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创可贴
纪因蓝笑了。
不止他, 他至少从三个方向听到了偷笑声。
他都不敢想崔哲言现在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许最这个人真的很妙,纪因蓝是真不知道他这是在故意使坏还是浑然天成的呆。
“干什么呢?”
他瞥了眼崔哲言难堪的背影,抬步走到了他们桌边。
许最这才看见他来了, 他眼神微动:
“哦……”
顿了顿,他望着纪因蓝, 平淡地陈述自己刚才的遭遇:
“他在骂我。”
“骂你啊?怎么骂的?”
纪因蓝像是在幼儿园里调解幼儿纷争的判官。
他站在桌边, 看看崔哲言又看看许最:
“来,我听听, 为什么总有犬在我跟前随地大小吠。”
站到这, 纪因蓝总算能看清崔哲言脸上的表情了。
那家伙可能是被许最前一句话雷到了,现在的表情有点不太好,只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纪因蓝。不知是不是纪因蓝的错觉,他看见他出现后, 脸上并没有和上次一样的意外和慌张, 相反,眼底似乎还蹦出来一丝得意。
“纪因蓝,你还真是随叫随到啊?这么爱给这怪胎出头?边上坐着这么个废物, 让你过剩的保护欲得到了极大满足吧?”
“你别管。”
纪因蓝扬扬下巴:
“我上次是不是说过, 别没事到我跟前碍眼,这才几天你就忘了, 记性挺差啊?”
“上次?我上次也说过, 让你记住你嚣张的样子, 那口气我必出。”
“嗯,我记得啊,所以呢?今天来兑现自己抛出去的狠话了?”纪因蓝说着, 觉得有点好笑:
“出气直接来找我呗,跟我说一声我随时奉陪, 总挑软柿子捏几个意思?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晰的认知?”
“别逼逼那么多,他抢了我看上的女人,还故意在我眼前晃悠,我不找他找谁?就事论事懂不懂?”
崔哲言的表情有点狰狞,看得纪因蓝皱起了眉。
明明对方说的是中文没错,但纪因蓝在心里理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他的意思。
他说姜闪闪?
意思是说许最跟姜闪闪在他面前秀恩爱?
好小众的搭配。
好抽象的故事。
纪因蓝回头看了眼,周围睁着俩大眼睛安安静静瞅着这边看热闹的人还挺多,但他看了一圈也没找见姜闪闪人。
“找谁呢?找姜闪闪那个臭婊.子?”
纪因蓝一愣,脸色立刻冷了下去。
他眯起眼睛盯着崔哲言:
“你说什么?”
“臭婊.子。怎么了?长那骚样,成天笑那么开心不就是为了勾引人?看上她了又玩半推半就欲拒还迎欲擒故纵那一套,前一天聊得好好的后一天又跟别的男的贴那么近,不是婊.子是什么?话说回来,你跟她走那么近,她什么样子你难道不知道?你估计早就尝过了吧?”
崔哲言沉着声音,音量只够他们同桌人听清。
他的笑容令人不适,纪因蓝看着他那张脸,不自觉磨了磨牙齿。
对方的伎俩很拙劣,明摆着是在故意激他,为此多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那么,纪因蓝只能恭喜他,他的目的达到了。
纪因蓝微微勾唇,像是笑了一下。
而后,他瞥了眼许最,指了指他手边的番茄鸡蛋汤:
“你喝不喝了?”
许最迟疑着摇摇头。
“行。”
纪因蓝端起那碗还有点烫的汤,没有一丝迟疑,直接当着周围十几号人的面,对着崔哲言兜头淋了下去:
“征用一下,给贱货洗洗那张臭嘴。”
周围传来小声惊呼。
散发着香味的番茄鸡蛋汤顺着崔哲言的头顶一路流到他校服上,纪因蓝甩干净碗底最后一点蛋花,直接把那塑料小碗砸到了他身上。
崔哲言被浇懵了,一直等空碗砸到他肩膀再滚落到地上,他才深呼吸几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纪因蓝,我草你大爸!!这他妈可是你先动的手!!!”
“我动手了,怎么的?咬我啊?”
崔哲言坐在那,纪因蓝不好发挥,所以直接拽着他衣领把他拖出来摔到了地上。
“打人了!救命啊!!”
崔哲言刚那股嚣张劲全没了,只顾着扯着嗓子乱嚎,原本哄闹的食堂立马被这动静压了下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可能是因为纪因蓝打得太凶,一时竟没人敢上前拉架。
许最反应最快,他立马起身,正想去捞纪因蓝,却被旁边一只手拉了回去。
是陆珏。
陆珏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凝重:
“兄弟,你听我的,这事你别掺和。”
说着,他撸撸自己的袖子,离开这里去狠踹崔哲言屁股前,他只留下一句大义凛然的:
“这事得我来!”
事情的最后以高高兴兴到食堂吃午饭结果一口还没吃上就闻讯赶来的牛猛到场一声怒喝为结局。
参与斗殴的三个人一个不落地被他拎到了教务处,挨个叫家长,在家长来前只能乖乖排成一排在墙根罚站。而身为相关人员的许最和姜闪闪虽然不用被审判,但还是被拎来一起等待解决问题。
牛猛坐在办公桌后面扒拉打包来的盒饭,原本想心平气和一点,但余光一瞥见那几个混小子就上火。
“本来一天高高兴兴的,你看看你们闹出的事!都是同学,有什么事不能心平气和解决?非要动手?丢不丢人?啊?!”
牛猛一提起这事就来气,他语气很差,大声问:
“光知道打架,打饱了吧?!吃了没都?!”
姜闪闪眨着俩大眼睛:
“没呢主任。”
牛猛瞅她一眼,大力拉开了自己的办公桌,从里边掏出几个小面包挨个砸给他们:
“吃!吃饱了好好给我解释今天是怎么个事!”
“报告主任!是纪因蓝莫名其妙先拿汤泼我,还拽着我衣领跟他兄弟一起把我按在地上打,我还的那几下都是正当防卫!在场人都看见了,您不信就查监控!纪因蓝什么人您也知道,以前就狂得不行,今天他能大庭广众之下拿汤泼我,明天就能在学校霸凌同学称霸王!”崔哲言带着一身蛋花抢先告状。
纪因蓝嗤了一声,懒得理他。
站在狼狈的崔哲言身边,纪因蓝看起来也不怎么好,他头发乱糟糟的,嘴角破了一块,鼻梁上也被抓出一道血痕。
许最看着他脸上的伤,微微皱了皱眉,而后才挪回视线:
“老师。我有话。”
“怎么了?说。”对着许最,牛猛的脸色明显要好不少。
“中午我一个人在吃饭,没招惹任何人,但崔同学过来坐在我对面,用语言攻击了我十分钟。后面还……”
顿了顿,许最看了姜闪闪一眼,没再往下说,只另道:
“纪因蓝同学也是听不下去才动了手,崔同学当时说的那些话……可能是崔同学因为什么原因对我有些意见吧。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如果要罚的话……”
“闭嘴。”纪因蓝打断了他:
“有你鸟事?”
“纪因蓝你怎么跟同学说话呢?”
牛猛皱眉道,而后,他又看看许最:
“来,具体什么情况,你慢慢跟我说,他为什么要骂……”
牛猛一句话还没说完,先被门外一阵“咚咚咚”砸门声打断了。
那人敲门敲出了要用手指头把门板凿穿的气势,而后也没等牛猛让进就一把推开了门。
那是个体型微胖的中年女人,烫着一头泡面似的卷发,在已经逐渐回暖的天气里裹着一件夸张的皮草,还拎了个印着巨大奢侈品LOGO的包包。一班班主任周老师跟在她身后,抱歉地冲牛猛笑了笑。
“儿子!”
她进门也没跟牛猛打招呼,先满世界找他儿子,等看见了她那挂了一身蛋花还散发着蛋汤清香的孩子,她立马一路小跑着过去捧起了他的脸:
“哦哟哟,被欺负了,受委屈了哲哲。怎么弄成这样了?”
说着,她又看向边上的纪因蓝,直接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声音一时拔高了好几个度:
“谁打的?就你打了我儿子?!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崽子,我……”
纪因蓝脸色沉了点,他看那女人伸手想掐他的脸,正想抬手拍开,但在那之前,先有人拉着他手腕把他往后带了一点,抬臂替他挡住女人的手。
许最板着脸,声音显得比平时更冷一点点:
“女士,别这样。”
“哎崔哲言妈妈,咱们是来解决问题的,您先冷静一下好吗?”
牛猛看着还想动手的崔妈妈,眉头紧拧着劝道。
听牛猛这样说,那女人的嘴角抽了抽,算是给了他个面子,倒也没继续撒泼,只用眼神狠狠剜着纪因蓝:
“那他揍我儿子的事怎么算?周老师,来,你把这几个崽子的爹妈都给我叫来!我倒是要好好理论理论这是怎么个事。”
“是,这事实在是太恶劣了!必须严肃处理!您放心,参与斗殴的这两个孩子的家长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一会儿就到,今天一定给您一个交代,来,您别站着了,先坐!”
周老师把崔妈妈请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有人撑腰了,崔哲言的身板也挺直了,他仰着脸,有意无意地瞟着纪因蓝,差点就要把“得意”两个字写在脸上。
纪因蓝没理会小丑的表演,他听见这话,只像想起什么似的,碰碰陆珏的手腕:
“叫家长?你给谁打的电话?”
陆珏是从外省转来的,父母都在那块,他在北川能找的人也就只有……
“放心吧。”陆珏抿着唇哼哼着跟他说:
“这哥的精彩事迹我都听丁子说了,仗着家里有点关系就死装呗,许最也受了他不少气吧?你猜我今天为什么要掺和这事?你别管了,虽然有点不厚道,但这气得出啊。咱安静看着就完了。”
纪因蓝差点要压不住唇角的笑。
偶然发现许最在看他们,似乎有点不懂他们的悄悄话,纪因蓝便随手拽了一把许最的衣角,低声道:
“等着,有人给咱出头了。”
“谁?”
“一位女王。”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很快,牛猛接了个电话,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办公室。没一会儿,办公室门外的走廊里响起一阵高跟鞋的声音。
一个年轻女人跟在牛猛身后走了进来,她三十岁出头的样子,长相是带着点攻击性的美,一头波浪长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身黑色薄款大衣,身上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
进门后,她只不带情绪地扫了眼墙边的纪因蓝和陆珏,很快收回视线。她什么话也没说,先走到沙发边,抬手同崔妈妈道:
“您好,我是陆珏和纪因蓝的姐姐,我叫陆琢。”
听见她的话,崔妈妈不太礼貌地上下打量她一眼,没有理会她朝自己伸出的手:
“姐姐?哄我玩呢?这两个混小子也不是一家的,你这姐姐不会是他们花钱在天桥底下雇的吧?搞没搞懂‘家长’是什么意思?你个小辈算什么?让他们爸妈坐这来跟我解决问题!”
旁边的牛猛看看陆琢,再看看崔妈妈,早已汗流浃背:
“好了好了好了,陆小姐确实是陆珏同学的家长,您说这么多话渴不渴?喝点水吧您。”
陆琢微微弯了弯唇角。
她没有在意被对方忽略的那个握手,只十分自然地垂下手,坐到了崔妈妈的对面:
“纪因蓝家长有点事来不了,现在由我来代替她跟您处理问题,如果您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详谈,如果您觉得我没资格坐在这里,您可以先回去,等您什么时候觉得我有资格了,我们再约时间。”
这话令崔妈妈一噎,她还想说什么,但对面女人的压迫感太强,她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半天都没能出口。
最后,她只摆摆手,道:
“你,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行,那我们就来聊聊,你这两个弟弟今天把我儿子打了,这事要怎么算?是那染蓝毛的小子先动的手,我儿子没招他没惹他,他过去就浇我儿子一头一脸的汤!食堂那么多人都看着,监控也有,不信就自己看!”
陆琢点点头,看向牛猛:
“可以给我看一眼监控吗?”
“当然当然。”牛猛一直站在旁边,闻言立马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给她看。
陆琢看着手机屏幕,全程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看完,她把手机还给牛猛,只道:
“纪因蓝不会无缘无故跟人动手。在他倒那碗汤之前,您儿子跟他说了什么?您儿子跟他对面那位男同学关系好吗?如果关系好,为什么在纪因蓝倒汤时他没有一点反应?如果不好,为什么要坐在一张桌子上,还聊了那么久的天?纪因蓝走过去之前,我看见他有个拍桌的动作,他说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崔妈妈表情有点僵硬:
“明明就是你弟先动手打人,你现在给他找理由?你想赖账?”
“并不是谁挨了打谁就完全占理,纪因蓝先动手打人确实不对,但在处理他之前,我得先知道冲突的原因,不然对谁都不公平。”
“是这样是这样。”牛猛拿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
“来,许最啊,过来跟陆小姐说说,崔哲言坐那都跟你说了什么?”
“哦。他用语言攻击我。”许最淡淡道。
“别血口喷人!你说我骂你我就骂你了?你有证据吗?”崔哲言瞪大眼睛打断他。
姜闪闪忍不住了,她嗤笑一声:
“老师!我举报!崔哲言不仅长期霸凌同学,还骚扰女同学!这些事都不是秘密,去找几个人随便问问就知道了!”
“你又有证据吗?!谁不能帮着你们撒谎?今天纪因蓝打人就是事实!别想扯其他的事情来给我安罪名,你们还搞上受害者有罪论了?!”
“行了行了,都安静点吧!”
牛猛是真的头大。
他看了许最一眼,叹了口气,俯身跟陆琢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陆琢神色淡淡,轻轻点着头。
而在此期间,崔妈妈也没闲着,她自认自己占理,架子自然摆得够大:
“我说周老师,牛主任,你们学校这个招生啊,有问题的。这样有暴力倾向的小孩怎么会出现在一中这种好学校里?居然敢殴打尖子班的学生,这成何体统?!他今天能光明正大在食堂动手,谁知道以前有没有偷摸着欺负我家儿子?对学校影响多不好?对学生的心理健康多不好?今天这件事我是必须要讨个说法的,我儿子一会儿是要去医院验伤的,这笔费用得这两个孩子来承担,还有我孩子的精神损失费,他们也得赔!”
崔妈妈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
“要我说,这种孩子,就是学校的毒瘤!必须清除!他们在学校里多待一天,我儿子就要多受一天欺负,劝退和开除选一个吧!不然,这件事我可得找我表叔好好说道说道了。”
她的姿态极其傲慢,边说边看着陆琢,还在最后一句特意加了重音,就差直接告诉陆琢“我家里有人你怕了吧等着被开除吧”。
听见这话,陆琢微一挑眉。
她弯起唇角,问牛猛:
“‘表叔’是?”
“哦,是……”
牛猛低声跟她说了个名字。
陆琢点点头,神色自然:
“好,麻烦帮我问问他一会儿有没有时间,来都来了,去他那喝杯茶。”
“好的。”
见这架势,就是崔妈妈再迟钝也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她不自觉坐正了一些,偏头问身边的周老师:
“老周,这女的什么来头?”
周老师看起来人还在,实际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他闭闭眼睛:
“……华路集团总裁,陆琢陆小姐……”
崔妈妈虎躯一震。
在北川,大概没几个人没听说过华路集团,甚至北川的地标建筑就是华路名下的大厦。华路是北川最大的家族企业,分公司和业务遍及全国,集团董事长陆老爷子和北川一中上一任老校长是世交,两家关系很不错,到现在都有来往。
如今的北川一中校园内有座跟其他建筑格格不入的图书馆,那可是如今北川藏书最全设备最先进环境最好的图书馆,资源几乎可以和市图书馆对打。这图书馆就是前几年陆家给捐的,听说只是为了给他家小儿子换一个转学旁听名额而抬手洒出来的水。
“哎呦,原来是陆小姐……”
崔妈妈在短暂的空白后立马堆起一张笑脸,她抽了张纸巾擦擦手,站起身走到对面朝陆琢伸出手:
“幸会幸会。”
陆琢笑意未达眼底,朝她点了点头。她似乎没看见她伸过来的手,只回头望了眼许最:
“许最是吗?你过来,当时这位崔同学跟你说了什么,麻烦你跟我复述一遍。”
“……”
许最一震。
他看看陆琢,又看看纪因蓝。
纪因蓝皱起眉:
“看我干什么,你去啊。”
“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到了他身上,许最一时僵得像一尊冰雕。
好在,就在纪因蓝觉得这人下一秒就要化成轻烟从脚下瓷砖裂缝逃离现场时,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九班班主任于妙板着脸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另一位同学。
李思勉怀里抱了个笔记本电脑,进门后目不斜视地走向沙发,弯腰将电脑放到了茶几上:
“抱歉打扰,我这里有一份录音,可能跟这件事有关。”
说着,他在电脑触控板上滑了两下,边解释:
“我能保证这份录音的真实性和完整性,无删除无剪辑,全程只做降噪和清晰人声处理。我为我的言论负责,如有不实,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说完,他按开了播放键,电脑里立马传出崔哲言的声音:
“许最,你现在跟姜闪闪走挺近啊,怎么,你真搞到她了?……
“纪因蓝怎么那么护着你?在一班当哑巴当鹌鹑,去九班就给纪因蓝当狗?……”
“你现在是真硬气了?觉得离开一班我教训不了你了是吧?我跟你讲,只要我崔哲言还在北川一中一天,你就不会有一天安稳日子,我必不可能给你好果子吃!……”
“你他妈几个意思,说话啊,连话都不会说了?!”
后面是许最的声音,他语气淡淡,只道:
“……不知道说什么。如果这能让你不如意的生活得到一丝慰藉,那随你吧。”
再后面就是崔哲言恼羞成怒的辱骂,直到他拍桌而起,对话里出现了纪因蓝的名字,可等再往后时,录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看向按下暂停键的李思勉。
而李思勉推推眼镜,微微抿起唇,看向了旁边站着的女孩。
姜闪闪跟他对视一瞬,很快就想通了录音突然停止的原因。
“他骂我了是吧?没事,你放吧,不用给他留面子。”
李思勉张张口,像是想说什么,但姜闪闪先叉着腰道:
“就得让老师一句句好好听听!不然我不白挨骂了?万一人又说我没证据说我污蔑他怎么办?放吧放吧,没关系的。”
李思勉最终还是按下了播放键。
后面的话只会更难听,等录音结束,在场几位大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牛猛没想过自己会在自家学生嘴里听见那么肮脏下流的词汇和揣测,他一张脸黑如锅底,但还是先压着火气道:
“来,姜闪闪和许最,你俩先解释,你们是什么情况?”
姜闪闪知道许最不爱说话,所以举手抢答:
“报告老师,我跟许最之间纯洁得像一张白纸!今天在食堂是丁逸逍提前让我帮他和纪因蓝还有陆珏抢购辣子鸡加占位置,但众所周知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做到这两件事,正在我苦恼的时候,我遇见了许最,就麻烦他帮我占位置,全程只说了不到五句话,最亲密的动作是我站在许最身后喊他但他没理我所以我用我食指尖那零点五平方厘米的肌肤戳了一下他的肩膀!至于为什么会被崔哲言误会,我也不知道。可能崔哲言人脏心也脏,之前就一直骚扰我想约我出去玩并跟我发展不正当关系,都被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望老师明察!”
“不是。”崔哲言没忍住插了一句:
“没人奇怪为什么会有人提前录音吗?这很奇怪好吧?你是有什么癖好吗??”
“哦,不好意思,我有录课的习惯,方便回去补充笔记复习知识点,所以会随身携带录音笔。”
李思勉解释道:
“今天我就坐在你身后的位置,因为之前就听说过、也偶然遇见过崔哲言同学组织小团体霸凌同班同学,所以注意到你面色不善地靠近许最同学之后,我就打开了录音笔试图留存证据,希望你不要介意,毕竟这是一位纪律监察部长应有的敏感度。”
“行了,大概情况我都了解了,你们都先回去吧。崔哲言,你留一下。还有李思勉,你也留一下,把你这录音给我拷一份。”
牛猛朝纪因蓝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见状,陆琢也站起身,道:
“今天纪因蓝和陆珏动手打架是事实,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主任不必手下留情,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至于其他同学的事,跟我没有关系,我也管不着。现在看来,事情的前因后果很清楚了,如果崔同学的母亲需要金钱赔偿或者医疗资源,随时联系,我会负责到底,那现在应该没什么好协调的了?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可以,您先忙吧。处理结果我跟其他老师商量之后反馈给您。”
“好。”说完,陆琢点点头,离开前侧目给陆珏递了个眼神。
陆珏人一抖,立马低头缩成了鹌鹑。
“胆子大了,架都敢打了?”
出了办公室之后,陆琢盯着陆珏,冷声道。
“我错了堂姐,这不是那家伙太可恨了,不得不拉您过来撑场子吗?”陆珏双手合十。
“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打了人还要找人撑场子,什么道理?你是恶霸吗?”
陆琢轻笑一声,又看向纪因蓝:
“你姐觉得丢人不想来,委托我全程代理这件事,还让我给你带句话,柳湖公园的长椅很好睡,你就住那别回家,她头大。”
“幸好没来,来了老牛今天别想清静了,光听她跟对面家长吵架就够了。谢了陆琢姐,帮我回她一句,谦让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长椅让给她了。”
纪因蓝日常胡言乱语。
从小到大,纪四余替他收拾过的烂摊子并不少,毕竟纪因蓝原本就不是个多乖的孩子。不过,虽然他闹的事多,闯的祸也多,可从没有哪次是他仗势欺人无理取闹,他动手总有自己的坚持和理由。而纪四余是个护短的姐姐,看不得别人欺负她弟弟,所以每次来学校都得跟对方家长从争论到吵架大闹八百回合才能结束。战绩也很漂亮,可以说,她为了纪因蓝吵架,几乎没有输过。
这次她能委托陆琢来替她弟解决问题,也是她有足够的自信,相信纪因蓝就算是跟人互殴也绝对是相对正义的那一个,不会让陆琢太丢人。
陆琢走了,她离开后,姜闪闪立马八卦道:
“哇,陆珏,你堂姐也太好看太有气质了吧?几句话就把对面堵得没话说了。话说回来,你家到底什么背景?为什么崔哲言他妈妈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嗐,其实我想低调一点的。”
陆珏挠挠头:
“华路知道吧,总裁是我堂姐,董事长是我爷爷的亲哥哥。”
“啊?”
姜闪闪懵了。
她又看看纪因蓝:
“他说的真的假的?”
“真的。”纪因蓝看她这表情实在好笑,他指指陆珏:
“不用质疑,这位是真少爷。”
“哎别别别,我不算,我家那支主要在南江那边,北川的真少爷还另有其人。”
说着,他又想起正事:
“对了,咱这最后会怎么处理?严重吗?这事要让我老爹知道,我怕他飞过来打断我狗腿。”
“现在知道怕了?跟我扛事的时候怎么那么勇敢?”纪因蓝打趣道。
陆珏:“嗐,一码归一码。这种事我必须扛啊,不然崔哲言谁来治?仗着有点关系就日天日地,显着他了。”
“放心,我研究过校规,事出有因,从轻发落,应该记个小过就能解决,再轻点一个警告也不是没可能。崔哲言的话,老牛那性子肯定要严查,数罪并罚,够他喝一壶了,这次有陆琢姐在,他家的关系也走不了,这事应该不好轻易揭过去。”
说着,纪因蓝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看,才发现少了个人:
“许最呢?”
“诶,就是?”
姜闪闪回头张望着:
“人呢?从教务处出来后就不见了。”
纪因蓝找了一圈没看见他人,也没多在意。
反正许最那么大个人,在学校里也丢不了。
从教务处回去时,下午第一节课还没结束。
姜闪闪和陆珏中午都没吃饭,便趁这时间去小卖部买东西吃了。纪因蓝不饿,也不想跑,到教室门口看了眼,里边在上英语课,他懒得听,更不想接受海胆的盘问,便躲到了楼梯间里,坐在台阶上玩手机,打算等这节课结束再进去。
手机里在放烈焰圣杯新赛季的版本前瞻,纪因蓝戴着耳机,漫不经心地看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就见许最走过来坐在了他身边。
“找到了。”
坐下时,许最的声音和他身上的栀子花香味一起落到了纪因蓝的耳朵里。
“找什么?”
“你。”
纪因蓝挑挑眉:
“英语课还没下课,不回去吗?”
许最摇摇头。
纪因蓝笑了一声:“学我逃课?”
“没事,不听也会。”
说着,许最低头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盒子——纪因蓝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有个塑料袋。
他看了眼那盒子的包装,是学校便利店有售的自热米饭,辣子鸡口味的。
许最拆开自热米饭的包装,把食材准备好后往里面加好水,然后盖上盖子,放到地上,跟纪因蓝一起等待它散发香味。
“你……”
纪因蓝看着他的动作,眼神动了动。
顿住片刻,他问:
“你中午没吃饱啊?不好意思哈我把你汤倒了。”
“……”
许最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又沉默了几分钟,他揭开自热米饭的塑料盖,从袋子里拿出筷子,拆开剔好毛刺后把它放到了米饭盒上,用指背轻轻抵着盒子的边缘,连着筷子一起把它往纪因蓝那边推了一点点。
纪因蓝看了看饭盒,解锁着许最的肢体语言,不确定道:
“给我?”
“嗯。”
许最点点头:
“你中午不是没吃上辣子鸡?”
说着,他脱了自己的校服外套,折一折递给纪因蓝:
“垫着。烫。”
“你拿你外套当桌布?不用,一会儿给你弄脏了。”
“脏就脏了。回去洗。”
纪因蓝原本想说自己不饿,但看见面前红彤彤的辣子鸡,再闻着它散发出的香味,又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饿。
所以他也没和许最客气,他端起碗:
“谢了,下次请你吃饭。说来,你刚从教务处出来就不见影,就是为了买这个?”
“嗯。”
许最点点头,垂着眼道:
“上次你请我吃米其林三星大厨的秘制料理,这是回礼。”
“那也算?你又不是没付钱。”
“……”
许最抿抿唇角,没说什么。
纪因蓝扒了两口米饭,才感觉胃舒服了点。
吃着,他像是想起什么,问:
“对了,崔哲言以前就经常霸凌你?你为什么不跟老师说?为什么这学期才转班?”
许最想了想,回答是再给纪因蓝八百年都预料不到的离谱:
“那是霸凌?”
“你呆?不是霸凌是什么?”
“哦,不知道。我想不通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无所谓了。”
纪因蓝皱起眉,语气稍微有点严厉:
“为什么无所谓?无所谓你为什么要转班?别在这糊弄人。”
“……”
许最不说话了。
他不知道怎样解释。
他以为,让人感觉到被孤立被打压被欺凌的行为才叫霸凌。
崔哲言说他是哑巴,他也确实不爱说话。崔哲言带头孤立他,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毕竟他原本就不喜欢跟其他人打交道。他们用难听的词嘲笑他辱骂他,用无聊的恶作剧整蛊他,对他来说更不是什么大事。
试卷被揉皱了可以再铺平,被画花了也没关系,那些题他会做,做完的试卷对他来说没什么价值。只有书包被泡湿那次他觉得有点麻烦,因为他书包里的书和笔记本都湿了,花了很长时间才晾干。
那些人热衷于给他找麻烦,但许最想不通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他只看得出那些人似乎能从这件事上找到乐趣和爽感。他不理解,只觉得他们很无聊,无聊到只能从抱团打压其他人这件事上获取存在感和满足感。
他连正常人类都不想靠近不想交流,更不会搭理他们。
至于转班……
“我转班,不是因为他。”
许最声音有点低,但纪因蓝还是听清了。
他愣了一下:
“不是因为他,那为什么?既然你不在乎他跳你脸,干嘛放着好好的一班不待?想下来普通班体察民情?”
“……”
许最微微蜷起手指,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语速稍稍放慢了些:
“没……喜欢九班。”
纪因蓝听笑了,只当他在开玩笑:
“说什么呢,九班有什么让你这么喜欢?我们班天花板比一班高,还是我们班地砖比他们整齐?别逗了。”
许最又沉默了。
楼梯间里依稀能听见海胆哥讲题的声音,和同学们齐声答出的“ABCD”。
这里安静又喧闹,过了一会儿,许最趴在膝盖上,肩颈和后背被薄薄的卫衣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过了一会儿,纪因蓝轻轻“嘶”了一声,看起来像是辣椒碰到了唇边的伤口,有点疼。
“疼吗?”
许最问。
“还行。”
纪因蓝蹭了蹭伤口,偶然抬眼,却对上了许最的视线。
他趴在膝盖上,半张脸埋在臂弯里,露出的一只眼睛藏在头发落下的阴影中,正安安静静看着纪因蓝吃东西,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的目光很静,眸子像冬日阴云下一片沉寂的湖。
纪因蓝微微一愣。
这货干嘛?
他还以为他睡着了,结果却在这光明正大偷看别人?
他下意识想问许最一句为什么,却突然见许最动了动胳膊。
下一刻,一只手伸到他面前,骨节修长匀称,手背上可见骨骼和血管的凸起,很漂亮。
还没等纪因蓝反应过来,许最就翻过了手,五指缓缓张开。
纪因蓝看见他掌心里躺着一抹蓝。
那是两张有点发皱、不知道被人握在手里多久的蓝色创可贴。
“……蓝色的。”
许最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闷:
“贴一下吧。”
第25章 025:火锅店
等英语课下课、海胆哥抱着教案离开、纪因蓝从楼梯间走出来, 他鼻梁和唇角已经多了两张蓝色的创可贴。
姜闪闪和陆珏正好从另一个方向买了东西回来,她看见纪因蓝,愣了一下:
“我刚刚都没仔细看你。崔哲言那没品的东西怎么往你脸上抓啊?严重吗?要不去趟医务室?”
纪因蓝没多在意:“没事, 小伤,不用打狂犬疫苗。”
姜闪闪翻了个白眼。
她从塑料袋里拿了饭团和酸奶塞到纪因蓝手里:
“给你买的, 你吃点吧, 大英雄中午水都没喝一口就去匡扶正义了,真空着肚子当神仙啊?气死我了, 我跟你说, 你都不知道,我到那小卖部想买个自热饭吃吃,谁知道老板说最后一份辣子鸡自热饭被买走了!中午食堂饭没吃上就算了,连个自热饭都买不到, 谁家好人这个点买饭吃啊?啊??到底是谁???”
“……”
许最默默移开了目光, 仰着头望向楼道里白花花的墙壁。
纪因蓝看着他这样子,实在好笑。
他没接姜闪闪递过来的饭团:
“不用,我吃过了。”
“啊?”姜闪闪不信:
“别搞笑了, 你把空气吃了还是把楼梯吃了?”
“没有啊。”
纪因蓝可不能出卖辣子鸡自热饭得主, 便随口道:
“我把许最吃了。”
“……啊?”
跟在他身边的许最有一瞬的茫然。
纪因蓝看见他的表情,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你怎么这么呆?”
“……”许最微微垂下眼, 顺着他的话问:
“那我是什么味的?”
“栀子味吧。”
纪因蓝想了想, 随口答:
“甜的。”-
周一几个人在食堂闹的那一通已经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 这件事影响不太好,校领导很重视,不敢有一点拖延, 所以周五就已经在公告栏贴好了处罚公告。
纪因蓝和陆珏动手打架,一人一个小过, 后期表现良好可以申请撤销。
崔哲言就要惨一点,他长期霸凌同学、骚扰女生、言语辱骂……以前他身边人要么跟他穿一条裤子,要么忌惮他的斑斑劣迹和家里关系不敢声张,现在东窗事发,有不少人出来诉苦指证,几个老师查清事情后,最终像纪因蓝预料的那样“数罪并罚”,连着之前被包庇的那些情况一起,给崔哲言记了一个留校察看处分,丁逸逍管这叫做“大快人心”。
其实那天崔哲言明显是有备而来,他故意说那些话,为的就是惹纪因蓝跟自己动手,反正食堂监控多半录不到他说了什么,那么吵闹的环境里估计也没几个人注意这种小小的矛盾,他完全靠着自己“受害者”的身份和家里那层关系给纪因蓝吃个教训。在他原本的计划中,估计是想靠这招直接把纪因蓝整到退学。
这计划虽然拙劣,但还算可行,可惜他明显没有料到之后的事。
别说他了,就算纪因蓝自己也没想到李思勉能拿出一份录音,如果不是有这份证据,那天的事估计还真不好掰扯。
所以,为了表达对李思勉同学的感谢,报答他前后两次挺身而出拔刀相助的恩情,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打算一起请他吃个饭。
时间在周六中午,地点在北川老街一家很有名的火锅店,许最迟到了一小会儿,他到的时候,纪因蓝已经在跟丁逸逍争论锅底的口味了。
姜闪闪最先看见他,她朝他挥挥手:
“许最!这边!”
纪因蓝抬眸看了一眼。
许最的外形很出挑,个高腿长,脸也好看,身上还带着点很特别的清冷气质,随便穿件衣服都是行走的衣架子,走到哪都是最惹人注目的那一个。
现在正在饭点,火锅店人多,热腾腾的雾气里,不少桌的人都因为姜闪闪那一嗓子望去了许最的方向。这似乎让许最有点不自在,他拉了拉肩上的书包,抬手把鸭舌帽的帽檐往下压了一点,才低头朝他们走过来。
“阿最,你怎么出来吃个饭也要背个书包?你别告诉我你一会儿吃完饭还要拎着包去图书馆?”
姜闪闪看着他身上那个蓝色的斜跨书包,打趣道。
“……没有。”
许最走过来,看着桌上唯一的空位,略微有点迟疑。
他们点了个大圆桌,给许最留的位置左手边是姜闪闪,右手边是李思勉,他跟那个空出来的木椅子对视片刻,又悄悄抬眸看了眼李思勉右手边正低头看菜单的纪因蓝。
“我求你了蓝,别惦记你那变态辣了,给兄弟一条活路吧。”
丁逸逍抱着他的手臂试图阻止他在变态辣锅底上画钩,却被纪因蓝无情甩开:
“我特么点的双拼锅,你个菜狗上另一边吃你微微辣去不行?”
“呜呜呜不行,我爱挑战,你点个中辣吧,我求你别用变态辣阻止我那颗勇敢的心。”
“你能勇敢几口?上次吃了口中辣就满地打滚丢人现眼的是谁?滚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阿最,你愣着干什么?坐啊。”
看他在这呆站着,陆珏笑着提醒一句,许最这才回过神,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丁逸逍最终还是没拗过纪因蓝,微辣拼变态辣的底料被端上桌,光是闻着锅底散发出来的味道就足够呛人。
其他人去小料台调蘸料了,只有许最和李思勉留在这里看桌子。
许最是天生不爱说话,李思勉是跟大家都还不太熟,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就是双倍沉默,气氛尴尬得够可以,和热火朝天的火锅店氛围对比鲜明。
许最怀里抱着自己的书包靠在椅背上,他微微抿起唇,过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隔壁座位低头玩手机的李思勉身上。
他看着李思勉的手机屏幕——虽然什么都看不见。目光停顿片刻,再看看他低头时的侧脸。
许最的视线在李思勉的脸和手机之间游着自由泳,数次之后,李思勉终于忍不住了,抬脸对上了他的目光。
两个男生对视片刻,李思勉先开口问:
“换位置吗?”
许最点头。
李思勉立马站起身:
“换。”
许最抱着书包站起来,两个人迅速完成了这次座位交接仪式。
换到对方的位置之后,许最看看旁边椅背上搭着的蓝色外套,无声地松了口气。
又是片刻沉默。
李思勉道:
“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太能吃辣。”
许最点点头:
“好。”
等离开的那几个人回到桌边,这两人已经在自己的新位置上坐了有一会儿了。
姜闪闪奇怪道:
“诶?你俩换位置啦?”
“嗯。”
李思勉面不改色地推了推眼镜,解释时语速稍微有点快:
“许最喜欢吃辣。”
“?”许最看着他,停顿片刻,才默默挪回了目光。
“嚯!这可是变态辣!阿最你这么能吃辣?看不出来啊!”丁逸逍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
“这玩意要能看出来你就神了。”纪因蓝嗤笑一声:
“我给他调的豌杂面他都能吃完。不像有些人,尝一口就吱哇乱叫。”
“卧槽,你们还单独去吃过豌杂面?我怎么不知道?”
“你米国总统啊什么事情都要尽在掌握?”
“不是?”丁逸逍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两只大眼睛瞪得像灯泡:
“蓝那个不是给人吃的地狱魔鬼变态辣豌杂面你吃完了???”
“你给我注意言辞。”纪因蓝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嗯。”许最点点头。
“你喜欢?你觉得好吃??”丁逸逍真不觉得纪因蓝那碗只有辣味和麻味的面条还有除他自己以外第二个人类能吃得下。
“喜欢。好吃。”
许最看看纪因蓝,再看看丁逸逍,真诚地点了点头。
丁逸逍彻底服了。
他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我靠,牛逼。原来你也是古希腊掌管变态辣的神。”
许最莫名其妙被挂了这么个金光闪闪的称号在头顶,然后等服务生上了菜,第一批食物煮熟出锅落到每个人的碗里,古希腊掌管变态辣的神就陨落了。
“咳——”
桌上其他五个人都沉默地看着他可怜兮兮地红着眼睛边咳边吃,心里不约而同地在想同一件事——
有男高被变态辣辣死在饭桌上的案例吗?
如果真辣死了责任怎么算?
“服务员!麻烦上瓶牛奶!”
丁逸逍看不下去了,他挺身而出决定自己来做那个救许最命的人:
“你坚持一下,牛奶解辣的。”
“什么牛奶?不要!”纪因蓝皱着眉打断他。
丁逸逍大惊:“许最都要被你的变态辣辣死了你连牛奶都不让人家喝?你到底是谁?你是一只披着纪因蓝皮的恶魔!”
“少放屁,他乳糖不耐,喝不了牛奶。”
纪因蓝对着边上不知所措的服务员道:
“你好,牛奶不要了,来壶酸梅汤,小吊梨汤也行。”
一大壶小吊梨汤被摆在了许最手边,有冷饮帮着解辣,他这顿饭吃得总算是容易了些。
“蓝爱吃辣那是他不怕辣,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吃不了辣还非要硬吃变态辣的神人,阿最你是真的牛。我服了。”
丁逸逍佩服得五体投地。
许最如果吃了太辣的东西,耳朵眼圈鼻尖和嘴唇都会发红,眼睛也被生理性的眼泪弄得湿漉漉,看着可怜的不行,像只红眼睛兔子。上次吃豌杂面就是这样,现在也是。
纪因蓝看了他一会儿,正想说吃不了别吃了不然跟他们一起吃微辣算了,但在开口之前,他们座位旁边突然蹿出来个小家伙。
那是个留着西瓜头的小男孩,他撞到了许最的椅子上,“哎呦”一声,眼看着就要脸着地摔到地上,好在许最反应快,立马丢了筷子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小男孩在许最的搀扶下站稳了,纪因蓝这才发现他怀里还抱了个毛茸茸的白兔团子玩偶。
“谢谢哥哥。”
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跟许最道了谢,而后就迈着小碎步跑到了他们隔壁桌坐下。
纪因蓝确认他找见了他的父母才收回视线,但再一抬眼,他发现许最还盯着人家小孩看。
纪因蓝微一挑眉,顺着他视线又确认了一遍,发现他看的好像不是小孩,而是那小男孩怀里的兔子玩偶。
跟许最认识这么些天,纪因蓝也算是把这人摸清了。
许最不爱说话,想表达什么全靠一双眼睛,有话想说有东西想要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看着,如果被看的人发现了他的目光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算他幸运,如果始终没被发现,按他的性格,要么一直等着,要么就这样算了。
总之,要想等他主动表达自己的诉求,简直难如登天。
纪因蓝咬着筷子,在吃东西之余不忘观察旁边人的动作。
果然,那人的视线总忍不住往那小男孩那瞟,多半是看上了那个兔子玩偶。
纪因蓝从来没见过许最这样的人,想要不说,不想要也不说,他觉得这家伙简直奇怪透了。
他原本不想管他,但不知为何,垂眼时,他莫名想到了那天在楼梯间,许最冲他摊开手,露出的那两片蓝色的创可贴。
算了。
纪因蓝在心里“啧”了一声。
他上次还吃了他的辣子鸡呢。
欠他的。
他抬手叫来了边上的服务员。
那小男孩抱着的兔子很眼熟,应该就是这家火锅店的吉祥物,大大小小的周边商品在店内随处可见,纪因蓝记得今天进店时好像看见了他们在办什么活动,但他没记清。
所以他指着那小男孩怀里的兔子问服务员:
“麻烦问一下,那个兔子玩偶是送的吗?”
服务员小姐姐点点头:
“是的呢,带小朋友的客人消费满五百的话,在赠三百的基础上可以免费领取一只哦。”
纪因蓝点点头,突然问:
“那两百个月的小孩能不能领?”
这话说完,丁逸逍喷了,服务员也愣了一下。
她笑着说:
“想要的话是可以的。咱们今天的消费已经达标了,但店里今天准备的玩偶已经送完了,如果实在想要的话,您可以给我留一下姓名和电话,我给您留一只,等这两天到货了我给您打电话就好。”
“咳……”丁逸逍擦擦嘴,表情很精彩:
“蓝,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东西了?心里住着一只萌妹啊?”
“去你的,这脆毛肚还不够堵你的嘴?”
纪因蓝翻了个白眼,又看看许最。
许最正看着他,眼里没什么情绪。
纪因蓝也没多想,他点点头,道:
“那留一个吧。”
“好呢。”服务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
“姓名?”
“许最。”
纪因蓝随口道。
而后,他余光注意到,旁边人似乎微微怔了一下。
“许最许先生?言午许是吗,哪个最呢?”
“嗯。许诺的许。”
纪因蓝瞥了许最一眼,也没多想,只告诉她:
“最好的最。”
第26章 026:名字
许最愣住了。
直到纪因蓝提醒他:
“愣着干什么?报电话号码。”
“哦……”
许最这才回过神, 低声跟服务员说了一串数字。
“蓝你说你这人,要个玩偶报人许最的电话号干嘛?想要就大大方方说呗,兄弟还真能嘲笑你咋地。”
丁逸逍点点他:
“你这人, 不地道。你实话跟我说你在外面遇见推销广告是不是都留我电话?我说我垃圾短信怎么那么多呢……”
“你收那么多垃圾难道不是因为你属垃圾桶?”
纪因蓝翻了个白眼,把刚刚出锅的变态辣肥牛卷丢到他碗里:
“吃你的。把你的废话变成勇气, 给我把这块牛肉咽下去。”
陆珏看着他们的互动, 没忍住笑了。
他摇摇头:
“你们关系真好,一家人似的, 认识很多年了吧?”
“那可不?”丁逸逍悄悄把肉卷夹到开水碗里涮涮, 边抬手拍拍自己的胸脯:
“我跟蓝,幼儿园那阵的交情,铁铁好!闪姐都要比我俩差一点,闪姐是初中那会儿才加入了我俩的小家。不过现在嘛, 小家变大家, 一起吃了这顿火锅,咱以后都是一家人!尤其是学委哈,虽然你来得晚, 但你救了兄弟们两次, 兄弟感激涕零,以后咱就是自己人, 咱爱你的心永不变!以后咱有福同享, 有难看情况再当!来, 剩下的话都在酒里了,咱干一个!”
“丁逸逍你土不土?跟社会哥结拜宣言似的。”
纪因蓝笑着瞥了他一眼,也拿起自己手边的酒杯:
“虽然土狗, 但也不是不能听。干了。”
玻璃杯碰在一起的声音很清脆,很快就被少年的笑闹声压了下去。
李思勉喝完杯里的茶水, 又抬手推推眼镜:
“其实没什么,都是应该做的,不用这么正式。”
“那不行,就算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们可不一样!前边那次暂且不提,就这次,你都不知道那姓崔的有多讨人厌,之前在一班就一直欺负许最,还老骚扰我们闪姐,你那份录音太关键了,简直救我们于水火,在人民眼前撕开了他丑恶的嘴脸!给许最和闪姐好好出了口恶气!妈的越说越生气,那混蛋嘴真脏,初中之后谁还敢跟闪姐那么说话?我说蓝你那天打轻了,你该撕烂他的嘴!”
丁逸逍挥挥拳头,却被纪因蓝拍了一把:
“你是真吃变态辣吃上头了?说什么胡话?”
说着,纪因蓝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姜闪闪。
姜闪闪一开始听着还没反应过来,等看见丁逸逍自知失言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她没忍住笑了:
“没事儿,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还提不成啊,早没事了。”
说完,她看着桌上有点茫然的其他几人,自己简单解释道:
“就我初中那阵被班上人欺负过一阵,蓝给我出的头,我跟他俩就是这样认识的。”
这句话很简短,概括了太多故事,只有经历过那段时间的三个人知道,完整的事情远不如姜闪闪的语气那般轻松。
姜闪闪从小就被妈妈打扮得像个洋娃娃一样精致,小学还好,但到了刚上初中那会儿,班里有个女生看她很不顺眼,总是明里暗里地排挤她,孤立她给她取难听的外号。更严重的时候,他们还会故意把姜闪闪关到厕所隔间或者杂物间里,围成一圈说她是小婊.子,到处造谣她跟哪个班的男生早恋。那段时间姜闪闪很怕去上学,每天闷闷不乐,没事就想缩在房间里哭鼻子。
直到纪因蓝出现。
纪因蓝刚上初中那会儿也是小混子一个,他那段时间不知道遇见了什么事,三天两头请假或者逃课,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在学校出现也是臭着张脸,学校里没几个人敢惹他。
那天纪因蓝可能是碰巧想去杂物间抽根烟,结果刚进去就看见了躲在墙角的姜闪闪。她头上的发卡被扯得乱糟糟的,脸上还被人用黑笔画了大乌龟,正抱着腿在那抹眼泪。
纪因蓝瞥了她一眼,给了她一包纸巾。
第二天,他难得按时来了学校,然后在那群女生围着姜闪闪的课桌叽叽喳喳笑着的时候,“啪”一声把书包摔在了她旁边的空桌上。
姜闪闪也不知道纪因蓝都做了什么,总之,那天之后,就没人再敢来招惹她了。而她也慢慢和纪因蓝丁逸逍熟了起来,重新变回了以前那个开朗的小女孩。
纪因蓝总说自己嫌麻烦、不爱管闲事,但其实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一旦看见身边人遇见困难,他永远都是最先冲出来的那一个。
“我懂了,我们蓝从小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侠客,失敬,失敬。”
陆珏颇为认可地点点头:
“不愧是蓝。”
“那可不?”丁逸逍撇撇唇角,一脸骄傲:
“之前许最不是一直被那姓崔的针对吗?知不知道是谁看不惯他嚣张的样子挺身而出?知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默默做了事件的推手?知不知道是谁将崔哲言的斑斑劣迹一纸状书告给了被蒙在鼓里的老牛让他关注这事给人出头?都是我兄弟!我兄弟就是北川一中的守护神!”
“不是?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会在我身上安窃听了吧?”纪因蓝就觉得奇怪。
“嗐,哪能啊。就那天你跟老牛聊天的时候我路过,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当即就觉得我兄弟真是热心肠,北川一中欠你一个感动校园头衔。”
“得了吧。随口一提,哪有那么夸张。”
纪因蓝笑了一声,摇摇头。
旁边的许最拿着筷子,却没动,只垂着眼睛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有点出神。
过了一会儿,纪因蓝偶然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两人对视片刻,纪因蓝扯扯唇角: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鸭肠还是毛肚?”
“哦……”
许最手指微微一动,手里的筷子失了平衡,不小心掉到了桌上,又滚着掉到了地上,碰撞着发出一串响。
“啧。”纪因蓝瞥了一眼,没多在意,只跟旁边的服务员道:
“麻烦再给一双筷子,谢谢。”
“啧啧啧啧……”
围观了全程的丁逸逍“啧”得像一只蝉,头摇得像拨浪鼓,满脸写着阴阳怪气:
“认识你这么多年,我掉筷子你骂我笨比,人家掉筷子你立马贴心献上服务,我懂了,世间事大抵就是如此,从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说着,他还要装模作样地拿手里的纸团擦擦眼角,却忘了那张纸前不久刚沾过变态辣椒油,顿时泪如雨下。
“他没长嘴你也没长嘴?要哪天你哑了,我也一天二十四小时跟在你身边当嘴替。”
纪因蓝说着都觉得可笑:
“不替他要筷子,他可能会盯着自己的碗一直打坐到这顿饭结束吧。”
“你还真别说。”
姜闪闪乐得花枝乱颤:
“阿最,你也有点太内向了,我们又不会吃了你,你跟我们多说说话能怎样啊?”
许最有点不自在,他抬手捏捏帽檐:
“也没话说吧。”
“没话要找话呀,好朋友待在一起当然要聊天了,如果因为没话说就不说话,大家不都变陌生人了?”
姜闪闪试图教会许最聊天,许最多少有点不知所措,他看看姜闪闪,再看看纪因蓝,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憋出来一句:
“……你好。”
丁逸逍的笑声快要掀翻天花板,惹得旁边几桌集体注目。
从火锅店出去时,外面是难得的大晴天,天空呈清透的浅蓝色,阳光也温柔。
“你们下午什么安排啊?别告诉我都要回家写作业啊?”
姜闪闪含着前台送的棒棒糖,问道。
丁逸逍不屑地“嗤”了一声:
“谁家好人周六一早写作业?明天晚上再说吧,我跟珏珏子打算打会儿球去,你要想去就一起。”
“你们男生打球我有什么好参与的?臭烘烘的,不过你们在哪打球?”
“就咱学校后边那小公园,这里过去也不远。”
姜闪闪在心里定了位,改口道:
“嗯,那边有家甜品店不错,如果有人愿意陪我吃份小蛋糕,那本公主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去篮球场当啦啦队。”
“行行行,一起去吧公主。”陆珏被他逗笑了,他看看旁边的李思勉:
“学委一起去吗?会打球不?”
李思勉点点头:“可以。”
“说什么呢?”
纪因蓝结完账推开店门走出来,就听见这么一句。
他拎着自己的衣领放到鼻子下嗅了嗅,闻到一股浓郁的火锅味。再往边上瞥一眼,看见了没参与话题正用脚尖踢石头的许最。
“问要不要一起去打球呢,大好周末不能浪费在学习上。你跟许最去不去?”丁逸逍问。
“我不去了。”
纪因蓝低头看了眼小票,随手把它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下午答应了要直播。你们玩吧。”
正低头跟石头大眼瞪小眼的许最耳尖一动,回头想看看他,却正好对上其他人的视线。
“那阿最你呢,会打球吗?要不要一起?”
“……不要了。”
许最正了正肩上的书包:
“有点事。”
“也是,看你背着书包就不像没事的样子。”
姜闪闪点点头,朝他俩挥挥手:
“再见!祝我们玩得开心!”
四个人过了马路,朝学校的方向去了。
纪因蓝看他们走远才收回视线,离开前,他同许最道:
“我走了,你一个人在外边记得开口说话,别忘了自己有嘴,别老用眼睛传递脑电波。外边没人懂你。”
许最点点头,正想说什么,但还没张口,纪因蓝便路过了他身边,同时抬手张开五指,有一团东西从他掌心掉落,落到了许最眼前。
那是一个毛茸茸的兔子钥匙扣,不大,纪因蓝一只手就能握住。
钥匙扣浅金色的锁扣套在纪因蓝食指上,底下毛茸茸的兔子挂件抱着一只辣椒晃呀晃。
“结账时候送的。”
纪因蓝把兔子挂件扔给许最,手插回兜里,自己嚼着泡泡糖,朝他扬扬眉:
“喜欢兔子?给你了。”-
“滴——”
密码锁应声而开,纪因蓝推门进屋,还没站稳就见旁边蹿出来一只毛球球,“啪叽”一声撞到了他的脚腕上。
“喵呜——”
小三花迈着晃晃悠悠的步伐,不太熟练地蹭着他的裤腿,纪因蓝弯腰拎起它的后颈放到一边,自己坐在旁边换好了鞋子。
他进家门后先给小三花添了水,又跟着教程弄了点适合小奶猫下口的猫猫饭,感觉需要做的事差不多了,才进电竞房调试设备准备直播-
小孩哥驾到,通通闪开!-
你玩了几天恐怖游戏了?新赛季这分你是一点不打算上是吧?-
呜呜呜你们别说我们小孩哥了,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他少玩几天烈焰圣杯能是他的错吗?
弹幕又在自导自演一场大戏,纪因蓝扫了一眼,没理会他们。
不过他们说得对,他这两天都在玩其他游戏,昨天才刚把最近新出的一个恐怖游戏刷通关,今天确实该回峡谷征战。
“别催了别催了,今天上分局。为了补偿你们被恐游伤害的心灵……说吧,想看什么英雄?”
弹幕刷的很快,里面有一半都在刷“百加德”。
“这么想看狼?但现在版本狼不好单拿。”说着,纪因蓝瞥了眼边上在线观众榜一那个尊贵的蓝金色名字,问:
“咯叽有空吗,来双排?带你上分。”-
哟哟哟~带~你~上~分~-
承认吧,什么带上分,你就是馋咯叽的小羊!-
离开咯叽谁还把你当AD?
“也没说不是啊。她的羊确实玩得好,还不让说了?”
纪因蓝笑了两声,看到了小咯叽蓝金色的一句“我上号”,才切回桌面点开烈焰圣杯的图标。
烈焰圣杯前几天有次大版本更新,但那两天纪因蓝正在恐怖游戏里被女鬼追着满图跑,所以还没来得及更新客户端。
下载时间稍微有点漫长,等待的时候,小三花已经吃饱肚子蹭了过来,眼巴巴地坐在他椅子下面仰头看着他。
纪因蓝跟小猫对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拿过桌上的手机,随手捞起小三花,给它拍了个照。
照片里是小猫咪的怼脸照,小家伙眼睛圆脸也圆,像只只存在于动画片里的小纸片猫。
而后,纪因蓝点开猫爪TV的私信栏,点开置顶的聊天框,把小三花的照片划了出去。
inBlue:像不像你那个表情包?
小咯叽回复的速度很快。
小咯叽:可爱。
小咯叽:你的小猫。
小咯叽:它叫什么名字?
inBlue:还没想。
纪因蓝还真没想到这一茬,这小三花回来就被他“嘬嘬”“三花”“崽”几个代称换着叫,纪四余更随意,一般称呼它为“你的毛妹妹”,所以这小家伙到现在都还没有自己的名字。
纪因蓝临时想了几个,但好像都不怎么满意。
inBlue:算了,我满脑子花花咪咪点点豆豆,土得要死。
inBlue:我天生就跟文字沾边的事八字不合,你有什么好主意?
对面人安静了一会儿 ,才发过来两个字。
小咯叽:咕噜。
inBlue:嗯?
小咯叽:咕噜怎么样?
咕噜?
挺可爱的,就是乍一听有点像“blue”。
还是个拟声词,咕噜……咯叽。
还挺会起名。
inBlue:就它了。
给小咯叽回完消息,纪因蓝才关掉手机,重新点进烈焰圣杯的客户端。
进游戏界面后,侧边好友栏置顶的头像果然亮着,纪因蓝立马开了双排,把“小羊咩咩叫”请进了队伍。
纪因蓝跟小咯叽认识了很多年了。
小咯叽是他当主播后遇见的第一批水友,他开播后赚的第一笔礼物钱就是来自小咯叽。
那段时间他心情很差,家里刚出事,他恰好收到邀请想退学去打职业,临到边上又被纪四余和另一位总一起玩游戏的朋友连骂带劝地赶了回来。后来那个朋友建议他试试直播,当时的他没有别的选择,就随便拼凑了点设备注册了直播账号。
他直播不露脸,打游戏不喜欢跟陌生人开麦,直播间没人看更没人互动,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沉默地打游戏,就算打得很好,肯为他留下来的人也很少,愿意撒礼物的更是少之又少。
第一次收到礼物提醒的时候,纪因蓝正在打一场惊险刺激的团战,注意到礼物播报,他愣了一下,但这一瞬的走神丝毫没影响操作。他飞快地扫了眼那串文字,学着其他主播那样,还有些不熟练地念着感谢词:
“感谢‘小’……呃,‘格己’老板的一百个猫爪,老板大气。”
他用百加德漂亮地赢下了那场团战,依稀记得那个版本的百加德还很强势,就算身边没有小羊,也依然可以大杀四方。
那场游戏的结局是胜利,但等纪因蓝结束游戏切回直播后台,他看着屏幕里比往常多一倍的弹幕怔住了——那些弹幕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在嘲笑他-
笑死了这主播文盲石锤-
小咯叽哈哈哈哈哈哈神他妈咯叽哈哈哈哈哈……-
听声音还挺稚嫩的,主播不会是小学生吧?这年头小学生也能开播了?
“小学生不仅能开播,还能杀到你不敢出泉水,说小学生的那个ID给我,找你solo,现在。”
纪因蓝有点不爽,他不知道事情是哪里出了问题。
刚刚他只大概扫了一眼,那条礼物播报飞得很快,但他看见的明明就是……
鼠标滚轮往上滑动,纪因蓝重新看清了那条礼物播报。
[新手小猫“恪己”大人为主播inBlue送上猫爪x100~]
“……”
纪因蓝抿抿唇。
还真是他看错了。
他有些心虚地往下翻着那些“哈哈哈”-
笑死我了小主播上来就把金主爸爸名字念错真有你的-
原谅主播吧,他只是个文盲-
实时热度推荐来的,想问大家为什么笑这么开心,能把主播送上热度推送,我也想跟着一起笑。
名字念错了是他不对,就该立正挨打。
纪因蓝正想好好跟那老板道个歉,但在弹幕区一片嘲笑声中,突然出现了一句格格不入的:-
他不是文盲。
纪因蓝愣了一下,看看那人的ID,再看看礼物贡献榜上排名第一的人。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改了名字,现在头上顶着的是被纪因蓝念错的,那句滑稽里带着点可爱的“小咯叽”。
在被问号刷屏的弹幕区里,那人又加了一句——-
现在是小咯叽了。
第27章 027:配合
“他不是文盲。”
“现在是小咯叽了。”
发出这句弹幕之后, 小咯叽就一直叫小咯叽。后来,没人再记得这个小小的乌龙,也没人再因为那个被读错的名字嘲笑纪因蓝, 纪因蓝的直播间热度越来越高,关注他的人越来越多, 很多人来了又走, 但小咯叽永远都在。
小咯叽的关注人除了猫爪TV官方就只剩了inBlue,主页的礼物贡献也只有inBlue的名字, 连自己的账号也全是自己剪的inBlue操作集锦, 硬生生把自己经营成了别人口中的“inBlue安利站站长”,这专情程度,让很多新来的水友质疑过“小咯叽”是不是纪因蓝自己创建的小号。
纪因蓝也怀疑过小咯叽这个账号是不是他身边人为了支持他而披上的马甲,比如他姐之类的, 可他问了纪四余, 也问了身边所有亲近的朋友,但他们都不是小咯叽。
算一算,到今天, 他跟小咯叽都快认识四年了。
inBlue还是inBlue, 小咯叽也还是小咯叽。
跟其他平台那些“榜一大哥”不同,小咯叽从来没问过纪因蓝的私人联系方式, 他们两个人的交流从来都是通过猫爪TV自带的私信区, 每次闲聊都很简短, 虽然他们时不时会一起玩游戏,但小咯叽从来没开过麦说过话,认识这么多年了, 纪因蓝甚至不知道小咯叽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
但小咯叽的游戏ID是女孩子爱用的可爱类型,喜欢玩的英雄也是女玩家偏多的漂亮辅助妹妹, 加上水友们一口一个“姐”地叫,小咯叽也从不反驳,那纪因蓝暂且就认为她是个女孩子。
游戏队伍进入匹配队列,纪因蓝从手边抓了个泡泡糖拆了丢进嘴里。
他会抽烟,年少轻狂的时候学的,但也只是偶尔开心了或者心烦意乱的时候定定神,大多数时候,他不太想让自己过于依赖那些东西,实在心痒就往嘴里丢个泡泡糖嚼一嚼。
游戏匹配时间有点漫长,等待的时候,屏幕侧边的好友栏弹出来一个邀请。
[您的好友“S属性大爆发!”邀请您加入游戏队伍]
纪因蓝微一挑眉,取消了匹配队列,点开了那人的私聊。
巴黎最后的圣父:?
S属性大爆发!:排排,菜菜,Blue哥带带。
巴黎最后的圣父:在双排。
S属性大爆发!:我是新人请问烈焰圣杯这个游戏开了房间后就不能换模式了吗?
纪因蓝看着那话,哭笑不得。
他切回房间,打字问队里的小咯叽介不介意多加一个队友,一起去灵活排位模式。
小咯叽自然不会拒绝。
大爆发进队时开着麦,语气吊儿郎当地调侃道:
“嚯,我还以为你跟你女朋友双排呢这么不乐意我过来发光发亮,这不小咯叽吗?”
“你在直播?”纪因蓝重新进了匹配队列,边介绍道:
“咯叽应该知道他吧?他是Spring,可以叫他老春。”
Spring也是猫爪TV的顶流主播之一,以前是烈焰圣杯的职业选手,传奇打野,拿了一次世界冠军后急流勇退直接原地退役,后来才自娱自乐当起了游戏主播。他的经历太过传奇,身上的热度就没低过。
纪因蓝做主播前就认识他,他入行前期的热度几乎都是Spring拉他双排给他分来的,他帮过纪因蓝很多,这些年两个人的关系也一直很好。
小羊咩咩叫:知道。
小羊咩咩叫:你好。
“你好你好。”Spring轻笑一声,玩笑道:
“播着呢,这不从你直播间分点流走?哎,咯叽想不想去我那坐坐?”
“别拐我人啊。”
纪因蓝嚼着泡泡糖回了一句,随后点击确认进入游戏。
他们三个都拿到了想要的位置,这把游戏已经赢了一半,纪因蓝点开公聊界面,习惯性打了句话。
巴黎最后的圣父:别Ban羊,谢谢,我们包C。
但这句话发出去后,他们家的一楼还是干脆利索地把小羊送上了Ban位。
虽然纪因蓝提前说过了,但一Ban在人家手里,帮放是情分不帮是本分,纪因蓝也不好说什么。
他只在麦里和小咯叽说:
“没事,拿别的吧。”
小咯叽最后选了一个穿着红白波点裙的小女孩,英雄原型是一朵红伞伞白杆杆的小蘑菇。这个英雄也属于肤白貌美机制刁钻让人又爱又恨的类型,伤害和控制都足够,唯一的缺点就是耗蓝太多。
纪因蓝选了个中规中矩的热门AD,counter位的Spring看着阵容,突然笑了一声:
“我想玩点花的。怎么说,我选个蜘蛛,辅助给AD做好视野之后直接跟我,咱们打野辅双游呗?”
“我都行,你问辅助。”
“咯叽老师怎么说?”
小咯叽停顿一会儿,才回复了一个“好”字。
开局后,撑着红伞伞的小蘑菇克拉拉一蹦一跳地去做视野,帮纪因蓝拿下第一波优势后就听见了来自打野的召唤。
Spring:“蘑菇跟我了。来。”
纪因蓝正在补兵,他看见旁边的克拉拉动作一顿,在原地转了个圈。
他微微弯起唇:
“去吧,我能打。”
听见这句话,克拉拉为自家AD放了一口奶补满他的状态,才迈着小跳步往打野的方向去了。
野辅双游需要辅助和打野一起游走Gank带节奏,Spring选出来的英雄“黑寡妇”跟克拉拉一旦凑到一起就是堪称噩梦的组合,因为这两个英雄虽然没有爆发伤害,但身上技能都带着减速和控制,还有肉有回血,一旦被他俩摸上基本就别想跑,只能等着自己的血皮被一点点刮掉然后横死当场,享受的就是看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
Spring看过纪因蓝跟小咯叽一起打游戏,当时他对小咯叽这手辅助大加赞赏,毕竟他个玩打野的很少被辅助垂怜也从没得到过这么贴心细致的配合和爱护,十分羡慕,这次想打野辅双游,一是阵容实在合适,二是实在馋那口辅助。
在他的预想中,他应该跟小咯叽打出一手出神入化的配合——就像小咯叽跟纪因蓝那样,然后抓得上中下三路嗷嗷求饶哭爹喊娘让他们以后一看见蜘蛛蘑菇就绕道走。但等真打起来他才发现,事情好像跟他的想象稍微有点偏差。
第一波抓中,黑寡妇给对面中单织了个网减他移速,正等着克拉拉来口毒蘑菇叠一层减速把对方拖死在这,但克拉拉先转头给自家中单奶了一口,又回头给黑寡妇加层盾,这一套下来,黑寡妇的蛛网消失了,对面中单被赶来的辅助救走,捡回一条命。
第二波抓上,在Spring的纠错之后,克拉拉这次倒是把控制跟黑寡妇配合上了,两人磨死对面上野,但克拉拉估计是第一次跟黑寡妇配合没算好伤害,漂亮地拿了个“Double Kill(双杀)”。
第三波抓下,黑寡妇在纪因蓝被对面两人逼到塔下挨揍时闪亮登场,正等着带着蘑菇大杀四方——身后的克拉拉不见了,抬头一看,克拉拉直接一个闪现到自家AD面前,用单薄的身躯给他挡了一个大招,接着加盾喂奶控制一气呵成,原本奄奄一息的AD如有神助立马原地飞升,带着蘑菇接替了黑寡妇的事业拿下双杀,而黑寡妇老师本人则当了一回合格的肉盾,好在打完架还有一丝血苟延残喘,不至于送个人头给他们家下辅添麻烦。
黑寡妇老师在原地沉默着站了一会儿,才跟回家补蓝的克拉拉一起按了回城。
刚那套操作要闪瞎他的眼,他看见了什么?他梦寐以求的配合和操作!
闪现挡大,多么令人感动。
但好在克拉拉跟自家AD短暂复合完后还记得自己现在是打野的辅助,补了状态买了装备后就跟在他边上一起入侵野区。
他们用漏洞百出的配合将对面打野按死在了蓝Buff旁边,有了这几波优势,游戏的输赢已经可以预料,Spring打着蓝Buff,看着边上蓝条又快空了的克拉拉,笑了笑,道: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人还在我这儿,心早就挂AD身上了。懂了,不是我的永远求不来,你跟你AD去吧。把这……”
Spring说完这话,在旁边做视野的克拉拉立马直起身,一蹦一跳地朝着AD去了,背影残酷又决绝,没有一点留恋。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
黑寡妇被只剩半格血的蓝Buff扇了一个大嘴巴子:
“你来把这蓝拿了再走……”
克拉拉没理他。
克拉拉连头都没回。
纪因蓝听笑了,他直播间的弹幕也是一串“哈哈哈”-
笑死我了,老春打野人生惨遭滑铁卢-
那可是我老公亲手打的蓝!!!小咯叽你给我回去拿!!!-
谁能抱抱老春,他好像快碎了-
谁要你老公的蓝,人家找人家的蓝去了-
小孩哥深情皱眉,气泡音性感:咯叽,从此以后,你不必拿别人的蓝了,因为,你的Blue来了!
纪因蓝实在没绷住:
“你自己拿了吧。”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Spring凉凉笑了一声,而后一个平A把扇了他半天的蓝Buff收下,自己转头离开,路上还抓到一只迷路的中单得到人头一枚。
纪因蓝点掉一座防御塔,跟黑寡妇一起拿了条龙,之后爆发一场小团战,克拉拉牺牲,纪因蓝和打野收下对面中野的人头。
等克拉拉再次复活走出泉水,纪因蓝正在对面野区吃自助。
小蘑菇跟在他身边给他插眼,正打蓝的AD却不动了。
丝血蓝Buff锤了他一拳,纪因蓝抬手掰了下耳机的麦,不知道又看到了什么整活弹幕,开口时带着点笑意:
“咯叽,A它。”
克拉拉似乎愣了一下,才迈着小跳步过来,用手里的红伞伞“Duang”一下收掉了蓝Buff。
然后,克拉拉放了个治疗,给AD奶满了刚被蓝Buff砸下去一格的血条。
离开时,克拉拉跟在AD旁边,头顶冒出个猫猫感谢的表情。
而不被在意的角落里,赶来吃野却目睹下辅送蓝名场面现在只能对着比脸干净的野区大眼瞪小眼的半人半蛛美艳夫人背影落寞。
S属性大爆发!(黑寡妇):so?
第28章 028:玩偶
一场荒谬的游戏最终以胜利结束, 接下来几局,Spring再没提过他那心心念念的野辅双游,二话不说闭嘴打自己野核去了。
又一把排位赛结束, 小咯叽用小羊拿下一次MVP,回到房间后没有继续准备, 而是打字告诉纪因蓝和Spring自己要下了。
“嗯, 好,再见。”
纪因蓝跟他说了再见, 看着他退出游戏队伍, 才把游戏模式切回双排。
等新一局游戏进入BP,纪因蓝突然听见麦里的Spring笑着“哟”了一声,同时,他注意到自己直播间里的弹幕似乎也刷得快了不少-
小孩哥, 我要举报!咯叽出轨了!-
见证历史, 小咯叽大人将成为别人的猫猫守护神,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欲知后事如何, 请关注Spring直播间!@Spring-
没想到这一天终究是来了[沧桑点烟.jpg]
“?”纪因蓝微一挑眉, 正想问问这是什么情况,就听耳机里的Spring清了清嗓子, 咬字清晰道:
“咳咳, 感谢小咯叽老师的两个猫猫棒棒糖, 感谢老板光临鄙人直播间,简直让我这儿蓬荜生辉,嗐, 不过您人来就行,不用破费, 让inBlue看到还怪不好意思的,真成我撬他人儿了,你说说……”
Spring的语气听不出一丝不好意思的成分,反倒是幸灾乐祸占比更多一些-
小孩哥:天凉了,该让春氏破产了-
老春: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咯叽:你们不要为了我打起来啊!咱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纪因蓝被这些弹幕硬控好几秒,等他回过神,禁用时间已经快要结束了。
他随便点了个英雄送上Ban位,下一秒,就听Spring在麦里质问:
“弟弟您这公报私仇呢?没事儿Ban我海王干嘛?”
海王阿尔斯算是Spring的招牌英雄,常年坐在T0打野队列,绝对的野核英雄,机制复杂操作秀得飞起,特效炫酷花里胡哨还有一头炫目的红发,骚包得够可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跟Spring这人十分适配。
不管别人信不信,纪因蓝这确实是随手一Ban,他面不改色:
“你英雄池多深?没有海王还打不了了?”
“瞧您这话说的。做语文题还要结合上下文儿呢,您这一Ban我很难不怀疑你在挤兑我。”
“什么……”
纪因蓝轻笑一声,偶然看见边上在线观众栏一闪,那个蓝金色的名字重新挂到了第一-
哟,出去偷人那位回来啦?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肯定是小孩哥不露脸咯叽不喜欢了,令人毫无欲望的儿童长相和身材,除非现在抬起摄像头让我看看你的脸-
外面的主播好不好看?老春帅不帅?-
咯叽,出轨,解释-
为什么要抛弃我们小孩哥555还是外面的野花香对吗?-
恭喜老春同志离梦寐以求的野辅双游更近一步-
对咯叽滤镜碎了,我以为你只爱小孩哥的。
“说什么呢?”
纪因蓝扫了眼他们的骚话,看见越来越偏的话题微一挑眉:
“咯叽去哪是她的自由,给谁送礼物也是她的自由,开两句玩笑差不多行了,上纲上线就没意思了啊。”-
我好像闻到了一丝酸味-
楼上的我也闻到了-
偏爱被分走还要忍着委屈帮忙解释,小孩哥你真的我哭死。
走向越来越离谱,纪因蓝不想理会他们了。
但要说心里什么波澜都没有,那确实不可能,毕竟小咯叽这个账号已经存在快四年了,这个账号的四年都只与他有关,现在对方突然跑去给别人送礼物,就算那人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他心里也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在意,就一点点,这是人的劣根性。但他知道小咯叽再好也不是他的所有物,是去是留都是他的自由。
纪因蓝抿抿唇,看阵容选了个AD,原本没想再看弹幕,但余光还是瞟到了一点特别的蓝金色-
没有出轨-
他是你的好朋友,我刚刚抢了他双杀-
赔给他。
可能是有人去了Spring直播间通风报信,Spring也笑了:
“成,人头费!我懂!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咯叽老板,下次跟我打野辅双游,我继续给你让。”
小咯叽退出了inBlue的直播间。
过了几秒,有人过来传消息,说咯叽去Spring那里回了一句“不用了谢谢”。
直播里,耳尖的人听见了纪因蓝一声轻笑。
手机轻震一下,他扫了眼,是来自Spring的微信信息。
老春:你这小辅助,怪有意思的。
被烟味填满的黑网吧里,许最靠在椅背上,看着直播角落小屏幕中那双漂亮的手。
他手指无意识地抵在唇边,指腹轻轻磨着手指骨节。
片刻,视线缓缓上挪,闪着七彩炫光的机械键盘前面坐着一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白兔钥匙扣。
许最抬手把毛茸茸的小兔子拿起来握在手里,学着纪因蓝那样,把冰凉的钥匙圈套在了自己的食指上,挂着它轻轻晃呀晃。
他看着手里那只抱着辣椒的小兔子,略微有点出神,不过很快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来电是陌生号码,许最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入耳是一道有点熟悉的温柔女声:
“您好,是许最许先生吗?我是朝天兔火锅店的,您今天中午是在我们这里预留了一只大号辣椒兔玩偶对吗?是这样的,下午店里补了一批货,您现在方便过来领取一下吗?”
“……”听清她的话,许最微微垂下眼。
直到电话里的女声不确定地问:
“许先生?能听见吗?”
“能。”
许最张了张口,一句“不需要了”挂在嘴边,却迟迟没法说出口。
他不知何时已经蜷起了手指,稍稍用力握着手里那团白色的毛茸茸。
其实,他也没有很想要这只兔子。
但最后,他还是抿抿唇,答了一句简单的:
“好。”
北川的傍晚,橙红色的夕阳于城市上空铺开,给万物镀上一层暖色。
许最斜背着书包,怀里抱着一只又大又软的辣椒兔玩偶,背后的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沿着公园里的沿湖小路走了一圈,吹着湖边潮湿的风,从公园侧门折回了自家小区。
他低头看着小白兔滑稽又可爱的笑脸,脚步顿住,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高楼。
迟疑片刻,他拍拍兔子的头,没有上楼,而是坐到了楼前的乘凉椅上。
小区内很热闹,穿着格子衫的老头老太太们围在一起下棋打麻将,闲聊间时不时夹杂着哄笑。
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女孩举着蝴蝶风筝跑着路过许最,身后跟着一群差不多大的小孩。可还没跑几步,小女孩“啪”地一声摔倒在了地上,膝盖蹭破了一大块。
跟在她身后的小朋友们指着她哈哈大笑,没人去扶她。小女孩趴在地上,疼得眼睛都红了,许最正想上前,但在他之前,先有个小男孩从草坪上跑过来,一边喊“别笑了”,一边把女孩扶起来,还挥着拳头帮她抢回了蝴蝶风筝。
许最看得有点出神,一直等那群小孩子跑远了,他才收回视线,重新垂眸看着怀里的兔子玩偶。
辣椒兔的脸很大很软,许最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
那之后,他又抬头看了看面前某个楼层,抱着玩偶的手稍微用力了些,无声地叹了口气。
天边的橙红色越来越沉,风吹树叶带起一片“沙沙”响,居民楼一家家亮起了灯,许最却还抱着那个大大的兔子玩偶坐在原地。
“砰——”
耳边传来篮球砸地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许最看见自己身前的地面上多出一道被拉长的影子。
他抬眸看了眼,是许冠。
就像其他人说的,许冠和他除了长相几乎没有一点相似,他学习不好、叛逆、三天两头不着家,不是在房间里打游戏,就是在外面跟朋友抽烟喝酒打球。
他们似乎是世界上最不像的两兄弟。
“你坐这干嘛?”
许冠远远就看见了一个人坐在这的许最,他把篮球抱在怀里,朝他扬扬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很快,他注意到了许最怀里的玩偶,戏谑地一挑眉:
“哟,你还买这玩意?女朋友送的?”
“不是。”
许最声调冷清,把玩偶朝他递了递:
“帮我带回去。谢谢。”
“自己怎么不带?”许冠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没有理由。不想解释。”
“嘁。”许冠不屑地轻嗤一声:
“想买就买了有什么好解释的,还他妈在这等半天,就蹲我呢吧,我不回来你找谁?真服了,磨磨唧唧……”
“别说了。”
许最声调冷冷清清,没什么情绪,说完,把玩偶往许冠那边递了递。
许冠骂了句脏话,伸手正准备接,许最却又把玩偶抱了回去。
“?”
许最看看怀里白白的兔子,再看着许冠刚打完球沾满灰尘的手:
“手好脏。去洗干净。”
“……草??”
许冠不知道这人明明有求于人为什么还能摆出这种态度。
但他还是到草坪上找了个洒水器,随便搓了两下手。他甩着湿淋淋的手回去,可许最好像还是不太满意,他从书包里找了两张纸巾递给许冠让他把手擦干,等确定他的手完全干燥摸不到一点水渍和灰尘,才把玩偶递给他。
上楼时,许冠借着电梯里的光,又好好打量了一下那玩偶。
“哟,还是只兔……”
许冠话音一顿,像是愣了一下。
他又盯着玩偶看了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什么,而后轻轻挑起眉梢,瞟了眼身边的许最:
“这玩意就是别人送的吧?你会买这种东西?”
“……”
“但谁能送你东西?真是女朋友?那天烧烤摊那美女?”
“不是。”
许冠不知道他这句“不是”的意思是“不是那个美女”还是“不是女朋友”,他还想追问,但电梯到了楼层,他瞥了眼自家大门,还是默默闭了嘴。
许最站在前面输密码开了门,家里的苏文丽听见动静,立马从沙发上站起身,但看到进来的是两个人,她愣了一下: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许冠皱皱眉,一脸不耐烦:
“我想跟他一起?楼下碰见不行?”
“行行行,吃了没有?想吃什么?”
“不想吃,别做。”
“怀里是什么?毛绒玩具?你买这东西干嘛?”
“跟你没关系。”
“许冠,你怎么跟妈妈说话呢?是什么?让我看看!”
“哎呀女朋友送的,管那么多干什么,烦死了。”
“许冠,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女朋友?你才高一,我送你读高中是让你去交女朋友的??”苏文丽的嗓门高了几倍,但许冠没再理她,他只踢了鞋子,把篮球往边上一丢,自己抱着玩偶进房间摔上了门,还加了一道反锁。
苏文丽被关在外面,一时有点尴尬。
她又看看许最,冲他笑笑,声音温柔不少:
“小最,你吃了没?妈妈给你煮碗面?”
“不……”许最原本想说“不用了”,但想了想,还是改成一句:
“吃过了。”
“哦……”苏文丽可能还在苦恼许冠的事,来不及跟许最纠结这些小事。
她停顿片刻,又有点犹豫地问许最:
“小最,你刚跟小冠一起回来的,你看见那女孩了吗?跟他一个学校的?不行,这事我得问问他们班主任,你说说这孩子……”
“他胡说的。他没有女朋友。”
许最换好鞋,顺手还摆正了被许冠踢得翻倒的篮球鞋。
苏文丽一脸狐疑:“你怎么知道?”
“我……”
许最原本是想帮许冠解释一句,毕竟那玩偶是他的东西,这麻烦是他带给许冠的,但现在被苏文丽这样反问,他才发现他高估了自己,他没法替任何人解释。
毕竟在其他人看来,他跟许冠不仅一点不像,关系也差到了极点。可能是担心许冠“带坏”了他,连他们的亲妈都不太喜欢看他俩离太近。
“猜的。不知道。没看见。你问他吧。”
苏文丽晚上又跟许冠吵了一架,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许冠不爱让人管束着,他俩几乎天天吵架。许最以前不怎么关心,但今天这事跟他有关,他多少有点在意。
半夜十二点,房间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微信弹出来一条消息推送。
许冠:出门,东西给你房门口了。
许冠:她睡了,放心拿。
许最微微垂下眼。
last:女朋友的事?
许冠:本来就是瞎话,糊弄过去了,别管。
许最这才放下手机,走到门边,打开反锁,拉开了房间门。
门外黑漆漆一片,果然如许冠所说,苏文丽和许译已经睡了。
他房门外安安静静坐着一只辣椒兔,可能是怕这金贵的兔子被灰尘弄脏,兔子的屁股底下还垫了一件短袖T恤。
许最把兔子抱起来,重新锁上了门。
他把兔子放在书架下层的柜子里,把它细心摆好才关上柜门。
last:衣服可以拿回去了。
许冠:?
许冠:牛逼。
last:谢谢。
许冠:不用谢我。
许冠:这兔子真是你买的?被绑架你就眨眨眼。
许冠:不对,瞧你宝贝那样儿,这就是女朋友送的吧?
last:不是女朋友。
last:别猜了。
许冠:我也懒得猜。
许冠:也是,谁他妈能跟你谈恋爱。
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在关掉界面之前,屏幕下方又刷出两条新消息。
书桌上的台灯是暖光,但映在许最脸上,却显得他表情有点冷。
许冠:东西我可以帮你带回来,但许最,我得提醒你。
许冠:就照你现在这样,你想要的,甭管兔子还是其他什么,你永远留不住。
第29章 029:升旗仪式
发着淡淡蓝光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又倏地熄灭。
许最回过神,眼里却仿佛还是许冠最后那句话——
“就照你现在这样,你想要的, 甭管兔子还是其他什么,你永远留不住。”
许最闭闭眼, 心口有点发闷。
他将一些不合时宜的回忆碎片赶出脑海, 自己调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 重新按开了手机。
他微信的消息列表没多少东西, 活跃在上面的只有零星几位家人和每天按时整理作业以及值日通知的班级群,后面跟着的提示点数字很大,他基本没怎么打开看过。
消息列表顶部还躺着一条颜色稍微深一些的置顶聊天框。
那人的头像底色是很正的克莱因蓝,中间用白色画笔简单画了个发光的小灯泡, 备注只有两个大写字母——“KB”。
点进去, 屏幕里唯一的消息气泡来自十多天前。
KB:纪因蓝。
[以上是打招呼的内容]
[你已添加了“蓝.”,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好友加了十多天,置顶也摆了十多天, 许最每天都点进来看好几遍, 但每次聊天框展开,他看见的永远是这几段话。
想说点什么, 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惹对面心烦。
他不是个擅长没话找话的人, 他连很寻常的聊天都不太会,从小到大,也没几个人愿意和他说话。
所以每次点开这个界面, 对着输入框出会儿神,再顶着满脑子干巴巴的无聊开场白点击退出, 也就算了。
但今天,许最停留在这个页面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点。
他看看手机屏幕,再看看刚刚被他打开又关上的书柜门。
并没有犹豫很久,他重新拉开了那扇木制小门,把里面的辣椒兔抱出来放在灯光下,给它拍了一张照片。
收到微信提醒的时候,纪因蓝正缩在电竞椅上边看Spring直播恐游边吃外卖。
直播间的人刚被小鬼突脸,现在已经把卫衣帽子扯着绳子拉紧完全看不见脸了。纪因蓝笑得差点呛到,正想点两个礼物给他,余光就瞥见键盘边上的手机亮了屏。
他微一挑眉,放下碗筷拿过手机看了眼,见发消息的人连备注也没有,微信名是一个英文单词“last”。
纪因蓝那幼儿园词汇量顶多认识个“apple”,这单词放眼前他只觉得眼熟,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什么意思。
他在努力回想这人是谁,顺手点开聊天框,就看见他发给自己的图片是一只眼熟的兔子玩偶。
哟,这不小哑巴吗。
蓝.:拿到了?不是说过两天才到货吗,这么快?
last:嗯。
last:谢谢。
蓝.:不谢,不就一句话的事,有嘴就行。
说实话,收到许最的消息,纪因蓝还真有点意外。
他真没想过许最这性格还能主动跟人搭腔发信息聊天。
打字的时候,他盯着许最的名字看得久了点。
蓝.:你这名字什么意思?
last:什么?
蓝.:last,一下没想起来。
许最这次回复时间稍微久了点,正在纪因蓝怀疑他在悄悄查词典的时候,聊天框上面一闪,许最的名字后面多出一串字——
“last [lɑ:st] adj.最后的,末……”
“……”
纪因蓝的母语是无语。
蓝.:谢谢您为我解惑。
last [lɑ:st] adj.最后的,末……:不用谢。
last [lɑ:st] adj.最后的,末……:你知道晚安用英语怎么说吗?
蓝.:?
last [lɑ:st] adj.最后的,末……:Good night.
这玩意害得纪因蓝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他想不通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许最这么呆的人。
但无语归无语,气笑归气笑,他还是回了一句——
蓝.:好。
蓝.:晚安-
高中生的生活忙忙碌碌,周末过去又是新一周的折磨。
天渐渐热了,纪因蓝搬出了自己冬眠一个冬天的自行车,在又一个睡过头的周一潇洒地叼着面包跨上自行车开始千米冲刺。
但他才刚拐出小区,一抬眼,就看见公交车站里站着个眼熟的人。
个高腿长的少年把北川一中那身漂亮校服穿得十分板正,身上背个米白色的书包,端端正正站在那等车,一点没意识到问题,比如这么大的车站里为什么只有他一个校服仔。
纪因蓝在他面前刹了车,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真诚发问:
“你站这干嘛呢?”
许最看见他,似乎有些意外。
他目光飞速扫过他身下的自行车,答:
“等公交。”
“你等个屁的公交,十七路十五分钟开一辆最近一班估计刚刚走,你自己起晚了心里没点数啊你还在这等车,等你坐上下一班车磨磨唧唧晃过去升旗仪式都要结束了,老牛不削你?”
纪因蓝就觉得离谱。
但许最本人好像不是很着急,他只点点头:
“那我给他道歉吧。”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别废话了。”纪因蓝真的要气笑了。
他今天骑的是辆蓝色的细轮死飞,带不了人,想捞许最一把都没办法。
他只能无奈地打量着许最:
“自行车会骑吗?”
“会。”
“边上找辆共享单车扫了骑上。”
纪因蓝朝他挑挑眉:
“蓝哥带你抄近路。”
纪因蓝做事的风格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野,像只在外面扑腾惯了的野猫崽子,遇见什么都不带怕的。
他什么路都敢骑,大路小路旮旯拐角,够近就行,一看就是常年游走在迟到边缘练出来的本事。
牛猛在学校门口站了一早晨岗了,正盘算着没瞅见某个蓝毛得好好站这逮一逮,就见那家伙迎着风飞一样冲了进来,敞着的校服外套被风鼓起扬在身后,头发也朝后撩起,露着虎牙的笑容张扬,看清门外蹲点的牛猛后,还多了点胜券在握的得意,近了还要一手脱把嚣张地朝他点一下额头。
“滋——”
自行车一个急刹,车轮和地面摩擦出一道刺耳的声响,牛猛皱眉捂住了耳朵。
“老牛,没迟到哈。”
纪因蓝朝他扬扬下巴,哥俩好似的。
“我眼瞎?你专门停这跟我示威呢?赶紧走!”
牛猛看他这样子脑门就直突突。
但纪因蓝完全没有走的意思,他只是慢悠悠从口袋里扯出半包面包片,取了一片叼在嘴里,又朝牛猛晃晃袋子。
“我不要!”牛猛撇撇嘴,总觉得纪因蓝像是在看什么人,他顺着他视线看了眼,刚好见许最骑着辆共享单车从路口拐出来。
共享单车不能进学校,所以他把车停到了学校门口的停放点,锁了车后朝校门口走过来。
学校的伸缩门已经要关了,见状,纪因蓝朝许最喊了一句:
“嘬嘬——走快点跑两步,这门关上你就迟到了!”
听见这动静,牛猛眉心一抽:
“臭小子你叫狗呢你?对同学不能放尊重点?”
但他没想到的是,许最听见纪因蓝的呼唤还真跑了起来,路过牛猛时还朝他点点头,算作早晨的问好。
等他进校门,纪因蓝才腿一蹬骑车往林荫道去,但速度压得很慢,足够许最走着跟在旁边。
“早上吃了没?”
“……没。”
“口袋里有面包,吃就自己拿。”
“哦。谢谢。”
许最抬手从纪因蓝外套口袋里扯出了那半包面包片。
牛猛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有点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这大早上,这俩人怎么凑一起的?
虽然一路狂飙过来惊险刺激无比,但好歹没迟到,升旗仪式也赶上了。
升旗仪式每个班级需要排两列纵队,女生在前面男生在后面,纪因蓝个头不矮,为了图方便,每次都站队伍最后排,许最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站在了他身边。
每周的升旗仪式流程都大同小异,学生们提不起兴趣,但这周九班队伍后排要比平常活跃的多,因为这周升旗还添了一档念检讨的节目。
念检讨的当然是上周风云事件的主人公崔哲言同学,他情节严重,纪因蓝和陆珏可以不念,但他必须站上去给个态度。
“……在这里我向所有老师同学道歉,是我没有做好尖子班学生应有的表率作用,我感到十分内疚。我也要特别向现高二九班的许最同学……”
“哎,说你呢。”
听到这段,纪因蓝抬手用胳膊肘怼怼许最,偏头看一眼,却见那人正低头捧着本小册子背单词。
“你不至于吧?”
纪因蓝抬手把他手里的单词本按了下去。
一只手伸过来盖在了小小的印刷体单词上,那手很漂亮,手指匀称修长,食指根部的骨节上还长着一颗小痣,稍稍抬指就会跟着骨节活动的幅度微微摇晃。
动作时,许最拿书的手还碰到了他指腹的温度。
热的。
“哎,你们瞧他站上面跟只乖仔似的,也不知道之前那股嚣张劲儿上哪去了。”
前面的丁逸逍幸灾乐祸回头跟他们吐槽,一转头看见他俩叠在一起的手,愣了一下:
“你俩捂啥呢啥见不得人的东西啊?”
“……没。”
许最合上单词本装回口袋里,垂手时轻轻蜷起手指,拇指指腹蹭了蹭似乎还残留在指背上的、一触即离的温度。
他用指腹贴着那一小块皮肤,像是想把那一瞬的感觉按进血肉里。
“……我不该给同学起外号,不该以恶作剧之名行霸凌之事,在此我向许最同学表达我最真诚的歉意……”
也不知道那个字戳到了纪因蓝的点,他听乐了:
“这检讨书真够长的,比你给他写那装逼演讲稿都长,这么大快人心的时候你居然在这背单词?人给你道歉你都不听?”
“……”许最沉默一小会儿,才有点生硬地说: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纪因蓝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现学现卖啊你?”
许最抿抿唇,过了一会儿,又小声加了句:
“If apologizing is useful, why do we need the police?”
“?”
纪因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转过脸盯着许最:
“你说什么?”
许最面不改色:
“apologize,道歉。useful,有用。police,警察。”
纪因蓝脸色越来越臭,但许最浑然不觉。
说完三个单词,他甚至稍稍朝纪因蓝的方向低了下头,垂眼道:
“你也可以卖一下。”
“?”
……你小子别逼我在这么高兴的时候扇你哈。
第30章 030:林荫道
纪因蓝看着许最的眼神从笑意变成了杀意。
但许最好像没看懂他的意思, 还茫然地眨了眨眼。
对视片刻,他的目光缓缓下挪,从他的眼睛挪到鼻梁, 再到欲言又止轻轻抿起的嘴唇停顿片刻,才重新望进了那双深到发蓝的眸子。
“怎么了?”
他问。
“你说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 纪因蓝被许最刚打量他那目光弄得有点不自在。
他压低声音:
“显摆你英语学得好呢?无不无聊?非要没事给人拽两句是吧?听着这鸟语就头疼!闲的!”
“……”
许最收回视线, 沉默了一小会儿才答:
“没有……”
纪因蓝双手抱臂看着国旗台上还在苦巴巴念演讲稿的崔哲言,没理他。
许最又悄悄看了他一眼:
“没在显摆。前天晚上你问我last的意思……”
“?”
“我以为你对英语感兴趣……”
“……”
“没事, 不知道你不喜欢, 以后不说了。”
“。”
短短三句话,却让纪因蓝心情相当复杂。
他措辞半天,不知道该跟许最说什么,而在他停顿的空当, 许最又说:
“你帮了我, 我也想帮你,但我除了这个什么都不会。”
他悄悄观察着纪因蓝的表情:
“……对不起,我以后会安静一点。”
这话听得纪因蓝脑子直抽抽:
“再安静?你再安静就成死人了。”
他翻了个白眼, 自暴自弃道:
“算了, 爱念叨就念叨,习惯了, 又不是没被烦过。”
听见这话, 许最微微一愣。
前面的丁逸逍再次转过脸, 满脸兴奋:
“哎蓝你听见了吗?今年春季研学居然这么早,你……”
话说到一半,他看清后面两人的状态, 又是一怔:
“你俩又干嘛呢?”
上一次回头看见这俩人手叠一块跟手牵手似的,这次回头一个摆臭脸一个含情脉脉深情凝视, 丁逸逍迟疑着转了回去,又猛地回头,试图解锁下一个全新场景。
但这次还没等他瞅见那俩人,不知何时出现的于妙先往他后脑给了一巴掌把他扇了回去:
“你电风扇啊在这使劲摇头?不能安分点?”
丁逸逍头一缩,电风扇停止运行。
于妙瞪了他一眼,自己晃到了前排去。
“哎。”纪因蓝用胳膊肘碰碰许最:
“这什么?”
许最想了想,答:
“slap,s-l-a-p,巴掌。”
纪因蓝没绷住。
周围闹腾腾的,是学生们在为了即将到来的春季研学欢呼尖叫。
在那些笑闹乱声里,纪因蓝笑着瞥了眼许最,轻嗤一声:
“呆死了。”
丁逸逍提到的春季研学是北川一中近几年提出来的新活动,一学期一次,分别在春季和秋季,一般是在周内拨出一两天时间,带学生们到周边的景点和有学习价值的文化场馆去游玩参观。
升旗仪式上,牛猛通知今年的春季研学时间安排在下周,但没说具体安排,吊了学生们一周胃口之后,新一周的班会课,于妙才给大家公布了具体消息,说是研学时间在这周四周五,两天一夜,第一天集合出发去北川附近的燕北山爬山,在山脚下住一晚,第二天去北川市自然博物馆参观,结束后统一坐大巴回学校。
“今年居然要去爬山!也太爽了吧!”
午餐时间,丁逸逍举着筷子感慨,纪因蓝凉凉地瞥他一眼:
“记住这句话,等你累成死狗的时候我会再问你一遍到底爽不爽。”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你根本不懂我的实力。”丁逸逍叹口气。
“啊?去年徒步刚走三公里就被车拉回起点就地野餐的人是谁?”姜闪闪面无表情往他腰上刺了一刀。
“不是吧,这么有意思?”
陆珏在以前学校还没参加过这种集体活动,现在光听着他们闲扯都觉得心痒。
他正想再多问几句,一抬眼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人,赶紧抬手帮着招呼一句:
“哎!思勉,许最,这儿!”
纪因蓝回头看了眼,果然见许最和李思勉端着餐盘朝这边走来。
上次火锅店的那次干杯仿佛真有升华感情的作用,几个一个月前还不认识不熟八竿子打不着的少年仿佛真被一顿热腾腾的火锅牵在了一起,大概少年人的感情就是这么简单真诚,一起吃饭一起放学一起说笑都成了最自然不过的事。
纪因蓝抬手拿起旁边椅子上摆着给许最占位的校服外套,原本没多在意,但收回视线前,他刚好瞥到了许最放在桌上的餐盘。
青青白白一片,都是清淡菜系,连一粒小拇指甲盖大小的辣椒粒都看不见。
纪因蓝又看看自己的盘子,有一道不沾辣的菜都算他输。
他夹了块肉放进嘴里,脸颊微微鼓起,咀嚼的动作很慢。
他若有所思地瞥了许最一眼,又在他的盘子上落了片刻,才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唉,我查过攻略了,燕北山很高的,爬上去得四五个小时呢,腿都得爬断。”
姜闪闪戳着碗里的米饭,好像没什么兴致。
丁逸逍嗤笑一声:“你不是去年十六公里徒步完成者吗?刚还在那刺挠我,现在自己先不行了?”
姜闪闪翻个白眼:“说话能不能带点脑子,走平地跟爬山能一样吗??”
丁逸逍:“那你别去了,哥们到山顶拍照给你。”
姜闪闪:“我神经病吗我放着旅游不去蹲学校自习?”
陆珏笑了两声:“咱几个应该都得去吧?”
春季研学不强制学生参加,但选择不参加的学生得按正常上课时间去学校上自习课,还会留专门的老师监督及布置习题,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傻子才会放着出门疯的机会不去、苦哈哈地蹲学校继续学习,所以都点头应了“去”。
只有许最有点迟疑。
他看了眼纪因蓝,等所有人都为他的沉默投来震惊不可置信的目光,他才垂下眼:
“……啊,不知道,没想好。”
“不是,真有人会上自习啊??”丁逸逍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纪因蓝想想都觉得好笑:
“就他这鹌鹑样子,你让他出去参加热热闹闹的集体活动跟直接杀了他有什么区别?更喜欢自习也正常吧,有什么好奇怪?”
他们觉得纪因蓝说的有道理。
想象一下,如果许最高高兴兴跟几十个人一起手拉手坐大巴出门旅游好像确实像个恐怖故事,对于不爱社交的人来说,坐在教室里对着习题是要比对着几十个不大熟的同学更轻松一点。
午饭后,丁逸逍姜闪闪和陆珏回教室午休去了,李思勉说是要去图书馆查资料,纪因蓝不想回教室,打算在学校里走走消消食,许最也跟了过来。
三月中旬的日最高温已经快要上零上二十度,午后阳光不错,刚从人挤人的食堂出来,纪因蓝嫌热,没穿外套,随手把校服搭在肩上,手插着兜沿着林荫道散步似的慢慢晃。
许最跟在他身边,半天也不出声,又过一会儿才开口,小声道:
“纪因蓝。”
“嗯?”纪因蓝有些好笑地打量他一眼:
“我以为跟在我旁边的是只背后灵呢,原来您会说话啊?”
“会。”
许最微微抿起唇角,并没有被他带偏话题。
他问:
“你去吗?”
“去哪?”
“春季研学。”
“去啊,当然去。不去是傻子,当然,没有攻击你的意思。”纪因蓝笑了一声,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哎,春季研学用英语怎么说?”
“Spring study tour.”
许最念英文咬字很轻,发音标准,听着跟英国电影似的,配着他冷调的声音还挺好听。
“这都知道?”
也不知道纪因蓝是不是真想学,他点点头,只问:
“你这次也不打算去?”
“……不知道。”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你想去吗?”
许最没有回答,他只是抬眼看看纪因蓝,又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纪因蓝这就懂了。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能懂许最这种奇奇怪怪的欲言又止——
他有点想去,但还是不太喜欢这种集体活动。
“挺好玩的,能去就去吧。总得体验一次。”纪因蓝随口道。
“哦。”许最应了一声,又问:
“需要带什么?”
“出去旅游需要带什么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没去过。”
“……”
纪因蓝服了。
这话换别人说他估计不会信,但要是许最,又好像一切都合理。
“就洗漱用品,换洗衣服,生活用品,再带点喜欢吃的零食。不过零食你不带都行,丁子闪闪他们每次带一大堆,吃不了再原模原样扛回去,你吃他们的。”
提起朋友,纪因蓝的心情似乎很好,他微微扬着唇,配着三月滤过树梢的阳光,笑得很好看。
许最目光顿了顿,大概是被阳光恍了神。
“去哪买?”
顿了顿,他又问。
“超市啊?你高分低能啊,你别告诉我你连超市也没去过?”
“不常去。”
“为什么?”
“人多。不喜欢。”
“不会的,去一次就喜欢了。”
“我……”
许最悄悄看了眼纪因蓝的表情,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
“要不我还是……”
“哎。行了,别往下说了,你故意使坏是吧?知道我受不了这种,还动不动给我来个小绿茶装可怜?”
纪因蓝气笑了,他踩上林荫道边上的路沿石,意外发现自己站到石头上看着许最居然也没有想象中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这人有这么高?
“没有装。”许最垂眼避开了他的视线,笃定道:
“真的可怜。”
纪因蓝这次是真被这呆子逗笑了。
他抬手搭着许最肩膀,想说点什么,又不想这么便宜了这心机死绿茶。
在他碰上许最的一瞬间,他感觉对方的身体似乎僵了一瞬。
不过他也没多在意,搭上肩膀后,他还稍微用了点力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而后在他转过脸时扬扬下巴,同他说:
“来,嘬嘬,叫声蓝哥。”
“……”
这距离有点近了,许最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缓缓下落,不知是不是垂眼时眼睫落下了阴影,他眸色似乎深了一点。
“蓝哥?”
他声调有点沉,喉结轻滚,连带着喉结上的痣也动了动。
“哎。”
纪因蓝爽了。
“再说,‘能不能跟我一起去超市教我买东西’?”
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表情,听见他的话和教小孩说话似的语气,许最似乎微微一愣。
他有点出神,纪因蓝却以为他是不愿意开口。
“说啊,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就靠卖可怜让别人心软自己猜?不吃你这套怎么办?猜不到怎么办?长了嘴不是用来说这个的,你得提出诉求,我才能明白你的意思,再考虑要不要答应,懂不懂?”
“……”
许最很少像纪因蓝示范的这样,这么直白地跟人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请求。
应该说几乎从未有过。
他像个刚开始学说话的小孩,咬个字都很费劲:
“能……”
能不能?
可不可以?
我想……?
这太怪了。
许最皱了皱眉,还是不太自在。
纪因蓝也没想着真让他这么快学会表达,如果能一次性流畅复述那就不是许最了,能蹦出一个字也不错。
所以,他没硬逼着他把这话说完。
“行了。”
放开许最之前,纪因蓝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三晚上吧,我打电话给你,你出门。”
“嗯?”
纪因蓝从路沿石上跳了下来,冲他扬眉笑笑,连露出的小虎牙都透着得意:
“听见了,蓝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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