐冀只?能给关昇打电话,结果两句话没问,关昇就借口说忙把他打发了。


    打听不到那女的,齐冀就只?能从沈屹骁那里下手,去了东沈集团的一楼前台,凭着自己?那张帅脸,‘谄媚’了半天?,最?后?打听到一句:我们?沈总怎么可能会带异性来?公司啊,齐少可真会说笑。


    也不知道是真没带,还是这些小?姑娘小?嘴严实?。


    眼看快六点,齐冀又赶紧去了铂悦府,谁知在车库里守株待兔到九点,还是不见平日接送沈屹骁的那辆车回来?。


    但是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平时停在老?地方的两辆跑车和一辆越野车都不见了。


    难道他最?近不住这,所以把车也都挪走了?


    想到这,齐冀立马坐电梯去了一楼大厅。


    巧了,是以前他一过来?就爱朝他笑的小?管家。


    齐冀掏出备在身上?的两块巧克力:“昨天?我哥回来?了吗?”


    小?管家叫莫羽,文文静静、可可爱爱,接过他手里的巧克力后?,点了点头:“回来?了。”


    齐冀歪头看她:“那前天?大前天?呢?”


    莫羽还是点头:“沈总每天?都有回来?。”


    每天?都回来?,那车库里的车呢?


    齐冀又问:“那你有没有看见他带过女人回来??”


    莫羽生?了双漂亮的杏眼,一惊讶,更圆了,“怎么会!”


    这反应有点大啊!


    齐冀盯着她看,若不是以前就知道她害羞,还真以为她垂下脸不敢看他是因为心?虚呢。


    不过齐冀还不至于?一点思?路都没有:“那你平时看见他都是白天?还是晚上??”


    沈屹骁早晚都是司机给送到地下车库,也就是早上?会去会所锻炼才会经过一楼大厅。


    莫羽唔了一声:“大部分都是早上?,晚上?的话只?偶尔。”


    心?头的那点疑惑就这么打消了,齐冀又去了电梯口,但是摁了半天?门铃依旧没人。


    这么晚没回来?,不知是在忙公事还是和那个女人鬼混。


    两个哥都在逍遥快活,就他在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乌糟事。


    想想就来 ?气,气着气着就把他的那点激情气没了。


    哪还有什么心?劲再继续等下去,齐冀索性找了家最?近的酒店住了一晚。


    知道沈屹骁平时早上?都是六点去会所,第二天?早上?五点半,齐冀就蹲在了会所斜对面的一排绿篱后?。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没蹲到沈屹骁,竟然让他蹲到了意外中的惊喜。


    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齐冀目光紧锁住那张侧脸。


    没认错,他绝对没认错,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他认错才怪了呢!


    亏他昨天?还去梦蝶山问了半天?,原来?躲这里来?了。


    隔着五六米远,齐冀尾随其后?,直到见人走进一楼大厅。


    齐冀看向门口的水景墙,六栋。


    竟然住六栋,都和他哥住一个小?区了,怎么不住十二栋去呀。


    就在他嘴角勾出沾沾自喜的弧度时,他表情又突然一僵。


    之前沈屹骁送他的那套房子不就是六栋的吗,后?来?又莫名?其妙的用三?栋的跟他换


    想到这,齐冀恍然大悟,难怪把房子要回去呢,原来?是想金屋藏娇。


    然而刚展开的双眉又被他再次拧到了一块。


    为什么怕他知道,交女朋友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大脑快速运转了几下后?,齐冀倒吸一口气。


    难道真被他哥齐祯猜中的那样,是那种女人?


    齐冀一边天?塌了表情一边跑去12栋将他的车开到了六栋车库。


    八点零三?分,齐冀在车库里守株待兔地等了半个小?时,终于?逮着了人。


    他点开相?机,将镜头拉近,对着人脸拍了数张后?,发动车子,紧随其后?。


    一路跟到榕港大厦车库,齐冀戴上?口罩,下车。


    但是很不幸,电梯口需要通行卡,齐冀被挡在了外面。


    之后?他又去了一层看了楼层索引图,都是表面看着很正规的公司,不像那种经营场所。不过现在扫.黄扫得那么严,那种地方自然会做得隐蔽。


    但是拍到了人脸以及车牌,然后?呢?


    齐冀有点拿不定主意了,几经犹豫不决后?,他给齐祯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就言之凿凿:“哥,那女的不是我哥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齐祯问。


    齐冀就把他捋出来?的思?路说了,齐祯听后?,沉默了一阵:“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不然我把她照片发给你看看,是真漂亮,身材也好?,别说我哥,就是你——”


    “你够了!”齐祯不耐烦地打断他:“不漂亮,你那位哥哥能被迷成这样,还把人带回家?”


    齐冀叹气:“所以现在怎么办,要说我哥不知道她是干这行的,咱还能拉回来?,他是明知故犯,而且我听说,这种女人最?会迷惑男人了,会让男人上?瘾的那种,你说我哥是不是上?瘾了?”


    “我哪知道!”齐祯声音透着浓浓的烦躁。


    默了会儿,齐冀突然心?生?一记:“如果我哥不计较她的过去,那他总该计较她的现在吧。”


    “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我哥在感情上?占有欲很强吗,我在想,干她这行的,肯定不止我哥一个男人,但我哥既然养着她,那必定会跟她约法三?章,如果被我拍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说我哥会是什么反应?”


    这家伙的鬼点子终于?派上?了点用场。


    齐祯笑了声:“你要能把你这些小?聪明用到工作上?,也不至于?三?个月一个房子都卖不出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齐冀调子一抬:“你就说我这主意怎么样吧?”


    齐祯不想夸他,但给了他甜头:“你要真能把他俩拆散了,我就把你从销售部调回来?。”


    齐冀就差给他行礼了:“保证完成任务!”


    *


    昨晚夜浓睡眠质量很不好?,频频做梦,梦里全是过去和他的点滴,最?后?一次惊醒是分手那晚。


    她从阳台往下看,看见他背对着墙蹲着,指间燃着烟,明明暗暗里,却不见他吸上?一口。


    夜浓当然看得出他的失魂落魄,只?是想不通,既然没付真心?,又何必惺惺作态。


    最?后?一次醒来?后?,夜浓就没再继续睡,五点多一点就去了会所,跑了六公里,跑到她衣服湿透,双腿乏力,最?后?点了一杯什么都没加的黑咖,喝到苦涩灌满五脏六腑。


    从昨天?中午开始,沈屹骁的电话就没怎么间断后?,一开始是用他自己?的手机号打,她挂断,他就换别的手机号再打,几次接通后?,夜浓索性拒接一切的陌生?号码。


    但是他们?住在同一层,总要碰面。


    所以一到公司,夜浓就交代曲姚,让她帮忙另租一套公寓,另外,她又把自己?的身份证给她,让曲姚去重新办一张手机卡。


    从他出差那天?起,天?就一直阴雨不断,直到今天?,头顶上?空都还笼罩着一层灰蒙。


    到了晚上?下班的点,天?又落了雨,层云翻卷,雨势渐大。


    夜浓端着一杯热茶站在落地窗前。


    突然想起方铭寒那天?提到的环鼎大厦。


    那个地方,夜浓一共去过三?次。


    一次是初春。


    一次是烈夏。


    一次是初秋。


    唯独没有在冬天?的时候去过。


    因为他说冬天?萧条,除了霓虹,并不美。


    但如果有雨呢,会不会另有一番明漪暗影的美意。


    像是感应到她的向往,雨势从噼里啪啦变成了淅淅沥沥。


    环鼎大厦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夜浓寻了好?几圈才在一公里外的停车场里找到位置。


    偏偏她没带伞,然而这在雨天?从来?都不是一个难题,花了二十块钱在路边一个小?商贩那里买了一把透明雨伞。


    遮在头顶的伞布往后?倾斜,九十九层高的环鼎大厦被雨雾笼罩出朦胧,映在人眼底,有一种海市蜃楼的美。


    那一刻,夜浓真的很想将此时的一幕拍下来?发给他看,跟他说:谁说冬天?的环鼎大厦只?有霓虹。


    还有雨。


    还有


    没有他的这五年,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但是没有她的这五年,沈屹骁过得一点都不好?。


    那段自我厌弃,甚至自我放逐的记忆随着再见到她,而逐渐淡去,却又因为她的决然断联,让一切好?似卷土重来?。


    下了飞机,沈屹骁就直奔铂悦府,摁门铃没有回应,他索性用密码进了夜浓的房子里。


    黑漆漆的客厅乍亮,明知她不在家,可沈屹骁还是找了卧室、卫生?间、甚至阳台。


    寻不到她人。


    沈屹骁就只?能求助于?电话。


    明知她不会接,可他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掏出手机,只?是还没来?及拨通她的号码,就被另一通电话打断。


    沈屹骁一丝犹豫都没有地挂断,拨了那通这两天?拨了无数次的号码,然而话筒那边依旧是没有一声等待音的忙音。


    从昨天?下午开始,他的号码就被夜浓烈入了黑名?单。


    沈屹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贴在耳边的手机拿下来?时,齐冀的电话又打来?了。


    飞机上?的期待与侥幸都在此时此刻消失殆尽。


    “什么事?”他声音只?剩恹恹的无力感。


    然而齐冀却丝毫没觉察到他的异常,他压低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兴奋:“哥,你知道我看见谁了?”


    沈屹骁丝毫提不起兴趣,敷衍问了声:“谁?”


    “你女朋友!”


    沈屹骁眉心?倏地一拧:“我女朋友?”


    “对,我在环鼎大厦看见她了。”


    没有问那个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沈屹骁就夺门出去:“顶层吗?”


    “对,你赶紧来?,”齐冀躲在角落,看着露台上?的一男一女:“她正和——”


    不等他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耳边的手机拿下来?,齐冀看着手机屏幕,表情仅仅茫然了一秒就转瞬即逝。


    他重新看向露台上?挨着站的一男一女,鼻腔哼出忿忿的一声:“等着被我哥甩吧!”


    第32章


    被雨雾粉饰的夜, 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朦胧又?虚幻。


    美得让人?心惊,美得让人?意外?。


    但最让人?意外?的是在?这里遇到方铭寒。


    “好巧。”


    夜浓压下眼里的意外?, 朝他笑了笑:“方总怎么来?了。”


    露台上厚重的伞布被风吹出?刮耳的“噗噗”声。


    像是好让她听清自己的声音, 方铭寒走近她身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总觉得会在?这里遇见你。”


    是啊,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上演着各种?巧合,有天意,也有人?为。


    不给任何人?辨出?她此时真?实情绪的机会,夜浓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淡淡笑痕:“我也只是刚好经过这里, 若不是这场雨,还真?不会上来?。”


    “所以说冥冥之中, 我们之间?还是有些羁绊的。”


    可是真?的让她心生羁绊的人?并不是他。


    夜浓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迫切的, 想和任何一位异性划清距离。


    哪怕面前这个男人?,她并不想得罪。


    “方总说笑了, 钦慕你的人?很多,而我,实在?不足挂齿。”


    方铭寒垂眸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这。”


    以前, 夜浓无论用什么样?的借口和理由拒绝他,他总是不经意地岔开话题,像现在?这样?,说这种?话, 倒是第一次。


    夜浓看向他的眼神里,有几分难掩的意外?, 但更多的是不确定,因为他的话让人?听了总觉得还有下文。


    果?然,只一个短暂停顿就听他说——


    “但我还是希望你给我一点时间?。”


    给他时间?做什么,忘记她吗?


    夜浓从来?都不觉得他在?自己身上倾注了多么难以自拔的感情。


    因为在?她的感受里,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忍着一个星期,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不去主动联系的。


    她不是不喜欢被纠缠,是不喜欢被不喜欢的人?纠缠。


    “方总以前也爱过人?吧?”


    方铭寒把话说得几分委婉:“活到这把岁数,如?果?没有爱过,岂不是很可怜?”


    风在?耳边呼啸,像嘶吼的野兽。


    攥在?大衣口袋里的手冰凉,夜浓看着迷雾般莫测的远方。


    “为什么我觉得是幸运呢,哪怕爱上一个普通的人?,也是走运。”


    她嘴角仅剩的一点笑也淡下去了:“可我怎么就这么不幸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起点太高,一般的男人?已经很难再入你的眼?”


    他倒是很会剖析她的话。


    夜浓扭头看他。


    似乎是觉得自己年长于她,方铭寒忍不住在?话里带出?几分说教:“其?实感情和饮食没有什么区别,婴幼儿时,一勺白粥都会被咂出?满汉全席的声响,可当你真?的尝到了满汉全席,还会去回味那勺白粥吗?而你之所有觉得那勺白粥珍贵,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尝过的美味太少了呢?”、


    什么白粥,什么满汉全席,不过是她抵挡他的借口,真?真?假假,美味与否,她又?何必与他较真?。


    不想听这些大道理,夜浓索性更直白一点:“但是方总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对物质没什么追求,我很享受自给自足的快乐,而这份满足和自由,都是旁人?给不了我的。”


    这话算不上婉转,对方铭寒这种?骨子里就高高在?上的人?更是毫不留情,可她太想要一个清净,不被任何人?左右情绪的清净。


    只是没想到,方铭寒听罢却是不经意地笑笑,甚至还抬手在?她后脑勺轻轻揉了揉。


    “这次过来?,的确是公事,所以你不要多想。”


    他这种?人?,想让自己体面,就必然会给对方情面。


    然而这对夜浓来?说,却是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她本就不轻松的心,又?沉了几分。


    接着,她听见他说:“要不要送我去机场,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若是答应,只会显得刚刚那席话又?成多余。


    夜浓刚想拒绝,又?被他截住话。


    “怎么说我也是你们莱欧重点维系的客户之一,这点要求,夜总监应该不会拒绝吧?”


    能拿客户的身份压人?,夜浓就知道他心里有了忍着没发的无名火。


    也是好事,说明他这次是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了。


    “不过我车停得远,方总介意吗?”


    “怎好让你开车送我。”说完,方铭寒掏出?手机。


    眼看两人?在?露台转身,齐冀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要被那个男人?带走了吗?


    可他哥还没来?呢!


    齐冀忙掏出?手机。


    他今天穿的外?套,胸口刚好有个外口袋,手机往里一放,刚好露出?摄像头。


    隔着一米多远的距离,齐冀跟在?两人?身后,眼看两人?走进电梯再转过身来?,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齐冀,瞥过去一眼。


    真?漂亮,漂亮到让人?心惊。


    难怪那次在?梦蝶山,他哥为了她争风吃醋呢。


    但是再细想,何止是吃醋,那一系列的行为举止,根本就是宣誓主权。


    真?要是个正经女人也就算了,就这样?的,再喜欢也是水月镜花。


    所以说,漂亮的女人?都有毒。


    这个有毒,那个前女友更是剧毒。


    想到这,齐冀不禁为他哥的坎坷情路叹气?。


    是谁说的,上天都是公平的,给你开一扇门,也会给你关一扇窗。


    齐冀掏出?手机,关掉视频后,他给沈屹骁发了条短信:「哥,你到哪了?」


    电梯都停落一层了,还不见沈屹骁回他短信。


    齐冀也不敢打电话催,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但是不管怎么样?,今晚他就是什么也不干,也得给他哥站好最后一班岗。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黑夜和雨水,让寒冷加剧。


    走出?旋转玻璃门,夜浓忽感肩膀一沉。


    是方铭寒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不用了方总——”


    方铭寒压住她手,止住了她要掀掉外?套的动作,“披着吧,别冻着。”


    他看她时,眼神不似以前那般柔情,不过匆匆一眼,视线就从她脸上偏开,给人?一种?不过绅士,无需多想的风度。


    在?露台上站的那一会儿,夜浓不仅手脚冰凉,全身也被冷风穿透,她贪这一时的温暖,说了声谢谢。


    十多级的台阶下,一身黑色西装的沈屹骁,仿佛和这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车停得远,他淋着雨跑来?的,西装外?套没有扣,领带也被他拧松,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更是被风吹得凌乱。


    可那又?怎样?,为她风尘仆仆,看到的却是这样?的画面。


    他看着举止亲昵的两人?,笼着薄薄一层雨雾的眼,像深海,藏着不为人?知的汹涌。


    但是他没有踩上台阶,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她穿着那个男人?的外?套,双手攥着衣领,拢紧,感受着不属于她自己,也不属于他沈屹骁的温度。


    乖巧听话、莞尔一笑,眉眼垂下时,含一缕娇羞。


    鲜少给他的,总是随随便便就给了别的男人?。


    落在?眼睑下的暗影似有若无地轻颤了几下,攥紧在?身侧的两只手也慢慢松开。


    原来?这就是她删他微信,拉黑他手机号的原因。


    沈屹骁嘴角提一味「懂了」的自嘲,笑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选择来?这个地方。


    跟别的男人?来?这里,就不会想起他给她的过去吗?


    还是说,那铺满爱莎的露台、只属于她们的玻璃城堡的卡座、刻了她名字的钢琴,对她来?说早已没有意义。


    不然她怎能做到淡然处之的以一个客人?的身份,和别的男人?,旁观这一切。


    回去的路比来?时要漫长得多,手机震了又?停,停了再震。


    终于走到车边,才发现车子没锁。


    上了车,他脱掉湿透的西装外?套扔到一边时,看见了中控台储物格里的香水瓶。


    视线定格几秒后,他伸手将那瓶香水扔到了副驾驶。


    闭上眼靠向椅背时,脑海里又?浮现出?她和男人?并肩的画面。


    那个男人?不会是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


    既然她有了下家,这段时间?又?何必默许他的靠近。


    是有心看他的笑话,还是说,享受这份暧昧。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


    沈屹骁沉沉笑了声。


    他竟然会去想她的以前,以前她有多无情,他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


    沈屹骁吐出?沉沉一息,掏出?来?接通。


    没等他开口,话筒里就传来?急不可耐的催促声:“你怎么还没来?啊哥,她都走了!”


    沈屹骁缓缓掀开眼,当时他整个人?兵荒马乱,没分出?心神深想,这儿会他整个人?平静下来?就感觉到了各种?不对劲。


    沈屹骁眼角眯出?短暂的思路,“谁跟你说我有女朋友的?”


    他不疾不徐的声音里,质问声明显。


    齐冀一时哑口:“我、是我自己看到的。”


    “你看到的?”沈屹骁冷眼看着窗外?:“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在?大街上牵人?家的手,哄人?家笑,还把自己的跑车借给人?家开。


    但是齐冀不敢说这么细:“就、就看见你们一起逛街。”


    “在?哪?”


    他的追问,让齐冀整个人?都六神无主了,只知道他问什么,他答什么:“半月广场旁边的宝藏街。”


    原来?是在?那。


    沈屹骁眉心拧了拧:“你自己?”


    上次因为给他和许梓清牵红线,惹他不高兴,这次齐冀哪还敢提到那个女人?。


    “还有一朋友,”说完,他又?加一句:“你不认识。”


    沈屹骁心里的疑惑还没有完全解开,他又?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沈屹骁这么问的目的,是不确定齐冀有没有在?齐祯那里打探到什么,毕竟他没见过夜浓,但这话在?齐冀听来?,就是试探他知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职业’。


    齐冀犹豫了几秒,决定招供:“知道。”


    “知道?”沈屹骁一秒皱眉:“所以你哥也知道了?”


    齐冀坐在?出?租车里,目光锁着前方的同?时,点头:“嗯。”


    沈屹骁:“”


    耳边的沉默,让齐冀猜出?他可能是觉得颜面尽失。


    “哥,没事的,”这个时候,齐冀只能安慰他:“你这么多年没交女朋友,有点需求,我能理解的。”


    沈屹骁听出?不对劲,眉梢一压:“什么需求?”


    这人?真?是的,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装什么呀。


    可是没办法,男人?都要面子,齐冀只能成全:“她是挺漂亮的,别说是你了,我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沈屹骁听笑一声:“你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齐冀:“”


    他是疯了吗,怎么能说这种?刺激男人?占有欲的话。


    齐冀忙解释:“我就是看看,没其?他想法。”他才不会对那种?女人?有想法。


    “哥,虽然她是挺漂亮的,可到底也不干净,你看你对她这么好,又?是给她房子住,又?是给他车开的,可她呢,脸一转就跟别的男人?走了——”


    “等等,”沈屹骁拧着眉,眼神蓦然锋利:“你说谁不干净?”


    齐冀吞咽了一下。


    话是说得不好听,可他也没说错吧。


    齐冀现在?只希望他能迷途知返,也不跟他打哑谜了:“干那行?的,能干净到哪去,说难听一点,她一天接几个客人?,她自己记得清吗?”


    “齐冀!”沈屹骁低吼出?声:“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齐冀被他吼的,耳边的手机都差点没拿稳,瑟瑟发抖间?,话筒传来?警告声——


    “她夜浓就是再对不起我,也轮不到你说这种?话来?作践她。”


    齐冀眼睛陡然睁圆了。


    夜、夜浓?


    他刚刚没听错吧,那个女人?叫夜浓?


    这么巧的吗?


    他大脑快速运转着,刚想再问,电话被挂断了。


    齐冀看着手机屏幕,呆了几秒,再抬头,看见前方指示牌显示是去机场的方向。


    但是他现在?哪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一个电话打给了齐祯。


    “哥,你说巧不巧,那个女人?也叫夜浓。”


    显然齐祯也被他这句说懵了,“也叫夜浓?”


    齐冀点头像捣蒜:“嗯,我哥自己说的。”


    等他把刚刚和沈屹骁说的那些话复述给齐祯听之后,话筒那边传来?一句脏话。


    “你怎么还骂人?啊?”


    “骂你都是轻的,”齐祯教训起他来?丝毫不留情:“就你那猪脑子,让你去销售部?都是抬举你!”


    不等齐冀想还嘴,电话又?被挂断了。


    接到齐祯的电话,沈屹骁丝毫不觉意外?,唯一的意外?就是他竟然沉住气?到现在?才问。


    “说。”


    “你什么时候和那个女人?扯到一起的?”


    他直接,沈屹骁也懒得再遮掩:“你跟我说她回来?之后。”


    齐祯:“”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沈屹骁问。


    齐祯气?笑一声:“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是怎么的?”


    雨已经停了,车却还停在?路边。


    沈屹骁半只胳膊搭在?窗外?,他弹了弹指间?的烟,猩红的火光在?夜色中明亮了。


    他唇角微勾,心却堵得厉害:“压根没好,谈不上忘不忘的。”


    就知道他没从过去那段阴影里走出?来?,偏偏还被他之前的故作轻松给骗了过去。


    齐祯深吐一口气?:“所以你就找她复合了?”


    “复合”沈屹骁拖着音调,闷声笑了。


    这声笑,让齐祯瞬间?回想起当初他的消沉。


    作为兄弟,他是真?的不想再看见他为情所困的颓丧样?。


    五年时间?,真?的不算短,怎么就忘不掉呢。


    “沈屹骁,别让我看不起你。”


    沈屹骁嘴角笑痕依旧:“不需要你看得起。”


    齐祯被无语住了,“你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呢?”


    出?了三天的差,他睡眠时间?本就不多,如?今又?淋了一场雨,心力像是被消耗了大半。


    沈屹骁一个字都不想再说,果?断挂了电话。


    *


    雨后的空气?湿漉漉的,有种?厚重的沉闷感。


    从机场回来?,夜浓又?去取了车,再回铂悦府已经凌晨。


    电梯门开,不过一个抬眼就看见了东面那扇门。


    夜浓强迫自己无视掉,回到家刚准备换鞋又?看见那双从他家穿过来?,至今未还的男士拖鞋。


    她视线快速偏转开,继续无视。


    准备烧一壶热水,又?看见流理台上的中药包。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房子里竟然处处都是与他有关的东西。


    夜浓想都没想,伸手将中药袋提到手里,走到门后,又?拎起那双拖鞋。


    “滴答”一声门开,夜浓大步穿过走廊,将不属于她的东西物归原主地丢在?了门口。


    又?一“滴答”声落地,沈屹骁也从沙发走到了门后。


    原本他是准备回梦蝶山的,中途又?不知为何将车掉了头。


    或许是想看她今晚到底会不会回来?,又?或者想和她打个照面,看看她面对他会不会有几分心虚。


    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等了她快三个小时,等来?的竟是如?垃圾一般被她不要的中药,和他那双拖鞋。


    嘲讽浮出?眼面,积在?眉宇间?。


    “砰”的一声门响,余声都盖过了密码锁的提示声。


    夜浓心脏忽得一提,下意识扭头看向门的方向。


    他回来?了?


    还是说又?是那个女人??


    但是视频里看不见和她同?在?一面墙的那扇门,夜浓握着门把的手落回去后,摆弄起锁上的设置键,将提示音关掉后,她才小心翼翼打开门。


    东西依旧放在?门口。


    夜浓皱了皱眉,难道说那个女人?一直在?他家没有走?


    留到现在?是为了等他出?差回来?吗?


    大脑不受她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夜浓突然好笑一声。


    她关心这个干嘛?人?家是男女朋友,别说是住一天,就是住一年,一辈子,也跟她没有关系。


    “对,没有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


    夜浓好笑一声,回到客厅,坐到沙发里时,压到了松软的抱枕,她抽出?来?往旁边一扔,但是力气?大了,抱枕跌到了地上,她也没管,抱起胳膊,自言自语地冷笑一声:“一边交着新女友,一边关心前女友,沈屹骁啊沈屹骁,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


    *


    翌日?早上八点,接送沈屹骁的车惯例等在?车库。


    沈屹骁刚一走到车边,视线就在?一点钟方向定住了。


    并不显眼的蓝色牌照,车牌号里却有着在?他看来?极为显眼的「QZ」两个字母。


    视线从车牌缓缓移到挡风玻璃,一个黑影在?他眼前晃了过去,沈屹骁凝眸两秒后,笑出?一声气?音。


    司机不明所以地看过去一眼:“沈总。”


    沈屹骁朝他挥了下手,默不作声地绕过车尾朝那辆车走过去。


    虽然车窗玻璃贴着遮光黑膜,但还是能看见里面趴着个人?。


    沈屹骁抬手在?玻璃上敲了敲,歪身趴着的人?顿时肩膀一抖。


    沈屹骁在?车门外?等了等,见他还不出?来?,他掏出?手机,电话拨过去。没两秒,昏暗的车厢里瞬间?亮起冷白的光。然而下一秒,那片光就被一只手卡了过去。


    垂死挣扎了几秒,大概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齐冀这才一点一点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抬头往窗外?瞥了眼,正好和俯视下来?的一双眼对上。


    那眼神,好像戳了把冰刀子似的,齐冀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他定了定心神,这才一点点抬起手,随着车门打开,齐冀可谓是一秒变了脸色,他眉眼、嘴角全都堆着笑:“哥,这么巧呢?”


    沈屹骁冷着脸,目光锁在?他脸上:“有多巧?”


    齐冀嘿嘿两声,一只脚迈下车:“捡东西的功夫,你就过来?了,你说巧不巧。”


    沈屹骁懒得和他绕圈子:“你来?这做什么?”


    “等、等你啊!”


    一天到晚,嘴里没一句真?话。


    “别怪我没警告你,别去找她,”沈屹骁一语戳破他心思:“让我知道,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被他说对了,齐冀这趟过来?就是来?找夜浓的。


    昨晚齐祯言之凿凿,说那个女人?就是沈屹骁的前女友,好说歹说,齐冀就是不相信,后来?齐祯从一本相册里翻出?夜浓的照片给他看,他才彻底懵了。


    他拿着手机里拍到的照片作对比时,齐祯在?一旁骂他蠢。


    齐冀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他不是蠢,他只是不相信他哥会在?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


    “哥!”齐冀追到车尾喊住他:“她过去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吗?”


    沈屹骁走到车后座的双脚蓦然一停。


    “昨晚我在?环鼎大厦看见她了,人?家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


    沈屹骁缓缓转过身。


    一夜未睡,他眼底红血丝明显,即便这样?,都遮不住他眼底摄人?的光。


    “所以呢?”


    齐冀被他问愣了两秒:“我不是说了吗,她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沈屹骁垂眸笑了声,再抬头,他眉梢一扬:“那又?怎么样??”


    齐冀:“”


    什么叫那又?怎么样?,难不成他还想把人?家拆撒了?


    齐冀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他:“至于吗?”


    “不是你说的吗,她过去都那么对我了,”他嘴角不经意地一抬,“我岂能这么算了。”


    明明是带笑的语气?,可听在?耳里,就是有一种?异于冷静的清醒。


    齐冀愣住了,他看得出?他不是开玩笑,“你、你要干嘛?”


    第33章


    今天周四, 距离上?周五报给雾色的方案已经过去三个工作日。


    夜浓把刘蕴叫到了办公室:“雾色那边,你联系了吗?”


    刘蕴说:“周二?联系过一次,但是祁总说, 他那边还要再讨论一下。”


    夜浓点了点头:“张秘书的电话你不是有吗, 下午先从他那边问问情况。”


    “好的。”


    结果刘蕴出去没半个小时?就回?来汇报:“祁总说方案还是要重做。”


    “还要重做?”夜浓皱眉:“有没有说具体哪里不行?”


    刘蕴索性将祁孟在?电话里说的原话复述给她听:“不是说让你们推翻重做吗, 怎么?立意还是以前的。”


    连立意都要推翻。


    按理说, 用?「拨开云雾见天明」作为「释怀」的立意, 本该挑不出错的。


    难道是对方觉得过于直白??


    同样的问题,在?一个小时?前,祁孟也这么?问沈屹骁。


    “你当初确定这个名字的时?候,想表达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沈屹骁语波淡淡:“你也说了是当初。”


    知道他挑剔,但不知道他这么?善变, 祁孟无奈皱眉:“难不成你想换个名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似是而非的笑?:“只要没上?市,一切都没有定数。”


    要说以前, 祁孟还会?意外他的各种不按常理出牌,但是现?在?, 他早已见惯不怪。


    因为截至目前,雾色上?市的六款香水, 名字、立意,甚至香水瓶的造型都是出自?于他的想法。之?前合作的那些设计公司,虽然都给出一整套的设计方案, 但最后派上?用?场的不过是包装盒上?的字体、插画、图标以及效果图的制作罢了。


    给这样的老板打工,说不累是假的,但却有一种莫名的心安,因为不管中间经历再多?次的质疑和否决, 最后一切都会?有他来兜底。


    “要我看,还是你和设计公司那边直接对接吧。”


    知道沈屹骁不想被人知道他是雾色的真正老板, 所以祁孟也就是随口,谁知却听他说: “还不到时?候。”


    以前祁孟被他的挑剔挑出脾气?的时?候,也这么?说过他,可他都是怎么?回?的?


    要么?——


    “要我出面,那还要你祁总挂名法人做什么??”


    要么?——


    “你让我去跟几个设计师讨论这个,像话?”


    要么?直接两字——


    “不去。”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竟然说「还不到时?候」。


    祁孟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偏偏那人吊他胃口似的:“挂了。”


    接下来的两周,莱欧报上?来的四次,共计的六个方案,都被打了回?来,至于原因:立意不符,重做。


    刘蕴被气?哭过一次,说从来没遇到这样的甲方,这哪是挑剔,根本就是找茬。


    这点,夜浓没有否认。


    尽管她遇到过比这更加难以沟通的甲方,但像雾色这种,不明确指出哪里不满意,只说重做的,却是第一个。


    重点是,推翻的还是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立意,立意都过不了,那后续的各种就没办法进行。


    周五下午,阮瑜去了夜浓办公室。


    “晚上?还要加班吗?”


    夜浓摇头:“明后两天不是周末吗,今晚就不加了。”


    阮瑜听出来了,这是杀头前给顿饱饭呢。


    “要不要我去跟祁总聊聊?”


    夜浓听了直皱眉:“你要是为这事出面,那不显得我们设计部?太?无能了吗?”


    “但是我听曲姚说,你们三组的人已经怨声?载道了。”


    “那没办法,对方总是周五给反馈,周三让报过去,不加班万一完成不了怎么?办。”说完,夜浓站起身,挺了挺坐得有些僵直的腰。


    “听你这么?说,怎么?感觉那边故意不让你们周末好过似的?”


    夜浓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阮瑜不免叹气?:“现?在?知道那个祁总有多?难搞了吧,之?前跟你说他喜欢鸡蛋里挑骨头你还不信。”


    这两天,夜浓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要说他鸡蛋里挑骨头吧,他却连挑出的骨头都不给你看。”


    说得阮瑜都难以理解:“所以他这算什么??”


    “说不好,但从刘蕴的话里,我总觉得他这个人像是人格分裂似的。”


    “人格分裂?”阮瑜轻笑?:“那有点夸张了吧。”


    夜浓可一点都不觉得夸张:“刘蕴说,每次报方案给他,他总是客客气?气?,等到反馈的时?候,说的话就很难听了。”


    “这算什么?人格分裂,”阮瑜换了个词:“顶多算是打一巴掌给颗甜枣。”


    想起她刚刚说要去找祁总聊聊,夜浓短暂思忖:“如果下周的立意还是不行,我就亲自?过去。”


    下班的时?候,曲姚来敲门:“夜总监,今晚不是不加班吗,你要不要去看看房子?我给你又找了两套。”


    夜浓现在哪还有心神去想搬家这档子的事,她现?在?恨不得直接倒在?床上?。


    “你跟房东约好时间了吗?”


    上?周曲姚就找到了两套很不错的房子,但是因为夜浓加班没去,放了人家房东鸽子,电话里曲姚无辜挨了房东两句难听的话。


    这次她吃一堑长一智,曲姚摇头:“还没有。”


    “没有就行,这事先放一放,等忙完这段时?间再说。”


    连续的加班,让夜浓对今晚能在?七点前回?到家有种久违的兴奋。


    谁知车子停稳,却看见对面车位里停了一辆银色跑车。


    是上?次沈屹骁借给她开的那辆跑车。


    隔着挡风玻璃,夜浓看着正前方的车牌微微出神。


    从他出差走的第一天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这期间,她一次也没看见他,不仅他的人,还有他的车,都突然之?间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似的。


    其中原因,夜浓不是没想过,或许是因为她把他删除拉黑,他顺了她的意,不再打扰她,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个中原因,而是带着他的女朋友去了更好的住处。


    但是奶酪,他是不是一直都照顾在?身边,还是说,他把它?丢给了那个女人


    想到这,夜浓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人家是男女朋友关系,把自?己养的宠物给女朋友照顾,有什么?不行的吗?


    夜浓别开视线,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


    不知是适应了京市的冷冬,还是说最近穿得暖,这几天,她手脚已经没那么?冰了。


    从电梯里出来后,她习惯性地往左看了眼,门依旧是紧闭着的。


    想到车库里停着他的车,那他这趟回?来


    后知后觉脑子里又出现?他的人,夜浓眉心倏地一皱。


    他回?不回?来,又或者回?来做什么?关她什么?事。


    夜浓把脸一偏,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进门没两分钟,管家摁响门铃,说楼下有她的快递,如果需要可以送上?来。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拿吧。”


    脱下的外套没有穿,夜浓只一件高领羊绒衫出了门。


    门锁从她那次调成静音后就没再调回?来,“滴答”声?没了,只有“咔哒”一声?门合上?的声?音。


    她没想去看那扇紧闭的双开装甲门,但一个抬眼,还是自?然而然钻进她余光。


    然后就看见门口的地上?多?了两个白?色盒子。


    上?面的logo,实在?太?好辨认,是一个只做骆马绒的高奢品牌。


    过去沈屹骁所有骆马绒的内衫外套都是这个牌子,包括那个冬天,她身上?的。


    而这家品牌包装盒上?的logo,男士是黑底白?金,女士是白?底黑金。


    显而易见,地上?的那个白?底黑金盒子装的女士绒衫是他送给女朋友的。


    所以和他交往的每一任女朋友,是不是都穿过这个牌子的衣服,是不是都吃过他亲手做的甜品,是不是


    他把曾经给过她的,都原封不动地给过第二?个、第三个。


    又或者每一个


    甚至比给过她的还要多?。


    不知不觉就到了一楼大厅,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敞开,数秒后又缓缓合上?。


    电梯门再次敞开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夜浓这才恍然回?神,和迎面的人视线相撞,夜浓眼波一顿。


    是上?次她敲沈屹骁的门,给她开门的那个女人。


    应该出电梯的,但夜浓却下意识站到了电梯一侧。


    说不上?来是出于什么?心理,夜浓视线将她从头到脚快速扫了一遍。


    很职业的一身。


    黑色中长款大衣里是一件白?色衬衫,里面还叠搭了一件灰色半高领针织衫。


    至于侧脸,鼻子不算挺,但是睫毛很密很卷——


    或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对方突然转过脸来。


    夜浓忙将视线偏开,然后听见她问——


    “您不按楼层数吗?”


    是该说她太?有礼貌吗,竟然称她为「您」。


    然而电梯已经缓缓上?行,夜浓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刚刚想起来快递在?楼下。”


    对方朝她笑?了笑?,没再说话。


    静谧的封闭空间,能闻见淡淡的香水味。


    突然就想起上?次在?陶泥店,他在?她耳边问她用?的什么?香水,她说没用?,他低笑?一声?说,那怎么?这么?香。


    当初的心悸难平,如今再回?想,只剩荒诞的好笑?。


    “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边缓缓敞开。


    夜浓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再见沈屹骁。


    他站在?门外,一身休闲装,双手抄兜,直直看进来。


    表情淡的好像一杯白?开水。


    夜浓在?心里好笑?一声?,这是看见她这个前女友让他不爽了?


    不然为什么?在?看见自?己的现?女友,脸上?无波无澜到性冷淡似的。


    甚至在?现?女友走到自?己面前时?,双手也依旧抄在?口袋里没有拿出来。


    夜浓丢一记不愿再看一眼的表情过去,伸手摁在?数字键上?,电梯门缓缓合上?时?,她听见了一声?“沈总。”


    丝毫没有男女朋友之?间的亲昵,竟然还叫他“沈总”。


    不过话说回?来,当初他还不是沈总的时?候,她也这么?笑?侃过他,但是得来的是他用?圈成圆的手臂将她脸抬起来,惩戒似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所以现?在?的他,是不是也像当初一样


    脑海里的画面让她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


    想起当初为了将他从心里抹掉,几乎不给自?己任何静下心来的时?间。终于,她终于做到了,开心的时?候不会?想起他,难过的时?候也不会?想起他,他的存在?终于脱离她的大脑,她甚至庆幸,庆幸未来的生活轨迹里再也不会?有他。


    结果呢,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让她五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多?可笑?。


    但是转念一想,这种结果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电梯停落一楼,夜浓从服务台取走快递,再回?电梯,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三楼的分会?所。


    吃饱肚子,回?去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又是新的一天。


    她是这么?想的,也的确想这么?做,但是夜太?静了。


    静到她大脑安静不下来,每一帧画面都与他有关。


    而隔壁,和她卧室共享一面墙的另一间卧室里,沈屹骁也没有睡。


    这两周的每一个周三都能收到她们公司报过来的设计方案。


    他不知道那些方案是她手下人的构思,还是说里面也有她的想法。但都被他全部?推翻了。通过祁孟的转述,那些丝毫不留情的话,想必都一字不落地传到她耳里。


    会?认为他吹毛求疵吧,又或者觉得他故意挑刺、找茬?


    但是没办法,那些立意没有一个是他现?在?想要的结果。


    「释怀」?


    她都回?来了,还要他怎么?释怀?


    当然,这本该落到他头上?的‘罪名’都卡在?了祁孟的头上?,也幸亏有个替罪羊,若是让她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沈屹骁,怕是不会?像晚上?在?电梯里看见他那样,只冷冷的一眼。


    沈屹骁扭头看一眼窝成一团睡得正香的奶酪。


    这段时?间气?温低,家里白?天没人就没开暖气?,昨晚回?来,奶酪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今天上?午带它?去看了医生开了药,但这小家伙一看他手里的喂药器就吓得躲了起来,没辙,只能把秘书黎雪找了过来。


    这会?儿,吃了药,小家伙睡得正沉。


    沈屹骁看着它?身上?为它?专门定制的骆马绒背心,不禁笑?了声?。


    “你这待遇也快赶上?隔壁那位了。”


    *


    连续两周的加班,设计三组没一个人脸上?有笑?。


    倒也不全是因为加班,而是都在?为总是不过关的立意苦恼。


    “我就想不通,咱们给出的立意,怎么?就和名字不符了?”


    “就是,说不行又不给个方向,你说那个祁总是不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想回?家,再这么?下去,我都要记不清我男朋友几只鼻子几只眼了。”


    “你说那个祁总是铁人吗,既是法人,又是调香师,还是项目负责人,他都不累的吗?”


    “省钱啊,你以为资本家的钱都是挣出来的吗,抠也能抠回?来不少。”


    夜浓刚到会?议室门口就听见了里面怨声?载道里的调侃,她在?门口敲了下门,没有进去:“今天不要在?公司坐着了,去线下香水门店,找找灵感,明天上?午八点前,每人都要想出两个立意。”


    会?议室里的五人面面相觑。


    夜浓皱了皱眉:“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刘蕴忙带头站起身:“没有,我们马上?就去。”


    这时?,有另一个人小声?问:“夜总监,那我们今天还要回?公司吗?”


    “随便你们,总之?明天上?午八点前,要把立意报给我。”


    夜浓自?然也没闲着,回?到办公室将她昨晚因为睡不着做的一套方案整理好后,也出了公司。


    榕港大厦虽地处繁华,周边就有两个商场,但她没去,而是驱车去了京市最大的一个奢侈品购物广场,昨晚她在?网上?搜了,说是雾色香水最大的一个店面就在?其中。


    周末的商场,客流量大。


    除了雾色,商场一楼也有不少其他的香水品牌,除了辨识度高的高奢,也有一些热度很高的小众。


    不看牌,不闻香,进一家店又出一家店,夜浓步子虽慢却不停。


    从一个个陈列柜前走过,视线也一一扫过那些颜色各异、造型也各有不同的香水瓶身。


    其实都大同小异,毕竟销量好的某一款香水,总会?有其他品牌效仿。


    “那这种以后再也不会?出了吗?”


    “抱歉女士,这款已经在?两年前就停产了,您也可以看看我们家其他系列的香水。”


    “可是我就想要一模一样的”


    夜浓看向女孩子手里的香水瓶,不过一个轻瞥就让她眼波一顿。


    她当初也买过一瓶一模一样的,是一款中性香水,前调的茶香闻着和沈屹骁当时?喜欢喝的红茶有一点像,所以她就买来送他了。


    几年过去,夜浓都要忘了这款香水的味道。


    “你好,我能看看你这款香水吗?”


    女孩扭头看她一眼,点头:“喏。”


    瓶盖拔开,夜浓凑近闻了闻,久违的茶香扑鼻而来,熟悉里又带着点陌生。


    女孩叹气?,语气?满是可惜:“以后怕是再也买不到了。”


    夜浓笑?了笑?,把香水还给她,“多?看看几款,也许会?遇到其他喜欢的也说不定。”


    女孩却摇头:“再喜欢也不是这瓶了。”


    看着女孩满是无奈地转身出店,夜浓突然迸出一个灵感,雾色她没去,匆匆回?了公司。


    从立意到瓶身设计,再到整体色彩,夜浓几乎一口气?完成。


    看一眼窗外,天都暗了。


    工作上?的满足感是任何事情都取代不了的,这是夜浓在?异乡生活五年最深的感受。


    离开公司后,夜浓去了超市,花了一个多?小时?,提了满满两个购物袋回?了家。


    她厨艺有限,除了煲汤之?外,煎炒几乎一样不会?。但是今天在?超市,她在?一个导购的游说下,买了一个空气?炸锅回?来。


    照着网上?搜来的食谱,她忙活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将切好的玉米、西蓝花、口蘑,还有虾仁放进了锅内的底盘里,然后她就坐在?旁边,看着里面的五颜六色一点一点变色,一点一点溢出勾人食欲的烧烤香。


    当然,这样一盘撒着孜然椒盐的低卡减脂餐,还要再配上?一壶花茶才完美。


    夜浓鲜少会?在?whatsapp上?发?自?己的日常,但是她今天心情不错,将面前的晚餐拍了一张角度不错的照片放上?去后,微信刚好弹出一条消息,是公司群里的。


    点进去一看,是设计三组一个设计师发?的,一张九宫格的照片里都是今天逛的香水品牌店,很明显,是汇报自?己今天的工作,接着,其他几个设计师有样学样,都上?传了各自?的照片。


    夜浓:「大家今天辛苦,熬过这一关,请大家放松。」


    紧跟着她这条消息,下面一连串的感谢领导的表情包。


    退出聊天界面,夜浓随手点开了朋友圈。


    不似香港同事之?间注重私人空间和隐私的习惯,夜浓当初一进分公司微信群,群里的所有同事就全发?来了好友申请。


    刷了几页,发?现?大家每天都会?分享自?己的日常,夜浓点进自?己的,空白?一片。


    好像有点另类了。


    于是她将刚刚发?在?whatsapp上?的照片也发?在?了朋友圈里。


    不过吃了两块玉米的功夫,就有三十多?个点赞。但是也有只默默关注却丝毫不留痕迹的,比如沈屹骁。


    虽然夜浓把他删了,但是夜浓的朋友圈是默认的所有人可见。


    就这么?巧,被沈屹骁刷到了。


    倒也不能说巧,这段时?间,他总会?有意无意点进和她的聊天界面,上?下翻看位数不多?的几条聊天记录后,也会?随手点开她的朋友圈。


    平时?一片空白?的半截界面,今天突然多?了一张照片。


    沈屹骁点开后,扯动嘴角,冷笑?一声?。


    原来这就是谈恋爱前后的变化。


    但是很快他又不解地皱了皱眉。


    一大早出门,天黑了才回?来,约了一天的会?却一个人回?家吃晚饭。


    这是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当男朋友?


    沈屹骁将手机扔到一边,默了几秒他又给拿到手里。


    “喂。”


    “怎么?了?”祁孟问。


    “你打个电话,让那边周一早上?就把方案报上?来。”


    祁孟都被他气?笑?了:“周五下午刚让人家重做,周一早上?就要报过来,你还让不让人休息?”


    沈屹骁还他一记不冷不热的笑?:“都能有时?间约会?,没时?间工作?”


    祁孟听愣几秒:“你说谁?”


    “你别管谁,总之?周一上?午九点之?前,我要看见那边报上?来的方案。”


    挂断后,沈屹骁去了阳台。


    凛凛凉风,卷起他长及膝盖的黑色长衫衣摆,他眉宇微微凝着,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看着西户阳台。


    为了一个连晚饭都不陪她吃的男人,把他删除拉黑,图什么??


    想起那个男人的长相,算不上?多?出色,但也算周正,能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说明知她冷暖,可那又怎样。


    有他在?,他又能在?她身边待得了几时??


    第34章


    周一上午九点二十, 沈屹骁收到了祁孟转发给?他的方案。


    发过去后,祁孟又?给?他打了个电话:“别说什么晚不晚的啊,人家公司九点才上班, 而且周末两天全组人都在加班, 你别太斤斤计较。”


    沈屹骁抓住他听到的重?点:“周末两天都在加班?”


    “不然?呢, 周五晚上打回去的方案, 人家不加班, 今天怎么报过来?”


    时间是他改的,如今听祁孟说她因此加了两天班,心里又?一阵难言的自责。


    可若是不加班,那就得和那个男人约会。


    沈屹骁压下心头的不舍与?烦躁:“方案你看了吗?”


    祁孟:“看了,挺不错的。”


    每回都是这两个字。


    「还行」、「不错」、「挺好?」,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建设性的意见。


    电话挂断, 沈屹骁点开邮箱里的文档。


    只一眼,他眉心就拧出了不满意的褶。


    「总有一个人在等着爱你一场。」


    这和释不释怀有半点关系?


    鼠标滚轮直接下滑到尾页, 不见署名,虽然?这不算硬性要求, 但在他们东沈,任何一个涉及到技术性方案都是要有负责人署名的。


    挂断不过两分?钟的电话,又?被沈屹骁回拨了过去。


    “她们公司, 平时都是谁来对接这项目?”


    “是她们设计部一个组长,姓刘,叫”祁孟想了想:“刘蕴,对, 刘蕴,怎么了?”


    沈屹骁似笑非笑一声?:“让一个设计组长来和你一个公司法人对接, 你觉得合适?”


    祁孟语塞了几秒:“没必要计较这个吧,只要对方能给?出不错的方案——”


    “不错?”沈屹骁打断他:“对比之前已?经上市的六款香水,你告诉我,是哪里不错,是立意够新,还是瓶身设计夺人?”


    一时之间,祁孟还真不知拿什么话反驳他,正想争取两句,话筒那边传来两个字:“重?做。”


    “沈总,”祁孟实在无奈:“先不说这次的设计方案,就之前的,哪款香水的立意和瓶身设计最后不是照你说的来,你要这样的话,那咱们还何必花钱还找设计公司呢?”


    这话,祁孟之前也不是没说过,但沈屹骁给?他的回答是:谁又?能想到她们拿了这么高的设计费,却给?出这样的东西。


    这次呢?


    沈屹骁说:“这个不行就换一个,难不成她们就一个设计师?”


    听着像是不满意他们家的设计,但祁孟却觉得她是不满意人家「设计师」的头衔。


    “这样,我让秘书来联系阮瑜阮总,让她亲自负责这次的方案,行不行?”


    嫌人家组长不够格,那让经理?出面,这总没话说了吧。


    谁知电话那头却说:“记得没错的话,阮总一直都是做管理?的,懂设计?”


    祁孟是彻底没辙了:“那你想怎么样,我听您的指示,行不行?”


    沈屹骁起身,慢步走到落地窗前:“上次不是从总部调来一个设计总监?”


    *


    “阿嚏——阿嚏——”


    阮瑜一边在文件上签字,一边笑了声?:“看来是有人念叨你了呀。”


    夜浓抽出她桌子上的纸巾擦了擦:“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阮瑜抬起头看她:“什么意思?”


    “直觉。”她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我左眼一跳准没好?事。”


    “迷信。”阮瑜将文件递给?她:“眼皮跳,那是神?经问题。”


    回到办公室,夜浓刚一坐下,刘蕴就敲门进来了。


    这段时间,夜浓看见她就有条件反射了:“又?被打回来了?”


    刘蕴点了点头,“另外,刚刚张秘书在电话里还说,说、说——”


    “说什么?”


    刘蕴被她略有抬高的声?音‘吓’的肩膀一抖:“说以后这个项目由您独立负责。”


    夜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了两秒,反手指了指自己:“我独立负责?”


    刘蕴下巴连点两下:“说是祁总要求的。”


    夜浓:“”


    刘蕴刚刚在电话里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吃惊的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她,但是她又?有那么一点窃喜,但是现在,她又?多了一点后怕。


    “夜总监,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我就先出去了。”


    没等她转身,夜浓就叫住了她,“张秘书电话多少?”


    *


    今天的气温比昨天的还要低,所幸室内暖气充足。


    祁孟身上只一件衬衫,正看着站在办公桌前在打电话的张秘书。


    “是的夜总监,的确是祁总的意思。不过您千万别多想,祁总只是觉得您在这方面肯定经验更多,毕竟这么长时间过去,最基础的立意还没有定下来,祁总有些着急,还希望夜总监能够理?解是的是的,那就还请夜总监多费心”


    眼看他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祁孟问:“怎么样,她情绪还好?吧?”


    张秘书面对祁孟没有那么拘谨:“看您说的,您怎么说也是咱们公司的老总,怎么还担心她有抵触情绪。”


    祁孟瞅他一眼:“我一个挂名的,你少跟我来这套。”


    “话可不能这么说,就算您只是明?面上的法人,但咱们公司平时的运作可都是您在负责。”


    祁孟若有所思片刻后,拧着的眉心不松反紧:“我总觉得沈总这段时间不对劲。”


    祁孟从不在背后念人长短,但这次他是真的想不通。


    张秘书当然?懂他的意思,因为他也有所察觉:“您是说沈总这次过于挑剔了?”


    祁孟眼皮一掀:“你说的,我可没说。”


    张秘书:“”


    祁孟又?捡起他刚刚的话:“虽说他之前也挑剔,但从不过问方案的具体?负责人,这次竟然?主动要求换人”


    被他刚刚那句话提了醒,张秘书说话也注意分?寸了:“可能是这几次报过来的方案,质量真的不行。”


    不行吗?


    祁孟可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不错,特别是第一次报上来的立意。”


    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拨开云雾见天明?,这简直就和「释怀」二字不谋而合嘛,而且那种不对称的切割面,我也觉得很不错。”


    张秘书把话说得婉转:“可能沈总想要更特别一点的。”


    这话不假。


    沈屹骁的想法,祁孟一直都捉摸不透,就比如那款名为离瑰的冷门香,那惨不忍睹的销量,任谁都会下架停产,可这位沈总倒好?,把其当成镇店之宝似的,到现在还被供在每个门店的C位。


    “但愿这位设计总监能给?出让咱们沈总满意的方案吧。”


    张秘书直点头:“那是自然?,毕竟是设计总监,总有两把刷子。”


    *


    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夜浓还坐在办公桌前。


    下午,她让刘蕴把之前所有的方案做了一个汇总。


    九个立意,被她来来回回看了不知多少遍,说实话,除了今天报过去的,之前都是大同小异。


    但是「释怀」二字摆在那儿,本?身就有很大程度的局限性。


    难道说,是她理?解的太过表面了?


    夜浓拿起她自己罗列出的,雾色目前已?经上市的六款香水的名字和立意。


    女王、恒星、宠爱、离瑰、重?温、午夜。


    将每一个立意串联在一起,很明?显能看出来是一段恋情的走势,细究的话,甚至能看出这段恋情是男人先动的心,女人后提的分?手。


    分?手后的那一段心理?路程,夜浓深有体?会,会重?温过去的甜蜜,也会在午夜为现实买醉。然?而生活还要继续,将这一段已?经结束的恋情画上一个句号,正如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释怀。


    所以之前报上去的「拨开云雾见天明?」到底哪里不对?


    “叩叩”两声?敲门声?打断夜浓的思绪。


    阮瑜一脸意外地站在门口:“怎么就你一个人加班?”


    夜浓深叹一口气后无奈笑出一声?:“没办法,被点名了。”


    “什么意思,”阮瑜走进来:“被谁点名了?”


    “祁总啊,”夜浓拿起一旁的水杯站起身:“点名让我独立完成。”


    阮瑜反应两秒,气笑一声?:“他针对你啊?”


    夜浓耸了耸肩:“不知道,但是他说的理?由又?让人反驳不了。”


    “什么?”


    “说是进度太慢了,还说我经验丰富,”


    阮瑜翻了个白眼:“那也轮不到他来随意使?唤我的人吧,”说着,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来问问他——”


    夜浓压住她手腕:“没事,我之前做了几个方案,正好?这次能派上用场。”


    阮瑜往她办公桌上看了眼:“收拾收拾,带你去吃饭。”


    夜浓摇头:“我就不去了,明?天上午还要把方案报过去呢。”


    “明?天上午?祁孟要求的?”


    “不是,是我自己这么打算的,今天他们电话里不是说进度慢了吗。”


    阮瑜歪头看她:“我怎么感觉你和之前不一样了呢,当初思琪运动的Sini针对你,你可是一点都没让着。”


    “不一样,那个女人是什么都不懂乱指挥,这个祁总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夜浓转身走到办公桌前:“给?你看个东西。”


    阮瑜接过她递来的一张彩印纸,“这不是雾色在售的几款香水吗?”她扫了两眼:“什么意思?”


    “我是按他们上市时间排序的,名字、立意、还有灵感来源,你能看出些什么?”


    阮瑜看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开口:“怎么有点像一段感情从开始到结束似的。”


    夜浓眉梢一挑:“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阮瑜抬头看她:“这次的香水名字叫释怀,是吧?”


    “对,”夜浓又?把另一张纸递给?她:“这是之前报给?他们的九个立意。”


    阮瑜快速扫了眼:“这不都挺好?的吗?”


    “我不知道好?还是不好?,但我自认为我们没有出错,但你也知道,设计是很主观的东西,之所以一直被他们打回来,我觉得应该是我们没有真正理?解「释怀」这个词背后所表达,又?或者暗藏的意思。”


    阮瑜无奈失笑:“这个祁总,还真会以物?递情。”


    “所以我说他和Sini不一样,Sini是真的很气人,但是这位祁总,让我觉得有点可怜。”


    “可怜?”


    夜浓点了点头:“那瓶离瑰上市都已?经一年多了,可见这段感情结束更久,但他却到现在都没有走出来。”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走出来,”阮瑜朝她桌上的那些资料抬了个下巴:“这不是已?经「释怀」了吗?”


    “他是想释怀,但是释怀不了,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推翻我们报过去的方案,可能,他连他自己想要什么都还没有确定。”


    说到这儿,夜浓突然?笑了声?:“这些可都是我的揣测啊,也许是我想复杂了。”


    阮瑜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张纸:“如果真的照你所说,那这个方案你可有得做了。”


    毕竟越是掺杂感情的东西,越主观,再加上面对一个丝毫不了解的人,想要完全揣测到对方的内心,更是难上加难。


    夜浓却不这么觉得:“所以我决定反其道行之。”


    但如果这样的话,她之前做的那些方案就都派不上用场了。不过心里有了明?确的方向,做起来也会简单许多,就是不知道,她的那些猜想是不是自以为。


    “跟你提前说声?啊,这段时间,我如果白天忙的话,晚上会加班,如果太晚的话,第二天上午会来迟一点。”


    阮瑜说没事:“卡你照常打,迟到的时间从加班时间里抵就行了。”


    所谓的反其道行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一段结束的感情,不释怀要怎么办。


    放在心里默默守护,还是主动联系对方,挽留复合?


    这两种对于夜浓来说,都是当初分?手初期,她也曾有过的想法,但都转瞬即逝。她不喜欢在一段感情里委曲求全,即便是物?质条件不对等,但彼此之间的感情要纯粹。


    所以她当初才会毅然?分?手,头也不回。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这么洒脱,就比如这位祁总,都过去这么久了,还陷在过去里出不来。


    但是无论是默默守护还是 挽留复合,夜浓都不敢贸然?将其表现在立意里。


    男人都要面子,万一被她戳到了软肋,再给?她小鞋穿


    保险起见,夜浓决定循序善诱。


    这一忙就忙到了将近凌晨。


    回到家,夜浓连外套都没脱就整个人倒在了床上。


    她睡得熟,但是隔着一堵墙的另一个卧室却还亮着灯。


    沈屹骁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腿上放着电脑,腿边窝着奶酪。


    “喵呜”一声?。


    沈屹骁视线依旧停留在电脑屏幕上,但在它脑袋上揉了一把:“困了就去睡。”


    听罢,奶酪脑袋一垂,重?新窝了回去。


    一直到凌晨一点,沈屹骁才合上电脑,低头看一眼腿边的小家伙,睡得正香,他轻着动作从松软的沙发里起身,人还没完全离开沙发,奶酪就支起了脑袋。


    沈屹骁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单手将奶酪捞起放到床边它自己的小窝里,然?后拿着手机去了客厅。


    作为他的生活助理?兼公务秘书,一天二十四小时的任意时间接到他电话都不觉意外。


    “沈总。”


    “刚刚给?你发了张照片,明?天上午你去做张卡片。”


    “好?的。”


    简短几句,电话挂断,沈屹骁开了瓶红酒,倒了浅浅一个杯底,继而去了阳台。


    冬天的夜,长空如墨,空气里漫着一层清凉的薄雾。


    沈屹骁看着隔壁卧室亮着的莹黄微光,不禁皱起了眉。


    他快九点的时候回来经过车库,不见她车,十一点,她客厅的窗户还是黑的,现在凌晨一点,卧室却亮起了灯。


    想到昨天祁孟说,她两天都在公司加班,沈屹骁托着红酒杯的手指不自觉紧了一下。


    不似关昇深夜接到他电话时的毕恭毕敬,电话那头的祁孟,声?音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这都几点了?”


    沈屹骁说了声?抱歉,“明?天你跟莱欧那边说一声?,以后方案每周二报过来就行了,不用一周两次。”


    大半夜发慈悲,这是深夜反省了?


    祁孟揿亮床头灯,坐了起来:“大半夜打电话,就这事?”


    沈屹骁也不和他多说:“你休息吧——”


    “你等会儿,”祁孟困意已?经散了大半:“既然?说到这,那我就多句嘴。你看你这次要求换成设计总监,对方也没说什么,既然?人家这么爽快,那咱也别太吹毛求疵。”


    “吹毛求疵,”沈屹骁低笑了声?:“在你眼里,我要求高一点是吹毛求疵?”


    就算不是吹毛求疵,那也是鸡蛋里头挑骨头。


    “我就随口一句,你要是不喜欢听,就当我没说,反正到最后用的也都是你自己的方案,没必要太为难人家。”


    这是一个阵营里的人该说的话?


    沈屹骁气笑一声?:“我有那是我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祁孟不跟他争:“早点睡吧,你那大忙人,事可比我多。”


    沈屹骁工作的确很忙。平日里,不仅要精确了解公司的市场表现、财务状况,还要定期召开会议,和其他高层讨论公司的发展战略、业务拓展等重?要议题,甚至还要和媒体?进行沟通,以保持公司的透明?度和市场信心。


    像今天这样熬到这么晚,在过去,在夜浓回来之前,并不少见。所以他会给?自己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但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习惯,也因为夜浓回来而消失了。


    消失得明?明?很突然?,可他自己却好?像没有察觉。


    中午一点,关昇被他喊进办公室,“通知市场部和工程部二十分?钟后开会。”


    是周例会,但是往常都是周三?上午,临时改时间,关昇虽感意外,但很快点头:“好?的。”


    沈屹骁又?将一份报告递给?他:“快递给?方跃的吴总。”


    关昇忙伸手接过:“好?的。”


    办公室合紧无声?,沈屹骁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蓝色信封,里面是一张卡片,是他昨晚熬夜设计,让关昇上午去做的卡片。


    到底是寄给?她还是亲手给?她,沈屹骁还没有想好?。


    两点半,会议室的门依旧紧闭,电脑右下方弹出一条新邮件提醒,沈屹骁随手点开,看见标题,原本?淡薄的眼底,顿时凝了几分?认真与?专注。但是很快,他眉心就蹙了起来。


    刚汇报完月进度的工程部刘经理?刚好?扭头看过来,眼见他眉心越蹙越紧,刘经理?顿时紧张起来。


    一阵鸦雀无声?里,沈屹骁抬头:“汪经理?没有要说的?”


    被点名,汪经理?下意识坐直了:“这周五盛月二期开始消防验收”


    会议持续到临近下班,沈屹骁一出会议室就给?祁孟去了电话。


    “怎么方案这么快就发过来了,不是昨天才交给?她吗?”


    祁孟被他这捉摸不定的脾气给?听笑了:“快不好?吗,这说明?人家工作效率高啊!”


    沈屹骁哼出一声?笑音:“高?你看过方案了吗?”


    “看了,”祁孟将那一眼就记住的立意背出来:“带着遗憾,华丽转身,挺好?。”


    和一个只会调香的人讨论这种问题,真的是浪费时间。


    沈屹骁还是那句:“让她重?做。”


    不过他又?补充一句:“记得跟她说,和效率相比,质量更重?要。”


    祁孟:“”


    接到张秘书说方案推翻重?做的电话,夜浓一点都不意外,因为这个方案本?身就带着试探。


    “张秘书,可以帮我约一下祁总吗?”


    对于夜浓的约见,祁孟并不意外。


    之前合作过的几家设计公司,都曾因为方案多次被推翻而找过他。


    当然?,有握手相送,也有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对于外界给?自己扣的那些难听的帽子,祁孟也有耳闻,但他从来都是一笑置之,不予理?会。哪怕那些本?不该他来承受。


    电话里,祁孟已?经跟沈屹骁打过招呼,他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的是,沈屹骁竟然?给?他安排了剧本?。


    会议室里,几句寒暄后,祁孟先夜浓开口:“不知夜总监以前谈过男朋友吗?”


    夜浓属实没想到他会打探自己的隐私,她唇角一弯,露出个浅浅的笑:“祁总为什么这么问?”


    “闲聊,闲聊罢了,如果夜总监不方便回答,就当我没说。”


    夜浓可一点都不觉得他是闲聊,甚至觉得他是故意借此来试探她对分?手男女的看法,毕竟他问的是「以前」,若是这样的话,倒和她今天过来的目的不谋而合了。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夜浓大方点头:“谈过,不过已?经分?手好?些年了。”


    祁孟在心里翻着沈屹骁给?他的剧本?:「如果她说她已?经和前男友分?手了,你就问她对复合这种事怎么看,不要让她觉得有针对性。」


    虽说祁孟不知沈屹骁为什么好?奇人家的隐私,但先把他交代的事情办妥是正事。


    祁孟把话说得迂回又?曲折:“不瞒夜总监,我那个秘书最近情绪不好?,一问,是前女友回来了,我是不希望他因为感情的事影响工作,所以想开导开导他,但是又?不知怎么说才好?。”


    说到这里,祁孟停顿短瞬,看向对面这位只有一面之缘,但却让他记忆犹新的设计总监。


    “正好?今天夜总监过来,”他把话说得客套有谦逊:“就想着请您帮个忙。”


    夜浓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问她的意见,怎么说呢,既觉得他有意思,又?为他一个大男人深陷上段感情走不出来而生出些许的感动。


    “祁总客气了,您也是关心下属,”夜浓故作思忖:“不过感情这种事,不了解其中冷暖还真不知怎么帮,若是站在我的角度,自然?是希望从心出发。”


    真是兵不厌诈啊,看似给?了意见,却又?丝毫没有建设性。


    祁总脑力加速地想着要怎么把沈屹骁重?点交代他的问题给?问出来。


    迂回怕是只会把问题越绕越远,祁孟索性豁出去了。


    “那夜总监对复合这事怎么看?”


    他的问题让夜浓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祁总是希望张秘书和他前女友复合吗?”


    祁孟点头:“所谓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嘛,您说是不是?”


    夜浓垂眸笑了笑,“老话自有老话的道理?,不过人还是要向前看,您说是不是?”


    祁孟听出她话意:“夜总监是觉得没有复合的必要?”


    这趟过来,夜浓一是来探他感情的虚实,二是想将他心意确定,这样她的方案才好?速战速决。


    夜浓说:“我是觉得,既然?分?手那就一定有分?手的原因,如果只是一时赌气那倒没什么,但如果是性格、信任,又?或者价值观差异导致的分?手,那复合后这些问题依然?会存在。”


    虽说祁孟在感情方面经验很少,但却很赞同她刚刚的观点。


    “的确。”他点头以作肯定,但是话锋一转,祁孟又?说:“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我是觉得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你刚刚说的那些,只要双方都愿意改变,都是能克服和解决的。”


    听出他如此决然?的心意,夜浓知道自己再说无益,既是这样,她也就没有必要和他持相反的观点。


    夜浓弯了弯唇:“祁总对待感情的态度,让我都对自己刚刚说的话自惭形秽了,还请您不要介意。


    祁孟被她客气到了,笑出一阵爽朗:“夜总监言重?了,这有什么好?介意的。”语顿,他突然?想起来:“夜总监今天过来找我,是因为方案的事吧?”


    “对——”


    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震出的“滋滋”声?打断了夜浓的话。


    夜浓条件反射地看过去,再熟悉不过的三?个字,让她眸光一顿。


    第35章


    电脑屏幕这端, 沈屹骁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贴在耳边的?手机几乎一秒被?他拿下来并?挂断。


    但是眼看祁孟将手机拿到手里,眼看他眉心皱出疑惑, 沈屹骁下意识又拨了过去。


    通话几乎一秒接通。


    “喂——”


    “如果她问起我, 别说我和雾色有任何关系。”


    祁孟愣了一下, 刚一扭头——


    “别看她!”


    祁孟表情一呆, 眼里的?疑惑几乎瞬间被?震惊取代。


    他眼皮一掀, 视线精准投向天花板上方的?摄像头。


    沈屹骁看着电脑屏幕,和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对视着。


    “你想知道的?,我以后会告诉你,但是现在,拿出你最?开始对我的?礼貌和客套, 喊我一声沈总。”


    祁孟看似整个人都明白过来,但人还?有点懵, 机械地喊了声:“沈总。”


    “然后说好的?,回头我就让下面的?人给您送去。”


    祁孟茫然地眨了眨眼:“好的?——”


    “自然一点!”


    他三分?警告七分?命令的?语气, 让祁孟顿时危襟正坐:“好的?,回头我就让下面的?人给您送去。”


    沈屹骁又说:“等下她如果问你是不是认识我, 又或者怎么认识的?我,你就说因?为恒星断货,我私下找你, 才有过一面之缘。”


    然而,电话挂断,祁孟等来的?却是——


    “祁总,我今天过来, 其实是对这次方案有一个大胆的?提议,您要不要听一听?”


    祁孟目光定?在她不见丝毫异样的?脸上, 反应慢半拍地点头:“你说、你说。”


    电脑屏幕前,沈屹骁紧张的?眉心摊开又拢紧,心里的?疑惑盖过了耳边听到的?声音,回过神来,听见祁孟说——


    “如果是这样,那?现在的?名?字岂不是要换掉?”


    “不换也可?以的?,”夜浓说:“释怀可?以是对过去放手,也可?以是和自己和解,从心出发,顺心而为,也可?以作为释怀的?另一种定?义,您觉得呢?”


    但这就违背了沈屹骁当?初设计这瓶香水的?初衷。


    祁孟不敢将她的?意见拍案定?下:“这个我需要考虑一下。”


    “当?然,那?我就等您的?电话。”


    见她起身,祁孟也随之站起来:“不过我不能跟你保证你刚刚的?建议一定?能够通过,毕竟这个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做得了主?的?。”


    这话让夜浓深感?意外,外界一直都说他在方案的?通过上独断专行?,如今说这话是不满意她刚刚的?提议还?是说这个公司,真正拍案的?不是他?


    刚刚在祁孟手机屏幕看到的?名?字,让夜浓心头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但是理性又在一点一点推翻她的?感?性。


    虽说雾色香水在国内彩妆界已经?有了一定?的?立足之位,但还?远不够和东沈攀上关系。


    还?是说,这位祁总和沈屹骁有私交?


    但是刚刚电话里,他和沈屹骁对话的?语气又尽显卑躬


    “夜总监,夜总监?”


    夜浓恍然回神:“嗯?”


    “你刚刚说,错过再拥有,后面那?句”


    “哦,错过再拥有,如凤凰涅槃。”


    “好的?,我记下了。”


    记下了,然后是讨论,还?是汇报?


    夜浓心里疑惑越凝越深,想问,又觉得冒昧。


    “那?我就不打扰祁总了,我刚刚的?提议无论可?不可?行?,还?请您一定?给我一个回话。”


    “那?是当?然,”祁孟将她送到会议室门口,“张秘书,你送一下夜总监。”


    张秘书走过来:“好的?,祁总。”


    穿过走廊,到了电梯门口,夜浓扭头看向身旁这个穿着稳重,但长相和气质却相较青涩的?男人。


    “张秘书是吧?”


    张秘书忙颔了颔首:“是,夜总监。”


    夜浓笑了笑,随口似地提及:“刚刚在会议室里,听沈总在电话里夸你办事效率特别高。”


    “沈、沈总?”张秘书怔了一下:“您说的?是哪位沈总?”


    夜浓收敛着眼里的?探究,“沈屹骁沈总啊。”


    张秘书嘴巴张了张,茫然又无措:“您、您没听错吧?”


    夜浓只是试探。避免这位秘书回去向祁孟提及此事,夜浓蹙了蹙眉:“听得不太清,可?能真是我听错了。”


    张秘书的?四年汉语言文学专业一毕业就进?了雾色,给祁孟当?了私人助理,接人待物还?远不够老?道。


    “您肯定?是听错了,沈总绝不会夸我的?。”


    上一秒夜浓还?觉得他刚刚的?反应推翻了自己的?猜测,结果他这句又让夜浓听出了几分?苗头。


    回到公司,夜浓就着心里大胆的?假设,上网搜了雾色的?企业信息,然而上面丝毫看不出沈屹骁和这家公司有任何的?关系。


    难道是她想多了?


    也对,放着那?么大一个集团,他有必要再去开一个注册资金不过两千万的?彩妆公司吗?


    和他在一起的?的?那?一年,她可?从没听说他对香水有过任何的?兴趣。


    所以,是她想法太过天马行空了?


    可是那六款香水背后的爱情线,让她不止触动,还?有一种非常熟悉,仿佛被?自己经?历过一般。


    但是转念想想,从初见到热恋再到分手,最?后戒断


    这应该是大多数分?手过的?情侣都会有过的?经?历吧。


    但破镜重圆犹如浴火焚烧,这其中?又有多少凤凰可?以涅槃重生?


    *


    夜浓走后没一会儿,祁孟就驱车来到了沈屹骁的?办公室。


    “错过再拥有,如凤凰涅槃。”


    他语气里掩饰不住他的?兴奋,“怎么样,这个想法是不是很有意思?”


    沈屹骁没什么表情地坐在对面的?沙发里,沉默不言。


    “到底是总监,想法就是和下面的?人不一样,”祁孟语气不乏欣赏:“说实话,当?时她一说完,我就被?震撼到了。”


    “震撼?”沈屹骁这才看了瞥了他一眼:“那?你当?时怎么没有答应她?”


    “这不得先请示你吗,”祁孟几分?揶揄:“万一你不满意,那?我岂不得为我的?一时冲动买单?”


    “凤凰涅槃,”沈屹骁嘴角提了提:“在你看来,是不是凤凰涅槃就一定?会重生?”


    虽说这是概率性事件,但听到这句话,总会有一种固定?思维,让人不做深想地潜意识里认定?了那?隐形的?下半句。


    见他语气没有一丝的?认可?,甚至还?夹杂着几分?苦涩,祁孟避重就轻:“这就是一种比喻,你别这么较真啊。”


    “不是我较真,是有人会较真,虽说我不在乎香水上市后是否盈利,但我不会给任何一个人攻击它的?可?能性。”


    祁孟听出来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她的?这个提议又要推翻了?”


    “一个提议而已,顶多算不采纳。”


    祁孟不和他咬文嚼字:“方案方案不行?,提议提议不采纳,你就不怕物极必反?”


    沈屹骁眉心蹙起:“物极必反?”


    祁孟这人一向先主?后次,哪怕他心里的?疑惑和好奇都快漫到嗓子眼了,但他还?是忍到了现在。


    在沈屹骁不解的?视线里,祁孟歪头看他:“我说错了吗,你敢说你对人家夜总监没意思?”


    沈屹骁:“”


    “我说沈总,”祁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单身至今了:“追人不是你这么追的?。”


    “追人?”沈屹骁用手指了指自己,“你说我,”他手又往外指:“追她?”


    见他又是摇头,又是好笑的?表情,祁孟才真的?觉得好笑:“我说错了吗?”


    沈屹骁一时噎住。


    来的?路上,祁孟已经?从头到尾把他这段时间的?反常捋了一遍。


    “难怪那?边第一次来人对接,你会来那?么早。结果来了又不露面,躲我那?办公室,跟个贼似的?。”


    沈屹骁被?他的?用词气笑一声:“你说谁是贼?”


    祁孟戳他脊梁骨似的?:“除了你还?有谁?”


    沈屹骁:“”


    “还?让张秘书把会议室里的?监控装了个音频,”祁孟扭头往他办公桌方向瞧了眼:“不仅是贼,还?是个偷窥狂。”


    沈屹骁眉眼沉着,“你装监控不就是给人看的??”


    “我没说不让你看,但你可?从来都没说从你这边能看到我那?边的?情况,怎么,监视我呢?”像是掐到了他的?软肋,祁孟今天的?语气,强势里还?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沈屹骁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住,默了两秒,才欲盖弥彰般清了口嗓子:“你有什么好监视的?。”


    声音都比刚刚低了,祁孟压着嘴角的?笑,恨不得将他逼退到角落里。


    “那?你监视谁?”祁孟几乎撵着他的?尾音问。


    沈屹骁略有些心虚地躲开他目光,没说话。


    认识他时间也不短了,祁孟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意气风发的?气质不变,但神色却能看出明显的?颓丧。


    陌生的?都不像他。


    一阵针落可?闻的?沉默后,祁孟轻叹一口气。


    “沈总,追人不是你这么追的?。别说你这种方式追不到前女友,就是新女友,你也追不到。”


    沈屹骁眼神微动,看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讶异:“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前女友?”


    祁孟给他一记自己体会的?眼神:“你都让我问人家对复合的?想法了,不是你前女友是什么?”


    沈屹骁:“”


    生意场上这么游刃有余,处理起感?情来却捉襟见肘。


    祁孟忍不住说道他:“既然想复合,那?就对人家好一点,拿出你的?真心来,像你现在这样,这么处处针对人家,人家怎么可?能答应跟你复合。”


    真心?对她好?


    他没对她用过真心吗?对她还?不够好吗?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到她面前,用尽他所能对她,可?结果呢?


    一声分?手,头也不回。


    如今回来了,他摒弃所有过去,重新待她如初,可?她呢?


    头一转,就将他拉黑删除,跟了别的?男人。


    祁孟还?在那?苦口婆心:“这女人呐,心都软,你说,她要是知道那?些香水都是你为她设计的?,说不好一感?动就答应你了呢。”


    感?动


    沈屹骁嘴角滑出一味不明的?笑意。


    她可?不是一个轻易会被?感?动的?人,不然,也不会前一天还?答应和他毕业一同出国留学,后一天就突然提分?手,毫无预兆将他的?计划打乱,将他为他们编织的?未来亲手斩断。


    蓦地,沈屹骁突然皱眉,他从来都没跟祁孟说过这些香水背后的?意义。


    “香水的?事,你又是听谁说的??”他眼里又闪过一重意外。


    祁孟都懒得说他:“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傻子?倒是你,这么藏着掖着自己和雾色的?关系干嘛,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好好把握,留着过年?”


    以为能把他说动,结果却听他说:“我不需要她的?感?动。”


    祁孟被?他话噎住几秒,“所以你的?意思是,没打算跟人家复合?”


    沈屹骁压着腰坐在沙发里,被?他捏在指间的?烟,一下又一下地磕在茶几上。


    见他半晌不说话,祁孟有一种对牛弹了半天琴的?无奈。


    “亏我废这么多口舌,”他站起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瞥他一眼:“走了。”


    办公室门合上的?下一秒,打火机的?声音骤然一响。


    蹿出的?火苗燃着烟丝,他半阖着的?眉眼模糊在指尖升起的?青白烟雾里。


    「分?手就一定?是有第三者吗?就不能是我对你烦了、腻了?」


    耳边突再次响起那?天早上她说的?这句话。


    时隔多年,终于肯说真话了。


    什么玩弄她感?情,不过是她给自己的?离开找的?借口。亏他这些年总是忍不住细究回想,当?初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她有这样的?错觉。


    如今不用想了,横亘在他心头五年的?结终于解开了。


    还?剩的?半截烟被?他捻灭在烟灰缸。


    沈屹骁掏出手机,给祁孟拨了过去。


    祁孟刚走到楼下:“又干嘛?”


    沈屹骁不理他语气里的?不耐:“她不是说等你回话吗,你现在就跟她说不行?。”


    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


    祁孟叹了口气,决定?最?后一次劝他:“你想好——”


    “现在就打。”


    真是油盐不进?。


    祁孟索性不管他了:“这可?是你说的?,后悔了别找我!”


    后悔?


    沈屹骁好笑一声,将挂断的?手机撂在了茶几上。


    她不是要向前看吗?


    那?他就偏要她走回头路。


    *


    虽然夜浓不敢保证「凤凰涅槃」这个提议一定?会被?祁孟认可?并?通过,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被?一个电话推翻。


    她看了眼时间,甚至都不到两个小?时。


    “张秘书,祁总有没有说原因??”


    张秘书谨记祁孟叮嘱的?『客气礼貌,言辞婉转』。


    “夜总监,其实祁总非常喜欢这个立意,但凤凰涅槃是存在争议的?,万一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掀起负面导向,会严重影响这款香水的?后续销售,甚至还?会对雾色的?品牌造成无法挽回的?负面影响,祁总也是想稳妥一点,还?希望夜总监谅解。”


    其实回来的?路上,夜浓就想到了凤凰涅槃的?双面性,但却没有深想,如今因?为这个理由被?推翻,她的?确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刚刚心里蹿升的?恼火因?张秘书的?解释而一瞬熄灭。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麻烦张秘书跟祁总说一声抱歉。”


    “夜总监客气了,祁总说,如果您这边有其他更好的?想法,可?以随时和他沟通。”


    “好的?。”


    电话挂断,夜浓深吁一口气。


    所以接下来的?方案要从哪里入手,是继续之前的?释怀,还?是反向的?复合呢?


    左右拿不定?主?意时,曲姚敲门进?来:“夜总监,需要给你定?一份下午茶吗?”午餐她注意到夜浓没吃几口。


    夜浓摇了摇头:“帮我冲杯咖啡吧。”


    “好的?。”


    别人喝咖啡多为提神,但是对夜浓来说,除了满嘴的?苦涩外,实在没多大用处。


    夜浓只喝了一口就皱了好大一会儿的?眉。


    她拉开抽屉,刚想拿一包茉莉毛峰,却看见抽屉边的?黑色皮质方盒,是当?初祁孟让她们借此找灵感?的?玻璃碎片。


    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很淡的?香也随即飘了出来。


    夜浓将盒子凑近鼻尖闻了闻。


    很奇怪,凑近再闻,又和刚刚闻到的?味道不太一样了,有点像柑橘,但她不太确定?,但可?以确定?是果香。


    夜浓合上盖子,偏开脸,深吸一口气后,再次将盒子打开。


    那?股几乎一闪而过的?香味让她眉梢微微一挑。


    对,就是这种味道,很清淡,是


    眸光流转间,夜浓心脏突然快了一拍。


    是茶香,具体是那?种茶香,她不确定?。


    但是和上次商场里,那?个女孩子手里拿的?那?瓶香水的?香很像很像。


    也就是当?初她送给沈屹骁的?那?瓶香水。


    是巧合吗?


    夜浓不敢确定?。


    她目光落到手机屏幕,几经?犹豫后,她抓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了祁孟的?电话。


    “祁总,冒昧打扰您。”


    “没事没事,谈不上打扰。”


    祁孟本身就是一个很随和的?人,特别是知道她是沈屹骁的?前女友,语气更显客气了:“夜总监只要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我这边的?确是有件事想问问祁总,就是那?个用作设计灵感?的?玻璃碎片,不知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祁孟知道有玻璃碎片这个东西,但他也只是见过照片,没看到过实物,如今听她说是香水,祁孟愣了一下。


    “是香水瓶?”他条件反射地反问了一句。


    当?初那?张玻璃碎片的?照片,可?是他亲手交到阮瑜手里,又传到她手上的?。如今他的?语气却满满充斥着,他不知这玻璃碎片的?最?终来源。


    那?一瞬,夜浓几乎笃定?了之前在她脑海里闪过的?一个可?能性。


    但是以防万一,夜浓又试探地问了句:“如果祁总也不清楚的?话,可?以问问沈屹骁,东西是他的?,他一定?知道。”


    如果真的?如她所料,那?祁孟听她这么说,一定?会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一定?会找一些说辞将沈屹骁从这段关系里摘出去。


    然而传到她耳朵里的?却是——


    “对对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来帮你问问。”


    算不上特别简短的?一句话,从开口到结束,却好似一道鸣音从夜浓耳廓急速掠过,震耳欲聋的?,让她拿着手机的?手机迅速收紧。


    温瓷般的?手背因?用力,指骨撑出伞状。


    真的?是他。


    尽管心里早已有了猜想,甚至有过笃定?,可?事实真如她所料地摆在自己面前时,夜浓还?是被?震惊到了。


    所以那?些被?打回来的?方案,都是他在从中?作梗。


    点名?让她独立负责,也是他的?意思。


    所以他在这家公司到底充当?一个怎样的?角色?


    投资方?


    享有一票否决权?


    还?有,那?一瓶瓶香水背后的?感?情线,不是祁孟,而是他和她的??


    夜浓向来公私分?明,不喜欢在工作中?掺杂个人情感?。但现在因?为沈屹骁的?闯入,让她无法再心无杂念地给出最?理性的?判断。


    所以,她是该跟他对质,还?是继续装不知道?


    若是对质,会不会撕破脸,会不会影响这个项目的?后续进?行?。


    可?若是装不知道


    想起之前被?组员们用心做出来,却被?他无情刁难而推翻的?一个又一个的?方案。


    夜浓眸光一冷。


    而此时此刻的?祁孟,直到电话挂断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套了话,直到他点开通话记录,看见「沈屹骁」三个字——


    「祁总如果想不起来,可?以问问沈屹骁,东西是他的?,他一定?知道。」


    耳边突然响起的?这句话,让他脑子“嗡”的?一声。


    “坏了!”


    当?时他听到这句话怎么没有反驳还?应了下来,这不是等于承认沈屹骁和公司的?关系了?


    祁孟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这要是被?沈屹骁知道,自己的?老?底被?他掀了


    祁孟来不及多想,赶紧给夜浓回了过去。


    电话接通——


    “您好,祁总。”


    礼貌依旧,和几分?钟前一样,话音里能听出淡淡笑痕。


    祁孟在心里感?叹,这两人还?真是绝配,都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


    祁孟硬着头皮扯出一声爽朗的?笑,解释的?话全凭大脑给出的?应激反应。


    “夜总监,我刚刚问了,虽然沈总和我一样,也有一瓶一模一样的?香水,但他也记不清那?香水的?名?字了,不过没事,张秘书也有一瓶一样的?,回头我再问问他。”


    夜浓知道他一定?会打电话过来解释,却没想到他会用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理由。


    但是没关系,无论他说什么,也不管这中?间他有没有跟沈屹骁打小?报告,都改变不了她当?下的?决定?。


    “不用了祁总,我自己去当?面问他就好。”


    祁孟愣住,不确定?她说的?「他」指的?是谁,但是这个「当?面」听得他心里一咯噔。


    但是祁孟反应很快,“这点小?事哪需要夜总监亲自问,我现在就给张秘书打电话——”


    “祁总误会了,”夜浓已经?拿上外套走出了办公室:“我说的?是沈屹骁,沈总。”


    第36章


    接到?祁孟的电话, 沈屹骁刚走出办公室。


    “什么事?”


    “你还在公司吗?”


    听出他语气又?急又?慌,沈屹骁不禁皱眉 :“有点事要出去,怎么了?”


    祁孟顿时松了口?气:“那你赶紧去。”


    沈屹骁听得一头雾水, 双脚不由得停在了原地:“什么意思?”


    祁孟知道自己瞒不住了:“夜总监, 就是你那个前女友, 马上就去找你了。”


    沈屹骁眼皮一跳, 大脑下?意识给出了反应:“你跟她说我和公司的关系了?”


    虽说自己和这事脱不了关系, 但祁孟还是尽可能地把自己摘出来。


    “哪是我说的,是她自己猜出来的,她刚刚在电话里问我那个玻璃碎片的事,这事你压根就没跟我说过,我就想着蒙混过去, 结果她让我问你,这意思你还听不出来吗?”


    沈屹骁眉心渐锁, 刚刚一闪而过的慌乱后,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就凭这点猜测, 她就要来找我对质?”


    祁孟没想到?都这个节骨眼了,他思维还这么缜密。


    “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急, ”不想引火烧身,祁孟试索性把话题往他身上引:“还是说,你改变主意了?”


    可惜沈屹骁丝毫没有被他分散注意力。


    “祁孟, ”他语速不疾不徐,但音色明显沉了几分:“你别跟我玩避重就轻这一套。”


    祁孟没见?过沈屹骁发火,但他这人,就是有种不怒自威的本?事。


    “我, 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心一虚, 祁孟声音都不由自主低下?来:“真不是故意的。”


    “那你就把你的「不是故意」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祁孟哪还敢再有半点隐瞒,将刚刚和夜浓的两次通话内容尽他所能还原了一遍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笑。


    把祁孟笑得后背窜出一阵阵的凉气。


    祁孟下?意识吞咽了一口?:“所、所以,你要不要躲一躲?”


    “躲?”沈屹骁双脚一转,不仅不往外?走,反而回?了办公室:“为什么要躲?”


    祁孟不知他是故作镇定还是有了别的打算,但是听他的语气


    祁孟问:“你该不会是想等她去找你吧?”


    沈屹骁已经?将刚穿上的西装外?套重新?脱了下?来,扔到?了沙发里。


    “不然呢?”说完,他就断了通话,随即,他又?拨给了关昇。


    “沈总。”


    “跟前台说一声,等下?如果有一位叫夜浓的女士来找我,跟我说一声。”


    之后,沈屹骁就去了临窗茶室。


    烧水、洗杯、冲泡,眼看?面?前第二杯茶都凉了,还是不见?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沈屹骁眉心渐拢,扭头看?向墙上的时间,距离祁孟那通电话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但是从榕港大厦开车过来也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


    难道说她改变主意,又?不来了?


    期待与?惴惴不安交杂的内心,此刻又?被失落填满。


    沈屹骁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直接将电话拨给了一楼前台。


    “沈总。”


    “还没有人找我?”


    “回?沈总,暂时还没有。”


    沈屹骁又?转身走到?窗边。


    暮色渐沉,路上车辆与?行人穿梭。


    俯瞰,霓虹如丝带,蜿蜒曲折。然而,所有的繁华喧嚣都被隔音效果甚好的玻璃阻隔而深陷一片寂静。


    而此时,正对这座全玻璃结构,宛如一块矗立的水晶办公大楼对面?。


    行人如织的斑马线前,夜浓却如同?静止的雕像一般。


    她安静地站在那儿,安静地看?着对面?那座高?耸入云的,她只走近却从未踏进过一步的办公大楼。


    盘落的夕阳那么温柔,映着那座傲挺的楼身,衬得它如梦幻般遥不可及。


    不知又?等了几个红灯变绿、绿灯变红,直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碰了碰她手臂。


    “小姑娘,再不走就红灯了。”


    夜浓虽然久久凝望对面?,但并没有失神,转过头来,朝老奶奶弯唇笑了笑,很随口?地捻了个借口?:“奶奶,您先走吧,我在等人。”


    她的确在等人,等着向对面?那栋楼里的某人要一个答案。


    对面?的红灯又?亮了,漫长的99秒开始倒数,夜浓也不禁在心里开始倒数着


    平时眨眼而过的一两分钟,在此时,却显得尤为漫长。


    绿灯亮了,通行的时间远不及红灯来得长。


    就好像她用尽全力为自己搭建的堡垒,崩塌不过短瞬。


    但是有过一次经?验,再修建筑起,应该远比第一次要省事又?省力。


    久久停在原地的双脚,在又?一个绿灯亮起的时候,终于毫不迟疑地迈了出去。


    穿过马路,踩上台阶,步行过数百米的楼前广场,夜浓走进高?大的门厅。


    “你好,请问沈屹骁沈总在吗?”


    “请问您贵姓?”前台礼貌询问。


    “夜浓。”


    闻言,前台朝她礼貌微笑:“您稍等。”


    看?着对方拿起座机电话听筒:“沈总,夜女士到?了。”


    夜浓嘴角随即勾出一记冷笑。


    还真是如她所料。


    既然祁孟将她要过来的事跟他说了,想必他也知道她这趟过来的目的。


    也好,省得她再多?废口?舌。


    电梯上行速度很快,门开,前台先一步出去,一手挡住电梯门,一手朝外?示意:“夜女士,这边请。”


    穿过静谧的走廊,再转弯,又?到?了一处前台。


    “黎秘书,这位是夜女士,麻烦你接待一下?。”


    视线落到?那位黎秘书脸上的时候,夜浓愣住。


    竟然是她。


    短暂的怔愣后,夜浓嘴角不禁滑出一味冷笑。


    竟然和自己的秘书谈起了恋爱。


    还真会资源自用。


    但是这位秘书似乎没有认出她,不觉意外?的脸上,浅浅一个颔首,礼貌道:“夜女士,沈总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


    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扯出大片的橙黄。


    沈屹骁站在霞光粼粼的落地窗前,听见?敲门声,他抄在口?袋里的双手蜷了几分。


    “进来。”


    黎雪打开双扇办公门的右扇:“沈总,夜女士到?了。”


    沈屹骁依旧背身对门,直到?听见?高?跟鞋的声音渐近。


    他扭头,凌厉的眉峰下?,冷然的眼底裹着淡淡一缕笑痕。


    “好久不见?,夜小姐,别来无恙吧?”


    本?该先发制人,却因他这假模假样的一句而让夜浓陷入几分被动。


    但她情绪藏得丝毫不露,平静的脸上,长睫轻轻抬着,夕阳的余晖漫了星点柔黄在她脸上,也在她眼底落了浅浅一排阴影。


    夜浓呵出一声低笑:“沈总的这一句好久不见?当真是好久。”


    听出她话里的不甘示弱,沈屹骁嘴角轻出一缕笑意。


    “怎么,”他缓缓转过身来,“难道夜小姐不觉得,刚刚那句,才是分手多?年的情侣再见?该说的话吗?”


    回?京市前,夜浓不是没想象过和他重逢的场景,或步行在街头转角,或驱车相背而行。


    她以为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们之间真的可以有一句:好久不见?。


    然而,现?实总是和理想相悖。


    无论是那晚她出电梯看?见?他脱口?而出的:你跟踪我。


    还是现?在站在他的领地,与?他针锋相对。


    原来,现?在的相见?,才是他们之间最该有的样子。


    夜浓心里暗觉好笑的同?时,视线直直回?望着他:“所以我是不是该配合沈总刚刚的那句,说一声,谢沈总挂念,我很好?”


    她看?过去的眉眼,含着缕讥诮:“可惜我今天过来,不是跟沈总叙旧的。”


    “那你来做什么,来求我?”


    夜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求你?”


    “难道不是?”他优越的眉骨下?,眸色清冷,“不求我,你手里的方案要如何通过?”


    隔着距离,他那双犹如浸了墨的瞳孔,深邃,淡漠而又?隐晦不明。


    夜浓脸色不由一沉。


    沈屹骁一步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影从她的脚尖,一点一点上移,直到?完全盖住她。


    “夜浓,”他脸色沉,声音冷:“被你玩了六年,求我一声,怎么了?”


    从始至终贯穿在夜浓心里的刺,如今被他倒打一耙说出来,夜浓偏开脸笑了。


    谁玩谁,现?在再纠结,再讨论,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抬着下?巴,眼神不卑不亢,不躲不避,“如果我就是不求呢?”


    余音落地后是两人静谧而长久的对视,彷如一场没有硝烟的持久战。


    沈屹骁视线一寸一寸掠过她的眉、她的眼。


    过去觉得她甚是好看?的鼻骨,如今都透着股让他陌生的秀挺。


    他不是没有见?过她的骄傲,可过去让他一度迷恋的硬骨,在此时,是那么的不合他心意。


    可即便是这样,他都想碰一碰她。


    问一问她:为什么就不能在我面?前服一点点的软。


    他自己再清楚不过,只要她说一句软话,他就可以放下?过去的种种——


    “沈总——”


    她的突然出声,让沈屹骁眸光微动,心底腾升的期待在这一刻达到?了峰值。


    然而,撵着她刚刚喊他的尾音,传到?他耳里的却是——


    “就是这么对待生意伙伴的吗?”


    刹那间,挤满他心脏的期待、侥幸,尽数破灭。


    他看?见?了她嘴角讥讽的弧度,那么清晰,仿若一记重锤。


    让沈屹骁一瞬回?到?了现?实。


    “生意伙伴?”他嘴角滑出一道兴味:“你是我的生意伙伴吗?”


    “不是吗?雾色和莱欧可是签了合同?的,我现?在作为——”


    沈屹骁眉骨一压,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所以你是要拿你设计总监的身份和我讨论方案?”


    上一秒他的音色有多?紧,这一秒,他的声音就有多?散漫。


    “这个身份可不够。”


    夜浓克制地做了一个呼吸,“那你想让我用什么身份?”


    沈屹骁垂眸看?她,深沉似海的眸光里有压迫,却还是露出了星点柔光:“我想让你用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


    不知是暖气开得太足,还是他站离自己太近,夜浓全身气息微热,心脏也仿佛宕在半空。


    想偏开脸错开他眼神,可他眼睛里好似有一把勾子,不容她注意力分开丝毫。


    “你该不会是要、是要”


    她眼睫控制不住地颤抖两下?,将原本?哽在嗓子眼的话咽回?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沈屹骁语气平静且从容,“倒是夜小姐,如果没理解我的意思,我可以再直接一点——”


    “不用!”夜浓几乎撵着他的尾音开口?。


    像是给她思考了时间,过了半分多?钟,沈屹骁才开口?。


    “那夜小姐的意思呢?”


    她的意思?


    他会尊重她的意思?


    都开始拿他的身份来威胁压迫了,还假仁假义问她意思。


    “沈总,”她眉心拧出浓浓的抵触:“感情的事,你觉得强求有用吗?”


    这个问题,在她离开的第一年,曾被沈屹骁无数次地在心里做过假设。


    如今倒好,从她嘴里被问了出来。


    沈屹骁嘴角扯出一味笑,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


    “以前我倒是都顺着你,结果呢?”


    夜浓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怔,回?过神,她又?不免嗤出笑:“我们之间的结果,不过是被我提前结束而已。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不同?吗?”


    她眉梢一挑:“还是说,那一年,我没有让沈总玩尽兴?”


    在她这句话后,周遭的空气似乎骤然降下?来几度。


    冽冽冷意随着沈屹骁走近她一步,直面?而来。


    他看?着她,目光变得直白又?滚烫:“一年而已,夜小姐凭什么觉得我会尽兴。”


    夜浓看?着他眼里倒映出的自己。


    她想起那个下?午,他不在的那个下?午,想起那个一身笔挺黑色西装站在她面?前,挺拔又?威迫感十足的男人。


    “你好,我是沈屹骁的父亲。”


    她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一只银灰色的录音笔。


    「她什么家世你不知道?难不成以后还要把人娶回?家?」


    「玩玩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前后不到?十秒的录音,在那个下?午,被她来来回?回?听了不知多?少遍。


    像是一场梦。


    一年的时光,被那短暂的,转瞬即逝的十秒击溃得支离破碎。


    只是没想到?,一段被他玩结束的感情,还能在分道扬镳的五年之后,被他试图捡起来继续。


    真是可笑。


    更可笑的是,她竟然好奇他这么做的目的。


    “报复我啊?”夜浓望着他的眼睛,揶揄道:“沈总该不会还喜欢,还想和我旧情复燃吧?”


    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唇角一弯,竟笑出了声。


    “如果我说是呢?”沈屹骁的声音响在她刺耳的笑声里。


    夜浓看?着他的同?时,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平了下?去。


    “你说什么?”她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


    然而沈屹骁却直起了腰:“夜小姐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他转身走到?沙发前拿起西装外?套:“我还有事,从这里看?夜景还不错,夜小姐如果喜欢,可以多?待一会儿。”


    身后的脚步声渐远,门无声合上,“咔哒”一声。


    蜿蜒的霓虹,在玻璃窗映出的身影上投出了五彩光斑。


    淡了那道形单影只的人影,也模糊了刚刚他那句「如果我说是呢」的余音。


    夜浓眉心锁着。


    想不通为什么握在手里的主导权就这么硬生生地被他夺了去。


    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发展到?眼下?的境地。


    一份工作而已,凭什么她要拿自己的感情做代?价。


    可是真要失去,她又?实在不甘心。


    四年的时间,天知道她为了这份工作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可她也知道,在资本?面?前,她再多?的努力也抵不过他一通电话里的只言片语。


    就是这么现?实。


    可是就要妥协吗?


    凭什么?


    她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因为一份工作当三,做他的地下?情人。


    夜浓在那一览无遗的璀璨光影里毫不迟疑地转身。


    谁知门一打开,就看?见?那个叫黎雪的秘书站在门口?。


    “夜女士。”


    她的礼貌颔首,让夜浓对沈屹骁刚刚提出的要求更感厌恶的同?时,也对面?前这个女孩子生出了同?情。


    尽管自己现?在已经?被牵扯进她和沈屹骁之间,但只要她不答应,她就不存在任何道德上的污点。


    但是夜浓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黎秘书,奶酪最近还好吗?”


    她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很久没见?到?奶酪,有点牵挂。


    黎雪虽面?露意外?,但还是回?答了她:“上次它有点感冒,不过吃了药,现?在应该已经?好差不多?了。”


    “感冒?”夜浓眉心倏地一蹙:“什么时候?”


    “就是上次在电梯里遇到?你那天。”


    原来她记得自己。


    脑海里闪出当时沈屹骁站在电梯门口?等她的画面?,夜浓用笑将眼底的情绪遮住:“没事就好。”


    来的时候,夜浓是步行来的,开车很快的一段路,走过来却花了不短的时间,原本?就酸胀的脚腕,如今更像是被绑了千金重。


    正值晚高?峰,一辆辆的出租车上都亮着「有客」。


    夜浓等了许久,眼看?马路对面?一辆出租车停下?,然而斑马线的绿灯只剩短短五秒,她来不及多?想,刚要冲过去,手腕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指掌攥住了。


    沈屹骁将她往回?一扯,“不要命了?”


    他绷紧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天知道刚刚那一刻,他心脏都要停滞住。


    对他的出现?,夜浓却眉眼一沉,手也往回?一挣,喉咙里哽了很多?很多?的话。


    委屈的,声嘶力竭的


    然而都被头顶漆黑的夜吞没得干干净净。


    甚至在肩膀擦过他手臂时,连一记冷漠的眉眼都没有丢给他。


    十二月的天,凉风刺进骨髓,肆虐着路边的常青树,摇出一地的斑驳黑影。


    夜浓几度裹紧身上的大衣,缩在口?袋里的手尽管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也舍不得拿出来。


    路灯将来往行人的影子拉长,让陌生的人影交错。


    偏偏他和她的,总是碰不到?分毫。


    夜浓虽然没有回?头,但直觉告诉她,他一直都在。


    过去他也是这样,惹她生气了,哄不好,他就一直跟着,一直跟到?宿舍楼下?。


    无路可跟,他也不走,就蹲在路灯下?,点上一根烟,也不抽,就那么一直蹲在那儿,不管经?过的人会怎样议论,他都不管不顾的,一副不把她等回?来不罢休的架势。


    说好听点是有耐心,说难听点,是掐住了她容易心软的软肋。


    但是这次,夜浓硬是一个脚步都没有停顿,头也不回?,一直走进榕港大厦一楼大厅。


    沈屹骁在距离大门几步远的距离停住脚。


    直到?看?不见?她了,沈屹骁才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将刚刚未接的电话回?拨过去。


    “你好,哪位?”


    “是沈先生吧,上次你在我们店里做的一对陶瓷杯已经?可以取走了。”


    “可以邮寄吗?”沈屹骁问。


    “可以的,麻烦报一下?地址。”


    明天就是12号,是她的生日?了。


    想到?这,沈屹骁又?改变了主意:“明天我亲自过去取吧。”


    第37章


    翌日下午下班, 夜浓刚一到?车库就见阮瑜抱着?一束花站在?她车旁。


    “Happy birthday!”


    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怔愣,阮瑜走过来:“你该不会又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了吧?”


    人的记忆有时候很奇怪,明明前?两天还想起来过, 真到?了这一天, 突然又给忘到?了脑后。


    夜浓接过她手里的花:“谢谢。”


    这几年, 都是阮瑜给她过生日, 给她买花, 带她去餐厅吃饭,送她生日礼物。


    “跟我还客气什么。”阮瑜一手挽住她胳膊,一手解锁了自己的车钥匙。


    “今天阮总给你当司机。”


    其实在?香港的时候,几乎没人喊她阮总,都是喊她Lene, 但是当时的夜浓还没有习惯那边的称呼,喊过她几次之后, 阮瑜觉得特别,就没让她改口, 这么一喊,就喊了四年。


    “我在?环鼎大厦顶层定了位置, 今晚在?那给你过生日。”


    夜浓眼露意外?:“怎么想起来去那了?”


    阮瑜给她打开副驾驶车门:“我问Alma有没有适合过生日的餐厅,她就给我推荐了这个?,说是只要今天生日的客人, 都会收到?一束鲜花和一个?生日蛋糕。”


    “先说好,我可不是为了省钱,我是想你在?今天多收到?一份祝福而已。”


    夜浓嘴角扯出很牵强的一点?笑:“我知道。”


    阮瑜朝她扬了扬下巴:“快上车,Alma说那边一到?晚上就堵得厉害。”


    环鼎大厦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 即便不是晚高峰,也是人流车流拥挤。


    车子缓慢行驶间, 阮瑜说:“这段时间你也没怎么好好休息,明天给你放一天的假。”


    夜浓摇头说不用:“还有两天不就周末了吗。”


    “你方案通过了吗?”阮瑜问。


    夜浓以为她是有什么言外?之音,愣了一下:“还、还没有,怎么了?”


    “没通过你会好好过周末?”


    刚刚因为紧张提起的心?脏这才落了回去,夜浓很轻地笑了声:“那也不能命都不要了吧。”


    “知道就好,听说昨天你去找祁总了,他没为难你吧?”


    夜浓现在?算是知道祁孟在?这件事里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了,说好听点?,是传达,说难听一点?,是‘顶罪’。


    外?界对他的那些难听的传言,说到?底,都是他帮沈屹骁抗下来的。


    想到?这,夜浓都替他冤。


    不过拿人钱财□□,她这个?自顾不暇的人,还是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


    夜浓摇摇头:“也不算为难,只不过提的一个?方案又被打了回来。”


    “昨天提,今天就被打回来了?”阮瑜简直不敢相信。


    夜浓没说其实中间不过间隔短短两个?小时。


    她耸了耸肩:“毕竟高出市场两倍的设计费,要求高一点?也无可厚非。”


    见她长吁一口气,阮瑜在?她肩膀拍了拍:“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身?体?适当放松,灵感才不会断。”


    从榕港大厦过去也不过十?公里不到?的路程,却因为堵车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阮瑜脾气都快堵没了:“早知道咱俩还不如骑共享单车呢。”


    夜浓笑:“你什么时候学会骑车了?”


    阮瑜的确不会骑自行车,“不是有那种电动的吗,我看咱们公司好几个?同事下班都——”


    她话还没说完,胳膊就被夜浓碰了一下:“快,那辆车走了,赶紧停过去。”


    停好车,两人一左一右下来,阮瑜随口问了句:“这家餐厅你以前?来过吗?”


    夜浓点?了点?头:“来过。”


    阮瑜抬头往对面那座除了高,和一般商务写字楼没什么区别的大厦看了看,“Alma说,这个?餐厅的露台很漂亮。”


    听她只轻“嗯”一声,阮瑜扭头看她。


    以前?生日虽不见她有多兴奋,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神色恹恹。


    阮瑜眸光一闪:“该不会是你的伤心?地吧?”


    夜浓眼睫不自觉地颤了下,但她很快就摇了摇头:“不是。”


    阮瑜知道她有时会口是心?非,“如果是的话,你就说,咱换个?地方。”


    夜浓故作轻松:“不算什么伤心?地,就是来吃过几次饭。”


    阮瑜几乎一秒猜到?:“和那个?人?”


    见她不说话,阮瑜便知道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阮瑜自然不想她被任何坏情绪影响。


    她挽着夜浓的胳膊转身?:“那咱就换个?地方。”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再说,京市大大小小的餐厅,有点?名气的,沈屹骁几乎都带她去过。


    “来都来了,再说这个点去哪都堵车,就这家吧。”


    阮瑜还坚持,但拗不过夜浓连拖带拽的,就这么踩上了十?多级的台阶到?了门口。


    虽然是周四,但餐厅里却没有丝毫的冷清。


    门口接待问有没有预约,阮瑜报了手机号。


    是临窗的一个?位置。


    透过全幕玻璃窗,阮瑜看见露台上还有一个?用玻璃环绕出的城堡卡座。


    “你好,”阮瑜问服务生:“我们可以换到?外?面去吗?”


    对方笑答:“抱歉女士,那个?卡座不对外?接待客人。”


    阮瑜失落地撇撇嘴:“那算了,哦对了,”她又想起来:“今天我朋友生日,听说你们这还送鲜花和蛋糕?”


    “是的,”服务生说:“只要提供身?份证件就可以。”


    虽然Alma跟她推荐的时候,说的是真人真事:我那个?朋友说,是99朵的爱莎,还有蛋糕也是12寸双层。


    但阮瑜不信,12月12号又不是多么稀缺的日子,这么送下去,那餐厅一天得亏多少钱。


    阮瑜朝夜浓抬了抬下巴:“你身?份证带了吗?”


    夜浓从包里将身?份证递给服务生,对方接过看了一眼后,不相信似的,对着?身?份证上的照片和夜浓本人来回确认了两遍。


    阮瑜看出了不对劲:“怎么了?”


    服务生忙摇头:“没事没事,两位稍等。”


    眼看对方匆匆转身?,甚至还一路小跑,阮瑜皱眉:“怎么神经兮兮的。”


    她不知,夜浓心?里却了然,但时间过去这么久,想必这里的经理已经换掉,又或者,露台那个?卡座的锁眼也已经生了锈。


    然而阮瑜却对露台上的那个?卡座情有独钟:“这么得天独厚的露台,不用来招待客人真是可惜。”


    夜浓翻看着?菜单:“可能是天太?冷了。”


    阮瑜看向那个?被尖顶圆身?玻璃罩住的卡座:“不用来接待客人,难不成是给人拍照用的?”


    夜浓没说话,也没像她一样往外?看去,准确来说,从她进?来到?落座,一个?眼神都没有分到?露台上,更?别说那个?专属于她的「城堡」了。


    很快,服务生拿着?夜浓的身?份证回来:“夜女士,这是身?份证,您收好。”说完,他将一个?锥形钥匙放在?桌上。


    “这是钥匙,如果您需要,可以随时和您的朋友移步到?露台。”


    在?阮瑜的茫然怔愣里,夜浓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那这钥匙——”


    “你收回去吧。”


    等服务生一走,阮瑜的好奇就止不住了:“刚刚还说不招待客人,怎么,你和这里的老板认识?”


    前?男友的事都跟他说了,这点?小插曲自然也就没必要遮掩。


    她把?话说的风轻云淡:“沈屹骁在?这里有股份。”


    难怪!


    想到?刚刚那个?服务生说的话,阮瑜转了转眸子:“所以露台那个?位置,该不会是你和他”


    夜浓点?头:“以前?露台的确有很多的卡座,那个?位置,的确是只有我们——”


    她又改口:“算是我和他的专属,不过前?后我和他也就来过三?次,最后一次是深秋,当时天冷嘛,露台风大,他就让人把?那个?卡座加了座玻璃,不过没多久,我和他就分手了。”


    听着?跟童话故事似的。


    阮瑜不禁有些可惜:“听你这么说,感觉他对你挺好的。”


    “是挺好的,”夜浓没有否认:“算是百分男友的那种,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之前?你说你们分手是因为家世,”阮瑜觉得不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夜浓将视线落到?玻璃窗外?。


    九十?九层高的天,夜色浓郁的好似一团化不开的墨。


    “家世当然有,但当时我心?气高,根本没把?家世放在?眼里,觉得只要我们相爱就可以了。”


    说到?这儿,她收回视线,垂眸笑出一声自嘲:“谁知,我以为的相爱在?他那,不过是玩玩而已。”


    “玩玩而已?”


    夜浓轻轻点?了点?头:“当时他父亲找到?我,给了我一只录音笔,里面是他和他父亲的对话,他父亲问她,难不成要娶我这种家世的女人?”


    阮瑜猜到?了后半句:“他说他只是玩玩?”


    “嗯。”


    深藏在?心?底,从未跟任何人提起的一件事,如今再说出来,没有波澜,只有释怀。


    “那你有没有问他?”


    “有什么好问的,”夜浓笑得牵强:“问了不是自取其辱吗?当时他父亲还给了我一张卡,说是作为他儿子不负责任的赔偿。”


    “我当时心?气可高了,把?那张卡扔到?了他父亲身?上,还说,我也是玩玩,就当抵消了。”


    阮瑜忍不住叹气:“你啊!”


    “但是现在?想想,就算他当时是认真的,我和他又能走多远呢?他那样的家世,的确是不会和这样的我结婚,所以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早分早结束。”


    “说得轻松,”阮瑜可不信她那张嘴:“但凡你想通了,这五年也不至于一直单身?。”


    “看你说的,我那是清醒,年轻就是要多挣些钱,都用来谈恋爱的话,分手了岂不是人财两空?再说了,有钱了什么样的小弟弟谈不到?。”


    阮瑜“哟”了声:“那上次追你那小弟弟,我怎么没见你上心??”


    说到?这,夜浓才突然想起来似的:“这段时间他还真没找过我。”


    话落,之前?那个?服务生抱着?一大束爱莎走过来:“夜女士,生日快乐。”


    见到?实物,阮瑜这才彻底相信了。


    夜浓伸手接过时,阮瑜忍不住好奇:“你们每天要送出去多少束花呀?”


    服务生笑了笑:“今年,这是第一束。”


    “今年?”阮瑜声音扬出不可置信:“不是说只要是12月12号生日的客人都能收到?吗?”


    “女士您误会了,不是12月12号的生日,而是12月12号生日当天来餐厅消费的客人,我们才会送出鲜花和蛋糕。”


    解释完,服务生看向夜浓:“夜女士,蛋糕,您想什么时候上?”


    “饭后吧。”


    “好的,那我先给您上餐。”


    等服务生走,阮瑜问她:“今天你生日,那位有没有什么表示?”


    夜浓好笑一声:“都分手了,他能有什么表示。”


    阮瑜不信:“那可说不准,讲不好你今晚回去能收到?什么惊喜呢。”


    惊喜当然有,但是等了她四个?小时还不见她回家的沈屹骁,已经把?惊喜从1202的客厅拿回了1201。


    奶酪像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来回跑了两趟。


    见他往沙发里沉沉一坐,奶酪那条吊在?半空摇啊摇的尾巴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陡然停住。


    沈屹骁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


    再过两个?小时就是凌晨。


    这段时间,沈屹骁每天都试着?拨过她电话,然而每次都是忙音,也就是说,他现在?依旧躺在?她的黑名单里。


    但是之前?是试,现在?他是真的在?找她。


    所以他拿出平时的工作手机,拨过去,不过一个?停顿,耳边就传来了等待音,然而响了几声,不仅没被接通,还被挂断了。


    “这女人——”


    难不成知道这个?号码是他的?


    夜浓当然不知道,只不过她大半瓶红酒下肚,这会儿脸上已经带出浅浅红晕。


    阮瑜把?手机给她的时候,她眯着?眼看了看,最后指尖往左一滑:“都不认识,不接!”


    在?西餐厅里喝醉是很丢脸的一件事,阮瑜夺下她手里的红酒杯:“行了,别喝了。”


    夜浓微醺的一双眼染上淡淡的控诉,一噘嘴,再一伸手:“还我。”


    阮瑜被她生动的表情惹笑:“咱们换个?地方喝行不行?”


    夜浓把?头摇了摇:“不要。”


    平时一身?清冷气息的人,醉起酒来,几分妖娆里多了几分可爱。


    阮瑜声音放低:“好多人看着?呢。”


    夜浓左右看了看,最后锁定露台:“那没人!”


    都不等阮瑜应她,夜浓 就撑着?桌沿站起身?,阮瑜忙起身?跟过去扶她。


    “没事,”夜浓挣开她手:“我没喝醉。”


    阮瑜没怎么见她醉酒的模样,但她脸实在?是红。


    “你走个?直线给我看看?”


    夜浓咯咯直笑,“那你看好了啊。”


    她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的,把?直线走成了斜线。


    九十?九层高的露台,风声呼啸。


    夜浓走到?半人多高的围栏边。


    凛凛凉风把?她的长卷发吹起,扬在?空中。


    两人都没穿外?套,阮瑜缩了缩肩膀:“你站好啊,我去把?外?套拿来。”


    刚一转身?,刚刚那个?服务生拿着?她们的外?套走了过来。


    阮瑜伸手接过:“谢谢啊。”


    等到?阮瑜把?衣服穿上,对方将胳膊上一条咖色的羊绒毯双手递到?她面前?:“这是沈总的毯子,露台风大”


    见他视线落到?夜浓身?上,阮瑜便懂了他意思,伸手接过时,阮瑜顺便多嘴问了句:“你们沈总经常过来吗?”


    “没有经常,不过他上个?星期来过一次,在?露台这里坐了会儿。”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阮瑜看向那个?看似密不透风,却又能看见一扇弧形小窗的城堡式卡座。


    “你把?钥匙拿来,我带她进?去坐会儿。”


    服务生忙点?头:“好。”


    金属栏杆旁,夜浓因为双腿没什么劲道,正弯着?腰,双手趴在?栏杆上。


    阮瑜将手里的毯子展开,披在?她肩膀:“看什么呢?”


    瑟瑟凉风不仅没将她的酒气吹散,似乎还更?上头了。


    “看星星呀。”


    可她明明垂着?脑袋往下看。


    阮瑜轻笑了声:“好看吗?”


    “不好看,”她下巴抵在?手背上,说话时,脑袋一点?点?的:“没有以前?的好看。”


    “以前??”阮瑜顺着?她话问:“多久的以前??”


    她不说话了。


    脸转过来看阮瑜:“今天我生日。”


    她声音软软的,雾蒙蒙的一双眼,分不清是被酒精染的,还是被风吹的,又或者,是想到?了她自己刚刚说的「以前?」。


    阮瑜心?里酸酸的,掌心?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我是不是不该让你回来?”


    她弯了弯唇角,挤出一个?很苦涩,很牵强的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知道她在?为她的未来的铺路,知道她想把?她现在?分公司经理的位置给她坐。


    她都知道。


    阮瑜把?手压在?她肩膀:“这边看似从零出发,但是想做出成绩来,比总部?容易得多,Kari对你的成见,你是知道的,一山容不得二虎,更?何况她现在?攀上了Leo,你在?那边只会越来越受制于她。”


    “所以你说让我回来,我二话没说就过来啦。”


    身?后传来开锁的声音,阮瑜回头看了眼:“这里风大,我们进?去坐一会儿?”


    见她看过去却站着?不动,阮瑜将她肩膀上的披肩拢紧:“男人而已,这个?不乖,我们就换一个?。”


    ‘不乖’的这一个?,持续、不间断地,一共打了九通电话,每一声的等待音都像一块石头,一块接一块地垒在?他心?头,直到?“轰”的一声崩塌——


    沈屹骁深吸一口气,再沉沉吐出。


    最后一次,他再打最后一次。


    他在?心?里又一次这么说。


    不过这次,他隔了十?分钟才拨过去。


    也就在?这十?分钟的时间里,服务生将两人的包和手机取了过来。


    主菜已经吃完了,但是夜浓还在?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杯子里的红酒,没有旁人在?,阮瑜干脆也随她,不过她没陪着?夜浓喝,两个?女人出门在?外?,总要有一个?人保持清醒。


    沈屹骁第十?遍电话打来的时候,阮瑜刚拿起夜浓的手机准备给她拍几张照片。


    见还是那束尾号999没有名字的号码,阮瑜皱了两秒的眉,接通了。


    “喂?”


    光是一声喂,沈屹骁就听出不是夜浓的声音:“你哪位?”


    阮瑜被问得一头雾水:“你打来的,你问我哪位?”


    “我是沈屹骁。”


    阮瑜愣了一下,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眼屏幕,带着?几分犹疑和意外?:“沈总?”


    沈屹骁不记得她声音,但猜到?了,“你是阮瑜?”


    “对,是我。”


    “夜浓呢?”沈屹骁问。


    虽说他是沈屹骁,但对阮瑜来说,此时此刻的他,也仅仅只是沈屹骁。


    阮瑜不答反问:“沈总有什么事吗?”


    沈屹骁没有耐心?和她周旋:“你让她接电话。”


    对一个?寿星这么颐指气使的。


    阮瑜语气说不上好,但也尽量客气:“今天是夜浓生日,沈总如果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知道是她生日,还请阮总把?手机还给她。”


    “请”都用上了,阮瑜看了眼对面已经需要用手掌才能支起下巴的人。


    “她喝醉了,说不好,听到?你名字会挂断——”


    “她不会。”


    真不知这人哪来的自信。


    阮瑜把?手机往对面一递:“沈屹骁的电话,你要接吗?”


    夜浓抬起雾蒙蒙的一双眼,“沈屹骁?”


    “嗯,”阮瑜故意又问一遍:“不接我就挂了。”


    谁知,夜浓近乎是用抢的:“不能挂!”


    阮瑜:“”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人把?手机贴到?耳边,从鼻尖潮红到?两腮的一张脸,笑成了面若桃花状。


    “沈屹骁!”


    甜腻的声音,拖着?几分娇软的尾调。


    从未听过她用这种语调喊人,阮瑜嘴角一僵。


    但沈屹骁却笑了。


    “生日快乐。”


    第38章


    夜浓把胳膊当枕头似的枕在脸下, 另只手?将手?机贴在耳边,像是临睡前和男朋友打电话般。


    “原来你真的会做生日蛋糕,我还以为?你骗我呢。”


    “而?且还是双层。”


    “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阮瑜看向?她头顶那个?被她用手?指勾出狼藉的双层生日蛋糕。


    她听?得一头雾水, 电话那头, 沈屹骁也不比她好哪里去。


    “你在哪?”


    “你猜。”


    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醉音, 也只有喝醉的时?候, 她才会展露出黏腻的, 娇软的小女人的一面。


    沈屹骁听?得心软,声更?软,“餐厅吗?”


    “对呀,那你再猜,我在餐厅的哪里?”


    这次, 不等沈屹骁猜,她就自己说出了谜底:“我在你给我建的城堡里, 就是这个?,我说它像餐盖, 你说它像城堡的城堡里。”


    声音落地的那一瞬,双开门其中?一扇猛地从?里面打开。


    “等我。”


    短短两个?字的时?间, 他指尖已经在电梯摁钮上摁了不知多少下。


    电梯里信号弱,沈屹骁怕她挂电话,一连喊了她好几声。


    但是话筒那边却没有声音应他。


    “夜浓?”


    “能听?见吗?”


    “夜浓?”


    终于等来一声“唔”音, 沈屹骁狠狠松了一口气:“别挂电话,嗯?”


    夜浓眼皮已经慢慢往一块阖,但还是下意识“嗯”了他一声。


    终于等到电梯门停落车库,沈屹骁一阵风似的跑到车边。


    “夜浓?”


    但是回答他的声音却变了。


    “沈总, ”阮瑜将滑到夜浓颈子里的手?机拿到了手?里:“她睡着?了。”


    沈屹骁坐进车里:“我大概二十分钟到,你别把她带走。”


    后半句听?似命令, 但又能听?出几分央求的语调,阮瑜不自觉地跟着?心软:“你别急,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


    沈屹骁赶到的时?候,夜浓已经躺在了双人位的软座里。


    阮瑜站起身:“沈总。”


    沈屹骁朝她颔了颔首:“今晚麻烦你了。”


    话音一落,他就迫不及待地低头看向?夜浓。


    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两人之?间的感情,但阮瑜还是没忍住。


    “如果?沈总还放不下这段感情,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不然,”她脸上挂着?商业式的微笑:“把人逼回了香港,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闻言,沈屹骁微垂的眼底闪过一瞬的暗色,他抬眼看向?阮瑜。


    他以自信笃定的眼神回以阮瑜的犹疑和试探:“阮总放心,你说的那种可能性,不会发生。”


    不疾不徐的音速,却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沉稳。


    若不是听?了夜浓口中?有关于他的“玩玩而?已”,阮瑜真要?觉得他是一个?很靠谱的男人,毕竟瞿奕口中?的这位沈总,从?未传出过任何的花边新闻。


    等他来的这段时?间,阮瑜一直纠结,是放任他把夜浓带走,还是说自己也跟着?。


    虽说两人有旧情,但沈屹骁还远不到让她把人放心交到他手?里的程度。


    可若跟着?,阮瑜又实在觉得别扭。


    眼看沈屹骁弯腰准备将人抱起来,阮瑜来不及多想:“沈总。”


    沈屹骁停住动?作,抬头看她:“阮总还有什么要?说的?”


    阮瑜绕过桌子,走到夜浓的另一边:“她醉成这样,我还是帮你搭把手?吧。”


    沈屹骁原本是想直接将人打横抱起的,听?她这样说,笑了笑:“那就麻烦阮瑜把她的包和手?机拿着?。”


    阮瑜:“”


    不过一个?怔愣,躺在软座里的人已经被沈屹骁轻巧抱了起来。


    阮瑜来不及想,抓起一旁的手?包和外套就跟了上去。


    眼看她走到自己身侧,沈屹骁扭头往她脸上扫了眼,“阮总今晚喝酒了吗?”


    阮瑜余光往他怀里瞥了眼:“喝了点,不多。”


    沈屹骁就朝右手?边的服务生递了个?眼色:“给这位女士找个?代驾。”


    还真会想着?法地要?把她支走。


    阮瑜在心里冷笑一声,她倒要?看看,她跟他上车,他又能怎样。


    谁曾想,沈屹骁开的是两座跑车。


    沈屹骁抱着?夜浓站在副驾驶旁:“麻烦阮总帮我开下车门。”


    阮瑜不算友好的眼神落到他脸上,默了两秒才将车门打开。


    就这么看着?他弯下腰,把人放到车里,系上安全带,又将座椅下调,最后将夜浓沾在脸上的两缕头发拂到一边。


    不可否认,他每一个?奉若珍宝般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让人触动?。


    但一想到夜浓为他黯然神伤的模样,阮瑜顿时?又觉得这是他该受的。


    “既然沈总这里没有多余的位置,那夜浓的包和手?机,我就先帮她拿着?了。”


    她脸上挂着不容他拒绝的笑:“沈总路上慢点,我一会儿就到。”


    看着?她利落转身的背影,沈屹骁摇了摇头,无奈笑出一息后,他转身绕过车头上了主驾驶。


    脱掉身上的大衣盖到夜浓身上后,沈屹骁一手?放在空调出风口,一手?探进大衣下握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手一向都是宽厚的或带有薄茧,沈屹骁的不是,他手?指细长,纤薄,但却丝毫不减力量感。


    手?指错开她五指,细腻又温热的掌心与她掌心相贴。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手?并不冰,但沈屹骁没有松开。


    徐徐暖风从?空调出风口散出来,静等一会后,沈屹骁又将温度调高了一些。


    然而?车却依旧停在原地。


    沈屹骁凝眸看了她许久,最后俯身把唇印在她被酒染红的额头。


    唇离开时?,他将来之?前在电话里对她说的那句话又说了一遍。


    “生日快乐。”


    四个?字,时?隔五年,终于又一次亲口对她说。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个?机会。


    第一次跟她说「生日快乐」的时?候,沈屹骁也说过很俗气的一句承诺:以后每年的生日,我都会陪你。


    没能做到。


    尽管非他所?愿,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将这句承诺捡了起来。


    “以后每年的生日,我都会陪你。”


    哪怕她现在手?的温度和过去不一样了,但他说这句话时?的虔诚却不减当初。


    暖风惬人,夜浓压在大衣下的另只手?冒了出来,抱住了他的手?,无意识地往自己的脸上蹭了蹭,之?后又连拽带拖的,抱到了怀里。


    就着?她的姿势,沈屹骁半个?身子都倾了过去,右臂越过中?控台,像是成了哄她入睡的安心抱枕。


    在车库里待了半个?小时?之?久,直到夜浓抱着?他手?的力度松了,沈屹骁才将其抽了回来。


    回去的路,沈屹骁开得不快,时?不时?看一眼副驾驶的人。


    静谧的空间里,能清楚听?见她因酒醉而?略沉的呼吸,看似睡得很沉,却因为?安全带的束缚让她很不舒服,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唔”出一声想翻身。


    每到这个?时?候,沈屹骁都会把车停在路上,按出安全带让她身体松懈,等她安生了,他再轻着?力道把卡扣按回去,重新上路。


    这么耽搁几个?来回,回到铂悦府已经快十二点。


    因为?过了晚十点,谢绝一切非本小区的车辆驶入,阮瑜在大门口等了快五十分钟。


    正后悔不该把夜浓的手?机带在身边时?,两束车灯从?对面一连闪了两下。


    看清车牌,阮瑜忙跟上去。


    车子一路驶入地下车库,最终停在私人车位里。


    手?刹的声音一响,夜浓眉心就蹙了起来。


    阮瑜动?作迅速地下了车,隔着?黑漆漆的车窗玻璃,隐约能看见沈屹骁俯身到副驾驶。


    做了什么看不清,说了什么更?是听?不清。


    等了两分钟才见他人下车,见他绕过车头走过来,阮瑜往旁边站了站:“沈总是半路又去了别的地方?”


    沈屹骁没有解释,视线掠过她一眼:“不是阮总让我慢点开的吗?”


    阮瑜:“”


    副驾驶门打开后,沈屹骁半个?身子都弯进了车里。


    将完全失去意识的人从?里面抱出来不是一件易事,再加上跑车底盘低,沈屹骁又怕不小心碰到她头。


    最后索性晃了晃她肩膀:“夜浓?”


    一声、两声、三声没反应,沈屹骁把唇贴到她耳廓。


    看到这一幕,阮瑜忍不住去拽他身后的衣摆:“沈总——”


    话音一落,就听?“咯咯”两声笑从?车厢里传出来。


    黏腻的,娇羞的,能让人胳膊上起一层鸡皮疙瘩的


    阮瑜:“”


    紧接着?,就见沈屹骁轻巧将人从?车里抱了出来。


    再往他怀里一看,人醒了。


    深浓笑意的脸上,杏眼融春,从?眼前一晃而?过后,阮瑜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了。但是低头看一眼搭在胳膊上的大衣和手?腕上的包,她又只得转身。


    电梯里,沈屹骁抱着?夜浓,和阮瑜面对面而?站。


    “那电影呢,你说会陪我看的。”


    面对夜浓此时?含苞愈浓的表情,娇滴滴的语调,再和两个?小时?前的郁郁寡欢一对比,阮瑜顿觉一阵割裂。


    她想不通,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好的,又是怎么和好的。


    一段路的时?间?


    有一个?小时?吗?而?且还是在一方醉酒的情况下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眼睁睁地看着?沈屹骁把人抱出去,阮瑜原地踌躇了两下后,最终还是在电梯门朝中?间合拢的时?候,快速跟了出去。


    也没听?沈屹骁问开门的密码,就见他熟练的在密码锁的屏幕上摁下一串数字。


    门就这么开了。


    阮瑜:“”


    所?以她到底在担心和顾虑些什么,这两人怕是早就‘暗度陈仓’了。


    “阮总不进来吗?”


    沈屹骁的话打断了阮瑜的走神。


    看过去,只见刚刚在电梯里还说着?话的人又歪在沈屹骁肩膀。


    见她眼睛闭着?,阮瑜不禁皱眉:“她又睡着?了?”


    沈屹骁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轻笑一声:“大概率放不下来。”


    当时?阮瑜没懂他话里的意思,直到她跟在沈屹骁身后进了卧室,看见他弯下腰准备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时?——


    “你去哪?”


    上一秒还看似熟睡的人瞬间就醒了。


    沈屹骁抿着?嘴角很深的笑意:“不去哪。”


    夜浓把他脖子搂得紧紧的,声音极尽委屈:“你别走,你走了我睡不着?。”


    “我不走,一会儿就陪你睡。”说着?,沈屹骁抽出托在她腿弯下的右手?,将她勾在眼睫上的一缕头发捻到一边。


    阮瑜:“”


    她觉得等明天,不,下周一,她一定要?问问她,这五年,她一个?人都是怎么睡着?的。


    虽然不想再打扰两人,可到底也要?打声招呼再走。


    “沈总——”


    同时?响起的还有夜浓的“呀”声。


    “怎么了?”沈屹骁的注意力都在还被他环在臂弯里的人,完全没听?到身后的声音。


    “猫还没喂呢。”


    “现在太晚了,明天再喂。”


    “不行?,它们会饿的。”


    阮瑜本来想走的,可夜浓的话让她听?得云里雾里,勾起了她的好奇。


    然而?沈屹骁却知道,此时?的夜浓正“醉”在她的回忆里。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里除了心疼,还有难言的酸。


    “听?话,”他声音里哄人的味道明显:“外面太冷了。”


    “你不是给我买了一件很厚很厚的外套吗,穿上就不冷了,”夜浓抱着?他的脖子,轻轻地晃:“好不好嘛?”


    太久没有听?到她用这样软声软气的声音跟他说话,沈屹骁的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他温声细语地哄:“那喂完了就睡觉,好不好?”


    “好!”


    沈屹骁蹭了蹭她的脸:“那你躺着?,我去给你把外套拿来。”


    “嗯!”


    沈屹骁抽出压在她颈下的胳膊,直起身。


    转身时?,见阮瑜怔怔地看着?他。


    “抱歉——”


    阮瑜从?两人刚刚的对话里已经隐约猜到了点:“她说的是你们的以前?”


    沈屹骁点了点头,“她醉了。”


    不知为?何,阮瑜鼻腔里一酸,“所?以,今晚如果?不是她喝醉了”


    后面的话被阮瑜止在了喉咙里。


    沈屹骁垂眸笑了笑,接住了她的话:“我也依旧会去接她回来,只是没有这么顺利罢了。”


    “那明天呢?”阮瑜问:“明天等她酒醒”


    “她喝醉了会断片,会什么都不记得——”


    阮瑜:“”


    “不过没事,结果?不会变。”


    阮瑜皱眉:“什么意思——”


    “沈屹骁”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沈屹骁忙转身回到床边:“我在。”


    从?她被沈屹骁从?抱下车到现在,她眼里似乎就再也看不见别人。


    “我渴。”


    沈屹骁轻轻压着?她肩膀:“躺好,我去给你倒水。”


    见他出去,阮瑜走到床边蹲下来:“沈屹骁是谁呀?”


    夜浓朝她笑:“我男朋友呀!”她抿着?唇偷笑:“是不是很帅?”


    阮瑜点了点头:“嗯。”


    她没见过夜浓醉过的样子,好奇心下,忍不住想逗逗她的话:“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都没听?你说。”


    “怎么会!”似乎是被阮瑜的话惊讶到,她那双本来迷糊的眼睛陡然睁大了一些:“全校都知道的,而?且我们说好了,等一毕业就会一起出国。”


    她伸出手?,五指展开,“你看!”


    随着?她视线落到自己空荡荡的手?指间,她嘴角的笑陡然僵住。


    “我戒指呢,”她又伸出另只手?,也没有。


    她顿时?就慌了。


    “沈屹骁,沈屹骁——”


    夜浓这边没有热水,沈屹骁去了隔壁他的房子里。


    等他听?见声音匆忙跑过来的时?候,夜浓已经被阮瑜扶到了卧室门口。


    沈屹骁慌忙将水杯放到一旁的边柜上:“怎么下来了?”


    夜浓挣开阮瑜的手?,两步扑到他身前,抱住她胳膊:“戒指,我戒指找不到了。”


    她说的是那对银戒,是他们去爬山时?,在路边小摊上买的,299块一对,虽然不值钱,但是夜浓觉得299的谐音很有意义。


    沈屹骁看着?她纤细却又空荡荡的手?指,眼神很复杂。


    夜浓的那只戒指,沈屹骁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扔了,但他的那只还在。


    “没丢,”沈屹骁握住她手?:“你洗脸的时?候摘下来了,我去给你拿。”


    夜浓抱住他胳膊:“我也去。”


    可她根本站不稳,沈屹骁腰身一弯,将她绵软的身子打横抱起来。


    阮瑜双脚不受控的,也跟去了隔壁。


    有陌生人进门,原本蜷在沙发里睡觉的奶酪瞬间支起脑袋“喵呜”一声。


    这让靠在沈屹骁肩膀差点阖上眼的人,顿时?抬起头。


    “是猫叫吗?”


    沈屹骁点了点头,将她抱去了卧室。


    阮瑜没有跟进去,站在门口,看见那一团白翘着?尾巴从?她脚边溜进了卧室里。


    “它好漂亮呀,沈屹骁,我怎么都没见过它,它是新来的吗?”


    上一秒还嚷着?找戒指的人,这会儿已经把这事忘到了脑后,但沈屹骁没忘,从?床里侧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的方形小盒,将里面的戒指取出来。


    奶酪已经跳上了床,正被夜浓抱在怀里。


    沈屹骁将她压在奶酪身上的手?握到手?里,然后将那枚戒指戴到她的中?指上。


    虽然沈屹骁的手?指细长,可到底是男戒。


    夜浓展开手?看了看,皱眉:“怎么变大了?”


    “可能是你最近减肥,瘦了?”


    夜浓听?了咯咯笑:“你少来,你昨天还说我胖了呢。”


    她身上是两件套式的针织裙,粗线的,不算贴身。


    夜浓握着?他手?放到自己腰上:“你摸摸。”


    晚上几度将她抱上抱下,她腰上的那点肉早就被他的手?掂量出斤两。


    比以前瘦了许多。


    五年,他不在的五年,她那些不利于健康的坏习惯,是不是在离开他后又周而?复始。


    沈屹骁虎口卡着?她纤薄的腰肢,轻轻捏着?:“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吃饭?”


    夜浓当即卷起了眉,嗔恼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委屈:“你哪有不在。”


    可是他不在了五年。


    心暗暗地揪成团之?际,一股酸涩瞬间涌入他鼻腔,眼底雾气渐弥漫,沈屹骁忙垂下眼。


    夜浓身子泛软,坐不住,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他怀里,她低头追着?去看他:“怎么啦?”


    她看似清醒,可说话很慢,声音也很软。


    沈屹骁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压下,再抬头,他露了一个?笑给她:“喜欢你胖一点。”


    酒精把她的眼睛浸得朦胧潮湿。


    夜浓嘴角抿笑,握着?他手?腕往上。


    “那这里呢?”


    沉甸甸的分量压在他指掌之?下,被呼吸带出起伏。


    “这里是不是胖一点?”


    她眉眼里有大胆,也有羞涩,一点都不藏着?,全部摊开让他看见。


    见他不说话,手?也没有动?作,夜浓眼里露了几分茫然无措,上弯的嘴角一点一点平下去的时?候,沈屹骁扶着?她的脸,吻住了她。


    “爱我吗?”


    他含着?她的唇,声音蠕在她微微张开的唇缝间,满腔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的哑音。


    回答他的除了一声“唔”音,还有点头的动?作。


    还有攀上他肩膀的两条手?臂。


    以及主动?探进他唇缝的舌尖。


    吻随之?重了。


    他搂着?她躺下去,忘了门口是否还有人,也忘了此时?身下的人还沉醉在过去的回忆里。


    第39章


    翌日, 曦光拨开薄雾。


    淡淡酒气?弥漫的房间里,轻薄的窗纱被迎面而来的徐徐暖风拂过,一下?又一下?地蹭着灰蓝调的窗帘, 像吻着情人的唇。


    离落地窗几米远的是一张两米宽的双人床, 无论是暖色皮革包边出?的蜿蜒线条, 还是挑高的床背流线, 都极尽刻写着它?的优雅与沉稳。


    然而, 就是在?这样一个?正平八稳的床上,传来了一前一后,一轻一重的均匀呼吸声。


    听似规整,可若一眼看去,又尽显凌乱。


    米色的两件式针织套裙, 一件垂在?床尾,一件散落在?床尾凳上, 而最?蛊惑人心的黑色胸衣则被丢在?了一只无人问津的枕头上。


    两只一模一样的枕头,另一只好像更为松软舒适, 挤着两人。


    独属于男人的黑色衬衫,像是为了遮住春光而罩在?女人的身上, 看似松垮,却?因?一条腿半屈着,遮不过堪堪。


    从衬衫下?摆延伸而下?的两条腿, 细长白皙。


    一条舒展在?男人的腿侧,一条屈成L状搭于男人的身上。


    从宽松的衬衫袖子里露出?的半截藕色手臂,也极为慵懒又惬意地横过男人蜜色的劲瘦腰身,纤细手指垂悬于半空, 斜戴在?无名指上的圈戒,被窗外的光亮一照, 折出?了微弱的光影,只是尺寸略大,松松垮垮地斜下?,又被指骨截住。


    不知被放在?哪儿的手机,因?房间里太过静谧而发出?了一道闷沉的震动声。


    一个?人睡,夜浓总是将被子裹紧盖到下?巴,今天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一具温暖,甚至滚烫的体温拥着,哪怕身上只一件薄薄的衬衫,她都不觉得冷。


    夜浓眼睫抖了一下?,侧着的身子骨刚做出?躺平的动作,就被圈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拢了回来。


    夜浓条件反射挣了一下?。


    然而那股外来的力道又下?意识地将她圈紧了一瞬,夜浓眉心拧出?不悦,下?一秒,略沉的呼吸从头顶传来。


    夜浓眼皮陡然一掀,仰头寻那道声源,却?在?看见那张脸而懵怔住。


    她不相信似的,眨了眨眼,锋利的下?巴还在?。


    她又眨了下?眼,高挺的鼻梁还是没有消失。


    她定?睛看着那颗印在?眼尾下?很浅很浅的泪痣,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直到泪痣上方的眼睫抖了两下?。


    眼皮掀开,四目相对。


    迎着窗外淡金色的晨曦,能看见空气?里漂浮着的细小颗粒,然而却?因?两人凝眸相望,像被定?格住。


    周遭安静得可怕。


    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呼呼声。


    也能听见轻斥在?自?己鼻尖,他的呼吸声。


    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夜浓快速眨了两下?眼睛,她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全是这张脸,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有种沉在?梦里醒不过来的感觉。


    但是那双眼看得她心脏阵阵发紧,而且那两排眼睫还隐隐不安生。


    似眨非眨。


    似抖非颤。


    夜浓吞咽了一下?,验证似的,试探着喊了声:“沈、屹、骁?”


    她的反应大大出?乎了沈屹骁的意外。


    昨夜,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凌晨之后,他就在?心里做了一万种她醒来后的假设反应。


    轻的朝他扔枕头、扔手机、扔一切可以扔的东西。


    重的给他一巴掌、一脚,又或者拳打脚踢。


    甚至连她会报警的可能性都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


    却?怎么都没想到,会像现在?这样,看了他好一会儿还依旧愿意待在?他怀里,甚至还喊他的名字。


    而且喊他名字时,声音那么轻。


    让他一时分不清她是不是还如?昨晚,醉在?回忆里。


    喉结不自?觉地一连滚了好几下?。


    眼睫抖颤间,沈屹骁轻轻“嗯”了声。


    就是这一声,让夜浓脑子里“嗡”的一下?。


    像一根弦,崩断在?她的神经里。


    本该惊叫出?声,然而她嘴巴张了张,竟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她一个?骨碌地坐起身,这才看见沈屹骁赤着上半身,蜜色的皮肤让她瞬间倒吸一口气?。


    她第一反应就是低头。


    黑色的衬衫,长度掩到她大腿根。


    从宽敞的领口往下?一掠,绵延起伏,却?又空荡荡。


    顺着沟壑,还有那三角的丁点黑色布料。


    视线再偏转,凌乱的床单,散落的衣服,还有那件让她一秒红了脸的黑色胸衣。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她眼前,都不用怀疑不用假设,就能想到昨晚发生了什么。


    夜浓捞起旁边的枕头就砸了过去。


    “沈屹骁,你不是人!”


    松软的枕头从沈屹骁的脸上跳弹了一下?,落到了地上。


    沈屹骁撑着床垫坐起身,“你听我?——”


    “我?不听,你给我?闭嘴!”


    这边一吼完,她就迅速跳下?床,站在?床边,手指沈屹骁:“说,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


    沈屹骁看着她,无辜的表情里又有几分无奈:“这是我?的床。”


    夜浓表情一呆,左右看了两眼,然而下?一秒,她理由?更充分了:“那你说,我?为什么会在?你床上?”


    这个?答案,沈屹骁昨晚就想好了。


    “昨晚你喝醉了,我?给你打电话——”


    “说重点!”


    沈屹骁深吸一口气?,“是你自?己跟过来的。”


    以为他后面还有,等了半晌,见他没下?文。


    夜浓歪头看他,笑了:“我?跟过来的?”


    见他点头,夜浓呵出?一声冷笑。


    “我?都喝醉了,还能跟你过来?”


    “你就算撒谎,能不能撒个?靠谱点的?”


    所以说,酒后断片是好事,也是坏事。


    沈屹骁下?床站到地上:“你要?是不信,可以打电话给阮瑜。”


    夜浓嗓子里一哽:“阮、阮瑜?”


    她视线追着从床里侧走过来的人:“她昨晚也在??”


    沈屹骁算是知道什么叫穿上裤子不认人了,何况这人还没穿裤子。


    “嗯。”


    极淡的一声,让夜浓心里又多了另一道无名火。


    “你就是禽兽!”


    沈屹骁步子一停,眯眼看她:“禽兽?”


    夜浓抬着下?巴,眼里像是戳了把冰刀子:“我?说错了吗?”


    沈屹骁视线落到她身上,上下?两个?来回间,夜浓并拢的两只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看什么!”


    视线重回她脸上,沈屹骁似笑非笑着:“我?要?是禽兽,你觉得你现在?还能下?得了床?”


    羞耻心涨得夜浓喉咙又涩又紧,偏偏离她两步远的人还不依不饶。


    “再说”


    他迈着慵懒的步子朝夜浓一步步走近。


    “我?禽兽的时候是 个?什么样,你不知道?”


    他语气?和眼神都兴味明显,砸在?人眼里,着实打眼。


    夜浓被他一步步逼得后退,她偏开眼不去看他,偏偏那裸在?空气?中的上半身一个?劲地往她余光里钻。


    突然就想起几分钟前,她的脸枕在?他肩膀,胳膊更是搂在?他纹理紧实的腹腰上


    夜浓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将他刚刚那两句话在?心里一回味,她双脚陡然一停。


    “所以你的意思是,”夜浓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我?们、没有那什么”


    “你说呢?”


    他倒是想。


    谁知吻着吻着,她竟然睡着了。


    把他的火完全勾了出?来,结果她睡着了。


    他还能怎么办,他就是再迫切,再难忍,也只能深吸一口气?,吻在?她额头,继而去洗一个?凉水澡。


    澡没洗完,就被她接连两声的“沈屹骁、沈屹骁”给喊了出?来。


    如?果说吻她之前她深陷在?过去的回忆里,那么在?那两声沈屹骁之后,她就回到了现实再也没回去过。


    ‘酒疯’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她挥着手臂在?那喊:“沈屹骁,沈屹骁——”


    沈屹骁一遍一遍地应:“我?在?、我?在?。”


    然后就听她张口即骂:“你个?大混蛋!”


    沈屹骁:“”


    一句大混蛋哪解气?,她后面还有:“卑鄙无耻下?流!”


    前面两个?字,沈屹骁反驳不了,但是后面的他不承认:“把后面四个?字去掉。”


    夜浓眼睛虽然睁不开,但是嘴上嘚嘚个?不停:“你就是个?缩头乌龟!”


    她还哼了声:“躲在?后面不出?来,有本事你当面跟我?说方案不行啊!”


    沈屹骁将她脸上的两缕头发捻到一边,动作温柔,嘴却?不怂。


    “一天到晚在?我?面前晃悠,”他指腹揉在?她嘟着的两片唇上,“你让我?怎么释怀?”


    夜浓完全沉寂在?浓浓的酒意里,手一挥,精准无误地拍在?了沈屹骁低在?她面前的脸上:“公报私仇,大混蛋!”


    沈屹骁舌尖顶了顶真有几分疼的腮帮:“”


    然而下?一秒,接连不断的忿忿吼声变成了呜呜的抽噎。


    “你都有女朋友了”


    想到那天雨夜站在?她身边,给她披上外套的男人,沈屹骁眼里闪过浓浓晦色:“你倒是会倒打一耙。”


    “竟然让我?当小三”


    沈屹骁眉心顿时拧出?深褶:“我?什么时候让你当小三了?”


    她把脸埋到枕头里,还是那委屈的调子:“你竟然让我?当小三”


    沈屹骁掌心压在?她因?为抽噎,抖个?不停的肩膀:“转过来。”


    她把肩膀往回一扭:“滚开。”


    沈屹骁心里燥得厉害,拨开她头发,两只捏着她下?巴,将她脸扳过来几分:“看清楚我?是谁?”


    他严重怀疑她是不是认错人了。


    然而夜浓把脸一转,给了他一记后脑勺。


    沈屹骁直接将人捞起放到他腿上。


    被酒精染红的一张脸,因?为哭,额头红了一大片,眼睛虽然阖着,但眼睫湿了个?透。


    沈屹骁虽然用指腹蘸走她眼尾的湿润,但声音却?含着几许冷音:“谁让你当小三了?”


    夜浓抬手将他手挥到一边,也不说话,把脸往他腋窝下?面埋。


    沈屹骁又把她脸扳回来:“问你话呢,是不是上次那个?男的?”


    夜浓眉心拧出?烦躁,用手推他硬实的胸膛:“滚开,我?男朋友马上来接我?了。”


    又是这句。


    上次喝醉时就听她这么说过。


    但是这次,沈屹骁不敢把自?己代入了:“你男朋友姓什么?”


    见她不说话,沈屹骁抬起一条腿,把她往上托高几分:“沈屹骁,认识吗?”


    怀里的人突然抬头了,她腮颊酡红,娇憨明显,朦胧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游离,几秒后,她突然抬手。


    “沈屹骁!”她声音近乎雀跃:“你来啦!”


    不等沈屹骁嘴角弯出?笑,怀里的人又一秒松了手。


    又是那句——“你竟然让我?当小三”


    沈屹骁:“”


    所以让她当小三的是他沈屹骁?


    他气?笑一声:“初恋是你,初吻是你,第一次牵手都给了你,我?沈屹骁这辈子,除了你就再也没碰过别的女人。”


    “小三,”他语气?万般无奈:“你这小脑袋瓜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偏偏酒后断片这四个?字在?夜浓身上被发挥到了极致。


    她就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


    “什么叫我?说呢?是我?喝醉,你又没喝醉。”


    “你也知道你喝醉了?”还不如?喝醉时候可爱。


    沈屹骁都想丢她一记白眼。


    他懒懒地收回眼:“我?对酒鬼可没兴趣。”


    夜浓喉咙里像是瞬间被一块棱角分明的碎玻璃卡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但是身体的某一处却?因?为他的话下?意识紧了一下?。


    好像,是没什么酸痛的感觉。


    可是


    夜浓低头瞥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色衬衫:“那你干嘛脱我?衣服?”


    “不是我?脱的,”沈屹骁一板一眼地纠正她:“是你自?己。”


    夜浓表情一呆,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那你身上的衣服呢?”


    沈屹骁说:“某人嫌蹭着不舒服,硬生生把它?给扒了。”


    随着他的指控,夜浓脑海里浮出?画面。


    不过一个?闪现,她就脸红到滴血:“你、你少血口喷人!”


    他说的都是实话。


    的确是后来她骂累了哭累了,窝在?沈屹骁怀里,左蹭一下?又蹭一下?后,她开始揪着他身上的衬衫:“脱掉、脱掉。”


    明明都醉得睁不开眼,可那双小手却?能精准摸到他的衬衫纽扣,一颗一颗的,从上到下?,解了个?干净,接着往两边一扒。


    对,是扒,不是脱。


    没了她觉得蹭在?她脸上不舒服的布料,她就把脸贴在?了沈屹骁的胸口,又是蹭又是闻的。


    大约是舒服又好闻,她弯着湿漉漉的眼睛,笑出?了“咯咯”声。


    断断续续的,呼出?的热息撒在?他胸口,不管他死活。


    也不知用了多少的忍耐力,才将她哄睡着,之后他又去洗了个?澡,等他再出?来,原本穿在?她身上的两件式针织裙,一件扔在?床尾,一件扔在?了床尾凳上。


    连带黑色的胸衣暗扣也被解开,虚拢地挂在?她身上。


    沈屹骁站在?离床两米远的地方,愣了好一会儿神。


    澡是又白洗了。


    但面对这样的她,沈屹骁自?问自?己是做不到君子的。


    但他更不想趁人之危,哪怕那是他心底最?真的迫切。


    于是一个?深呼吸后,沈屹骁将铺在?床尾的被子盖到她身上,然而没等他走到床里侧,被子就被掀到了一边。


    再盖再掀,几个?来回后,沈屹骁只能找了件自?己的衬衫给她穿上。


    但是这种事要?怎么说得清?


    除非他把昨晚发生的都用手机拍下?来。


    可他吻她却?是真的,压着她躺下?去也是真的。


    掌心覆盖到用力,惹她出?疼音更是真的。


    包括给她盖上被子前,脱下?让他喉咙发紧,眸色变深的黑色时,他有过一瞬的禽兽念头,他都无力辩驳。


    想到这,沈屹骁突然一改之前的辩解。


    “我?会负责的。” 他看着她,深邃的眼底像海,静谧而深沉。


    但是夜浓却?懵了:“负、负什么责?你、你不是说、没、没那——”


    “怕你生气?,”沈屹骁打断她:“怕你生气?才骗你的。”


    夜浓:“”


    所以,她真的真坐实了小三的身份?


    脑中一片混乱时,门铃骤响,惊得夜浓肩膀一提。


    她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你女朋友?”


    她昨晚就说她自?己是小三。


    沈屹骁皱眉:“到底谁跟你说我?有女朋友的?”


    渣男!


    不止渣,还敢做不敢当。


    夜浓不想和他理论这事,迅速走到床尾捞起自?己的衣服,然而下?一秒,她手腕就被沈屹骁攥住了。


    “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夜浓一边挣他的手,一边瞪他:“听你的狡辩吗?”她哼出?一声冷笑:“抱歉,我?没兴趣。”


    “真要?没兴趣,那你昨晚为什么一个?劲地说自?己是小三?”


    夜浓眼睫抖了一下?:“别以为我?记不起来你就乱说!”


    沈屹骁视线追着她心虚的眼神:“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我?和谁之间的小三?”


    见她不说话,沈屹骁握着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拉近:“我?就不信,你看过我?和哪个?女人走近过。”


    夜浓被他的理直气?壮气?笑了:“沈总是不是忘了我?住在?你隔壁啊?”


    “什么意思?”


    还问她什么意思。


    夜浓对他简直无语:“我?都亲眼看见她来你家了,沈屹骁,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来他家


    沈屹骁快速将这个?信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就在?夜浓嘴角提起一味冷笑时——


    “你说的该不会是黎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承认了,夜浓一个?字的废话都不想跟他多说,手往后用力一挣。


    然而没等她转身,就被沈屹骁从后面抱住了。


    “黎雪只是秘书?,她过来只是喂猫而已。”


    刚想挣开他的动作突然就停了,夜浓愣住。


    只是秘书??


    只是来喂猫?


    还没来及去深想他这句话的真假,就听耳边一声轻笑。


    “如?果说进了这个?门就是我?女朋友,那你在?我?这睡了一夜又算什么?”


    第40章


    夜浓哪有?心思去听他说了什么?, 耳边全是他的?笑。


    得意?的?、沾沾自喜的?,听着别提多刺耳了。


    想到那天在他办公室,他拿一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姿态让她屈服, 如今屈服不成, 就趁她酒醉来个釜底抽薪。


    夜浓气得额头红一片:“你卑鄙无耻下流!”


    结果身后的?人?不仅不气, 还一副漫不经心、懒懒散散的?调子?。


    “这词昨晚骂过了, 换点新鲜的?。”


    夜浓两只胳膊被他牢牢圈住, 上半身使不出劲,她索性抬脚用力往下一跺。


    沈屹骁顿时吃痛一声?。


    夜浓趁机从他怀里抽身出来,赤着脚,穿着他那件松垮垮的?衬衫,头也不回不回地往外跑。


    等沈屹骁追到卧室门口, 只听大门“砰”的?一声?。


    沈屹骁原地停了一步后又追了出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一道门, 将两人?阻隔在不同的?空间。


    门里侧,夜浓掌心压在起伏不定的?心口。


    耳边那两声?让她气火攻心的?笑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全是——


    「黎雪只是秘书,她过来只是喂猫而已。」


    所以是她误会了吗?


    秘书


    喂猫


    似乎能说得通, 可若是细想,他又不是不在家,何?必再让一个秘书上门喂猫。


    她又想起那天晚上被丢在沈屹骁家门口的?两个白底黑金包装盒。


    能把盒子?丢在门口, 说明是在他家拆的?,所以东西也是在他家送出去的?,刚好没一会儿她就在电梯里遇到了那个叫黎雪的?秘书。


    这么?巧的?吗?


    夜浓嘴角提起一味可笑的?弧度。


    可是再可笑,又能有?她可笑吗?


    夜浓低头看向被她抱在怀里的?衣服。


    不止可笑, 还荒唐。


    一夜荒唐。


    想到这,她又不禁皱眉。


    就像沈屹骁说的?, 他禽兽时什么?样?,她是知道的?。


    可她此时此刻却?感受不到身体有?任何?异样?,除了头有?点疼。


    夜浓原地抬了抬腿,一点都不酸。


    和当初事后一对比,简直天差地别。


    还是说,他昨晚动作很轻?


    夜浓被自己的?假设无语到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


    “划清界限、趁早搬出这里!”


    下定决心后,夜浓径直去了卫生间。


    等她去解衬衫纽扣时,视线又陡然定住。


    眼睫几个抖颤后,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无名指。


    这枚戒指


    不是被她扔了吗,怎么?会


    但是下一秒,她就发现尺寸不对。


    难道是他的?那枚?


    他竟然还留着。


    可是又怎么?会戴在她手?上。


    昨晚的?记忆被酒精抹去,只能从沈屹骁说的?那些之言片语里简单拼凑出一些片段。


    但是在他的?一面之词里,却?没有?提及戒指的?事。


    这种?无论怎么?回想都回想不出丁点画面的?烦躁,既让人?无奈,又让人?心慌。


    想起沈屹骁说,昨晚阮瑜也在,所以要不要从她哪里打听一些?


    默了两秒,夜浓突然一句“该死”


    跑得太?急,手?机竟然忘了拿回来。


    夜浓低头看了眼还罩在自己身上的?黑色衬衫。


    总不能还穿着这身去敲他的?门。


    她转身去了衣帽间,换好衣服后,她瞥了眼被脱在一旁的?黑色衬衫,越看越碍眼,夜浓伸手?一捞,转身走到垃圾桶旁,脚尖一踩,桶盖弹开,一把给扔了进去。


    只是没想到,隔壁门铃摁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开。


    该不会走了?


    亏她来之前做了好一番的?心理建设。


    没辙,夜浓只得去楼下管家哪里借了只手?机。


    “喂?”


    声?音淡漠到冷漠,半点都找不到之前他低在她耳边的?笑痕。


    夜浓轻吐一口气:“是我。”


    沈屹骁的?确已经出门,在夜浓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坐上了车。


    见话筒那边不出声?,夜浓不情不愿地报了自己的?名字:“我是夜浓。”


    沈屹骁压着唇角笑痕:“我知道,”他好奇的?是:“你换号了?”


    “不是,是楼下管家的?,”解释完,夜浓问:“你是不是出门了?”


    “嗯,公司上午有?点事。”


    这话听在耳里,像是随口一说,又像是报备行程。


    夜浓努力不让自己去多想:“我手?机落你那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隔着手?机,夜浓看不见沈屹骁因为回想而略转的眸光。


    昨晚他把她抱回他那边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拿手?机。


    “你没——”


    话说到这里被沈屹骁自发地打住,他话锋一转:“我迟些才能回去,你先自己去找找。”


    主人?不在家,她一个人去找算怎么回事。


    夜浓问:“那你多就能回来?”


    “说不准。”


    夜浓只能妥协:“密码。”


    “老密码,”他说:“没变。”


    脑海里顿时出现纯数字的?、以及数字字母组合而成的?两个密码。


    真是想不通,昨晚的?事情想不起来,五年前的?数字倒却?被她记得一清二楚。


    “知道了。”


    “等等,”沈屹骁喊住她:“阮总说你今天不上班,是吗?”


    夜浓没说是不是,“你问这干嘛?”


    “没事,随口问问。”


    他的?随口,夜浓自然没放在心上。


    电话还回去,夜浓跟对方道了谢。


    再回楼上,夜浓输了曾经被沈屹骁用作手?机密码的?六位数字。


    “滴答”一声?响,夜浓看着闪开的?门缝,失了两秒的?神?。


    推开门走进去后,夜浓尽量做到目不斜视。


    然后就看见奶酪支着两只前爪蹲在卧室门口,那姿态,颇有?一种?盯着陌生人?进门的?虎视眈眈。


    只可惜歪着脑袋的?模样?,更多的?是呆萌的?可爱。


    夜浓轻笑一走,走到它面前蹲下:“干嘛,不认识我啦?”


    后半句像是说:我昨晚才在这里睡过,忘了?


    就在夜浓想伸手?摸摸它脑袋的?时候,看见它身上裹着一件和它毛发一样?白的?绒线背心。


    款式简单的?好像一只袖套。


    夜浓略有?嫌弃地撇了撇嘴:“你这个主人?的?眼光真的?是有?待提高。上次带你去洗澡的?时候,给你买的?那几件漂亮的?小裙子?,怎么?不给你穿?”


    她伸手?在奶酪的?脊背顺时针地抚着,掌心下,是很熟悉的?软糯细腻的?质感。


    “虽然款式丑了点,但你穿着很暖和吧——”


    她嘴角的?笑随着几个英文字母而陡然截住。


    是那个专门做骆马绒的?品牌logo。


    开始的?那一眼,夜浓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品牌还做宠物的?衣服。


    直到她在靠近奶酪尾巴的?部分看见指甲盖大小的?方形小商标。


    脑海里突然就想到那天被丢在门外的?两个包装盒。


    难不成是


    夜浓突然站起身,忘了这趟过来的?目的?,她走进卧室,目光略有?搜索地环视一圈,从凌乱的?还未来及整理的?床,到床对面的?边柜,再到窗边的?沙发,圆几


    最后落到离床两米远的?椭圆形猫窝里。


    厚实的?软垫旁有?一个米色的?三角房型的?抽屉型矮柜,最上面放着一个水晶皇冠和一对红色的?袜子?。


    夜浓认得,是上次在宠物店里,她选的?。


    想必里面都是奶酪的?东西。


    她走过去,拉开第一个抽屉,里面是颜色鲜艳的?头饰。


    她又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是几对红绳编织的?铃铛项圈。


    在第三个抽屉里,夜浓看见了另一个,和奶酪身上一样?款式的?袖套式背心。


    真的?有?两个。


    所以那两个包装盒里装的?


    “喵呜~”


    奶酪在夜浓的?腿边蹭了蹭,断了她的?思绪。


    “我是不是真的?误会他了?”


    “那个秘书真的?只是他的?秘书吗?”


    她抬头看向几步远,被她睡了一夜的?床。


    凌乱的?


    惹人?遐想。


    然而奇怪的?是,进门前还让她无比抵触,甚至丁点都不愿浮想的?画面,此时突然就多了几分旖旎的?色彩。


    眸光微微一偏转,看见从床头柜上垂落下来的?数据线,夜浓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


    她忙起身。


    然而,不管是枕头下,被子?底,又或者?床边缝,都没有?找到手?机的?丁点影子?。


    她甚至还往窗边的?沙发里看一眼。


    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那人?从不局限在床上。


    脸就这么?不自觉地烧了,并非恼怒带出来的?,而是浮想出的?画面让她身体某处一紧。


    她忙收回视线匆匆转身。


    客厅是和卧室截然相反的?画风,找不到一丝让人?脸红心跳的?褶皱,但是茶几上的?蛋糕盒却?让她目光陡然顿住。


    难道是昨天她生日,他买的??


    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不觉攥紧了衣摆,夜浓一步步走过去。


    蛋糕盒上的?丝带已经拆过了,散在一旁,似乎只要拿开上面的?圆形盒盖就能找到答案。


    但是在她伸手?时,又看见旁边一对马克杯。


    哑光,一只粉色杯身,蓝色杯耳。


    另一只蓝色杯身,粉色杯耳。


    和上次在陶艺店里,他们捏的?杯型一样?。


    郁金香花苞型。


    当时捏好后,还丑丑的?,如今上了色,俨然一对精致的?工艺品。


    夜浓将两个杯子?拿到手?里。


    厚实的?杯身相碰,发出很沉闷的?一声?响。


    轻擦过耳膜,心脏却?好似被重击了一下。


    那天,他说等他出差回来,就带她一块去上色,但是没等他回来,夜浓就把他删除拉黑了。


    而原因,就是因为出现在他家里的?,叫黎雪的?秘书。


    如果没有?这件事呢?


    没等夜浓在心里做出假设,就看见蛋糕盒旁还有?一个墨蓝色的?丝绒首饰盒。


    再熟悉不过的?质感和颜色。


    过去无论他买什么?送给她,都会用这样?的?盒子?。


    夜浓当时还笑他,是不是批发来的?。


    他从来都笑着不反驳。


    过去没有?深想的?含义,在她打开盒盖,看见里面的?圆月吊坠时,突然就懂了。


    夜浓。


    夜浓时见月。


    她在男生宿舍楼下拦住他的?那天,跟他说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就是用这五个字,默念出了她的?名字。


    「夜浓时见月」


    后来因为她的?一句话:圆月难得,半月才是常态。


    他就经常送她月半造型的?首饰。


    那现在这个圆月吊坠的?项链,又是什么?意?思?


    夜浓凝眸看着盒中项链许久才将视线重新落到旁边的?蛋糕盒上。


    心里明明是笃定的?,却?又不想被某种?失落的?情绪左右。


    或许这是别人?的?蛋糕。


    项链也是送给别人?的?。


    马克杯或许也是巧合。


    然而上盖移开,看见里面的?蛋糕时,所有?的?「或许」都被推翻。


    淡淡乳黄色的?立体圆形蛋糕,立在一片墨蓝色的?蛋糕底座上。


    哪怕没有?「夜浓」,只有?「生日快乐」这四个字,这个蛋糕是为谁庆祝的?,也已经不言而喻。


    在浪漫这件事上,他似乎总能不遗余力到出其不意?。


    可是都分手?了,再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他以为破镜真的?可以重圆吗?


    所有?的?东西都被她归于原位,一眼看去,客厅里的?一切好像都没有?被碰过。


    但是在门合上之后,夜浓却?久久得站在原地。


    脑袋里像是被抽得很空,又像被填得很满。


    各种?各样?的?假设在她脑海里掠过。


    如果昨晚她没有?和阮瑜在一起。


    如果她昨晚没有?喝醉。


    他会给她一个怎样?的?生日。


    他手?捧蛋糕的?样?子?。


    他对她说生日快乐的?表情


    可是那天在他的?办公室,他们之间明明还那么?的?‘水火不容’。


    他都没有?想办法去化解这一切的?矛盾,怎么?敢准备这一切的??


    就不怕她打翻他的?蛋糕,碎了那两只马克杯,甚至将那条项链扯断扔掉吗?


    她是真的?看不懂他了。


    五年前看不懂。


    五年后依然。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了家,只是坐到沙发了的?时候,听到了手?机的?“滋滋”震动声?。


    在沈屹骁那边没有?找到的?手?机竟然被放在了她包里。


    电话是阮瑜打来的?。


    一接通,耳边就传来一道浓浓的?笑音:“醒啦?”


    在「酒」这件事上,虽然夜浓人?菜瘾大,但她从不会在应酬的?时候让自己喝醉,即便是阮瑜,夜浓也没在她面前因酒失态过。


    所以她的?酒后断片,除了沈屹骁和她自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夜浓把话问得直接又委婉:“昨晚你怎么?给沈屹骁开门了?”


    她以为自己问得很有?技巧,结果却?被阮瑜一语识破。


    “你该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夜浓顿时哑口无言。


    然后就听阮瑜笑了声?:“所以你早上醒的?时候,是在自己家还是他家?”


    夜浓顿时脸红,想都没想就矢口否认:“我怎么?可能在他家过夜!”


    不可能吗?


    在她这通电话之前,阮瑜就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从昨晚她醉酒的?程度看,是不可能回自己住处的?。


    而那位,又怎么?可能放过如此得天独厚的?‘天时、地利、人?和’?


    “哦~”阮瑜拖着调子?:“那也许、可能,是我想多了。”


    夜浓听得出她的?意?味深长,她不算岔开话题地将话题岔开:“你还是不是朋友,我都喝醉了,你怎么?能放心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走了?”


    不走,继续当一个亮瞎人?眼的?电灯泡吗?


    她才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


    阮瑜隔着手?机撇嘴:“我给你打这电话,可不是听你兴师问罪的?。”


    虽说两人?私底下是朋友,可到底也是上下级关系。


    夜浓说了声?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瑜一听她这语气,顿时笑出声?:“开个玩笑,你看你,怎么?还当真了。”


    夜浓:“”


    “不过你昨天的?确喝的?有?点多,若是想问什么?,我倒是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什么?都被她看穿了,还有?什么?好装的?呢?


    可是她又一时不知从哪里问起,总不能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见她不说话,阮瑜声?音带出惊讶:“你该不会全部断片了吧?”


    夜浓嗓子?里一哽,想都不想就否认:“哪、哪有?那么?严重。”


    阮瑜:“所以你想从哪里问起?”


    说真的?,她的?记忆就只停留在餐厅的?露台,就只记得当时的?风很大,吹得她骨头都生疼。


    可也不好让阮瑜从那个时候说起。


    夜浓就捡重要的?问。


    “我有?没有?在他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想到昨晚她喝醉的?可爱又可怜的?模样?,阮瑜似真似假地逗她:“你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我哪知道你问的?是那一句啊。”


    夜浓:“”


    “这么?说吧,从我把手?机给你,你喊他名字开始,你就没说过一句正常的?话。”


    把手?机给她?


    突然冒出的?一个新的?信息素,让夜浓一时怔住。


    “不过先说好啊,”阮瑜把自己摘得干净:“本来我没打算让你接他电话的?,谁知他当时特别肯定地说你绝对不会挂,我不相信才问了你,结果你一听他名字,就跟我说了三个字。”


    见她停顿住,夜浓好奇心都快要蹦出心脏了:“哪三个字?”


    “不能挂!”


    夜浓:“”


    “你当时的?语气啊,我觉得我能记一辈子?。”


    夜浓像是听故事似的?,说不上来是上瘾还是好奇:“然、然后呢?”


    “然后你就把自己在哪跟他说了呀,还让人?家来接,认识你这么?久了,还第一次见你对一个男人?撒娇。”


    阮瑜无不可惜:“现在想想,当时真应该用手?机拍下来。”


    一句话,提醒了夜浓。


    之前被她换下来的?那只手?机里,就有?她喝醉酒的?照片,不止,还有?视频。


    是夜浓不承认自己发酒疯后,沈屹骁特意?拍下来的?证据。


    一段借着酒劲‘霸王硬上弓’的?铁证。


    所以面对阮瑜形容的?自己,夜浓虽然意?外,却?并不觉得匪夷所思,毕竟和那只手?机的?铁证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比如:沈屹骁,我还放不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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