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倒下
吃完了饭得消消食, 刘彻回了未央宫,没有管,霍去病没有马上走人的意思,几人一道闲走在花园里。
刘嘉被刘据说得拧紧眉头道:“我担心由这位乌桓公主开始, 从此以后长安城的那些女子对表哥的态度生变。”
这个, 这个, 刘据不得不小声的提醒道:“不至于吧。”
被刘嘉狠狠瞪了一眼, 刘嘉立刻道:“很至于。二姐对上赶着扑向表哥的人完全不在意,也不追究, 这不等于在向所有人说。你们喜欢冠军侯是吧, 只管喜欢。”
“不该这样吗?”刘据作为一个正常的孩子, 他年纪小, 对所谓的男/女之事懂得不多,想一想刘挽的操作有什么问题?“她们喜不喜欢表哥不重要,重要的是表哥对她们的态度。这些年表哥身边除了二姐,再没有别的人能够近身, 值得我们操心?”
刘嘉挑挑眉头, “你不懂。一但女人真动了某个心思,谁都挡不住。”
听到这里更让刘据眉头深锁,挡什么?
刘嘉侧过头道:“我得提醒表哥。”??刘据愣了一下,刘嘉已然寻上霍去病去。
霍去病对上刘嘉,并没有给刘嘉好脸色,刘嘉心里虽然怕霍去病, 然而此时对上霍去病也正色道:“我是好心提醒表哥, 表哥别不识好人心。”
不料霍去病相当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你有什么事能提醒我?你的眼里除了萧定能看到别的人和事?”
非常的嫌弃。
刘嘉瞥到和卫子夫在一块的刘挽道:“我二姐的事我什么时候没有放在心上了?”
这一点, 霍去病稍稍收回对刘嘉的嫌弃, 正色问:“泰永何事?”
一提刘挽,霍去病的语气马上变了,刘嘉好想骂人。最终还是把想骂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今日在长安城里,二姐对那位乌桓公主的态度压根不当回事,表哥是何感想?”刘嘉不好明骂,毕竟霍去病不是好相与的人,但如果能让霍去病不痛快,刘嘉是非常的乐意的。
问出这句话的刘嘉是不怀好意的,可惜霍去病道:“你二姐不傻。”!!!所以言外之意是在骂她傻吗?她傻是吗?
刘嘉好险没有在第一时间冲上去挠霍去病一眼,毕竟依霍去病的性子,她要是敢动这个手,霍去病一准要收拾她。
“最近没有女子靠近表哥吗?”刘嘉努力的让自己不那么面目狰狞,不过还是提醒上霍去病一句,好让霍去病别太自傲。
霍去病拧紧眉头,这一次大胜而归后,霍去病注意到贴上他的女子越发的多了。听刘嘉的意思,她知晓其中的原由?
“你有话直说,不说自玩去。”霍去病纵然有心要从刘嘉那儿打听一些事,并不代表他会说得清清楚楚,而是以激将法。
刘嘉一听马上道:“我要不是不想让二姐不高兴,我懒得管你。”
霍去病眼皮都没有抬的道:“想让你二姐不开心是不可能的。我也不会让你二姐不开心。”
“那表哥怎么在听说乌桓公主拦下我二姐的时候着急忙慌的跑出宫。”刘嘉才不相信霍去病一点都不懂。
不,应该说男人们其实非常清楚的知道该怎么样的回避让女子不愉快的事,只不过有的男人不把女人当回事。霍去病被刘嘉问到这个问题,不满的拧起眉头道:“你如今胆子大了,敢管起我们的事儿了?”
刘嘉瞬间感受到霍去病身上散发的不善气息,急忙的同霍去病道:“不是,我是想管你们的事吗?我分明是想提醒你”
“大可不必,你所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发生。”霍去病打断刘嘉要脱口而出的话,并且正告刘嘉道:“比起你,我更了解泰永。泰永所不喜的事我不会做。我既不许别人让泰永伤心,也永远不会做让泰永不高兴的事。”
这话听起来很是动听对吧!
刘嘉一直都觉得刘挽值得这个世上最好的一切,包括一个一心一意待她的人。
从前刘嘉认为自家的表哥霍去病,确实算是一个不错的人。但他傻啊!年轻的时候不懂,后来懂了,说出口的话绝对不可以收回来的。况且以家国为重,刘嘉也说不出指摘霍去病的话来。
但刘嘉每每观霍去病和刘挽之间的相处,很是以为他们两个自该珠连璧合,一至对外,一天天客气的好像啥也没有似的,知道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吗?
况且,况且,刘嘉不确定的问:“表哥知道一些事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偏霍去病听懂了,“知道。放心,我不会让泰永有事的。”
这句话纵然出自刘彻之口刘嘉都未必相信,但出自霍去病这儿,刘嘉却觉得心下十分安定。似是有了一定心丸。
在那一刻,刘嘉想,纵然阴阳家他们有所宣告又怎么样,逆天改命的事一定会成的。
行吧,霍去病并非不懂女子们的心思,但他很清楚一点,他断然不会让刘挽有任何的不痛快,在这点上,刘嘉用不着日常在霍去病和刘挽的跟前念叨。他们都有分寸。
刘挽又开始将心思放到某一位乌桓公主的身上。
花禄被刘挽委以重任,教导玉允几天后跟刘挽回禀,“有野心,本事不够。”
刘挽只问:“能教吗?”
“能。”花禄十分肯定的告诉刘挽这个答案,刘挽重重点头道:“如此便有劳夫人了。而且待她有所成时,这颗棋子要如何走,如何让乌桓甚至整个西域都在大汉的掌握之中,都由夫人决定。”
布局的人是刘挽不假,并不代表刘挽事事都会参与。
花禄的本事刘挽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否则也不会把某位乌桓公主交到她的手里。
“是。”花禄应下一声,刘挽的身形突然一晃,花禄本能出手将刘挽扶住,关心询问:“长公主是太累了?”
刘挽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镯子上,自然不会错过镯子已然没有了光芒。
“是有些累了。我先回去歇歇。”刘挽明白,这回一旦倒下,她怕是再也不可能睁开眼睛。纵然她有太多的不甘,也有好多事并没有做成,可是上天不会再给她时间了。
刘挽终是回过头冲花禄道:“往后诸事怕是都要靠你们了。我,尽力了。告诉安夫人,以我之功,一定要救冠军侯。”
话音落下,刘挽竟然倒了下去。
花禄本来在听到刘挽的话时就一愣,不明白刘挽正值最好的年华,怎么会突然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的同她说话呢。
结果下一刻刘挽倒下,惊得花禄不知所措。
“长公主。”突然的变故叫花禄措手不及,好在刘挽身边追随的人都早有预料,在那一刻的鹿竹第一时间上前,迫切的催促道:“走,赶紧送长公主去上林苑。”
上林苑内诸子百家聚集,花禄睁大眼睛的望向刘挽,不禁捉住华柬的手追问:“长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柬怎么来答?这种时候是跟花禄解释的时候吗?
“请夫人莫要追问,该让夫人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夫人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长公主。”谁不心急刘挽的情况,谁又愿意看到刘挽如此。
着急,鹿竹在第一时间将刘挽送上车驾,而且在第一时间把人送到墨家处。
他们抵达时,何止是墨家的人,纵然是安夫人他们那些阴阳家的人都已经等在那儿。
“立刻将长公主送入阴阳家那儿。”不用鹿竹开口,墨家的人已然在第一时间出口吩咐,阴阳家的人也配合无比的道:“请。”
鹿竹心里不管有多少的不情愿,也明白眼下的情况危急,刘挽要是闹不好会死的。
不能死,刘挽不能死的。
她才将大好的局面开展,如果这个时候的她出事,对大汉而言将是巨大的损失。
鹿竹心里不断的默念,也听话的将刘挽送入阴阳家的小楼里,而且是直达顶层。
阴阳家的小楼鹿竹从来没有进来过,顶楼更是从来没有机会迈入。
此时抵达顶楼时,鹿竹注意到那头的星辰,以及已经布好的阵法。
“把长公主放到中间。”鹿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呆呆的望向前方,等待一旁的人吩咐。好在不用鹿竹开口询问,确实有人告诉她,该怎么下手。
一旁的中央,那由各种各样的阵法连接在一起的地方,有一个只能空纳一人的位置。鹿竹小心的扶刘挽走过去,将刘挽平躺放下。
“你们能救长公主吗?”事到如今,鹿竹只在意这个结果。
“我们会竭尽所能。”有人如此的回答鹿竹,言语之间都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坚定。
这一刻,叫鹿竹心下的不安得以稍稍驱散。
“陛下。”但是有些事情最关键的点并不在于他们做不做,而是有的人答不答应。
刘挽的命关系重大,自从他们知道某些事情开始,他们一直在筹谋,一直企图改变。然而纵然他们准备得足够齐全,并不代表他们一定能成。
刘挽再一次倒下意味着什么,刘彻亦心知肚明,正因为清楚,此时的刘彻也在收到消息后立刻赶来,同行的还有霍去病。
第482章 请陛下成全
安夫人迎对二人, 再一次旧话重提道:“长公主做得太多,也会遭受更多的反噬。如今我们再也没有别的办法改变,但请陛下做主。”
刘彻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一时间并没有作声。
霍去病往前一步问:“你们说过, 以我之功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救泰永, 是与不是?”
“是。”一个是字, 安夫人说得坚定, “二择其一,这句话陛下知晓, 冠军侯知晓, 长公主亦知晓。”
“长公主昏倒前重申, 以她之功救冠军侯。”华柬万万不敢不将刘挽的话传达到位, 刘挽的性子平日自然是极好的,可是一但有人触及刘挽的底线,刘挽绝不饶恕于人。
华柬补上一句是想让安夫人甚至是刘彻都听清了。
霍去病道:“不可能。”
第一个拒绝的人是刘挽想救的霍去病,安夫人同样也道:“救长公主或许有三成的机会, 将长公主的功劳留下救冠军侯只有半成的可能。而且, 恕我直言,冠军侯或许能灭匈奴,然论治国之功,惠于大汉,冠军侯不及于长公主。”
作为安夫人,不, 或许对于他们这些选择走上逆天改命这条路的人, 他们分明是冲刘挽来的, 从来不是霍去病。
只是刘挽一直在跟他们要求, 要他们救霍去病。
哪怕是刘彻也很是贪心, 他要两全其美。
然而事难两全。这么久了,如果阴阳家的人能够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他们不会等到现在,至今依然没有想到更好的法子,说明二择其一是极限。
刘彻冷酷的问:“你们是在告诉朕你们的无能。”
安夫人低下头并没有因为刘彻的指责而畏惧,也没有任何退缩,仅仅是平静的与刘彻陈述道:“逆天改命,舍的何止是功,还有人命。每一个人只能为长公主换得半年的寿命,能为大汉换来多少年的续命,在长公主。冠军侯之功,亦为上苍所见,若非如此,也没有换的可能。然,陛下须做选择,今夜子时一到,纵然陛下想再救长公主,我等亦无力回天。”
眼下已然到最后的时刻,正因如此,安夫人请刘彻必须要做下决定。
霍去病于此时毫不犹豫的跪下道:“陛下,请陛下救泰永。为大汉,为陛下,泰永必须要活着。匈奴已然不足为惧,没有我,将来有泰永在,她也能为陛下灭匈奴。诚如安夫人所言,我除了击溃匈奴,于国不能安民,于陛下不能镇世族,安大汉,叫大汉百姓安居乐业。我不能的事,泰永可以。我为大汉子民,得陛下多年教导宠爱,思为陛下灭匈奴,也思为陛下安天下,以令大汉国祚永存。请陛下成全。”
年少张扬的将军,他心心念念的从来都是家国天下。
匈奴进犯边境,杀大汉百姓,欺我大汉,霍去病自小立下宏愿,他一定要灭匈奴,一定要让大汉从此强大,无人敢欺。
匈奴至今未灭,不能说不是霍去病的遗憾。可是匈奴灭了之后,大汉就能国泰民安了吗?
不,大汉存在的问题很多,多得纵然霍去病有心想为刘彻解决,但他的身份,他的见识有局限,如刘挽推行的种种政策,这一切都可以帮到大汉,却不是霍去病能够想得出来,推行得了的。
刘挽存在的意义比之于霍去病更有利于大汉!
纵然一个人的成就不该如此衡量,但现在却只能如此衡量。
于公,霍去病不可能拒绝。于私
“陛下,我倾慕泰永。倘若舍泰永而救我,陛下,我不知道将来的我会如何疯狂。泰永比我自制,她将来会背负我们的命,我们的功,更竭尽全力为大汉谋,为陛下谋。请陛下允许我自私一回。许我救泰永。”霍去病拜下与刘彻叩首。
刘彻目眦欲裂的道:“你会死的。”
霍去病无所畏惧的道:“人固有一死。死在战场上是我最大的心愿。能为大汉,为陛下,为泰永而死,陛下,臣以为甚幸。”
大汉是国,刘彻是君,刘挽是他心之所爱。
为国为君为爱而死,霍去病愿意!心甘情愿!
刘彻握住霍去病的肩,让他如何下此决心。
无论是霍去病亦或者是刘挽,都是他一手养大,最是喜欢的孩子啊。
“陛下,我与泰永是您亲自抚养教导长大的,能得陛下器重宠爱多年,臣已然满足。最后,许臣用自己的一条命,再为陛下留下一个泰永,留一个能助陛下,能让大汉安宁的人在,算是臣对陛下最后的报答。陛下,臣不会立刻死的,臣还能再陪陪陛下。可是如果今夜不救泰永,泰永必死。陛下,泰永不能死。于大汉她不能死。科举刚兴,新法初改,世族不敢反扑,皆因泰永还在。于陛下,泰永知陛下所急,也能为陛下谋划经营,将来的大汉在泰永的助力上,定能更加蒸蒸日上。于臣,臣之这一辈子得遇陛下是幸,能与泰永从小一起长大,相知相爱亦是莫大的幸事。陛下,臣不能失去泰永。”霍去病说得情真意切,同刘彻再一次的恳求,望刘彻早早做下这样的决断。
“陛下,时间不多了。”安夫人听清霍去病的话,也算是对霍去病另眼相看了。没有想到霍去病心中亦有安国天下,也知这大汉的天下需要的不仅仅是能灭匈奴的人,更是能够安天下的人。
很多话由霍去病说出,会比他们这些人说上一千句一万句都顶用。
刘彻在这一刻转头望向安夫人质问:“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得天独厚,陛下舍不得长公主,也舍不得冠军侯,因他们的聪慧,因他们为大汉所立下的赫赫战功。也正因如此,他们为上天所忌,让他们活下去,大汉会怎么样?只看如今的局势已然可知。我们只能拼尽全力救一人,而我们”安夫人提及他们这些人时,稍稍一顿,没有在第一时间道破。然都明白。
“陛下,不要再犹豫了。能保一人是一人。三成的希望比我那半成要多。陛下。”霍去病着急的催促,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早在他出征回来前,他已经在第一时间寻上安夫人。可安夫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霍去病,他们都愿意,刘挽不愿意,难道以为事可成?
跟刘挽来硬的是不可能的。
只有到最后一刻,在最后的一刻,刘挽无力再反抗,何尝不是上天最松懈的时候。
刘彻回头望向霍去病,满脸的不舍与痛心,“你还如此的年轻。”
霍去病与刘彻对视,再一次与刘彻拜下道:“臣这一生纵然短暂,得陛下器重,为大汉而战,足矣。臣,死而无憾!”
安夫人早年给过霍去病选择机会,问霍去病是要一生安宁的长命百岁,亦或者是如同烟火一般璀璨夺目,稍纵即逝。
霍去病选择了后者。
他自己选择的活法,到如今接受结果,他没有任何不能接受的。
霍去病的坚定无悔,让刘彻明白,他必须要做下决定。
“救泰永。”
这三个字大抵是刘彻此生说过最重的三个字,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不要说出口。
“谢陛下成全。”霍去病扬起笑容对刘彻感激之,刘彻的眼眶泛红,他尤其想说的是,这一切怎么能是霍去病谢他呢?
得了刘彻准话,本已准备好的安夫人立刻让人各居其位,最后是霍去病。
霍去病望着平躺在地的刘挽道:“别怕,我们会救你的。”
刘挽没有睁开眼睛,可眼角却落下了泪,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却无能反抗。
“冠军侯请。”安夫人请之,霍去病吻过刘挽鬓角道:“很快没事的。”
各入其位,霍去病与刘挽之间以红绳相牵,他们离得最近,而周围的人每个人都以灯火围绕于其中,霍去病数了数,共计108人。
108的人啊!
霍去病也说不清楚其中的滋味,从前的他是瞧不起阴阳家的人的,总觉得他们神神叨叨,总说些危言耸听的话,于国无功。
可是,以他之命,众人之命,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救刘挽。
他们以自己的命来换刘挽的命,换大汉国祚,如何不让人肃然起敬?
随后,霍去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地,他似是感受到某一个东西的愤怒,偏偏那样一个愤怒的东西又说不出话,气是真气,却无法拒绝。
等霍去病再睁眼,只觉得周围一片灰暗,满屋子的灯火都在一盏接一盏的熄灭。最终只剩下安夫人。
安夫人周围的灯也都忽明忽暗了,见霍去病睁眼,安夫人气若游丝的道:“冠军侯与长公主情意笃定,本无姻缘,今冠军侯愿意为长公主舍盖世之功,来世,你们定能再遇,白头偕老,夫妻恩爱。这,也算是我能为两位做的最后一件事。”
霍去病怕是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预言,想到安夫人他们的付出,108人的命灯都灭了,霍去病由衷的道:“谢你们为大汉,为大汉百姓。”
安夫人面露笑容,目光灼灼的道:“逆天改命,改的不止是一人之命,而是大汉的国祚,无数百姓的命,值了!”
第483章 无法拒绝的交换
是的, 值了!
安夫人的命灯随这句话落下灭了!
此时,原本身边的灯火忽暗忽明的刘挽,灯亮得将周围都照亮了,霍去病大喜过望, 却又在看清刘挽时惊了。
刘挽的一头青丝全都变白了。全都白了。
于此同时, 刘挽缓缓的睁开眼睛,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 目光落在那已然昏暗的每一个角落。
108人,皆已生机全无。
短暂的死寂之后, 刘挽突然怒声质问:“你们凭什么, 你们凭什么用你们的命来换我的命。108条命, 108条命, 你们凭什么要我担起你们的命,凭什么?”
一声声的质问,比之方才的安静引起等候在外的人的注意,可是在有人踏入的那一刻, 108人的身上突然自燃!一瞬间火海笼罩整层楼, 霍去病第一时间上前将愤怒的刘挽拉起,进屋的人里包括刘彻在内都被突然的火起吓了一跳。
“请陛下和长公主迅速离开,小楼将要被烧毁。”此时仅剩的一位年轻女郎出面,请刘彻他们立刻离开小楼。
应着她的话音落下,火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猛。
“他们的尸体?”霍去病捉住刘挽的手同时追问, 女郎道:“逆天改命, 夫人他们早料到为天道所不能容, 自然尸骨也将无存。”
此话落下, 刘挽整个人都僵住了, 尸骨无存,尸骨无存啊!
得到这个答案,刘彻立刻掉头往下,霍去病也在第一时间拉住刘挽往楼下走。
火势越来越大,在他们退到楼下时,整座小楼已然被大火笼罩,不是没有人救火,却发现不管他们往火里浇下多少的水,火势只越来越大,根本没有一丁点被浇灭的意思。
刘彻离得火势甚远,无数人往阴阳家的小楼赶来,不明白好好的怎么着火了,而且火势完全不可控。
有些事,并非都不明白,墨家钜子何尝不等在外头,小楼火起,刘彻撤下,最后是霍去病和刘挽。
只是在看到刘挽满头白发时,墨家钜子眼孔不由放大,显然也想不到这样的结果。
跑到安全的地方,霍去病才松开拉住刘挽的手,依然有无数的人奔去救火,而刘挽回过头,掉头朝火势冲天的小楼冲去,霍去病心急的往前拦下,生怕刘挽一时想不开的。
“长公主。”那位女郎比霍去病更坚定的站在火前拦下刘挽,一字一句的道:“请长公主爱惜您的这条命,那是108和人换来的”
“我让你们换了吗?你们愿意换,我愿意受了吗?”刘挽愤怒的将女郎推倒在地,满眼痛苦和愤怒的质问,“你们凭什么帮我做下决定?”
女郎被推倒也不恼,仅仅与刘挽对视道:“因为他们将大汉的希望寄托在长公主的身上。”
“我为什么要承担他们的希望?他们想要让大汉变成什么样子,他们自己去做。凭什么他们要用自己的命,把这些希望全都丢给我?”刘挽愤怒无比,却也悲痛无比,一条条的人命,那是108条人命。“108条命换我一条命,我担不起,也不值得。”
怒吼后的刘挽跪坐在地,她所生气的从来都是这些人为她舍了他们的性命。
“那是他们心甘情愿的。”女郎在此时走近刘挽,跪在刘挽的面前,坚定无比的道:“请长公主相信,108人,他们自问无法像长公主一般惠于大汉,无法让大汉百姓安居乐业,故,愿意舍他们的性命,以换长公主平安。这也是他们为大汉,为天下的黎民所能做的一件事。于世人而言,他们的功绩无名,只要长公主惠于百姓,为大汉谋,也算他们一份功德。”
刘挽目光灼灼的盯着那越来越大的火,“尸骨无存的功德吗?”
“于我们而言,舍我之身,以惠万民,存与不存又有何妨。”女郎目光坚定的告诉刘挽。
“疯了,你们都疯了。”刘挽依然无法接受。她这样的活下来,背负108条人命,那不是她在战场厮杀你死我活时的局面,仅仅只是这些人舍了性命的救她!
108条命换她一条命,刘挽不断的问自己凭什么?
想到一条一条的生命为她而流逝,他们在交换,用命去换。谁的命不是只有一条?谁的命有资格要求别人为她而舍?
刘挽拼了命的想拦下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挣扎想要拦住他们,终是无果。
此时,此刻,刘挽突然朝火海冲去,一旁的霍去病眼明手快的往刘挽的脖子上用力的一刀手落下,干脆利落的将刘挽打昏。
刘彻离得远,见刘挽一头青丝变白亦是震惊无比,意识到刘挽的状态非常不对,刘彻何尝不盯紧,此时对抱住刘挽的霍去病道:“快,带泰永立刻回宫。”
霍去病正有此意,回头望向那位劝说刘挽的女郎,女郎道:“长公主的情况我明白,此间诸事我会自行安排。这场火很快会灭的。”
那边的墨家钜子出言道:“请冠军侯看好长公主,切不可让大家的心血付之东流。”
方才刘挽的反应谁人不看在眼里。短短几个时辰刘挽青丝变白,墨家钜子都不敢想像刘挽经历了什么。
有些事,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刘挽怕是看到了什么。但墨家钜子是绝对不敢问的。
阴阳家这一回也是拼尽所有了,如今剩下的不过几人。
“几位长老是不是也早料到如此的局面。”阴阳家损失惨重,墨家何尝不是。或许更应该说,损失惨重的并非只有一家,108人都是当世难得一见的道家高人,合天地,辨阴阳,否则断无可能成此逆天改命之事。小楼浇不灭的大火,天道在上,何尝不是在用它的方式表达它的愤怒。
墨家钜子一脸的悲痛,“只盼长公主安然。”
他们为之付出性命也要救下来的人,他们每一个舍生忘死的人盼的无非是刘挽活下来,像从前一样,为万千黎民而谋。
只是,墨家钜子也不知道刘挽在承受这108条人命后,心态会不会崩。
这一刻,墨家钜子握紧了拳头。万一要是刘挽变了,死去的108人才是真正的不值。
然而怎么说呢?刘挽若是不为死去的108个人而有所触动,何尝不是他们死得不值。
一瞬间墨家钜子觉得,刘挽能不能熬过去,确实不太说得准。
此时的甘泉宫里,卫子夫和刘嘉、刘据等待着,听闻上林苑着火,卫子夫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种时候着火到底是不是出了大事。不是说好很快会有消息吗?天都亮了,怎么还没有消息?”刘嘉急得来回跺步,恨不得立刻往上林苑去弄清楚刘挽的情况。她必须要知道刘挽是死是活。
刘据握紧卫子夫的手,他知道此时的卫子夫比谁都要揪心。
“冠军侯。”好在终于听到这一阵惊呼声,卫子夫激动的起身,纵然将案几掀翻也顾不上的往前冲去,为此被绊倒也毫不在意手上的伤爬起,见霍去病抱着刘挽,一眼触及刘挽满头的青丝变白亦诧异,随之急切捉住霍去病问:“泰永,泰永?”
一声声的询问,卫子夫问出时舌头似是被人用大石压着。
“姨母放心,泰永无事。”霍去病立刻安抚的告诉卫子夫,卫子夫松一口气的往后退一步,好在刘嘉及时将她扶住,才没让卫子夫摔倒。
“二姐的头发?”刘嘉注意到刘挽的不同,卫子夫却已然抢先道:“只要你二姐活着,怎么样都好。”
刘嘉立刻没了声音,说的是,刘挽但凡活着,一切都是好的。
霍去病将刘挽抱回房间,刘彻才姗姗来迟,卫子夫没敢问霍去病的话,此时如何也是忍不住的问出,“成功了吗?”
刘彻应一声,却又想起刘挽的情况,轻声叮嘱的道:“虽然成功了,泰永的情绪不好,必须派人盯着。”
卫子夫一滞,刘彻道:“108人为救她而死,尸骨无存。”
这话谁人听了不傻眼了,卫子夫不禁捂住胸口,刘嘉问:“上林苑的大火?”
“灭不了的火。”那诡异的火在阴阳家的小楼内烧起,怎么灭都灭不了,却没有向外蔓延,这样的情况叫刘彻无法解释,那里的诸子百家也没有一个能够解释。
“看好泰永。”刘彻最终只化成一句叮嘱。
卫子夫应下一声是。
纵然刘挽上过战场,但卫子夫知道,刘挽心地善良,用108人的命换她一人,那对刘挽来说是一种负累。刘挽一时无法接受,实属正常。
刘彻握紧了手,逆天改命,竟然真的可以逆天改命吗?那是不是说,长生不老也并非奢望而已?
此时此刻的刘彻眼中迸发出一道让人无法忽视的精光。
霍去病将刘挽送回房,不敢离之左右,卫子夫寻上霍去病时不禁问:“很多事你们都瞒我。如今泰永的命改了,除了那108人付出代价外,还有没有其他?”
此问落下,霍去病一时并没有回答,而是冲卫子夫一笑,卫子夫道:“你想让我去问华刻?”
霍去病道:“泰永无事足矣,剩下的事不值一提。”
“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卫子夫板起一张脸,霍去病并没有因此而有所迟疑,反而一脸认真的问:“姨母想要知道什么?”
卫子夫凑近问:“你会如何?”
第484章 不想担也要担
关切的眼神落在霍去病的身上, 真真切切的忧虑。
霍去病依然不肯承认道:“姨母说的什么话,您看我不是好好的?我不会如何。我的生死与泰永的生与死都没有关系。您莫要胡思乱想。”
到如此的境地霍去病依然不肯说实话,卫子夫能如何?
长长的一叹,卫子夫道:“我自去问陛下。”
说罢便要去, 霍去病也不拦。有些事纵然到了如今的地步, 也不见得刘彻能够说得清楚其中的道理。
霍去病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任何的症状, 故而纵然有刘挽的先例在, 刘彻和霍去病想法都带着几分不信。纵然阴阳家的人说准了刘挽的情况又如何,并不代表他们在霍去病的事情上就能够算得准。
因此, 别管是霍去病和刘彻都不认这回事。故而也从来不会和任何人提及。
卫子夫去问, 再追问刘彻也断然不可能问得出个所以然。
企图吓唬霍去病的卫子夫, 注定是不可能从霍去病的嘴里得到任何消息的。
明白这一点后, 卫子夫想到刘挽能瞒她数年,霍去病只怕能瞒得更严实。
“你不想娶泰永吗?”卫子夫吓唬无果后不得不与霍去病论道论道。
“想。姨母,我想娶泰永。我一直想。但是在此之前我要灭匈奴。我的心容不下两件事。待我灭匈奴后,我会一心一意待泰永, 娶她, 呵护她。”霍去病答得斩钉截铁,没有半点的犹豫。
卫子夫无奈之极的道:“你们大可在成亲后一道出击匈奴。”
不料霍去病摇头道:“一心不可二用。无论是灭匈奴亦或者对泰永。”
语气坚定,断不可能因为卫子夫的劝说而动摇。
卫子夫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只是如此?”半响后卫子夫打量霍去病一眼又问,霍去病转头与卫子夫对视,心无旁骛的严肃,证明他此时此刻所言没有半句虚言。
“罢了。”卫子夫本来想用刘挽套一套霍去病的情况, 观察他的神色是否有所变化, 结果一无所得, 叫卫子夫想了想刘挽此时的情况, 终是决定不问了。
“你们毕竟长大了, 泰永的房间不是你该呆的。”达不到目的的卫子夫果断将霍去病赶出去,霍去病
不带这样的!
最终霍去病还是离开了,有一点卫子夫说得对,他们都不小了,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避讳就能够不避讳。
只是霍去病不放心叮嘱道:“泰永的心境有异,请姨母勿必小心。”
这话和刘彻提醒卫子夫时是一样的。卫子夫应下一声是。
等霍去病走后不久,刘挽悠悠转醒,又瞬间惊坐而起,待见周围的人时,刘挽似若不觉,直接往外冲去。
“长公主。”刘挽先前的异样鹿竹他们是亲眼得见,如今刘挽一言不发的往外走,鹿竹吓得一喊,更是迅速拦在刘挽的跟前。
刘挽直接将鹿竹推开,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连鹿竹都始料未及。
倒在一旁的鹿竹惊觉刘挽依然不对劲,朝前面的人喊道:“快拦住长公主。”
拦,都想拦,可他们想拦就能拦得了吗?
刘挽将一群侍女和内侍都挥倒在地,不许他们任何一个人拦她。
鹿竹见此急了,想要往前死死的拉住刘挽,却见疾步往前的刘挽突然安静了下来,站在后方的鹿竹一愣,不明所以的探头,只见卫子夫着一身素衣,手里拎着一个盒子与刘挽缓缓走来,神情温和的与刘挽道:“泰永醒了陪我去一趟上林苑如何?”
刘挽凝望卫子夫,张了张嘴唤道:“娘。”
卫子夫应一声,冲一旁的宫女道:“取长公主的靴子来。”
起身的刘挽连鞋子都没有穿,直接走出来,卫子夫放下手中的食盒,走到刘挽的面前,冲刘挽道:“都多大的人了,再急也不必急于一时。”
刘挽心里的憋屈,愤怒,痛苦,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样宣泄。她没有选择的让那108个人为她舍了性命,她只要想到他们是因她而死,她的心里像是被无数的大石压着,压得她喘不过去。
然而面对卫子夫,刘挽明明想发作,终是没能。
卫子夫并没有责斥刘挽,仅仅是用手拭净刘挽的双脚,给刘挽穿上鞋袜,同刘挽轻声的道:“知道你心里难受,随我走一趟可好?”
话说着让人拿了水洗净了手,卫子夫牵起刘挽,提起一旁她早已准备的食盒,同刘挽一道往外走。
“母后和二姐去哪儿?我也去。”到门口时遇上刘嘉和刘据,刘嘉急忙抢话。刘挽的情况刘嘉怎么可能不担心。
结果卫子夫瞪了她一眼道:“你和据儿好好的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难得见卫子夫如此严厉,刘嘉纵然对刘挽十分忧心,难免犯怵,只能应下一声,眼睁睁的瞅着卫子夫领刘挽离去。
刘据倒是还好,神色淡定,完全不受影响,只是也难免忧心刘挽。
卫子夫领刘挽出了宫,直奔上林苑去,一路上刘挽不说话,卫子夫也一言不发,只是握紧刘挽的手。
待车驾停下时,卫子夫牵起刘挽下车,刘挽在出了马车后见到眼前的位置,立刻知晓所在之地。昨夜清晰可见的小楼已然化成废墟,不复得见曾经的神秘精致。
卫子夫车驾来临时,正在周围收拾残局的人们也都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走来。见刘挽时,其实见到昨日刘挽要往火海冲的样子,无数人心里直打鼓。
“皇后,长公主。”别管心里怎么想,卫子夫和刘挽一来,谁也不能当作看不见。
卫子夫应一声,视线落在周围的人或身着素衣,或腰系白色的腰带,都在以他们各自的方式为死去的人送行。
刘挽在见到眼前陌生而熟悉的一切时,整个人都僵了。
“不必多礼。”卫子夫似若未觉,握住刘挽那紧绷的手往前去。而且提起她早已准备的食盒,一旁的宫人想要帮忙,卫子夫却不让。
一路到已然烧成废墟的小楼前,她更清楚这里有的不止是小楼,更有108个人。而他们为了刘挽尸骨无存。
此时周围被大火所焚烧的位置已经被人围起。
四周只有一片灰烬,甚至连根木头都不曾留下,人骨更是没有。
如此诧异的场景是所有人都不曾预料的,以至于于此地,各自都十分自觉,随大火熄灭后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更没有一个人敢往里踏足寻找。
卫子夫摆上酒水香烛等物,观之的众人都一愣。
纵然尸骨无存的人们,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知道活人的作为。
卫子夫摆好之后,与刘挽道:“泰永来,跪下。”
此话落下更叫人诧异,没有人料到卫子夫竟然是带刘挽过来祭奠人的,听清卫子夫的话时,周围的人都在想,卫子夫何意?
刘挽一直没有作声,整个人的状况看起来糟糕透了。
但听见卫子夫的话时,刘挽没有任何犹豫的走去,在众人的目光中跪下。
“多谢你们舍命相救,让泰永得以活下来。我对你们万分感激,也愿你们在天有灵得以安息。”卫子夫唤刘挽跪下后,轻声的冲一片废墟说出这番话。
“你们于泰永有再造之恩,你们为的并非是泰永一人,而是大汉,大汉的百姓,这一切,旁人记不得,泰永会永远铭记于心,我也会永远铭记于心。定不让泰永辜负你们的一番心血。”卫子夫继续轻声的道来,这些承诺,她的理解,落在刘挽的耳朵里,并非是刘挽不懂,可是那是108条人命。活生生的人!
就这样,这就样为她而死了,死了!
刘挽过不去心里的坎,过不去。
“我知晓你的不乐意。他们是不曾问过你的想法,已然私自为你做下决定。事成定局,你要用你这条命赔给他们,白费他们的一番心血吗?”卫子夫知道刘挽过不去这个坎,过不去也要过。她的命已然不是她自己的。
卫子夫凝望刘挽,一字一句的道:“记住,从他们为你舍了性命这一刻开始,你的命再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你须得永生永世的牢记,你要为了他们而活下去,不仅是为他们而活,更要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让大汉越来越好,让大汉的百姓过得越来越好。唯有如此,你才对得起他们。”
这番话,大抵也只有卫子夫能在刘挽面前说得如此清晰明白,不给刘挽说不的资格。
“以后,无论做任何事,想想他们为你而死,想想他们为何要为你而死。你这一辈子得他们再造之恩,你,永远都不能再肆意的为自己活,这是你以后的宿命,永远都不可能再更改的宿命。听懂了吗?”卫子夫接下来的话,更让人诧异无比,卫子夫竟然要刘挽背负那么多吗?
刘挽哽咽的道:“我担不起。”
卫子夫义正辞严的道:“担不起也要担。108条命,自他们舍命救你那一刻起,你背负的是他们的理想和希望,你没有后退的资格,你只能不断的往前,你也只可以往前。不要往回看。更不要企图让已经死去的人活过来。”
第485章 谢你们
很残酷的一句话, 卫子夫往刘挽身上套下一把枷锁,让刘挽无法挣扎,也无法拒绝。
卫子夫是了解刘挽的,知道刘挽在得知自己身上所背负的竟然有108条人命时, 她会控制不住的压抑。
那么多的人为救她而死, 纵然一切都是那些人心甘情愿。心甘情愿便是刘挽可以理所当然接受的理由吗?
唯有那些丧良心, 不在意旁人生死, 只想自己活下来的人才会觉得所谓的天经地义是真正的天经地义。
于刘挽而言,死去的108人会让她愧疚, 会让她无法接受, 她知道不是她杀的他们。然我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句话的含义没有人懂得,没有人在意吗?
如果刘挽可以选择,她绝不会接受他们用自己的命来救她。
可是这些人根本没有给过刘挽选择的机会。
正因如此,刘挽满腹的怒火, 憋屈无处诉说。
到最后或许还会有人觉得, 刘挽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能活下来是这些人舍命的相救,她该为此而高兴,别一脸的苦大仇深,好似是那些人欠了她的。
刘挽是有苦难言。
卫子夫太了解自家的女儿,正因为了解,是以她需要将一些刘挽心里清楚的道理一五一十的再一次正告刘挽。
痛苦刘挽必然是痛苦的, 可将来的路要怎么走, 刘挽是可以选择的不是吗?
愿意为刘挽舍弃性命的人, 他们所图的是刘挽, 又不仅仅是刘挽。他们对这个国家有一份热爱, 对天下的百姓也有一份为他们谋划之心。只是可惜他们都没有这个本事。唯一大概他们所能做的无非是救下一个刘挽。一个真正忧国忧民,为大汉百姓争取利益,想让大汉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的人。
他们空有为国为民之心,却没有为国为民之能,最终,他们便只能舍了自己的一条命,以保全刘挽,希望刘挽能够在活下来之后,像以前一样继续为民为国,便不算他们白死了!
卫子夫现在告诉刘挽的也正是这句话。
死,刘挽断然不可能去死的。
心里的那道坎,无论刘挽是过得去亦或者过不去,她都要过去。
刘挽可以低落伤心难过,也可以去怨恨,但是刘挽一定要过去。
“父母生养之恩重如泰山,你从小明白这个道理。如今这再造之恩何尝不是比泰山而重,你也必须要记住。记住了,也要懂得他们的期望,他们为何愿意为你舍命。将来无论做任何事,勿忘你的初心,也永远都不要忘记他们的那一份心。”卫子夫继续的叮嘱。周围的人望向卫子夫的目光已然不同。
卫子夫不过是平阳侯府上的歌女出身,纵然因为刘彻的缘故一跃龙门,最终成为大汉的皇后。
但一介女流,没有多少人会把她放在眼里。谁能想到一个根本无法引起任何人注意的人,却心存大义。在众人都苦思冥想该如何让刘挽接受事实的时候,一字一句的告诉刘挽,路到如今,刘挽没得选,她可以一时的气愤,怨怼,但刘挽必须要往前走。
纵然刘挽没有选择余地的只能承受了这108条人命和希望,她必须要活出这108人的那一份,让他们在天有灵得以瞑目。
108人不管刘挽愿意与不愿意,将他们的理想对未来的憧憬强加在刘挽的身上,让刘挽背负诸多,可刘挽受下了这些人的命已然成了事实,她纵然现在死去也还不了。这些人,尸骨无存了啊!
活吧,怀着对这108人的敬畏活下去吧。把刘挽一直在做,一直也是做得非常好的事情继续的做下去,才是对舍命相救于她的这些人最好的报答。
刘挽没有作声,跪在那儿望着一片废墟。
卫子夫至于此也不再说话,只是将酒洒与土,卫子夫诚挚的感谢道:“多谢你们。”
谢你们舍命救下我的泰永。
刘挽在上林苑那里呆了一天一/夜,没有人敢去打扰刘挽,独一个卫子夫一直守在刘挽的左右,那一句多谢后不再说一句话,单单的陪着。卫子夫清楚,纵然她将话说白道明,并不代表刘挽都能过得去。
这样的一道坎,无论是谁都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过去。卫子夫如今只想静静的陪在刘挽的身侧。
其他人谁也不敢不长眼的跑到刘挽的跟前,更不敢打扰。
白日也就算了,到了晚上,卫子夫怕是也绝对没有想到会看到如此惊奇的一幕。
一颗又一颗如同鸡蛋般大小的珠子突然从地上冒起,并且不约而同的飞舞到刘挽的跟前,将刘挽团团的包围住。
泛着绿光的珠子,谁人瞧了不觉得诧异。可是,可是,再怎么样诧异的情况,卫子夫也没有惊呼出声。
刘挽跪了一日,一直没有动过,此时被这些珠子包围住,他们似是在跟刘挽道歉,是他们不管不顾,非要将他们的希望,以及他们想证明自己能力的种种野心,全都用到刘挽的头上,让刘挽不得不承受。
人命之重,他们其实很懂。
也明白他们这样舍命的相救于刘挽而言又是怎么样的意义。
然而这一切他们如果有别的办法,也不会愿意将性命全都交到刘挽的身上。
没有办法的他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刘挽先前没有机会和他们说话,如今却是有了机会。
可是,刘挽没有开口,而是冲他们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诸位之心我懂。诸位的恩情,刘挽无以为报。”多余的话,大可不必说,说来又有何用?于刘挽这样的人,她太清楚此前这群人所求,也明白将来她该怎么做。
映着刘挽的话音落下,这些珠子似是放下了心,如同它们出现时一般,突然的全都消失不见,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然一旁的卫子夫作为亲眼见识的那个人,纵然因为那些珠子的明亮而惊奇,同时也在数这到底有多少。再一次发现,108颗,竟然一颗都不少。
卫子夫捂住胸口,对眼前发生的一幕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也不得不考虑另一个问题,事至于此,刘挽过去了吗?
刘挽没有再说一个字,直至天明时,刘挽起身冲卫子夫也是三叩首,“让娘担心了。”
担心是有的,但卫子夫在此时连忙扶起刘挽道:“你起来。”
“我再安排一些事便随娘回宫。”刘挽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卫子夫一直悬着的心却在刘挽这句话出后终于得于放下。
刘挽道:“去请阴阳家的人过来一趟。”
纵然周围没有人,但刘挽一声令下,很快那一位和刘挽有过几面之缘的女郎被请过来。刘挽不绕弯子的问:“如今阴阳家还剩多少人?”
“三个。”女郎身穿素镐,被刘挽问及时答来也不见悲色。
“以后你是阴阳家的主事?”刘挽再问,女郎答道:“夫人将阴阳家尽托付于我。”
这话算是回答了刘挽,刘挽再问:“安夫人可曾说过,阴阳家以后建在何处?”
女郎抬眼与刘挽对视道:“夫人说,至于此,阴阳家不可再建小楼。阴阳家的藏书皆都在长公主之手。往后也都会一直放在长公主的手里。我们这些人随长公主学习。论阴阳五行之道,长公主的造诣远在我们之上。”
这话的意思叫刘挽听了却并没有全然信,只问:“不妨明言。”
“逆天改命既成,依陛下的心性,长公主当知晓。阴阳家能集各家成一事,并不代表日后也能成。如今天下能真正护阴阳家的人独长公主一人而已。”女郎论起刘彻的心性,刘挽沉默了许久,卫子夫捏紧了手,有心想说这些事其实刘挽可以不管吗?
最终卫子夫说不出这样没有良心的话。
阴阳家从前到底有多少人卫子夫未必清楚,可是只剩下三个人也可以看出,阴阳家对刘挽是倾尽所有。如果刘挽不护住阴阳家剩下的三个人,如何对得起阴阳家的付出。
“这些话安夫人不可能没有告诉我父皇。”刘挽提醒一句。
女郎小声的道:“说过,陛下却未必听得进去,也当了一回事。”
那也是个事实。
刘彻是个霸道的人,在没有任何希望的情况下,他都坚持让人想法子,如今亲眼见证刘挽被成功的逆天改命,无疑是让刘彻生出了无限的希望。
拥有了权利的人,他们都不可避免的想要更多。如长生不老。
想当年的秦始皇不也是一直在追求所谓的仙丹,以为可以求得长生不老,寿与天齐,如此这天下江山将永远是他的。
刘挽终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知止。”止,知止二字,出自阴阳家怕也是另有深意的。
刘挽吐一口气,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纵然不在了,并不代表他不能够影响整个天下。
“带上你的同门随我走。”刘挽知道,她要是不把他们收下,从今往后这三个人的日子都不可能好过。
“泰永。”刘挽的决定代表的意义,卫子夫是清楚的。正因为清楚,更希望刘挽三思而行。刘挽应下一声,此时待要起身,知止第一时间上前将刘挽扶起。
“我会先带他们去见父皇。”
听到这话,卫子夫的心更是提了起来。
第486章 既来之,则安之
刘挽说去见刘彻, 即从上林苑领了知止三人准备回宫。
一个知止是三人中最年长的,剩下的两个,一个十一二岁,另一个更着, 八/九岁的年纪, 脸上挂着泪珠, 显得很是难过。
听知止说起往后他们要追随于刘挽左右, 两个儿郎都正色与刘挽作一揖,“见过长公主。”
显然他们对刘挽闻名久矣。
知止于此时解释道:“略年长的名为善余, 小的那个名流盈。”
刘挽应下一声, 表示记下了。
领人回去的刘挽让卫子夫先回宫, 她则去未央宫。
宫中早已传遍刘挽的情况, 一夕变白的头发让刘挽更多了几分清冷和威严,一路行至,众人都纷纷避之,纵然对刘挽如此叫他们震惊的变化, 却因此事刘彻全然不以为意而叫他们谁也不敢私下议论。
前夜上林苑火光冲天, 引起无数人的猜测,偏无一人敢道出半个字。
私下他们可以讨论,然没有人敢去试图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相对而言,都能感受到刘彻的喜悦。
此时刘彻听说刘挽自上林苑回来,亲自在未央宫门前相迎,也不多问, 只欣慰的打量刘挽, 虽然刘挽显得有些疲惫, 但于刘彻而言, 刘挽能够活下来已然是这世上最好的事情。
“让父皇忧心了。”刘挽拜之, 刘彻心中大石已然放下的同刘挽道:“我儿安好,朕之幸,大汉之幸。”
刘挽一时也不知道该说自己好或者不好。
“阴阳家的人。”刘彻高兴后,视线落在刘挽身后的知止三人身上。
有心的帝王怎么可能不清楚阴阳家眼下的情况。
“父皇有何安排?”刘挽颔首直接问。
刘彻的视线落在知止他们三人身上,三人皆以作揖的姿态立在刘彻的大面前。
“他们三个学了多少本事?”刘彻问得直接,刘挽也如实而答道:“不知。”
是的,她与阴阳家的人相互之间根本没有多少往来,又怎么可能会知道眼前这三个刚到她身边的人有多少的本事。
“你们夫人如何安排你们的?”刘彻知晓刘挽答的是实话,转而将视线落在一旁的知止他们身上。
“夫人说让我们跟长公主学习。长公主对阴阳家的学说知之甚深。”这话丢出来刘彻稍稍一顿,随后想到刘挽自来不管是学什么东西就没有她学不会的,不值得他为刘挽惊奇。
阴阳家此番为了救刘挽那是倾尽所有。剩下的不过就他们三个人,就他们三个,任他们如何也不可能再有安夫人他们的成就。
刘彻目光闪闪,终是问刘挽道:“要把人留下吗?”
“我不知他们所谓的我对阴阳家学说知之甚多的意思是什么。但他们既然认为跟着我能学到一些东西,我很乐意教他们。”刘挽如是答来,最后又补上一句道:“他们为我而死,我怎么也不该让他们断了传承。”
这话半点不假,但凡不是为了刘挽一个人,阴阳家不会只剩下他们三个。
“好。”刘彻答应下,也是觉得眼前的这三个人断不可能再帮到他什么。诚如刘挽所说,不能断了许多人的念想。
刘彻注意到刘挽身上都是泥与露珠,道:“回去好好的休息休息,无论如何也要照顾好自己。”
“是。”刘挽应下一声是,如今的她确实也需要缓一缓。
刘挽领人退去,在自家院前见到熟悉的人。那一刻,刘挽怎么可能忘得了另一回事,在对方冲刘挽露出笑容的那一刻,刘挽一拳打向他的脸。
霍去病绝想不到迎面受到的会是刘挽的一拳,嘴角吃痛不假,霍去病并没有避开,反而冲刘挽扬起笑容道:“泰永要是觉得不解气可以再打我几拳。”
“你是不是疯了?”刘挽哽咽的问。她既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过阴阳家的人,自然是清楚他们把自己救活,除了舍弃那108个人的命之外,还有霍去病的付出。
刘挽没有办法对死人说出任何的指责,面对霍去病,她何尝不是痛心无比。
怎么能这样的傻呢?他们怎么可以都那样的傻?
霍去病笑问:“你难道不疯吗?你原本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
有些事早些日子刘挽和霍去病之间都是心照不宣,不捅破,无非是想事未临头,或许有可能永远不会有那一天呢?
他们所有的准备都是防的一个万一。可那样的一个万一或许永远都不会发生不是吗?
无论是刘挽亦或者霍去病,他们都希望那样的局面永永远远都不会发生。
刘挽被霍去病堵得半天说不出话,霍去病道:“你我之间若真要细论,当初你我都中了毒针,你舍己救我时你不傻吗?你能为我舍了你的性命不顾,费心要为我改命,我不能吗?”
如同刘挽在为霍去病吸毒血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一般,在舍弃霍去病的所有功劳能够救刘挽,于霍去病而言没有任何的不能做。
“你会死的。”刘挽的泪水再也止不住,霍去病吓了一跳,从小到大刘挽是极少哭的,这样哭的刘挽让霍去病一时手足无措,霍去病却无所谓的道:“谁能不死,不是或早或晚罢了。你我都不是那计较生死的人,只要你我这一生肆意尽兴的活了一场,足矣。”
话说着霍去病上前给刘挽拭过泪,刘挽昂起头控诉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霍去病轻轻的给刘挽擦了眼泪道:“谁让你的劫数在我前面?既然如此,只能选择你。泰永,我不想你死在我前面。”
真挚无比的一句话,相当的让刘挽扎心。
“我和你不一样。你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心里能容得下的人不多,这个天下,陛下,你,舅舅,姨母,如此而已。要是你真的不在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还是你的性子好。你背负得越多,你一定会记在心里,会让你自己做得更好。”霍去病说起关于刘挽的种种,很是以为刘挽一定会背负一切后做得比现在更好,霍去病却永远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刘挽心下似是被压了万千重担。
“我啊,只盼你将来帮我灭匈奴,卫边境,更为陛下永绝后患。”霍去病拭干刘挽的泪,分外认真的告诉刘挽。他这一生的心愿不过如此。
刘挽抬头道:“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了吗?”
四目相对的两人,都清楚刘挽这句话的意思。
霍去病郑重的道:“有。可是在我没有做到前,这些话我不能说。”
他不说,如同刘挽从来也不说,他们各自保持的所谓的心照不宣。
“不要再想其他。也不要想我们为你做的这一切是值得亦或者是不值得。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阴阳家那些人,他们愿意为你付出性命,因为对你的信任,因为对你的认可。而我,并不觉得我的那点功劳都给了你有何不可。我对你的祈望是你以后都可以高兴的过每一天。你纵然有许多的背负,我也希望泰永能够高兴,像这些年来因花开,因鸟鸣,更因一阵清风拂面。”霍去病絮絮说起种种,都是对刘挽的祈盼,见刘挽想开口,霍去病认真的道:“我们愿意救下的泰永,就是这样一个泰永,我们救你并非为了改变你,而是希望你能够更好。更高兴。”
刘挽别过头,泪水又一次止不住了。
她知道霍去病不管说得再怎么轻松,又怎么可能真的那么轻松呢。
“至于我的命。你看你早些年都有了症状,我是直到现在为止都安然无恙。泰永,或许他们算准了你,却没能算准我呢?”霍去病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这样的开解刘挽。刘挽听在耳朵里,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不信,他们都不信,刘挽是事到临头都不信。
信,信来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能力改变的事,只能是不信不是吗?
“我们想想办法,或许会有别的办法。”刘挽捉住霍去病的手带着恳求,霍去病握紧刘挽的手道:“你与我都不是那任人摆布的人,纵然是天亦如此。泰永在知道自己的寿命时并非只想如何为自己续命,我也是这样。你我都不愿意荒芜此生,那何必纠结于所谓的生与死?活着的时候你我做自己该做想做的事,不负此生,已然够了不是吗?”
霍去病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刘挽此时的心情,他刚体会过不是吗?
刘挽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的时候,霍去病如坠冰窖,在那一刻,霍去病唯一的想法是救刘挽,无论如何都要救。
什么功劳,什么他也难逃一劫,不重要。他只知道,但凡有一丝可能救刘挽,他都一定要救。
霍去病清楚,刘挽也可以这样为他。但不一样的。如今的大汉没有人再有能力逆天改命,尤其改的是霍去病的命。
108人,他们的本事如何,他们的结局如何,这世间怕是再没有能比及他们的人。
“泰永,既来之则安之。你让我急了这许久,以后的日子,你我一起急。算是对你瞒了我这么大的事的惩罚。”霍去病说得再轻松,刘挽怎么可能轻松得了?
第487章 无法劝说
现在发生的一切, 背负的108人的命,他们的希望,已然让刘挽快喘不过去,思及霍去病的付出, 他舍了自己的功劳给她, 而且24岁的劫数也并不远了。
纵然霍去病说得再无所谓, 刘挽都不可能完全不在意, 因而在得知刘彻下诏征召各地方士进入未央宫,刘挽的脑子闪过无数疯狂的念头, 她竟然在明知其中大多数都是骗子的情况下, 希望刘彻能够如愿以偿。
刘挽没有跟任何人提及她在此时的心情, 仅仅是用自己的方式, 将她所知道的改命之法全都给人备下。
知止在得知此事后并没有阻止,反而意味深长的扫过刘挽一眼。
命数之说,知止虽然没有大成,多少也懂得一些道理。
况且对刘挽和霍去病之间的事, 他们谁不是心知肚明, 纵然刘挽本身也有数得很。
然,知道和接受是两回事。
如同刘挽她的命数,如果从一开始刘挽在知道后所有人都接受她在十八岁会死去的结局,岂有刘挽现在活着。
比之于刘挽和刘彻默契的在为霍去病或者所谓的长生不老而努力着,卫长公主是第一个在得知宫内不好的消息时迅速回宫的,诚然那已然是在上林苑发生变故后的第三天。那会儿满宫都在讨论刘挽的头发在一夕变白, 无数人猜想, 其中也包括有人道出刘挽莫不是受到了报应。
结果刘彻已然下达诏令, 公示于天下。直言刘挽得天独厚, 因伤怀而一夕白发, 忧国忧民之心,天地可见,日月可表。因而刘彻再一次给刘挽加封食邑三千户。
额,如此的诏令下达后谁都傻了眼,一时竟然不能确定刘彻是在肯定的向天下人昭示,刘挽安好无恙,也不许任何的妖言落在刘挽的身上,亦或者刘彻是在借机给刘挽封赏呢。
毕竟科举一事,改法一事,桩桩件件刘挽办得那叫一个漂亮。
先前刘彻没有封赏,众人还在想,刘彻竟然不给刘挽赏,实在过于奇怪了吧。
好嘛,他们大可不必如此的着急,瞧刘彻不就赏赐下来了吗?
但这样的诏令也让众人意识到一点,刘挽真的年少白头了。
至于其中的内容,打听的人明了其中,打听不到的人也只能收手。
第一时间卫长公主立刻进宫,当真瞧见刘挽那一头青发已然全然泛白,卫长公主惊得冲了过去,观刘挽眉宇间的冷然更浓,不禁担心的问:“到底都出了什么事?你的头发怎么会?”
刘挽当时第一眼看到自己的白发时也愣住了,没有人知道,她亲眼看到108个人在她的面前为她断了气,为她与上天交易,那对她的冲击有多大,那一刻她是有多悲痛又有多么的无力。
她想挣扎的告诉他们,她不要他们用命换命,终是无果。
在那样的时间里,她无力的等待,像是过去了万万年,再醒来,青丝变白于刘挽来说,和那108条人命一比,完全不值一提。
刘挽不放在心上,却有无数的人都放在心上。
每个人见到她的头,都在不由自主的感叹,感叹于刘挽怎么会这样。
那些经历,那些痛,那些悲,刘挽没有办法跟任何人说。大抵这一头白发更能体现刘挽的所有情绪。
“姐姐,除生死之外无大事。”是的,从前刘挽觉得,人只要有一口气在,没有任何问题。如今这个想法更是根深蒂固。
生命才是这个世间最珍贵的东西,而有那样一群人,舍他们最珍贵的一切,只为了救回刘挽,无怨无悔。
卫长公主握住刘挽的手,心知是不可能从刘挽这儿得知细节,宽慰于刘挽后,卫长公主想去寻卫子夫,或者刘嘉,或许能让她们告诉她,到底都出了什么事。
只是卫长公主心里依然不放心,走出刘挽的院落时回头看上刘挽一眼,刘挽坐在窗下,望着天空,卫长公主知道刘挽的心情非常的不好,需要更多的时间静一静,但此时望天的刘挽让卫长公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悲痛,刘挽背负得太多了。
卫子夫粗略那么一提刘挽的事,卫长公主听得一愣,脱口而问:“这么大的事母后怎么能不告诉我?”
刘嘉在一旁道:“若非二姐瞒不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不会知道。”
这样的事让她们怎么说?说多了,多一个知道,无非是多一个人担心,于大局无益。
“泰永现在”卫长公主没有忘记方才见到刘挽时的样子,也知道此时的刘挽需要静一静。
“二姐又不是没心没肺,铁石心肠的人,那么多的人为二姐付出性命,二姐心中悲痛,连头发都白了,可见二姐心中承受了多少。好在有母后,否则怕是二姐都稳不下来。我最近都不敢打扰二姐。”刘嘉小声的回一句,别管刘挽有多稳重,多老成,但一直以来刘挽都爱惜生命,在刘挽的心里,生死是这世间最大的事,也正是因为如此,刘挽算是他们这些人里最在乎人命的人。
不能说这样不好,但这样一个人背负别人的命活着,总是需要给刘挽一些时间缓一缓的。
卫长公主心里也愁,卫子夫心里有所猜测的是,关于霍去病的事,那也是更没有办法和卫长公主说起。
不断的宽慰卫长公主,只道卫长公主切莫一味挂心刘挽,毕竟这些事卫长公主也帮不上忙,还是好生的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为好。
“此番漠北之战,表哥得以封赏,可舅舅的封赏却迟迟未下,我本来想问问泰永这其中的意味。”卫长公主此番进宫还有另一件事,卫青的事儿。
外面的人都说卫青失宠于刘彻,如今刘彻的心里眼里只一个霍去病。大将军府前门可罗雀,倒是有人四处找机会想和霍去病结交。
可惜霍去病连座府邸都不要,想要寻霍去病是寻不上的,不过他那个弟弟霍光,一时间也成为无数人结交的对象。
然而纵然知道霍光所在,霍光的门也不是谁都能进。
至少直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任何人通过霍光得以攀上霍去病。
但整个天下的人都懂得看刘彻的喜好行事,卫青于漠北之战中也是立下战功的人,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受封,天下皆非议。
“此事泰永早说了你父皇自有主张。你不必问。”这点事早在先前霍去病的封赏出来,卫青那儿却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刘挽已然先一步的提醒卫子夫,也让卫子夫大可不必在意。
如今卫子夫也不想就此事去烦刘挽,将先前刘挽叮嘱的话告诉卫长公主,也让她宽心。
“表哥此番也随舅舅出征的。不是我急,而是姑姑急。”有些话因为身份的缘故,涉及的利益,是不便说出口的。卫长公主所说的表哥指的是曹襄,姑姑说的是平阳长公主。她不急,急的是另有其人。
卫子夫道:“若真急,她会来见陛下的。你啊,终是太年轻了。”
自知如今种种情况的平阳长公主,希望儿子能够有所成就不假,但平阳长公主不可能不了解,刘彻为何不再封赏卫青。可是想为儿子争上一争的平阳长公主,有些话也不便和刘彻说了,自然是要将卫长公主推出。
卫长公主长长一叹道:“父皇此举也有些不妥。”
平阳长公主的心思卫长公主怎么可能会不懂。懂是真的懂,但同时对刘彻的一些做法,卫长公主也是认为不妥的。
同样是为国立功,岂能厚此薄彼。
纵然都明白卫青如今的功劳已然很大,作为大司马大将军,再给卫青封,封什么?封王吗?封王是不可能封王的,但一点都不封,难免让天下人心寒。
“这样的话在外头不可乱说。我们今日所有都是陛下所赐,陛下赏与不赏全在陛下,非我等该议论。你啊,在外头也要管好自己,绝对不能说出这些让人误会的话。你父皇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不清楚?”卫子夫板起脸严肃的叮嘱卫长公主,让她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绝对不能在外头说出半个不该说的字。
卫长公主小声道:“我是为舅舅委屈。”
这话卫子夫岂会不懂。卫青那样的人,他既不曾与人争功,也不曾不忠于刘彻,如今依然为大汉而战,却被冷落,换成谁心里不会失落。
然而功高盖主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刘彻不想封,既因卫青在那样的位置上确实没有再上的可能。
底下的人再为卫青抱不平,有些事也是不能说的。
“你舅舅不委屈。想想我们一家子原本的身份,如今得到这一切荣华和名利,那是我们先前想都不敢想的。你啊,往后想开一些。你舅舅都不觉得委屈,你也不必觉得委屈。”卫子夫是知足的,她也相信卫青一样的知足。
纵然这一回在漠北中卫青的表现不错,虽未捉住匈奴单于,但能够重创匈奴主力,对卫青来说值得了。至于所谓的功劳,所谓的赏赐,卫青自认为得到的已然够多,并不需要刘彻再一次赐下,甚至赐得更好。
“恭喜皇后,贺喜皇后。”卫子夫那儿过得去的坎,卫长公主一听也觉得只要卫青不难受,也还好吧,不料有人前来道贺,听得卫子夫一愣,“喜从何来?”
第488章 泾渭分明
前来报信的内侍满脸笑容的道:“陛下方才给大将军府赐下丹书铁券, 直言凭此丹书铁券,往后卫大将军府上只要不是叛国之罪,皆可赦其罪三次。”
啊?没有人想到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答案,听清时都一愣。随后都眼睛放光了。
赏封是不太可能, 然而赏是必须要赏, 毕竟卫青是立了功的人。
大将军的位置已然够高了, 再往上是没有办法。那怎么办呢?
免死三次, 这是何等的隆恩?
卫子夫甚是以为大喜,大喜。
毕竟想想一个个曾经位高权重的人, 他们最终的下场如何?
能够善始善终的人太少了, 有了这丹书铁券的意义, 卫子夫心下的不安得以稍缓, 立时间卫子夫便想到,能够想出这样法子的人必是刘挽无疑。
卫子夫握紧了手,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这个主意绝不会是刘挽才想出来的,而是早在此前已然想到, 但刘彻先前没按刘挽的提议封赏是因为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 卫子夫再一次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卫子夫又一次感受到了。
喜,自然是喜的。
卫青在收到诏令时,见到刘彻让人送来的丹书铁券,看清那丹书铁券上刻下他的种种功绩,并且留白了一半, 三次的赦免之权, 那是刘彻对卫青的极大肯定。
卫青自然是对刘彻千恩万谢的。于卫青而言,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料到这一回之后, 或许他不可能再得封赏,没有想到刘彻还会赏下。
三次的豁免权,除叛国大罪不可赦免外,都能为他们卫家争得一线生机,一个想到他们一家子所遭受的种种,以及在刘彻手底下所面对的猜忌和不安,突然觉得他们都很需要这样的免死。
可惜,卫青是第一例,想要成为后继者,怕是不容易。
刘彻心头的大石得以放下,随后下令前往上林苑狩猎。
这些年刘彻春天往上林苑踏青,秋天往上林苑狩猎,大家都习惯了。也知道刘彻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在造上林苑。如今边境大定,科举一开,算是为刘彻又解决了另一桩心腹大患。况且刘彻想到刘挽得以平安,心里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高兴之下的皇帝观刘挽心情郁郁,自然而然也想让刘挽放松放松。
刘挽心里攒了不少火呢,不然也不会对霍去病动手。与其让刘挽把火攒心里,把身体闷坏了,不如把人领出去,让刘挽放手去宣泄一番。
是以,刘彻亲自领上刘挽和霍去病纵马狩猎,同他们两个放话道:“这一回你们谁打下的猎物多,下一回由你们作为主将。”
这话早年刘彻就已经用来激过他们了,可惜那会儿的刘挽和霍去病都不为所动。再用同样的招术,不意外收获两人都挑眉扫过,似在无声的询问,确定要这样玩?
“匈奴,东边百越诸国,你们不会觉得一个匈奴安定已然足够吧?”刘彻挑眉问,霍去病和刘挽对视一眼,“陛下都发了话,上了猎场,不尽兴一番也不好。”
是的,霍去病开了口,刘挽倒对狩猎一事的兴趣不大,但纵马驰骋还是好的。
刘彻的担心刘挽岂会不懂,正因为懂,刘挽已然抽箭道:“走。”
“走。”霍去病配合无比。他也并非不担心刘挽,只是担心亦无用,有些坎他可以陪在刘挽的身边,却不可能帮刘挽过去。
霍去病这些日子能做的事在刘挽的身边,有时候什么话都不说,陪刘挽下下棋,看看书,甚至抄一些书烧了。
诚然或许刘挽在看见霍去病的时候心情会更加不好吧,毕竟霍去病存在何尝不是在提醒刘挽,有些事将要发生,她无力阻止。
刘挽承受的一切,可以说,但凡不是刘挽足够坚强,或许早扛不住了。
此时纵马在前,眼见一只兔子往前去,霍去病抽箭拉弓,纵然那飞奔得再快的兔子,也没能逃过他的箭。
霍去病的箭射中兔子的同时,一道火红的影子闪过,迅速的将兔子叼了过来放在霍去病的马前。
这样一只狐狸霍去病怎么可能忘记。不过是日常它出现的机会少。而且如果他记得没有错,这只狐狸刘挽放生了。
连身边的人刘挽都想为他们安排好去处,某一只霍去病所送的狐狸,刘挽也是一视同仁的打算将它送走。
是以霍去病在瞧见某只不应该再出现的狐狸时,半眯起眼睛审视着。
可惜那只狐狸压根不理霍去病,而是径自叼了某只兔子到刘挽那儿,一副讨好的姿态。
“不是把你放了吗?怎么回来了?”刘挽亦是诧异,她亲自放跑的狐狸竟然还跑回来了吗?刘挽对狐狸嘴里的兔子不算太在意的道:“你不至于出去连兔子都捉不到吧。”
收获某只狐狸一记白眼,说的什么话呢。一只狐狸怎么可能连这点事都做不到,那它就不算狐狸了。
虽然不会说话,狐狸决定纵身到刘挽的身上,结果刘挽先一步阻止道:“你身上脏,别往我身上跳。”
狐狸倒也算是习惯刘挽的喜净,决定不到刘挽的身上,纵身站在刘挽的马背上,很是以为这样子应该是可以的了吧。
“回来也好,将来要是去了漠北,有它在倒也算是不错。”霍去病如是说了这一句,刘挽无所谓的道:“既然让它走了,它以后想走或者想留,都随它。”
“走,打猎去。你要是不想动,跑一跑放松放松也无妨。”霍去病不愧是了解刘挽的那一个人,于此时叮嘱刘挽一句,刘挽应一声,伸手抚过某只狐狸,手感一如既往的好。突然拉住缰绳纵马而起,某只狐狸也是相当的聪明,立刻在第一时间捉住马鞍,稳稳的立在马儿上。远远的看去,不知道的怕是以为狐狸在骑马呢。
霍去病尽情的打猎,刘挽跟在霍去病的身后只管骑她的马儿,完全不打算拉弓射箭,以至于到最后霍去病满载而归,刘挽只有某只狐狸叼了一只兔子放到刘挽的跟前,刘挽一顿,解释道:“我不用。你还给我表哥。”
某只狐狸的视线落在霍去病身上,最终将某只兔子丢了过去。
“陛下,当属冠军侯的猎物最多。”刘挽一个随便走走瞧瞧的人,一无所获,对比之下霍去病的猎物确实是最多的那一个。
“关内侯也不懒。”这时候有人大声的叫喊。
所谓的狩猎何尝不是另一种比试,无非想看看谁的箭法好,谁的本事高。
霍去病的猎物堆积成山,那一旁有一个人也是不赖的。
现如今的关内侯是为李敢,也就是李广之子。
这一回李敢随霍去病出征在外,也是立下赫赫战功,刘彻不吝啬的封他为关内侯。
刘挽在一旁闻声瞥了过去,确实不少。
霍去病想要说话,刘挽已然道:“确实不赖,不过赵将军也不赖。”
刘挽夸人又不是只夸一个,跟随在霍去病身边的人并不少,猎打得好的更不在少数。
“长公主过谦了,几位女侯也都不遑多让。”如此局面,刘彻既要让世人看到大汉的人才辈出,何尝不是也包括他所封的女侯们。
这些女侯甚至包括子悠。
打猎这种事对她们这些箭法如神的人来说,压根不算事儿。
不过,刘挽一只猎物都没有是让她们诧异的。
但这一切在触及刘挽的一头白发时也算是让她们稍稍得缓。
别说她们,纵然每一个有所耳闻此事,但真正看到刘挽一头青丝竟然全都变白,少年白头,联想到刘挽的情况,难免让人不禁的想,定是刘挽脑子动得太多了,费心伤神,故而才会落得这样的地步。
少年白发,慧极必伤。不是没有人在心里暗暗的想,或许刘挽可以会
可惜,有些念头在心里闪过,并不代表他们对刘挽能产生怎么样的影响。
李敢那儿的表现赢得一众人的欢呼,其实仔细的看不难发现,李敢那一边和霍去病这一边相当的泾渭分明。
李敢周围聚集的都是大汉各家的世族,而霍去病身边都是寒门子弟以及刘挽的女侯们。
发现这一点的并不是只有刘挽一个人,远在那上方的刘彻何尝不是注意到了,同刘挽使了个眼色,刘挽缓缓的走了过去。
“怎么没有狩猎?”刘彻难得也着铠甲在身,此时问来,目光却依然在那边的人群中。
刘挽摇头道:“不想。”
刘彻方才都利诱了刘挽依然不想,刘彻能如何。
“有意思得很是吗?”刘彻没头没尾冒出的一句。
刘挽问:“父皇想如何?”
刘彻低头一声冷笑道:“你是问错了人,不是朕想如何,而是他们想如何。”
可以说,原本刘彻的心情是相当不错的,但此时此刻,刘彻的心情是非常的差了。
世族不在跟前,刘彻想到前线告捷,再有科举一开,他有了对付世族的办法,但凡想到这一切怎么可能不让刘彻的心情变好呢?
然而世族们抱团,纵然对霍去病这个刘彻十分宠爱信任的将军都没有多看一眼。他们一个个都围在李敢的身边,目的何在,刘彻岂不知?恰在此时华刻急行而来,面露难色,“陛下。”
第489章 卫青被打
能让华刻变脸的事算不上多, 此时的刘彻本来心情就不好,注意到他的神色,在那一刻眼神变得越发的凌厉了,“何事?”
华刻说话前不由瞄了刘挽一眼, 那意思倒是像在害怕刘挽乱来。
“有话直说。”在刘彻眼里, 没有事是不能跟刘挽提的。华刻能说出多大的事来?
“大将军被关内侯刺伤了。”华刻不敢再瞒, 连忙将此事禀告。
闻此言无论是刘挽亦或者是刘彻都惊了。
“什么时候的事?”刘彻立刻追问, 没等华刻回答,只见刘挽人已然往前冲去, 华刻只感受到一阵风拂过, 那快得简直的让华刻伸手想要拦上一拦都没能来得及。
下一刻, 作为众人簇拥的对象的李敢, 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究竟怎么一回事,脸上已然挨了一拳。
李敢被打得满嘴都是血,第一反应是要骂人,结果一见刘挽, 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怂了。但是, 李敢身边的人第一时间质问,“长公主这是何意?”
“你不妨问问他。”刘挽人站在李敢的面前,本来心情不佳的人,想到李敢竟然敢伤她舅舅,再思及此举背后的深意,刘挽不可能不动手。
刘挽这边的动静怎么可瞒得过一直注意她的霍去病。霍去病人已然走来, 不确定的问:“怎么了?”
能让刘挽动手的事情从来不多, 尤其此时的刘挽一脸的怒意, 明显气得不轻。
霍去病注意到上方的刘彻在刘挽动手的时候直接转身走了, 那意思够清楚的, 接下来的事交给刘挽,刘挽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刘挽同霍去病道:“等我把他们教训完再说。”
说完即让霍去病往后退,霍去病自然不会阻拦,刘挽的本事他比谁都清楚,刘挽想打谁只管动手,值得刘挽亲自动手的人并不多,霍去病丝毫没有在帮忙的意思。
但那些个女侯们就不太一样了,都稳稳的站到刘挽的身后。
“用不着你们动手。李敢,还有你们,不服是吗?不服只管一起上,打赢了我,这一个拳头的不满你们自行讨回来。反之就是你们无用。”李敢身边聚集的人一如既往的多,这些人相对也挺熟的,都是世族子弟。
不满于刘挽出手打伤李敢?来呗,一起上,他们打赢刘挽算刘挽无能。
本为狩猎而来的,刘挽穿的都是轻便动手的衣裳,她这会儿站在那儿,高傲的昂起头,一副有事来找她,没本事都给她闭嘴,少管闲事的姿态。
刘挽多年来的行事,多少人正盼着能够寻一个机会好好的教训教训刘挽,最好能让刘挽长长教训,莫以为全天下没有一个人斗得过她。
可惜一直没寻到机会!
现在刘挽送上门让他们动手对不对?错过这样的机会还会有下回吗?
不可能会再有!
那想啥呢?
上啊!
李敢身边的人相互交换一个眼神,都不认为他们会斗不过一个李敢。
诚然刘挽在河西一战中大显身手,但真正见识过刘挽本事的人并不算多,一群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尤其不可能有那个机会。因而难免的认为刘挽或许极有可能只是被人捧得老高,将她说成一个绝世的高手罢了。
显然刘挽刚刚冲过来给上李敢的那一拳头于他们看来,一切不过是刘挽偷袭得来的结果。
霍去病低头一笑,一群目中无人的家伙,上赶着给刘挽撒气挺好的。
刘挽本来心情不佳,她给霍去病一拳头这事儿都是手下留情了的。
现在好了,本来刘挽对世族就充满不满,恨不得把他们吊起来打,可惜没有这个机会,因而也让刘挽一直忍着。结果他们非要送上门来挨打。不打上他们一顿难免可惜了。
刘挽挑衅的冲他们昂起下巴,无非让他们都利落的,光说不练有意思吗?
“打。”刘挽的态度太可气了,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刘挽敢放话,那边本来还在的陛下没了人影,打,必须得打。谁都不许迟疑。
七八个青年郎君不约而同的往前冲,目标只有一个,将刘挽打倒。
然而这些个人真以为刘挽虚有其名?
迎对他们的一道进攻,刘挽的速度那叫一个快狠准,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几息的时间将人撂倒,到最后也就剩下一个李敢算是能打的。
能打就多挨几下打。刘挽一拳一脚的往李敢身上招呼,那是下狠手的,李敢诚然也是多年习武的人,也算英勇善战,无奈动作没有刘挽快,从第一招开始挨了打,接下来再没有还手之力,直到被刘挽打得起不来身,李敢吐了一口血,刘挽适时而停。
在众人都松一口气时,刘挽突然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抽出一把刀,根本没有人反应过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一声惨叫出自李敢之口。
“这根手指是我对你的警告。”是的,刘挽将李敢右手的无名指砍断了,血流不止的李敢让一旁本来败于刘挽之手很是以为丢尽脸的人更是愤怒无比的质问,“长公主究竟为何要如此狠辣,关内侯于国有功,长公主如此凌/辱于有功之臣,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
刘挽冷哼一声道:“有功之臣,说得很好,那你问问他都干了什么?不服我对他动手,告我的状去,把你们各家的人都叫上告我的状去。”
可惜,他们以为能要挟刘挽,以为一句大义的话能让刘挽有所迟疑?
对,刘挽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不假,到底是谁不讲道理呢?
丢下这句话的刘挽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显得心情相对的好了。
这些个世族,难怪在汉武帝一朝能弄出巫蛊之祸,就他们闹事的本事,想不认一句服都不行。他们一直都是只手遮天的存在,当年迈的刘彻没有那份控制力,从那一刻开始,自不必说,一切都由不得刘彻,也由不得卫家,由不得无数的大汉百姓。
“怎么如此生气?”霍去病对刘挽转身即走,二话不说的跟上,也是万分的好奇。
方才刘挽不说,如今都打完了,接下来的事也得继续运作,必须得告诉霍去病到底怎么一回事。
霍去病一听那比刘挽更生气,转身马上想回去给补上一顿打,刘挽连忙将人拉住道:“放心,有你动手打他的时候。事情没完。”
一听这话霍去病有什么不明白的?
挑了挑眉头,显得很是期待的望向刘挽。
而刘挽把李敢打了一顿,并且削了李敢一根手指的事自然是传遍整个上林苑,卫青也在第一时间知晓此事,因而马上望向平阳长公主问:“泰永知道了?”
依刘挽的性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最近这些日子刘挽的心情是相对不好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卫青在被李敢打伤的第一时间是要瞒下此事。
但他可以对外瞒,对内是如何都瞒不住的。
平阳长公主马上道:“不仅是泰永,陛下也是知道的。有些事你想息事宁人,但你要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并非是你一人受伤的小事。你是大汉朝的大将军,李敢不过是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关内侯,他竟然敢打伤了你,此事非比寻常。”
卫青同平阳长公主道:“本已是多事之秋,再因我而生事,我只怕陛下”
平阳长公主知卫青未尽之言是为何意。但平阳长公主十分肯定的告诉卫青道:“事情传到陛下耳中,泰永不过是刚好在陛下身边听了个正着,之后的事不必我告诉你,你也懂得。陛下放任不管便是默许。既是默许,接下来的事也就与你无关。”
言尽于此,卫青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被打一事对刘挽于公于私都是不能忍的。
她不忍的同时何尝不是也得到刘彻的默许?
平阳长公主吐一口气道:“万幸有泰永。”
是的,平阳长公主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般庆幸刘挽的存在。
大汉的格局因刘挽而生出的改变,平阳长公主怎么可能没有意识到。
刘彻在漠北之战后大封霍去病,却没有对卫青进行封赏,因卫青之功太高,没有办法再封,同时也没有对卫青手下的人再行封赏,这就相当于告诉天下人,他刘彻对卫青有了别样的想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不满于卫青大权在握的人会做出些什么事,别的不说,只看李敢便可知。
李敢,李广之子,丞相李蔡的侄子。
李广在漠北之战后因迷路而错失战机故以自尽谢罪,在李敢看来是卫青的错。否则他怎么可能会对卫青动手。
李敢的动手因李敢一人的想法而已?
平阳长公主并不傻,很清楚的知道在这里头的事儿多着。
很多事情平阳长公主都不宜出手,因她与卫青的关系,在刘彻那儿她要是为卫青说多了话,反而会适得其反。
但刘挽不一样。
刘挽一个心心念念于大汉的人,又是自小与卫青亲近,绝不可能允许卫青被人欺负的人,断不可能会让这件事悄悄的发生,悄悄的被掩盖。那些敢出手挑衅试探的人,刘挽必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490章 不安分
平阳长公主有自己的盘算, 这一点是刘挽能够接受的,故而平阳长公主完全不打算在卫青这儿有所隐瞒。
可怜卫子夫刚要喘回一口气,刘挽能够平安无事,纵然心情不悦, 那都是一桩喜事。此时卫子夫正与内外命妇们聊天欣赏歌舞, 结果听到有人来报, 刘挽把李敢打了, 并削了他一根手指,卫子夫
然而卫子夫在缓过来之后也想起一层, 刘挽和别人不一样, 她是极有分寸的孩子, 值得她将人的手指都给削了一根的事, 必然是有内情的。至于李敢的身份,关内侯又如何,刘挽既然敢动这个手,定然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她别担心, 别担心。
“长公主呢?”不担心归不担心, 刘挽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卫子夫不能不让人盯着点。
“和大司马骠骑将军骑马去了。”宫人如实回答,卫子夫无话可说。
不过 ,此时刘挽把李敢的手指都给削了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有那居心叵测的人,压根不问刘挽动手的原由,只揪住一点, 就是刘挽把李敢的手指削断了一根, 这事儿刘彻管是不管。
一开始还有人尽可能的想把人安抚住, 提醒他们别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李敢把卫青伤了。
无论于公于私, 李敢竟然胆大包天的伤了卫青,卫青没有在当时计较,刘挽但凡想要计较,谁都拦不住,也别想让刘挽认输。
可是总有人不听来龙去脉,而且刘挽在这时候更让人有意的挑拨,这种事情刘挽做得那叫一个顺手,一声吩咐下去,追随在她身边的人立刻都懂了,要如何挑动更多的人闹,都心里有数的人,不必多言。
刘挽呢,也不论那许多。打完李敢之后又和霍去病到了阴阳家的小楼去。
一片废墟无人靠近,也是不敢靠近。
霍去病在阴阳家的小楼被烧后是第一次和刘挽一道来,刘挽道:“我以前在想,我做了那么多有没有意义。但今天发生的事让我意识到,世族目中无人,从来没有因为局势的变化而有所改变。我们的舅舅不是大汉的英雄吗?大汉的骨气是舅舅打出来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样的一个人,他李敢不过立了些功,他该明白匈奴的不好对付,他凭什么打舅舅?”
对啊,刘挽算是被李敢刺激到了。
她清楚李敢为什么打卫青,因李广之死。
可是李广之死,他是畏罪自杀,与卫青有干系?
因为李广作为卫青的将士,他没能按时抵达卫青要求他抵达的地方,他自觉有愧而自尽,是卫青的错吗?
李敢!他怎么敢对卫青动手?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从心底里李敢不认同卫青这个大将军,他看不起卫青。
霍去病道:“但凡我出手,我会直接要了李敢的命。”
刘挽看得分明的事霍去病更懂,连卫青都敢打,军中将士在知晓此事后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大将无威,如何号令三军。
霍去病说得坚定,一旁的刘挽摇头道:“杀人不过点头事,我要达到的目的不仅是为震慑三军,我还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想要在朝堂上立足,以舅舅这样的功劳尚且没能让人正眼瞧上一眼,他们该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
这句话听在霍去病的耳朵里,霍去病道:“没那么容易。”
卫家因卫子夫得宠于刘彻,从此一跃成为人上人,近二十多年的经营下来,依然并不能够让他们被人正视,其中的原因在于世族的垄断,刘挽想要分化世族更不容易。
刘挽想要分解世族的办法是什么?
既要让他们感受到威胁,知晓在他们底下无数的人想取他们而代之,另外也会想方设法的挑起他们内部相争相斗。
但不管哪一种法子都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
“漠北之地也该迁不少的人去吧。”刘挽突然冒出这句话。
有些法子其实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
对外刘彻一直让匈奴往关内去,不断从各方调人出来,其目的何在?
世族各家错根盘节,想对付他们确实很不容易。但也并非全然没有办法。
比如许他们以高利,让他们举家而迁。
诚然如同在长安城内,已然达到顶峰的家族是不可能因那点利而动,但是有一些家世不算太显,在长安活得艰难的世族,他们未必不会因利而动,从而愿意搬迁。
不错,有些人穷尽一生的追求都无非是要在天子脚下立足。但是不要忘了想要扎根于天子脚下谈何容易。没有立身的根本,足够的利,死耗在长安只会让他们消失。
树挪死,人挪活。刘彻用了这样的办法,效果刘挽观察了朔方城和河西下来,很是以为这算一个不错的法子。可是想要操作好不容易。
漠北之地,沙漠啊。
“并不只有漠北。”霍去病提醒刘挽一句,大汉的战事并非只在北边,南边和东西各地都有战事,打的是什么,刘挽自是有数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挽但凡生出把世族们从长安弄出去的心思,能容下他们的地儿多着。
刘挽昂起下巴冲霍去病问:“可行?”
霍去病理所当然的答道:“陛下想出来的主意自然是千好万好的。”
这话该当刘彻的面夸,跟刘挽这儿就不用了吧。
“李敢此人有几分真本事,但他这样的脑子还是算了吧。”霍去病不管刘挽的眼神,反而提起他的态度,以为李敢这个人往后大可不必再用,他是断然不想再用。
“把几位因功得封的侯都喊过来,让他们都一道去长长见识。”刘挽提醒霍去病,霍去病不确定的问:“要闹那么大?”
“要么不闹,要闹就得闹大。”刘挽做事一向如此,不做则矣,一做势必要闹得天翻地覆,谁都休想跑得了。
霍去病笑了,“方才谁说我闹腾来着?明明你才是最闹腾的那一个。”
收获刘挽一个警告的眼神,霍去病道:“你是不是还要顺势立规矩?你今天一番折腾为的从来不是舅舅,而是陛下。”
言罢抬眼和刘挽四目相对,刘挽嘴角一勾认可无比的答道:“表哥所言甚是。”
都是聪明人,言及于此,该准备的准备,该操作的操作。
此时经过刘挽在其中的推波助澜,已然有人冲到刘彻的跟前告状了,无非是刘挽在刘彻的宠爱之下瞧瞧变成什么样子了?无法无天啊!陛下刚封的关内侯,刘挽说把人打了就把人打了,还削了人家一根手指。
李家世代忠良,这些年为大汉也是屡立战功,刘彻不能一味的纵容刘挽,让刘挽变成一个无法无天的公主。
刘彻那儿眼睁睁看刘挽打人,转头即走,证明他乐得刘挽动手,至于最后刘挽削掉李敢一根手指的事,算一桩大事吗?
反正刘彻全然不当回事,对前来告状的人,他们喊他们的,刘彻完全不打算理会。
“既然是来狩猎的,让人在外头准备,在外面用饭。”刘彻不当回事的情况下,还让人准备饭,叫一群等刘彻开口,希望他能管管刘挽的人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好想怼刘彻一句怎么能不管一个有功之臣的生死,还能有好心情吃饭?亏得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否则刘彻怕是要让他们更吃不下饭了。
好在有人拦下,而且很是以为他们大可借势,人多最好,能让他们借助外力。
大汉的公主无法无天,目中无人,连功臣都敢随便打杀,且让天下人都知道刘彻宠的是一个怎么样的公主。
刘挽不是一向最会收拢人心吗?经此一事后,瞧她还怎么收拢人心!
有人的算盘打得是相当的精,真正聪明的人听完却是摇头叹息,到现在难道一群想对付刘挽的人依然不了解刘挽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他们有听说过一句半句刘挽胡乱打人的话?
多少人盯了刘挽几年,他们盯出什么了?
刘挽一个小时候都能做到不落把柄于人的主儿,她会是随便打人,叫人揪住她不放的主儿?
别开玩笑了!
依刘挽先前的操作,但凡她主动露出破绽让人捉的,最后吃大亏的一准得是以为能够占尽便宜的人。
记吃不记打的人,活该他们接下来更惨。当然,有意为之的人要坑的也是李家吧。李家,李敢,李蔡,真是蠢啊!
总之,刘彻设了宴,基本上刚开席已然有人上来告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道刘挽的不是,末了不忘指了指一旁的李敢,无非请刘彻不要再一味的偏袒,让天下人觉得大汉没有王法。
正常人被人那么吵能好好吃饭吗?
反正满堂的人要说一直吃好喝好的不外乎几个人,刘彻、刘挽、霍去病。
饶是卫子夫坐在刘彻的身边,不时给刘彻布菜,对女儿被人告状一事,而且瞧附和的人不在少数,不由的拿眼打量刘彻以及刘挽。
但刘挽纵然是这几天的心情再低落,该吃吃,吃不下刘挽也会硬塞。
霍去病更过分,他觉得好的菜让人给刘挽端过去,刘挽不吃的,他则让人端过来。
于刘彻,他这一回来上林苑狩猎是为放松的,结果放松不成,事儿一件接一件。吃饱喝足的刘彻见刘挽还在那儿吃,而且完全没有打算停下,倒也不急,等刘挽放筷才问:“此番出来狩猎本意想让你散散心,放一放还是处置了?”
第491章 射向别人的箭
没人想到刘彻会询问刘挽。
纵然没有点名道姓, 可刘彻的视线一直落在刘挽身上,谁不知道他问的人是刘挽。
“我倒是还好,对他们如同苍蝇一般的行为习惯了无视。倒是让父皇心烦了才是。”刘挽拭过嘴角,将那方丝帕掷于桌上才接过话。
告刘挽状的人被刘挽当成了苍蝇, 真是一刻都不能忍。立刻转头冲刘挽质问:“长公主竟然如此折辱于臣?”
“是吗?喋喋不休不是苍蝇是什么?”刘挽半点没有自省之意, 继续询问。
对面这一位倒抽一口冷气的同时, 真是好险没冲上去挠刘挽的脸。
“李丞相, 于公,你是大汉的丞相, 有人告我这个公主不讲道理, 道陛下偏袒, 你认同他们所言亦或者是不认同?于私, 你是李敢的堂叔,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作为长辈,你对李敢被我削去一指的事儿有何看法?”刘挽都懒得理他们, 李敢既是大汉的丞相, 又是李敢的堂叔,不管哪一重身份刘挽都可以问上他一问,他怎么看的?
李蔡额头早渗出一层一层的冷汗了。
本来有些事闹大他心里已然犯嘀咕,结果在得知刘挽出手把李敢一指都给削了,李蔡知晓事情没法善了,但凡他要是不把这桩事处理好, 他这个丞相也就当到头了。
被刘挽点名, 李蔡立刻起身朝刘彻作一揖道:“陛下, 请陛下念在关内侯刚经丧父之痛, 心中极是悲痛之下, 方才犯下那等不守规矩的事。”
“何等不守规矩之事?”刘挽对李蔡直奔刘彻的事压根不当回事,他们谁说的话不是说给刘彻听的,只不过刘彻既然交给刘挽处置,刘挽理所当然的接过话,等下文。
李蔡是真怕,李敢是真的疯了。他惹谁不好,偏惹到卫青的头上,那可是刘挽最最爱护的舅舅。卫青不可怕,因他宽厚谦让,并非一个计较的人不假,可是在卫青身边的人是谁?是刘挽。
这一位从来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尤其她这个人可以被人欺负,可谁要是胆大包天的想欺负到卫青的头上,纯纯是找死!
看吧,看吧,听听刘挽问的问题,简直要命。
“丞相成哑巴了?方才他们在控诉我时丞相不吱声,如今本宫问及丞相,丞相依然不作声。大汉的丞相是个哑巴,父皇,是不是有损于大汉形象?”刘挽并不是一个多有耐性的主儿,尤其一个不作为丞相,让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他看皇帝的笑话,大汉的笑话,刘彻竟然能容?
刘彻冷笑的道:“朕也想知道。是不是丞相当久了,你已然忘记身为丞相的职责所在?”
李蔡明白,他最担心的事情终是发生了。
如果他没有办法处理好此事,他的官也就当到头了。
“陛下,李广将军毕竟也曾有功于大汉,一生也忠于大汉。”李蔡没有办法,已然被架到这个份上了,他能说的无非是李广曾忠于大汉。
“在李丞相的眼里,大将军卫青不忠于大汉,不曾为大汉立下战功?”打感情牌,道忠心论功劳?对,卫青没有李广守卫边境那么久,可是卫青的功劳,他的忠心难道比之李广逊色了?
“世人皆知,大汉以军功封侯,李敢此番随军出战漠北,立下战功,陛下亲封关内侯。你觉得大将军卫青凭军功成为大汉的大将军,不如一个接连失道,贻误军机,畏罪自杀的人?”刘挽那是继续的扎心,她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李敢,你说说看。你的父亲在战场上贻误军机,险些令大汉军队遭受匈奴重创,他若活着该是怎么样的下场?”刘挽步步紧逼,李蔡不敢吱声,好啊,闹事的李敢在那儿呢,他那脸色惨白的样儿,以为这样就能让谁偏袒他不成?
卫青终是开口道:“陛下,李广将军毕竟已经不在。”
刘彻瞥过刘挽,刘挽继续开大道:“人死为大,父皇本意也无心追究李广将军之罪。可是父皇仁慈落在你们看来难道成了贻误军机无错的意思?你有什么资格敢对我舅舅动手?大汉的将军,七出匈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你是凭什么认为你一个小小的关内侯胆敢对我大汉的大将军动手?在你心中,这样一个大将军是你心怀怨恨就能动手的存在?你以为大汉律法何在,军法何在?”
不错,卫青念李广年迈,多年对大汉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无心要跟李家计较,但有些事不是卫青想不计较就能不计较的。
李敢何尝不是汗淋如雨,他,他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样的地步,他绝想不到。他只是想宣泄心中的怒意而已。
“张廷尉,告诉关内侯,李广将军贻误军机按大汉律法当如何处置?”不管是李蔡或者是李敢都不敢接刘挽的话,刘挽是打定主意要寻根溯源,定要把事情扯清楚了,究竟谁对谁错。
李广畏罪自杀,因此刘彻不予追究他的过错,怎么,李敢他是觉得李家有功了?还敢动手打卫青?谁给他的胆子?
“贻误军机,当斩。”张汤不敢不答,刘挽那儿是靠着刘彻的,刘彻让他开口,他不敢像李蔡和李敢一样闭口不言。
原本告状的人在这一刻都有些傻眼了,事情好像大条了。他们告状不成,极有可能把李蔡和李敢给坑了。而有的人是按捺不住的兴奋,李家,到头了!
刘挽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敢,“关内侯,你觉得这条律法有错吗?”
李敢张了张嘴想解释,刘挽问:“你只须回答我这条律法有错吗?”
“无错。”李敢不敢再不答,只能如刘挽所愿的说出这句话。
这一刻的刘挽冷冷的笑了,再问:“以下犯上该当何罪,丞相,这个问题由你来答。容我提醒你,你如今是大汉的丞相。今日不管你当众答了什么,来日都极有可能用到你的身上。”
明晃晃的警告,明摆了告诉李蔡,他要是觉得李敢打了卫青这个事纯纯是小事,好说,以后谁要是要了他这个丞相,他也一定能够适用。
“诸位也一样。”刘挽似乎觉得只威胁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故而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无规不成方圆,诸位,想想你们的位置。你们的态度会决定你们以后的处境。”若是可以随便打架伤人,好说,刘挽一定会把这一点贯彻到底。
有人会怀疑刘挽做不到吗?
刘挽手下有多少人?
“我们都听着。回想往日,诸位对我们最是喜欢讲规矩说道理了,倘若打了大将军都不需要受到惩罚,证明这天底下也没有什么人不能打的,我们都可以学着点,多学着点。”底下的诸将中马上有人补上一句,好让上方的刘彻也听进去。大汉的大将军,大司马,谁想打都能打,将来是不是也可以随便打他这个皇帝?
刘彻如何意识不到,冷哼一声,“朕记得你们从前最喜欢拿规矩说事。怎么如今都不答了?”
刘挽冷笑补充道:“他们不答,让丞相来答即可。大汉的丞相,上不能体恤君之不易,下不能调和阴阳,而且无视朝廷的颜面。大将军被打,你不管的事本宫帮你管,如今你竟然还让别人在本宫的面前夸夸其谈,这些官到底是怎么留下来的?”
是的,官员考核,不会有人把这事忘记了吧。
被刘挽提及,好些人都在心里暗暗大骂,很是以为刘挽是要杀疯了吗?她又想干嘛?
“啊,丞相当时是没有考核的?”刘挽突然想起这回事,李蔡!!!
“何止是丞相,三公九卿都没有。”刘彻幽幽的补上一句,言语中透露出不满。
刘挽扫过在场的三公九卿们,“诸位一定很是引以为傲吧。但显然这是要不得的。否则的话也不会有这样一群蠢货在这儿喋喋不休。”
一群蠢货们
李蔡此时何尝不是恨得一群蠢货不行。
但是这里头究竟有多少是真蠢亦或者是顺势而为的,李蔡敢说吗?
丞相之位啊,当官的没有一个不想当丞相的。无奈丞相的位置只有一个。
李蔡在丞相这个位置上也算是坐了不少日子了,正因如此,底下多了去的人想把他拉下马,因而李蔡莫可奈何的观各方而动,借李敢伤卫青一事闹大,再让刘彻把他撤下,让别的人来当这个丞相。
“李丞相?”刘挽再唤一声,李蔡明白,他要是再不开口,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开口。
“刺杀大将军,当杖一百,下狱。”一应规矩都是定好的。李蔡不敢不答。
刘挽稍稍满意道:“本宫削他一指,是罚错了他吗?”
李蔡不得不低下头答道:“并无。”
“很好。此时的丞相才有一点丞相的样子。一群不明里情胡乱告状的人,丞相以为他们又该如何处置?”刘挽满意李蔡终于不装哑巴了,但一切只是开始,并不是结束。
此时的刘挽询问李蔡的问题是要如何处置那群不知真蠢或者假蠢,亦或者也是将箭射向李蔡的人们。
李蔡有些不确定的望向刘挽,刘挽要帮他吗?最终李蔡答道:“夺去官位。”
第492章 先诛丞相
哎哟, 真够狠的啊!
刘挽朝刘彻躬身垂首问:“丞相提议,不知父皇以为如何?”
刘彻想都不想的答道:“可。”
嘶!一群人都傻眼了,毕竟他们想过会被处置,但谁能料到会是这样的处置, 夺去他们所有人的官位吗?太狠了吧。
“丞相提议, 你们有异议?”刘挽注意到他们神色的同时, 不禁问上一句, 但这意思也是把锅全扣李蔡头上,李蔡??
“我等之过我们认了, 方才长公主也说过, 丞相并不称职, 上不能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 下不能遂万物之宜,调和阴阳。陛下要责罚我等,难道还要让一个无能的丞相在其位?”这句话道出他们这群人的目的所在,他们要的是拉李蔡下马, 非拉不可。
刘彻的嘴角勾勒起一抹不察觉的弧度, 依然将问题丢回刘挽问:“你怎么说?”
“为官不为都得贬谪,丞相为何须特殊对待?”刘挽觉得非常的好,相当的好,就得按他们说的那样,该给丞相提要求就得提要求。谁规定的当上了丞相就可以无所作为。
“不过,一个丞相大权在握不办事, 属实不好管对吧?”刘挽补上那么一句, 那是相当的要命, 本来已然饱受惊吓的李蔡听闻这句话, 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包裹全身。
刘彻早就已经握了三省六部的官制在手, 刘挽一提他是立刻配合无比的道:“仔细说说你的想法。”
“凡事不可没有制衡,三公九卿各司其职,但是并没有受到一定的约束。丞相上不能承天意,下不能调和阴阳,自然是不合格的。可是再不合格的丞相,也并非没有长处。用人当用之以长。更应该相互配合。”刘挽不着急的将想法一点一点的道来。
马上有人补充道:“御史大夫相补。”
对啊,没有错,御史大夫在此时相当于一个副相的存在,也正是因为如此,三公九卿的权利相当大的,自然也就有了可以和刘彻叫板的资格。
然而这一切远远不够。
“那你们是在告诉我说,丞相失职,连御史大夫也是失职的?毕竟方才他们骂我的时候三公九卿无一人为我说话。你们,都算失职吧?”刘挽何许人也,捏了他们的把柄还能不知道该怎么样对付他们?
三公九卿,他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盘算,相互算计,也相互利用。
如今想阻止刘挽的时候,他们自然都是一体的,想方设法的打消刘挽说出任何新的法子,以达到离间他们的目的。
刘挽这些问题一丢出,一个个的脸色都是相当的不好。如果可以,真是想堵了刘挽的嘴。所以为什么他们一天到晚的总想不开去逗刘挽。
“由此可见,大汉的官制并不完善。诸位以为呢?”刘挽可算是终于将她心中的主意道出,一个个纵然早有预料,亲耳听到刘挽的话,依然让他们控制不住颤抖。刘挽心存改官制的想法是有迹可循的。礼部。
“陛下,毕竟是沿用多年的官制,先前用得挺好的。”有人依然不愿意认命,拿了先前定下的规矩这话想来堵堵刘挽,也希望能够阻止刘彻。
然而可惜得很,他们是不可能阻止的。
“哦,你们觉得秦始皇能创三公九卿之制,我父皇不能因时因势而改更适用的官制?”刘挽何许人也,他们没有明言汉承秦制,刘挽道来半点压力都没有。谁规定的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全都不能改的,真要如此,不如先请他们反省反省自身?观他们自己的作为,他们还记得他们祖宗早早为他们立下的种种规矩?
自己都没把自己的祖宗当回事,一天到晚却很积极的来提醒刘彻要守祖宗之法。
不要脸!
刘挽纵然没有把难听的话说出口,但她那眼神的意思谁能看不懂,不明白?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会让一干臣子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刘挽道:“况且,诸位连听都不听我的主意,怎么就提出反对意见了?你们怎么就知道我提出的新官制不好用?不适用?”
真,新官制三个字一出,瞬间让所有人本就提起来的心更是悬在半空。
有刘挽这样的人吗?
她那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怎么好像完全不受约束,没有尽头一般,她能信手拈来一个主意,压根不给人追问的机会。
别说底下的人,饶是作为事情起源的卫青在这一刻何尝不是傻了眼。
平阳长公主说过了,刘挽出手,那再不是简单的关系卫青一人之威。大汉朝堂的威严,皇帝的威严,甚至能够让刘挽延伸到何等的高度,平阳长公主自问没有办法参透刘挽,属实也不知道刘挽会把事情推动到何种地步。
现在纵然听清了改官制,卫青不禁想,刘挽到底是心血来潮亦或者早有预谋。
一时间卫青的视线落在刘彻的身上,这个答案想找到并不难,观刘彻的反应足矣。
卫青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错,刘挽早有预谋。
意识到这一点的何止是一个卫青,其他的官员都明白了这个道理,脑子立刻飞速的转动,他们想的是,刘彻是认同刘挽的主意的对吧?
如果不认同,早在刘挽出声的时候刘彻已然打断。
不吱声的皇帝何尝不是在默许,默许刘挽现在说的或是即将说的一切。
刘挽朝刘彻作一揖道:“父皇,一个丞相既然办不好差,不如多立几个。”
话音落下,多少人的腿都迈出来了,那一刻他们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同意。
可是刘挽也在此时提醒的道:“丞相之位,谁能不想?想,丞相只有一个,机会渺茫,要是多几个,机会是不是多了?”
想要反对的人一听这话,对啊,一个丞相当然是很难让他们有机会,但如果多几个丞相的位置呢?必然是很有可能成为丞相的。
“陛下,毕竟是大汉沿用多年的官制,并未出现问题”
“并未出现问题,说出这句话的你究竟是在息事宁人还是当全天下的人都是瞎子?亦或者你的心里根本没有半点家国天下,独思一己之利?”刘挽干脆的打断这些掩耳盗铃的人,请别再拿他们老刘家的人当成傻子,谁傻也不能是老刘家的人傻。
被刘挽直接怼上的人瞬间脸色胀红,刘挽更不悦的道:“你们的考核啊,真是让我忧心无比,莫不是满朝的官员都是无能之人?”
“陛下,改官制一事望请陛下三思。万万不能挑起动/乱。”刘挽的质问谁答得上来,李蔡倒是像瞅准了机会,在这一刻立刻同刘彻跪下请之,望刘彻三思,绝对不能按刘挽提议的改官制。万万的不能。
随李蔡的话音落下,在李蔡身后那些不管是原本想对付李蔡的人,亦或者是站在李蔡那一边的人,都明白一点,绝对不能如刘挽所愿,否则他们的利益将会受到最严重的损害,一发不可收拾。
刘挽瞧那跪下一半的人,突然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对喽,他们跪下的意思是希望刘彻别听刘挽的,千万千万不能推行所谓的改官制,别管刘挽说得有多好听,请所有人都不要忘记最最重要的一点,刘挽在做任何事之前都会考虑是否利于大汉,而绝不可能考虑对他们是否有利。
这样的情况,谁该如何还用说吗?
阻止,想方设法的阻止,绝对不可以让刘挽继续的推行她的所有改革。
刘挽问出的问题,他们知晓应该要答,断不可能不答的,故,朝刘彻拜下道:“陛下三思。”
听到这话,在李蔡身后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朝刘彻拜下道:“请陛下三思。”
刘彻眼中闪过冷光的同时,刘挽的话已经出口,“你们是在胁迫陛下吗?因为大汉要改官制,不利于尔等,你们便要跪在这儿胁迫于陛下?”
不得不说,刘挽是懂得捉住重点的。
“接下来你们是不是打算来个百官罢朝?”不仅如此,刘挽还给他们出起主意,刘彻闻此言已然道:“倘若百官罢朝,大汉可就热闹了。”
刘挽闻之道:“因丞相之故,百官罢朝,不究其他,先诛丞相。”
是的,枪打出头鸟,作为一个丞相起不到一丁点好的作用,何必再留着?
干脆利落的杀了,杀一儆百!
“不错。”刘彻一脸的认同,随后父女二人齐刷刷的望向李蔡,已然饱受折磨,原以为可以寻着一个法子救一救自己的李蔡,于此时此刻明白了,他们那点心思大可不必在刘彻和刘挽这儿装纯良,刘彻和刘挽对他们了解得很,不吱声绝不是怕了他们,仅仅是因为连最差的局面,刘彻和刘挽都想到了。
别的人或许觉得没有关系,反正死的那个人不是他们,但李蔡呢?
不究其他,先诛丞相。
李蔡怕是忘记了,在他面前的刘彻是何等强势的帝王,受制于人的事,年少时的刘彻尝过后,再也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官制。一但刘彻下定决心是非改不可!
第493章 长公主为何舍得?
脑子清醒后的李蔡立刻在第一时间解释道:“陛下明鉴, 臣绝无胁迫之意!”
刘挽抬眼问:“那你这样的跪着?”
李蔡没有半点犹豫的起身道:“臣只是年纪大了,一时站不住。”
一干人
这种话李蔡也能说得出口,是不是太不要脸了?考虑过所有人的想法吗?
李蔡此刻只有一个念想,怎么样活下来?
旁观者的看法重要吗?
同时, 李蔡也是恨起了李敢, 你一个关内侯, 自己凭了本事封了侯不好吗?你爹为什么封不了侯各自都有数得很。你非要把你爹的死怪到卫青的头上, 还胆大包天的去打伤卫青?
对,卫青是个好脾气的, 但刘挽不是!
别说刘挽了, 纵然是一旁的霍去病那也绝对不是。
一个个作死的闹, 好, 现在满意了吗?
李蔡的后牙糟都快给他咬碎了!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他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丞相都起了,你们不起?不起千万别后悔?丞相为百官之首, 当为百官表率, 还是那句话,不能为君分忧,不能调和阴,百官胁迫,先诛丞相。剩下的这些人里,父皇一定不会介意杀上几个人, 以令天下明白, 大汉的皇帝不接受任何的胁迫。”一直以来刘挽都觉得皇帝的权利太大, 没有任何的约束, 想杀谁就杀谁, 相当的不客气。
但是,对比于一个个的世族特权,他们仗着自己的那点特权没少胡作非为,尤其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是讲理的。
和不讲理的人讲理,简直是要困死自己的节奏,刘挽能是吗?
世族和朝臣从来不讲人权,对付他们,须得捏住他们的七寸才能让他们安分。
命是他们所爱惜的,在这一点上,他们和世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被刘挽所威胁,没有人乐意,可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刘挽并不算吓唬他们。但凡只要他们敢继续不动,外头的将士未必不会冲进来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刀见无眼。
“臣等只是一时没缓过来,万万不敢胁迫于陛下。”到这样的地步,谁都不会再敢坚持,心里骂起李蔡坑了他们,还是不得不麻利的起身,讨好的冲刘彻笑,保证他们绝对没有半点的胁迫之意,望请刘彻明鉴。
此时此刻,多少人观世族们都不禁的怀疑,这是传说中的世族,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针对世族的滤镜,真真是碎了一地,怎么都捡不起来。
刘彻话不用多说,刘挽帮他把该敲打的人敲打妥当了,有何不可的?
“没有最好。”刘彻补上一句,谁要是听不出刘彻话中的冷意那纯纯是装傻。
而这个时候刘挽突然往前迈了一步唤,“父皇。”
唤那么一声,刘彻应一声,刘挽又没有出声,刘彻立刻懂了,招手让刘挽上来。
额,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们父女密谋些什么?
刘挽走到刘彻的身侧,刘彻转过头,刘挽在刘彻的耳边一阵低语,那是连给卫子夫听的机会都不曾,竟然谨慎到如此的地步?
不得不说,纵然都知道刘彻宠爱刘挽,但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对刘彻和卫子夫,刘挽竟然也会有所区分。
但卫子夫似是早已习惯,刘挽在与刘彻说话的时候,卫子夫并没有任何要打听的意思。
其实卫子夫很庆幸于刘挽的理智,她永远都知道面对刘彻该用什么样的态度,而不会因此将其他无辜的人卷入其中。
“先前怎么没提?”刘彻听完后似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刘挽答道:“父皇亲自操作?”
话中何意,刘彻自明了,立刻道:“办。”
好勒,刘挽这些事要是不跟刘彻打好招呼便对外宣称,怕是不成。但今天这样的机会属实难得,刘挽必须得开这个口。
然后,没有然后了,刘挽扫过下方的臣子,不知怎么的,他们感受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蹿,而霍去病冲刘挽招手,递上茶杯道:“喝口水润润。”
刘挽心情那叫一个好的往前去,拿过茶一饮而尽,再一次伸杯,霍去病配合无比的给刘挽续上。
但凡认识霍去病的主儿都知道,这一位从来不是好相与的主儿,素来高傲的霍去病大抵也只有对刘挽才会如此的体贴入微。
“上吧。”霍去病冲刘挽丢下这两个字,刘挽挑眉表示,没错,她这就要上了,好好瞧着。
刘挽冲一旁的刘据道:“今天我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记牢了。”
刘据??他竟然还有任务的吗?
然而刘据敢道一个不字吗?
“是。”能让刘挽叮嘱的事儿,必然是刘据所最缺的,刘据对刘挽的叮嘱从来不敢有半分的松懈,必须是乖乖应下的。
“官制一事可以细论,比起官制,有一事不知你们谁家有兴趣?”刘挽坐回了位置,不紧不慢的张口。
本来都警惕于刘挽的人,万万没有想到刘挽会一副要给他们天大好处的意思?什么叫他们哪一家有兴趣?
齐刷刷的望向刘挽,平阳长公主甚至没有丝毫犹豫的问:“何意?”
依平阳长公主对刘挽的了解,刘挽做事,要么不做,做必然是已经想清楚十步以外的事。
“漠北之地尽归于我大汉,不知谁家愿意迁往漠北?”刘挽冲平阳长公主一笑,终于说出目的所在,但几乎所有人在听清刘挽的话后都愣住了。刘挽不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对不对?
哪怕是平阳长公主对刘挽的提议非常动心,在听清刘挽的话后都不禁的想,刘挽是疯了吗?否则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世人谁不是削尖了脑袋的往长安挤,因这是天子脚下,因这里有世上最好的一切资源。
漠北之地是什么地方?那是离匈奴最近的地方,一个不慎很有可能他们全都得死在那儿。刘挽是怎么会觉得有人会在她的提议之下迁往漠北呢?确实刘彻强制性迁了不少人往朔方和河西,但漠北的情况不是更偏远吗?
谁傻了才会想不开的往漠北去,刘挽真以为她上嘴皮下嘴皮一动就能说服人,太自不量力了!
多少人在心里对刘挽嗤之以鼻。
“凡愿意迁往漠北之地的人家,瓷器、丝绸、茶叶、酒等制作之法,皆倾囊相授。”刘挽当然知道想让他们动心的需要给到他们动心的好处,此话音落下,不少人已然打翻了面前的酒杯,不可置信的望向刘挽。
不是,这可是刘挽一直垄断的行业,其中暴利,没有一个人能不为之心动了,刘挽疯了吗?张口就说要倾囊相授?
刘挽提醒的道:“你们要不要去信给朔方以及漠西的人问问,他们各家经营的这些瓷器、丝绸、茶叶、酒等是我给他们的,还是已然将法子教给他们。”???朔方和漠西那些人竟然都已经有了制作的法子的吗?这么大的事长安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喂,换成谁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昭告天下?
刘挽,刘挽!
此时的人们对刘挽的所有情绪已然复杂到了极致,这么多生财有道的法子,刘挽全都握在手里,以她的身份地位,再加上她本身的能力,谁能从她手里夺去?更何况她背靠刘彻,在刘彻的庇护下,谁也休想从刘挽的手里抢得半分利。
在这样天时地利完全可以让刘挽垄断的情况下,刘挽竟然要把这些技术教给别人?
对啊,技术给出去那就等于把一只生金蛋的鸡交到别人的手里,刘挽损失必然是惨重的,刘挽到底为什么愿意?
“长公主是在说笑吧。”是的,刘挽纵然是在和天下人昭示,并不代表刘挽说到就会做到。他们都觉得刘挽在耍着他们玩,哄他们呢。
一群人按下内心的激动,一回一回的告诉自己,他们一定是听错了,刘挽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么些赚钱的生意法子都教给他们。
刘挽正色道:“本宫从来不说笑。本宫已经说过,你们大可以让人去打听打听朔方和河西的情况。自愿迁往这两地的人,他们手里的生意都有哪些,本宫是不是让人教了他们这些法子。”
作为一个已然早一步做好某些事的人,刘挽并不畏惧他们去查一查,确定。
平阳长公主捏紧了手,在从前她以为天下重利莫过于盐,然而刘挽却用事实向她宣告,利之大,远胜于盐的不在少数,生意场上的事,刘挽从来都是占据上风的那个人,跟她混从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是,平阳长公主到现在依然不明白,刘挽怎么舍得?
“长公主怎么舍得?”一群人中总得有人问出心中的疑惑,不解于刘挽怎么会舍得!
刘挽摊手道:“为何舍不得。本宫缺什么吗?”
这个问题问得在场的人都静默了,能够出入上林苑参加这样一场宴会的人,谁又缺什么呢?可是纵然他们什么都不缺,并不代表他们会自此什么都不抢,什么都不争。
各家的家底其实都不薄,但他们从来没有因此停下对百姓的剥削,也并不认为需要停下。相反,当刘挽从他们手中夺去了利时,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怎么从刘挽手里将属于他们的利夺回。
第494章 输也不丢脸
实话, 刘挽这样干脆的表示愿意将这些暴利的法子给到他们,让他们不安之极。因为他们本不是这样的人,也难以想像会有这样的人。
他们既希望刘挽说的都是真的,又害怕刘挽做到了。
“穷则独善其身, 达则兼济天下, 或许你们读过的书你们忘记了。本宫并未忘记。于本宫而言, 借各家能人, 研究关乎衣穿住行,武器, 其目的是为了让大汉的百姓们过上好日子。所谓的好日子, 无非是让百姓们都能有一席容身之地, 能果腹, 能裹体。你们或许考虑的是自己,但我从一开始奔的是这个目的。至于愿意将利让于你们。本宫并不是白给你们的。唯有愿意迁往漠北之地者才会得到这些技术。”对啊,一开始刘挽已然将要求说得一清二楚,谁要是把这一点忽略, 那是不成的。
“大汉攻下的城得有人守, 也得有人前往教化,你们各家都想留在长安,在你们之中难道没有那在长安其实已然没有容身之地的家族?”刘挽在此时又丢出一个问题,她不相信世族是那么好当的,也并不认为在长安这里,没有那无所容身的主儿。没有人会不想换一个地方呆。
“树挪死, 人挪活。你们既然在长安输了一回, 并不代表你们再没有赢的机会。既如此, 何不一试?钱财之物是为根本, 你们但凡要不是知晓其中的关键, 何至于当初在盐利被我夺了之后恨得我咬牙切齿。这些年既恨我恨得杀死我,偏又不得不用我让人研究出来的各色好物,你们的心里承受得太多。”刘挽感慨之时,多少人的脸色都变得晦暗不明。
对刘挽的感情,他们每一个都说不清道不明,太复杂了。
如今随刘挽的话音落下,只怕会更加的复杂。
正因如此,刘挽道:“我赚钱是为了大汉,为了我父皇,为了无数的大汉子民。大抵我与你们最大的区别莫过于你们只想不断的压榨百姓,不断的从他们手里夺得田地财富,因为比强你们比不过,你们唯一能够针对的只有普通百姓。可是,你们一番作为是在乱我大汉。你们不会觉得自己做下这样的事,大汉皇帝能容,我这个大汉公主能容吧?”
喂喂喂,好好的不兴把话题带歪的哈。
观刘彻的眼神在刘挽话音落下的这一刻都变了。
那眼刀子不断的往他们身上甩,无一不在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敢再生乱大汉之念,第一个要他们死的人一定会是刘彻。
没有人怀疑刘彻敢不敢,真没有一点意识的主儿,请看看一旁的张汤!
刘挽提醒道:“亡国之人的下场,不,应该是亡国公主的下场。大汉纵然亡了对你们来说影响不大。或许还有可能算是给了你们机会,让你们再一次扬帆起航,奔向更高的位置。亦或者,更能让你们成为人上人,一国的开国皇帝。毕竟,当年谁承想大汉的皇帝会是一个小小的泗水亭长呢?彼时的世族们观大汉的皇帝的眼神,都透着轻蔑,到如今,我都依然能够从你们的眼神中看到你们对我的瞧不起。”
靠!不是,刘挽到底想干什么?她是要坑人吗?她别乱来,她这样做是要挑起天下人对世族的公愤吗?
可是,这才哪儿跟哪儿呢?
“所以,你们看不起我舅舅这个事儿,对我而言真无关紧要。毕竟我是在你们一个个不屑的眼神下长大的。诸位因军功,举荐,科举而成为大汉新贵的人们。通过这些事,我只为告诉你们。无论你们做些什么,看不起你们的人们依然会看不起你们,绝不会因为你们的态度而有所改变。世族,世卿世禄,他们家族存活于世上多年,比大汉朝的建立都要长。他们对刘氏的轻蔑,不屑,皆因刘氏的出身不高。哪怕或许他们的先祖同样出身也不高。可谁让他们家的祖宗比我们活得好,争得好呢?有名有姓的记录在案,有据可查。咱们纵然不喜欢被他们轻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了不起。所以,被这群人看不起,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们须得自己看得起自己。你们要清楚,他们靠的是祖上的功德,而我们靠的是自己。自然,这条路是千难万难的,唯有心志坚定,你我才有可能立足于朝堂,和他们这些人斗上一斗,争上一争。说句不好听的话,和他们争赢了我们光彩,和他们斗输了,我们靠自己,他们靠祖上,虽败亦犹荣。”刘挽提及于此时,竟然开始煽动起人们。
要对付世族绝不可能只凭他们老刘家可以做到。
世族们的性子,他们的底气摆在那儿,人才的根本恰是大汉的根本,这样的情况下,该认不如就得认不如。但是认了不如不代表不能想方设法的超越!
刘挽肯定的告诉在场的人,尤其是寒门或许出身不高的人们。对,家世他们拼不过不假,并不代表他们都得认命。
认命是不可能认命的,谁要是认了这个命,他们都没有机会站在这里。
拼要拼,纵然将来真要是输给了眼前的这群世族,他们奋斗过,抗争过,败了也不丢脸。
不得不说,作为没有多少机会说话的新贵们,他们既因为对诸多规矩的不熟悉,何尝不是因为在他们的心里,他们明白眼下的场景他们能插嘴的机会太小。
当然,未必他们之中没有想过能入世族之眼,从而让他们有一个更好的前程,更好的未来的心理。
然而刘挽却血淋淋的向他们揭示。
别想了,不要觉得他们得以封侯,能够和世族们站在一起,世族们就会认可他们。
别的人都不用说,大汉的皇帝,刘氏皇族,多少年的江山被刘家人握在手里,结果怎么样?依然被世族所轻视。
汉高祖刘邦那样的出身,纵然当上皇帝又怎么样,他的后人依然会被无数的人瞧不起。那他们这些刚露头的人们被世族所轻视是不是也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吗?
他们听到现在十分确定一点,李敢这个人,自以为成侯就敢跟卫青大将军叫板。他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可以对大将军动手?不正是因为他的出身,他是世族?
李广是李敢的爹,知晓内情的人都知道,李广是畏罪自杀。在战场之上,一切本来就看功劳,李广迷路贻误军机,最终自杀,李敢为什么敢把这个过错归到卫青的头上?
笑话,难道因为迷路失道而付出代价的只有一个李广而已?
想想刘彻杀了多少无用的将领了?
李敢他为什么能够封侯,因他出战立下战功。
大汉如今的军功制度,无论谁不是心服口服的。李广之死,李敢还敢怪到卫青的头上,真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自然,到如今所有不明白的人也都懂了,为何刘挽不依不饶的给李敢一个教训,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质问于大汉的宰相。
世族,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为了把人压下去,连半点道理都不讲。
世族以为自己不讲道理就能赢,看看,他们不讲道理自有不讲道理的人治他们。到头来,他们怕是还得求人讲道理。
一群新贵们从刘挽的话里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世族,该客气须得客气,毕竟他们这些人根基未稳,他们没有刘挽的底气可以随便和世族叫板。
可是,他们也得记住,不要试图和世族们交心,这些世族永远都看不上他们这些人,连刘家都掌了几十年的江山了,世族依然得翻旧账论起当年的刘邦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泗水亭长,完全不入流的人。
那他们这些人里家世比刘邦还差的又不是没有。刘挽将一切毫不留情的披露出来,无非是要让一切的新贵们明白,对世族,永远不要想要靠近,能够相互利用算是万幸,除此之外,该防得防,该争得争,须知世族这些人的目的何尝不是要将他们这些新贵全都踩到脚下。
不过,刘挽也清楚,科举所取的这些人里不少是家道中落的人,要是寻根找源也未必不能算是世族之后,对这样的一种情况呢,刘挽相信这些人也一定会明白,过去的始终是过去,想要立足于大汉朝内,他们真正能倚仗的人是刘彻,绝对不会是世族。
“啊,还是言归正传吧,比如我们继续说道说道迁往漠北事宜,诸位是愿意亦或者不愿意。”刘挽指出最残酷事实的同时,也得归于正题,一个个世族忍下心中的不满听刘挽说话,难道不是因为刘挽丢出的好处?
刘挽道:“做生意的事儿,诸位一直在大汉内争,在大汉内抢,难道你们没有想过我们可以将目标转移?”???一时之间有人卡了半响,脑子转得飞快的人已然联想到和匈奴之间做生意的暴利,刘挽这意思是要开互市?
“朔方城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难道诸位远在长安,竟然连朔方城内的事情都没有任何耳闻?这让我不禁问,你们当真心里有过一丁点的大汉吗?”刘挽适时的补充问上一句,“亦或者在你们的心里,博望侯张骞出使西域一事不值一提?”
第495章 等着你们去探索
骤然之间, 刘彻的目光再一次变得凌厉无比。无数人在心中呐喊,刘挽别乱来,更别在这儿乱说话行不行?
张骞的功劳谁还能不知道。但再大的功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被坑得夺去了侯位。
视线不约而同的瞟向一旁的李敢,又都落在刘挽的身上。
不错, 张骞因失道而被夺爵位, 同时又被刘挽用在手里, 前些日子也不知是立了什么功, 得以复爵,如今依然是博望侯。
张骞之举那定然是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的, 谁会不长眼的说出张骞出使一事不值一提的话。
“这样问似乎也不太对。应该问, 西域带回来的葡萄好吃吗?葡萄酒好喝吗?”刘挽也是个坑人的主儿, 既调动了刘彻的心情, 同时也不忘问上一群人,张骞带回来的东西,葡萄这类东西好不好吃?
作为一个致力于发家致富的刘挽,一直不余遗力的利用新事物售以高价以赚得盆满钵满的人, 葡萄价为几何, 葡萄酒卖得如何,刘挽比谁都有数。
可是,谁敢当刘彻的面承认某些事,都不约而同的闭上嘴,怎么着也是不能认的。
刘挽能不懂?
对不愿意张嘴的人,刘挽换一个方式道:“那我换一个问题。如今这案桌之上的东西, 十年前的大汉有吗?”
案桌上是什么?菜啊!
菜怎么十年前没有呢, 刘挽未免也太夸大其词了。
不不不, 刘挽问的能是菜吗?
“上好的白瓷, 茶叶, 丝绸。”刘挽一样样的将案几上的东西推出来,提醒他们,不要忽略这一些东西。恰好都对上刘挽之前说过愿意把这些技术教给他们的话,应该,或许,很难有不为所动的是吧。
“大汉十年没有的,西域各国中有吗?诸位没有想过,一但这一切东西出现在西域各国之内,将会掀起何等的轩然大波?”刘挽的语气十分的平静,似在说着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这点事并非没有人懂了其中的暴利,而是有的人提出道:“匈奴未灭。”
生意谁不想做,钱谁不想挣,可是那得有命挣对吧?
“所以你们对边境的事还真是完全不关注。你们以为朔方,河西,漠北既然成为了大汉的疆域,为何朝廷下令让人迁往各地,其目的是要将那样的一片地方真正变成我们的。至于匈奴灭不灭,不过是早晚的事。他们若是对大汉俯首称臣,自然有他们的一条活路,倘若他们胆敢不服,大汉的大军又不是吃素的。难道诸位觉得朝廷把你们放到漠北就不管你们的死活了?”有些事挑明的说也未尝不可,刘挽知晓这群人既想要挣钱,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更是,他们何尝不怕死。
“富贵险中求,天底下从来没有白得来的便宜。本宫今日愿意大方的给出这个机会,你们不愿意,多了去的人会抢。”刘挽确实不怎么担心她提出的主意会没有人回应。
追逐名利是多少人的共性。
“长公主总不会没有条件?”事到如今,不少人也算是明白了,刘挽算是一个相对大方的人,正因如此,刘挽愿意给他们好处,但是有一点也请他们都不要忽略。刘挽会定规矩。
印刷术一事他们被刘挽坑得不轻,原以为那会是套在刘挽脖子上的枷锁,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倒是全套在他们的身上了。
悔不当初的情况下,他们还得赶紧学起印刷术,万万不能落于人后。
“这些暴利诸君皆知。我愿意分给诸位,为大汉,为天下百姓。我对诸位的要求也只有一点,在你们赚了不少钱,得尽不少便宜的情况下,也惠于大汉,惠于百姓。这点要求,不高吧?”刘挽的话音落下,谁敢指责刘挽的要求高。
但凡刘挽将这些工艺牢牢的掌握,所有的钱都是她的,所有的利也都是她的,她用得着跟谁提及这个事?
完全不需要。
“不错,我确实想利用诸位,但互惠互利的事,你们都不会吃亏,我这点小心思,不应该吗?”刘挽知晓有人心里在嘀咕她什么,无非是觉得刘挽竟然要跟他们谈起交易的,是不是证明在刘挽那儿,刘挽在向他们示弱?
“诸位是大汉的臣子,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不至于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吧。我父皇对你们的要求是忠于大汉,忠于大汉皇帝,再惠于百姓。可是你们呢?这些年诸位都干了些什么事,诸位想听我细说,我也丝毫不介意。欺上瞒下,以权谋私,强占民田,以令民不聊生。换成你们,对底下的人如此不听话,还要毁了你的家业,你能答应?”刘挽温和的询问,一个个听在耳朵里,何尝不是在想,刘挽说这许多什么意思呢?是准备要跟他们算账吗?
一时间他们的视线落在刘彻的身上,似在打探刘彻的反应,可惜此时的刘彻并没有吱声,反而开始研究起桌上的菜。
方才觉得吃得不错,也算够了,现在感觉还能再吃一些。那就再吃一点。
刘挽同众人摊手道:“扪心自问,我提议对官员的考核制度也好,亦或者是科举之制,其目的是不想诸位的手伸得太长,长得只手遮天,叫大汉的天下失控。是以,只要你们不越界,不让大汉大乱,我也并非一要砍了你们的臂膀不可。自然,有好处,天底下的好处不可能尽都让我一个占,该让谁参与的,诸位因为看不上我,这些年与我之间的交易不多,但因我而得利的人,诸位当真一个都不知道?”
那不能,无论是盐利亦或者是其他的利,但凡跟刘挽一起干的人,没有一家不起来了。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让不少的人那叫一个恨。刘挽那么多的好处,怎么不想想分一分给他们?他们难道没有资格吗?
汲黯在这种时候不得不提一句道:“长公主,国之大事非以利而动人。”
此时的汲黯已然年迈,加之身体不好,声音已然不如从前的洪亮,望向刘挽的眼神隐隐带着忧虑,刘挽是有能力的人,正因如此,这样一个人为大汉谋划,定是大汉之幸。如今刘挽用交易的方式论及国事,如何不让汲黯警醒。
“利者,利己利人利家利国,不过是我将这些利摆得明明白白罢了,怎么不行?皇帝思安于国,安于民,所用之臣,以名而令之动,这不是利?官员为官,所得功名不是利?世人皆因利而动,我将利摆在明面上,有何不可?”刘挽再问,汲黯想说,这样说得太世俗了。
可惜,刘挽扬手阻止汲黯再开口道:“我如今为漠北安宁而谋,该与不该?若你不同意我的做法,你有更好的办法让人迁往漠北,建设好漠北,我让位。”
大抵也就只有刘挽敢夸下海口,完全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事不能做成,换成别的人,谁要是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取刘挽而代之,来呗,欢迎,刘挽乐意让位。
汲黯立刻闭了嘴,漠北那样的地方,沙漠之地,寸草不生,纵然刘彻下了令,有多少人愿意去,汲黯还是有数的。
只是啊,汲黯也明白,大汉打下的疆域,断没有平白便宜别人的道理,是以刘挽要是能让人乖乖听话照做的往边境去,管他们到底冲的什么,结果最重要。
得,汲黯闭了嘴,其余人更不敢吱声了,小算盘已然开始不断的算起来。
“不瞒诸位,与西域之间的往来,自博望侯归来我一直在操作,我挣来的钱,你们细细算算账,供应大汉的军费,各地的修路,造船等等。你们该有个数,这其中的利远远胜于你们的想像。况且如今最重要的一点何尝不是,漠北之战后,西域各国对大汉的畏惧更上一层楼,大汉能去往的地方会更多。国之外有多少国?诸位,大可不必死盯着我大汉的百姓,你们完全可以借助大汉的百姓,从别人那里得来更多的利。”刘挽的声音充满蛊惑,她那言外之意,多少人听得都默默不作声了。
刘挽说得对吗?
那必须是对的。
大汉朝里有多少人?被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剥削,剩下的能有多少?
想要更多的权和利,观刘彻和刘挽的态度,他们想越界,等待他们的将是死路一条。
那他们怎么可能想死?
为名为利,也得活着才能享受得到,傻子都懂得这个道理。
所以,刘挽的提议不好吗?
“西域的商道,你们未曾听闻,但漠北之战后我会让人继续扩张,有兴趣合作的欢迎一道商量,没有兴趣合作的我也不强求。容我提醒你们,东和南两地,百越等国,我那船运一通,你们猜以后有没有其他的生意?”刘挽像是觉得给人的惊吓远远不够,继续丢出另一记重磅消息。
一时间,所有的人视线都落在刘挽的身上,已然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们此时此刻内心的震撼。
刘挽那么能搞事儿的吗?在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然铺下那么大的摊子。
“故。也得问一问诸位,百越等不臣服于我大汉之国,该留吗?”
第496章 我们不一定是敌人
现场再一次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卫青的脑子何尝不在飞转。
边境不宁, 收拾完一个匈奴远远是不够,别管是东边南边北边,但凡不老实的存在,打!
刘彻是这样的意思, 刘挽何尝不是这样的意思。
但卫青一直觉得, 刘挽可能对东西南之地稍稍带了有些好奇罢了, 想要去看上一眼, 未必见得像刘彻一样企图兵戈所向。
结果现在刘挽是在向世人宣告,匈奴平定算什么?一切都是开始, 以后想要得到很多的好处, 好啊, 来吧, 大家一起去开疆拓土吧。
不是,刘挽是这样好战的人吗?怎么以前完全没有看出来?
卫青呆呆的望向刘挽,没有忘记在刘挽旁边的霍去病,霍去病丝毫不觉意外, 反而满脸笑容的凝视刘挽, 好像刘挽无论有多少想法,想要付之于行动多少事都是天经地义的。
那么一刻,卫青觉得霍去病的神色有些傻。随后又在心下暗叹。看吧,看吧,早说了让他机灵着点,既是有心更应该迅速定婚。只是刘挽的白发
一时间卫青又有些忧心的打量刘挽那一头白发。
刘挽死里逃生自然是大喜之事, 可卫青心里何尝不得挂念刘挽一头银发。
一夕之间青丝变白, 卫青都不敢问刘挽经历了什么。
不过, 刘挽似乎并没有受到很多的影响, 大抵也算是一件喜事吧。
“长公主, 兴兵戈于大汉何尝不是一种伤害。”汲黯对刘挽跳跃性的问题,必须在第一时间提出反对的意见。
“非我等进犯,如匈奴一般,我们不打他们,他们一再欺负我们,扰得边境不得安宁。百越诸国,他们若是安安分分,谁乐意和他们打。况且,我从来都喜欢不战而屈人之兵,打人的事必须不能。”刘挽掷地有声的回答,她不喜欢动刀枪,但她喜欢以理服人,实在说不通再打,那可以的对吧?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盯向刘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样的前提刘挽是不是更应该补充补充。她碰上的人,但凡乐意跟她讲理的,刘挽会讲,但同时刘挽也是非常明白的向人昭示,不想讲理可以,那直接动武,谁怕谁呢。
偏刘挽的武力值那是非常的高。
刘挽提及对付他国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兵还是得带过去的,否则谁会把刘挽当回事,剩下的事,都不用说了。
一群世族觉得,虽然他们被刘挽欺压的时候恨得刘挽咬牙切齿,然而一但刘挽欺负的是别人的时候,他们只要想到那样的场景便觉得,好生舒坦。
刘挽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大汉就那么点大,他们的人就那么多,再一味的在大汉里折腾,观刘挽代表刘彻表露出来的态度,谁会觉得刘彻是能容他们胡作非为的?
皇帝霸道,聪明,再有能个得力的干将,妥妥是让他们日子没法过的存在!
跟刘挽这个代表刘彻的人斗了多少回合了,他们根本没能占得半点上风,如此情况下当如何?必须得是想办法成为刘挽那一边的人。
大汉对诸国,别管是西域也好,百越等国都罢了,重点在于刘挽会领他们出面,会带他们一起对敌于外。
都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自然,有一个能打的,会打的,必须跟这样的人混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功名和财富。
“诸位心动吗?”刘挽相信,没有一个人会不心动的。
一致对外的结果是让世族们可以不用担心被刘挽坑,更能得到名和利,他们怎么可能舍得推开这样大的好处。
除了老成些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点头,刘挽满意的笑了,“那我们商量商量关税。”
关税二字一出,正畅想未来的人们卡了。
关税什么意思?
进出口的生意是暴利吧,刘挽将暴利让出,怎么着也应该让朝廷挣一点吧?
刘挽解释道:“我把法子给你们,让你们去挣这个钱,大汉的军队以及大汉的朝廷是你们的后盾,大汉朝廷收取一定的税,该不该?”
额,这个,这个,还是该的。
大头他们赚了,小头朝廷赚上一点,双赢的局面,挺不错的。
“可是关税没定过。所以,让我瞧瞧你们之中有多少真正心怀大汉之人。毕竟,与各国往来,若生出叛国之心,大汉必将为之损失惨重。关税如何定,多少起征,针对不同的物件定怎么样的标准。且让我看看,我愿意为大汉倾尽所有,而你们能为大汉付出多少?”刘挽的话非常的引人深思,汲黯再一次不吱声了,但凡想占刘挽便宜的人,都该仔细的想想,刘挽从来为之谋划的都是大汉,大汉朝百姓。
自然,她愿意让出利,给到这些人,这些人如果心里没有大汉,不认可这个家国,刘挽为何要将这些利给他们。
利是真让的刘挽,也定然要考虑她从来最关注的国家。
刘挽挑起眉道:“关税的相关规定什么时候定下,我就会从你们之中挑出愿意迁往漠北,建设漠北,又忠于大汉的人。我如今手中的种种工艺,但凡你们想学,我都可以让人教你们,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刘挽像是生怕他们不相信,再一次道:“以天地神灵为鉴,刘挽但有半句虚言,必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时代的人们轻易不起誓,既然起了,没有一个人会不相信。
纵然他们都十分诧异,刘挽竟然做到这个地步。
“只要诸位心存大汉,你们不会是我的敌人。我之求,愿父皇母后安康顺心,大汉国泰民安。你们不越过线,我不会算计你们。”刘挽知晓她这样一个和他们这些人斗了许多年的人,刘挽的话引得他们深思,让他们心动之余,其实也会让他们不安的。毕竟白得的好处,他们万万没有料到。
结果刘挽像是清楚的知道他们所思所想,先一步解除他们心中的疑惑。
正是因为如此,刘挽不妨将话说得更清楚一点。
“我不知在你们心中大汉到底是何意义,于我而言,大汉很好,山河星辰,森林水流,无一处不好。我愿意倾尽一生让大汉安宁,叫百姓安居。为此,我可以聚集百家研究各种能够提高人们的生活品质,让大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的一切。自然,我也可以不吝啬于将这些工艺教给你们。只为了让你们的眼睛不再盯紧大汉朝内的百姓。你们或许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舍得将这些利给出去。对我而言,我不缺钱,我什么都不缺,我要的只是大汉安宁。为此,我可以揽尽天下的工艺,育天下人才,自然我也可以将这些工艺全都对外展开,只为了让大汉的百姓日子能够越来越好过。”
将矛盾转移的法子必须是有效的。
大汉之外有别的国,去算计他们,和他们过招,赚他们的钱,不好吗?
刘挽知道,以后这样的操作也会产生新的问题,在旧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担心新的问题,大可不必。
大汉需要一定的时间培养人才,将世族的目光转移,大汉将得到更充裕的时间,也能够得到更多的人帮助,这点事,必须要做。
汲黯知道刘挽所言皆发自肺腑。人是真心假意,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到现在为止,刘挽做的哪桩事不是为大汉朝谋划,为民谋福。
“所以,我不要求你们竭尽所能的助我,我教你们的工艺,你们可以去用,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去赚你们想赚的钱,但有一样你们记住了,你们赚的这一切也得分给到朝廷,毕竟没有大汉的强大,没有无数的臣民作为你们的后盾,你们不会以为你们可以自由的出入各国吧。所谓互惠互得,天底下的事不能尽都让你们占尽便宜。关税,好好的想想怎么定。提醒你们,这是对你们的考验,无家无国者是没有资格得到一切好处的,此事由我来决定,你们都清楚我的为人,我一向说到做到。”刘挽提醒的这些话,没有一个人能够不当回事。
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何尝不是相当的满意于刘挽的一番话,没错没错,朝廷不会觉得谁该挣钱,谁不该挣钱,可是挣了钱的人,多少也要想想大汉。
“如果你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国家强大的重要,我很欢迎你们亲自去西域各国感受。如此你们也一定能够明白,我大汉的皇帝坚持出击匈奴,打退匈奴是多么明智的决定。”被人欺辱?可以忍得一时,但绝对忍不了永世。
刘挽知道,华夏的子孙们从骨子里就不是那愿意乖乖任人摆布。
眼前的世族,不能怪他们没有国家的意识,毕竟秦灭六国,多年的战乱,让他们并未觉得一国之亡于他们而言算什么大事?
无非是换了一个人当王而已,他们依然还在,家世地位只要不变,他们依然安享于荣华。
大一统的想法,由秦始皇所创,由汉武帝一点一点的刻入世人的骨子里,世代的传承,刘挽觉得,她有幸能够参与,甚幸也。
第497章 光明正大的威胁
言尽于此, 刘挽适可而止。
霍去病在此时起身道:“陛下,李敢行刺大将军一事,望请陛下责罚。”
事情因何而起,别人或许觉得刘挽把人训成这样, 还顺势铺垫不少事, 该划上句号了吧。是, 刘挽是收手了, 万万没有想到,霍去病开始出头了。
刘挽削其一指怎么了?
那不是李敢该的吗?
“国有国法, 军有军规。今日行刺大将军不必受罚, 来日只怕有人胆敢犯上对陛下不利, 请陛下明法正刑, 以示天下。”霍去病是会说话的人,如何说服刘彻,他永远懂得说到刘彻的心坎上。
“骠骑将军,长公主已然断了李敢一指。”李蔡纵然也恨得闹事的李敢咬牙切齿, 但凡不是他闹腾, 李蔡的丞相之位也不会生出变故。
然木已成舟,李蔡丞相之位是保不住了,李敢被刘挽断一指的事闹到现在成了李敢自找的,想为李敢讨回公道的那些人,明摆了是唯恐天下不乱,亡他李蔡之心不死之辈。李蔡莫可奈何, 为了李家, 怎么样他都应该要保一保李敢。
不料霍去病闻言一声冷哼的道:“是吗?丞相觉得长公主断李敢这一指够了?看看李敢, 依然没有悔过之心。行于刑而不改, 丞相, 你们李家子孙实在是好样的。”
卫青明白刘挽也罢,霍去病也好,都是一心要维护他,在他要开这个口前,刘彻已然道:“掌三军之威严,不只是一个卫大将军,还有我们的大司马骠骑将军呢。倘若此番朕要是不处置李敢,你当如何?”
这一问问的正是霍去病。
卫青的心随刘彻这一问立刻提起,生怕霍去病答出不该答的话。
霍去病何许人也,当刘彻的面他从来不掩藏自己的那点心思。
“杀之。”霍去病毫不犹豫的答来。
“一如泰永所言,威严不存,何以号令三军。他李敢打伤的不仅仅是大将军,更是大汉将军们的颜面,陛下的颜面。不以处理,谈何以正典。人人都如他李敢一般,军法何在,我等又还怎么能令将士听命?”立威竖典,这个道理是刘彻教了给霍去病的,刘挽学得很好,霍去病又怎么会不懂。
“军中都懂得出击匈奴,立下战功者得以封侯,陛下,想大将军驰骋沙场多年,他七击匈奴,如此显赫的战绩,值不得他李敢敬重一二?”霍去病质问之。
所有人在听到霍去病说出杀之二字时,没有一个人怀疑他霍去病是不是真的做得出来。应该说他们所有人都十分认可一点,今日如果刘彻不处置李敢,霍去病会甘冒天下之大不帏,也定要处置眼前的李敢。
“骠骑将军,李敢丧父,难免思绪不周。”李蔡依然得拿这个理由来企图说服霍去病。
可惜
“世人皆知我是舅舅用心教导长大,在我心中,除了陛下,舅舅是最重要的人。亦父亦师,他李敢能为了父亲不敬于大将军,行刺于大将军,我不过是有样学样,跟他李敢一般,为了心中的孝道,行那不该为的事。”不道李敢的罪过,只道一句丧父之痛是吧。好啊,在霍去病的心里,难道卫青不是如同父亲一样的存在吗?
除了刘彻外,卫青绝对是霍去病心中不二的父亲人选。
谁要是执意不处置李敢,行,来日霍去病为了卫青要李敢的命,于公于私,可再没有人能指摘于霍去病了。
此时的李蔡面如死灰,朝李敢喝斥道:“你还不跪下与大将军赔礼?”
不得不说,果然是老臣谋国。
李蔡岂不知霍去病言外之意呢,无非是觉得眼前的处境依然可以缓一缓,他要为李敢争取一番。事至于此,没有办法了,李蔡必须要表明态度,否则李家会有什么下场,他不敢想。
“李敢该赔罪的是大将军吗?”方才已然不说话的刘挽依然补问一句。李蔡
他的那点小心思暴露在人前,如今更是干脆的叫刘挽点破,让李蔡实在是不知如何收场。
“丞相的心思相当多。你怕是觉得你的丞相位子不保了,也得让别的人付出代价,比如大将军。然李敢挑衅大将军,刺伤大将军,他针对的只是大将军一人?他分明是不满居于大将军之下。只因他李氏名门,而卫家不过是区区的奴仆出身。你当着陛下的面让李敢向大将军赔罪,是在告诉天下人,你的眼里只有大将军,而没有陛下吗?”霍去病同时补上一句,当着天下人的面,尤其是刘彻的面,将他们的险恶用心道破,更是越发的瞧不上他们。
同时,霍去病指向李蔡与刘挽道:“李家的人,一通的歪心思,你方才的一番教导,为国为民,他们一句都听不进去,这样的一群人。给他们更多的权和利,只会让他们越发觉得自己了不起,而绝不会心存家国。”
不得不说,霍去病是懂得扎心的。
如今这天下的利都几乎尽握刘挽之手,刘挽要不要给谁分利,关系那一家子的好日子。
李家至此,李蔡的丞相之位保不住了,李敢的关内侯也休想保住,接下来该是李家人想方设法表现,最好能够在刘挽的面前露个头,表明他们家也是有家国天下的。结果李蔡一冒头,好了,刘挽印象又坏了三分,那不是要绝李家的路?
“父皇?”刘挽不管,霍去病告的状她听见了,然而事情的决定权从来都在刘彻手里,刘挽当着众人的面唤的这一声,无一不在向天下人昭示,她作为一个办事的人不假,但她做的任何事须得刘彻点头,只有他点了头,刘挽才会操作。
“今日到这儿吧。”刘彻的心思等闲人是猜不着的,况且如今这样的局面,给人肯定的答案,如何让他们寝食难安?
他在这时候起身,自不必说,他有没有想法,亦或者,留有一线余地给人,是为了有利于刘彻看清更多的人?
无数人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反应稍慢了一些。
而原本咄咄逼人的霍去病和刘挽都先一步道:“恭送陛下,父皇。”
咦?他们不是要坚持处置李敢吗?怎么刘彻不处置,而是要立刻离开,两人完全没有把刘彻拦下的意思,这算是正常的吗?
“恭送陛下。”不管他们心里犯起多少狐疑,眼下的当务之急都是先送走刘彻,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
刘彻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刘挽和霍去病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李敢的身上。
“你竟然只断他一根手指。”没有刘彻在,霍去病说话越发的不客气,感慨的这一句落入卫青的耳朵里,卫青没有办法当着刘彻的面教训霍去病,此时再也忍不住的道:“你不许乱来。”
霍去病道:“舅舅对我倒是严厉,对旁人也该严厉严厉才对。他是以下犯上,既无军法也无国法。”
卫青想再骂,结果刘挽在一旁问上一句道:“舅舅帮李家再说一句话,我们让李家再多吃点亏怎么样?”
喂,有刘挽这样的,毫不避讳的当一群人的面威胁卫青?
霍去病在刘挽的身侧认可无比的道:“甚好。”
卫青!!!
眼看卫青要再开口,霍去病凉凉的提醒道:“舅舅是知道的,泰永一向说得出做得到。您要是不信大可试试。反正想找李家的把柄,世族的把柄多如牛毛,有心找,易如反掌。李家,也不会例外。在这一点上应该会有很多人乐意的。”
霍去病的话半点都不假,此时此刻的李家人都紧张了,没办法不紧张,他们哪一个都不想好好的日子突然变了,李敢。真是害人不浅。
“好了你们两个。”卫青被威胁,偏他太了解刘挽的性子,知晓刘挽绝对说到做到,尤其眼下的情况是什么?是刘彻也有心收拾人的时候。平阳长公主不得不出面斥上一句,好让两人收敛些,不可太过。
但,刘挽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们挑衅皇权,也在搅乱人心。既然你们出了手,就不要怪别人对你们手下无情。毕竟你们的那点心思,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世上的聪明人。偏你们都当了我们是蠢人。挑衅,离间,挑起斗争,你们要是想玩,我不介意陪你们玩玩。但你们信不信最终付出惨烈代价的一定会是你们。”
并非刘挽在吓唬他们,刘挽手握当世最先进的技术,相当于握着一只只最会生金蛋的鸡,难道谁会觉得刘挽捏了这些利,不能够让人针对李家?
“多年来我没有动过手,既是觉得不合适,也是守着底线。偏你们一个个不守规矩,想把卫家,想把刘家踩在脚底下?这是你们越界,既然你们敢越界,也别怪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刘挽依然得提醒他们,如果不是他们先越了界,她是一个守法的好孩子,绝不会第一个越过去。
然而他们不守武德,还企图让人来拦下刘挽,这可就断不可能了。
卫青是个与人为善的主儿不假,但刘挽身后并非一个卫青,还有一个恨不得将全天下的人掌控在手的刘彻。
试问,刘彻想动手,卫青敢拦?
第498章 莫忘本心
不错, 卫青不想跟人计较。
他被李敢打伤一事,但凡卫青想闹,第一时间已经可以将李敢扣下,想怎么处置就能怎么处置。
卫青能够理解李敢的悲痛, 也怜惜李家的不易, 李广此生所求也不过是封个侯而已, 不能如愿, 何尝不让人引以为憾。
况且死者为大,卫青一点都不想跟死人计较。故于此时, 卫青依然想为李家求情。
可惜, 有些事一如平阳长公主所言, 卫青作为大汉的大将军, 他所代表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包括大汉的威严,三军将士的威严。
为将者若无威严,如何号令三军。
三军不听调令的后果, 不用再特意提出了吧?卫青该懂。
李蔡此时已然再一次朝李敢喝道:“跪下。”
李敢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到如此的地步。眼看自家要因为他而付出惨烈的代价, 李敢倘若再不跪下赔罪,李家不定要被刘挽如何摧毁。
“这一跪大可不必,赔罪该有的态度李丞相须得我教?”刘挽已然第二次出面阻止,言外之意足够清楚,她一点都不想配合李家,作秀什么的, 她清楚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言罢刘挽冲平阳长公主她们这些长辈的位置福福身, 转身即离去。
“如果李敢的事依然没有办法让你们知道, 大汉之威何在, 欢迎诸位出手, 如今的我有的是时间和你们斗,且看我们谁更技高一筹。”刘挽走归走,声音清脆而坚定的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听得一干人小心肝止不住的乱颤。
时间,生命,原本是刘挽以为自己没有的。现在她有了,是以完全不在意和他们继续的斗上一场,熬个三五十年,她一准能把这群人熬没了,也能熬出几个经世之才。
对于一旁的很多人来说,刘挽最后丢的话让他们如临大敌,刘挽的本事都是见识过的人,真让刘挽挖空心思的对付他们,但凡他们如果不想从刘挽手中得利,结仇也无所谓,因得而动的他们可以无视所谓的利吗?
刘挽所描绘出来的种种利益图,谁不明白一但和刘挽达成合作的共识,那对他们而言是何等的大利,这种情况下再跟刘挽对上,疯了吗?
李蔡,李敢,哎哟,此时的李蔡怕是生吞了李敢的心都有吧。
让你当出头鸟,让你以为卫青好欺负。
谁都清楚李敢的事不知有多少人在借机搅浑一池子水呢,饶是刘挽都没少在其中推动,各方得利几何,观李蔡的丞相位置不就空出了。
刘挽提出的改官制,诚然有不少的人反对,架不住刘挽完全没有一丁点要因为他们的反对而不改的意思。刘彻的态度,傻子都看出来了,刘彻非常的乐意。
而西域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巨大的利益来源,刘挽既然放了话,无家国天下者,她不会考虑跟他们合作。不会有人觉得那仅仅针对所谓的关税而已吧。
不要忘记最重要的一点,提出关税之前的刘挽先提了改官制。然那会儿刘挽并没有细说,但丢出西域这块大饼,尤其刘挽所愿意给他们的所有工艺,哪一种他们不为之心动?哪一样他们乐意落在别人手里,而他们自己却没有。
世族们都明白,刘挽是在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把他们的利益绑在一起。
然而他们必须要考虑的是,一但和刘挽利益捆绑在一起,他们是不是会受制于刘挽。
这一点,那夜之后,卫青不得不提醒刘挽。不错,看似刘挽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大汉,但刘挽和世族合作,难道刘彻不会不安吗?
刘挽背后一但得到巨多的世族支持,第一个不安的人会先是刘彻。
刘挽岂不明白卫青担心,立刻宽慰卫青道:“这样的控制权自然是要交到父皇的手里的,舅舅大可放心,我不过是做个样子为父皇运作,等一切上了正轨,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到父皇手里,由父皇执掌。”
这事刘挽是经过刘彻同意的,相关的方案都已经被送到刘彻的手里,刘彻如今须得考虑的应该是用哪一种的方式慢慢的开展。
“丞相之位,你是要设几个?”卫青自知刘挽是个谨慎的孩子,但心里依然有所担心,听刘挽的答案,卫青心下稍松,但凡刘挽不糊涂,自然一切都会好。同时,卫青也不禁想起刘挽提议的另一回事,改官制之后的丞相。
依刘挽的意思得换成几个?
刘挽侧过头俏皮的道:“舅舅猜上一猜。”
听听这哑谜打的,非常的让人捉急,好在卫青不过随口一问,刘挽愿意说他听着,刘挽不想说,他不听即是。
“你啊。”卫青不打算猜,反正刘挽早晚会昭告世人,何必急于一时。
刘挽笑着打趣道:“舅舅只要秉持一贯原则,别的事自有我和表哥。”
依卫青的性子是不乐意跟人争斗太过的,没有关系,有人敢冒头对卫青不利,刘挽和霍去病自然会出面收拾他们。
“年少时舅舅护着我们,如今我们长大了,由我们来护舅舅。”刘挽补上一句。
卫青眼眶泛泪,难掩激动的道:“我何时护你了,一直都是你在想方设法护我们。”
对霍去病,卫青是护过的不错,对刘挽,卫青怕是没少得到刘挽的庇护。从前如此,以后怕是更甚了。
刘挽道:“一家人不必说那道外的话,舅舅放心,一切有我。”
她再,这个世道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一定会正过来。
卫家,她是不管有多少人想毁了卫家,只要她在一天断不可能让谁做成。
刘挽放了话后,有心要跟刘挽合作的人们啊,都不得不依刘挽的要求,开始讨论起所谓的关税。但这个事不能说没有例子在,但刘挽所说的那些利润几何,他们其实不太清楚,因而想定下合理的税收,也得有个数据吧。
想要啊,刘挽很大方的让人送来这些年她与西域诸国的交易账本。
不错,他们料想过刘挽握住最先进的工艺,在大汉都赚得盆满钵满,弄到西域各国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真正见到上面的暴利,纵然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都忍不住颤抖。
这,这价格也太高了吧?
明白这一点后,无数人的内心都开始激动,这生意他们一定要参与,一定要参与。
关税怎么了?再多税也没有他们挣得多。
一个两个的,谁也都别跟刘挽唱反调,必须得一致的配合刘挽,定要拿下刘挽说的那些工艺,一样都不许落。
如此,讨论吧,法得怎么立,一直不都有法家的存在吗?正好刘挽之前在藏书楼汇集的名家都相当的可以,请他们一道来发表意见。有些事是一回生两回熟,再客气推让就显得没有意思了。
因而比起上回改法时一个个都心不甘情不愿,这一回要立关税的法,参与的人那是极尽所能的要将关税的问题全都防上了。
刘据作为一个见证过改法时一个个不情不愿,恨不得刘挽死一死的人,旁观他们难得的积极,那真的是完全傻眼。
“记住了,世人皆逐利,利以动人。你要想别人为你所用,除了情怀志向,还有利益。尤其是想让你的敌人成为你的助力,更得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从你这儿他们能够得到更多他们想要而得不到的。唯有如此,他们才能站在你的身后。”刘挽教刘据清楚的记下这一点,只要刘据做好这一点,他一定不会吃亏。
刘据第一反应是,“我手中无利。”
啊,对哦,不是所有人都像刘挽,手握天下重利,最赚钱的买卖都在刘挽的手里。她但凡不想吃独食,只要她开这个口,多了去的人因利而动的想成为刘挽的助力。
刘据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一天。
额,刘挽反省自身,她是不是有点狠,把全天下最赚钱的买卖都弄出来,简直是不给后人留下活路。
刘挽想到这儿,伸手摸摸刘据的头,“多动动你的脑子,想想有什么生意是我还没有做,你又能够做的。你不小了,该学着怎么养家糊口。伸手问人要钱,不管问谁要都得受罪。想当年父皇是完全不肯资助我做生意。要不是有表哥,我都开不了这个头。”
提起曾经的往事,刘挽怨念无比。
刘彻当年够狠。又不是手里没钱的主儿,愣是不管刘挽怎么求,他就是不支持刘挽做生意。额,应该是不给刘挽启动资金的支持刘挽做生意。
亏得刘挽这辈子赚的钱绝大部分都落在刘彻的手里。
忆起曾经的心酸,刘挽依然想为自己抹上一把泪。
刘据听出来了,何尝不是很想捂脸,但也不得不问上一问,“要是我需要钱做生意?”
“要多少你说,第一回赔了没关系,第二回我还给你。”刘挽相当阔气,开什么玩笑,不就是钱吗?刘挽作为一个散财童子,她给人散去的钱自己都不一定数得清楚。只是给刘据启动的资金而已,刘挽又不是给不起。
刘据他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怎么有种刘挽认准他一定赔本的感觉呢?
第499章 如汲黯
不过, 自家的姐姐如此的大方,刘据必须得是高兴的。
但是做生意这个事刘据纵然有刘挽兜底,那也是万万不敢乱来!钱不是好赚的,作为一个对家国天下没有贡献的人, 最起码也不能拖自家姐姐的后腿。
刘据对自己的定义莫过于多听多看多学, 在没有学有所成之前不许轻举妄动。
而朝堂之上因为刘挽丢出的巨大利益, 如今算是难得上下一心的讨论如何收取关税, 以及改官制的事。
三省六部这套方案一抛出,谁要是不知道刘挽早有预谋那真是蠢的无药可救。
事到如今, 因为利益的驱使, 纵然知晓这一套官制改下来对他们而言未必见得都是好处, 他们其实更清楚另一点, 他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刘彻。
与其想方设法未必阻止得了刘彻,甚至极有成为刘彻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倒不如顺势为之, 针对刘挽提出即将要到手的利益 , 很难让人无视这一点。
因此,如今的大汉朝算是难得一见的团结一心,只为了尽快的把关税弄出来,官制也赶紧改革,只有这样才能让刘挽利落把陶瓷的制作工艺,酿酒的技术等等全都交给他们。
没有看到刘挽给他们亮出来的账本之前, 他们知道刘挽能赚钱, 但绝对想不到刘挽能挣钱到这样的地步。怪不得自打刘挽生财有道以来, 刘彻再也没有为钱的事儿跟他们吵过闹过。
就国库那几个歪瓜裂枣, 塞牙缝都不够。
所以能够越快的从刘挽的手里分得利益, 对他们来说才是顶顶重要的事儿。
只是这一个新年马上就要来临了。
这一年刘挽十八岁,霍去病二十三岁。
和从前所不同的是刘挽一头的白发,瑞雪之下,刘挽站在廊下赏雪,不禁发出一声感慨,“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是个大丰收。”
远远看见刘挽的霍去病,走进来正好听到刘挽的一声感慨,“说到丰收,如今大汉朝能有一年两季的稻谷,你是厥功至伟。”
被霍去病所肯定,刘挽扬起眉头道:“表哥和舅舅出击匈奴,何尝不是为大汉奠定了基业,足够宽广的土地才是一切的根本。”
明人不说暗话,他们两人有那个必要在这儿互吹互擂。
“新年礼物。”霍去病懂得刘挽的意思,于此时掏出一个小盒子,刘挽一顿。终是伸手接过,询问:“何物?”
霍去病示意道:“东西在你的手里,你打开一看便可知。”
也对,刘挽听话的伸手打开,只见上面是一支木簪,雕刻精致的牡丹花样式的木簪,刚打开刘挽便闻到一阵木香的味道,霍去病解释道:“沉香木,有助睡眠。我知道你不喜欢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支簪子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这个答案叫刘挽始料未及,霍去病已然道:“给你戴上?”
刘挽自然而然的点头,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对,但霍去病上前将簪子拿在手里,为刘挽盘起发,动作轻柔,生怕一不小心弄痛刘挽。
在刘挽所看不见的地方,霍去病观刘挽一头银发,眼中尽是心痛,他的泰永在那一晚不知承受了多少痛苦,才会在不知不觉中白了头发。
几个月下来,霍去病完全不敢询问刘挽,只怕一不小心说到刘挽的伤心处。
如今刘挽渐渐平息,霍去病只盼刘挽能够越来越好。
刘挽等了半天没有等到霍去病说好,不禁询问:“还没好吗?”
“好了。”只是别个簪子罢了,又有多难呢?自小霍去病又不是没有帮刘挽绑过头发,只是他们大了,很多小时候可以自然而然做的事不能再做。
“还有一份礼。”霍去病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袖中给刘挽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刘挽哭笑不得的伸手接过,一边打开一边问:“为何最近一直送我礼物?”
霍去病答得那叫一个天经地义:“为了哄我们泰永开心。”
一句话成功让刘挽的动作一顿,最终刘挽还是低下头继续打开礼物,只见里面竟然是一个扮鬼脸的霍去病的木雕,乍一看刘挽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也是忍俊不禁。
霍去病要的正是刘挽的笑,“对,我们泰永就应该像现在这样,因瑞雪兆丰年而欢喜,因久别干旱降雨而乐,因我一个鬼脸而喜上眉梢。独独不该背负他们变得不高兴。他们所愿意为之牺牲的你,从来都是爱之世间,爱之世人,因世间万物而欢喜,因世人而欢乐的你。要是他们知道你因为他们而发生了改变,他们在天有灵也不会安息的。泰永,我们希望你能一直高兴。哪怕明知道我们倾注在你身上的重担压得你或许会喘不过气来,依然希望你能高兴。我会一直哄你高兴的。”
话说着指向刘挽拿在手里的木雕,那可是他呢。
年少时霍去病也曾这样哄过刘挽的,扮一个鬼脸。但后来怎么说也是长大了,怎么能一直的孩子气,倒是不再那样了。
可是霍去病记得,当初刘挽见他扮鬼脸时可开心了。
别的人霍去病是断然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自己这样的一面,但霍去病想给刘挽留下那样的一个自己,想要刘挽知道,他一直都在,一直的哄着刘挽。
刘挽伸手紧紧的握住手掌般大小的木雕霍去病,重重的点头道:“我知道,谢谢表哥。”
这一声谢落在霍去病的耳朵里,霍去病相当不客气的道:“跟我还道外了吗?”
刘挽的心情需要时间来平复,这一点谁都清楚,也正是因为如此,人人在她面前都谨言慎行,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又让刘挽伤心。
可他们那样的小心翼翼反而让刘挽更难受。
霍去病将这样一根簪子送到刘挽的的手里,还有一个木雕鬼脸霍去病,无一不在跟刘挽声明,她可以一时的低落,但她不应该一直的低落下去。刘挽本是热爱这世间,热爱生活的人。那些为刘挽死去的人,何尝不是因为刘挽的热爱?
这些牺牲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刘挽,他们所希望的是延续刘挽的生命,只要她像以前一样,怀揣对世间,对世人的爱活下去。她的欢喜,她的悲痛,都是因为她像一个他们尊敬的人。
“好,不道外。”刘挽得了礼物,也想起了每一回安夫人望着她的眼神,或许在安夫人的心里也将刘挽美化了吧。
新年过后,三省六部制确认,与三公九卿并用,这样的结果怎么说呢?感觉好像又被刘挽摆了一道呢。
他们总以为改官制是要废除所谓的三公九卿,只推行刘挽提出的三省六部制呢。结果刘挽却非常明确的告诉他们,并不是哦。
与之而来也就确定官品,这个没什么问题,分品级,大家也才能知道所谓的高低。
然而这三省六部,尚书省尚书令,领左右仆射分管六部,啊,这是实权不假。中书省中书令两位负责起草诏令,门下省侍中两位,负责审查诏令,签署章奏,有封驳之权。
别的还好说,门下省竟然还有封驳之权,这是刘彻所能容的?
在这一点上刘彻何尝不是也有他的思量,一开始和刘挽讨论门下之权时,刘彻对这门下侍中的权力也不太满意,审查诏令,他一个皇帝的诏令还得要审查吗?还得有封驳之权,那不是凌驾于他这个皇帝之上了?
刘彻的不乐意刘挽懂得,也不得不提醒刘彻,“父皇很清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于大汉而言,朝廷下发的所有诏令都关系重大,父皇纵然英明神武,也并不代表父皇永远不会错。设立一个可以约束父皇的错,不让父皇犯下不可弥补之大错的机构,不让天下为此而损失惨重,不应该吗?”
这样的话听来,刘彻稍稍能接受,但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若是门下侍中都是如汲黯一般公正之人,他们所言皆为家国天下,非为个人,父皇还会觉得难以接受?”一提起汲黯,刘彻不得不承认一点,汲黯这样的人虽然很是气人,但有这样的一个人在,何尝不是刘彻的主心骨。
因此刘挽提出朝廷需要这样的人并没有错,朝廷确实是很需要。
刘挽长长一叹道:“父皇自有容人之量,否则汲黯这些年每每气得父皇跳脚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能容一个汲黯的父皇,怎么可能容不下另一个汲黯一样正直的人?”
对刘彻,必须得先肯定,刘彻绝对是个能容人的人。正因如此,门下侍中的存在,他们的权力也得刘彻赋予,刘彻也该赋予。
“后世但论及秦皇与父皇,秦皇设三公九卿,父皇设三省六部,比之于秦皇的一言地,您直接赋予臣子审查诏书,封驳之权。纵然曾经的丞相也有这样的权力,都没有说到明面上,可您明明白白的昭告于天下,难道不是像天下人证明,您的气度海量,远胜于从前的皇帝们?”刘挽是懂得怎么让刘彻心动的,不就是比一比,比呗。
第500章 刘彻的心思
果然, 听清刘挽的话后,刘彻衡量其中的取舍。
最终,刘彻点头了。
皇帝给自己套上枷锁这个事,别人那儿是没有, 在他这儿开了一个先河, 那也不是不可以对吧。
况且, 真要到了最后的关头, 刘彻但凡不答应的事,有谁真能管得住?
刘彻相信以他的手段, 永远不会有真正受制于人的那一天, 不过是让下面的人认为他这个皇帝能容人而已, 事实上刘彻也算不得不能容人对吧。
三省的职责定下来后, 六部的事儿也得落实,除了门下省的权利刘彻稍稍有那么一点不是特别的满意外,剩下的刘彻都让刘挽落实了。
这个事情刘挽早跟刘彻提过,如今最重要的从来不是职责, 而是人。
谁适应哪个位子, 刘彻必然是心里有数的,这种情况下刘挽是不好多问,只让刘彻想想清楚,别到时候官制改了,当官的人定不下来,那就挺尴尬。
刘彻冲刘挽皮笑肉不笑的问:“依你所见, 你舅舅和你表哥作为军中的大将, 大司马, 他们两个有没有资格入七相之列?”
刘挽压根没有犹豫的道:“七相之中, 必须至少有两人为军中大将。否则皆是一群不通武事的人, 让他们对前线的事情指手画脚,并非都是父皇。”
纵然刘彻也是一个不通武事,并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但刘彻有识人之能,也舍得放权。怕只怕有的人既没有那个本事,还对人诸多约束,硬生生的把人坑死。
历史上这样的事并非少数,刘挽不得不跟刘彻提个醒,防患于未然。
刘彻一听重重的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全。”
刘挽很是汗颜,难道她不是因为得了几千年的精华总结,早早的把别人都没有想到的想到了?
这个功劳扣到她的头上,刘挽表示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刘彻不管刘挽心里怎么想的,继续问:“那你觉得你表哥和你舅舅分别应该放在哪个位置更合适?”
刘挽心里暗骂亲爹给她下套,但也明白怕是刘彻也不太拿得定主意,所以才会和刘挽讨主意。这个主意刘挽确实得给。
“只要不是门下侍中都行。”刘挽不能给定下的位置,但可以排除法。
卫青的性子一向不是和人正面起冲突的料,霍去病更不用说了,他可是刘彻强而有力的支持者。让他反对刘彻,怎么可能。
况且刚改官制,门下侍中这样重要的位置,必须得让汲黯那样的人来。竖立典范,才能让后来的人都争先效仿。
否则给了权力却没有一个人敢用,那不纯纯排设,坑吗?
刘挽直接把门下省排除在外,听得刘彻乐了,“你倒是敢说。”
引得刘挽翻了一个白眼,“那样的位子必须得放合适的人去,否则形同虚设,也让大汉的改官制成了天大的笑话。”
那不行,刘挽好不容易才说服刘彻,绝对不能浪费这样的位置。
刘彻继续瞅了刘挽,刘挽无可奈何的道:“不能两个人放在一起,不然都是不干事,那这么一个部门不得废了。”
话都说到这儿了,剩下的还用刘挽继续?真要是这样刘彻就过分了。
刘彻显然也明白刘挽的言外之意,御下之事,刘彻自然有数,断不可能须得刘挽这个当女儿的教他。
不过,刘彻提一嘴道:“匈奴传来消息,匈奴单于不肯归附,当如何?”
想都不想,刘挽既答道:“打,打到他们服为止。”
刘彻笑出声,有时候听刘挽说话怎么让他心情那么的好呢?
刘彻挑起眉头问:“这一次你准备出征了吗?”
“去,肯定要去。”在朝堂上跟人斗心眼属实累人,还是出去外头真刀真枪的跟人斗更爽快。刘挽如今在朝堂上布的局,也须得西域那里有强而有力的政策和军队作为后盾才行。
况且匈奴不肯归附,怎么也得想想办法治一治他们。
不服,打服为止。纵然过个几十年他们还会卷土重来,那也得压着他们打,至少换得几十年的太平都是好事。
刘彻颔首道:“你是得去,漠北的好多事你挑了头,想真正落实除了你再无别人可以。不过,你舅舅还是让他留下吧。你和去病去够了。”
思来想去,刘彻依然决定放一放卫青。
结果收获刘挽一脸的不认可,脸上的表情无一不在控诉刘彻的暴殄天物。
多好的卫青,多会打仗的人,刘彻也能搁置一旁不用。
“匈奴不能打,其他地方让舅舅去不行吗?非要把人放在家里,浪费舅舅的能力。”刘挽眼神的控诉刘彻想当作完全看不见听不见,得,刘挽必须得说出口。
刘彻无奈的道:“你连朕让你舅舅坐什么位置都不管,倒是管朕让不让他打仗。”
不料刘挽理直气壮道:“为将者,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愿意留在家中等待时间的流逝。我要是打了一辈子的仗突然被人放在一旁不用,我一准受不了。”
“你舅舅可以。”万万没有想到刘彻自然而然的接话,甚至是相当的笃定道:“你舅舅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一点你和去病都比不上。”
瞧,刘彻能不知道卫青?
正因为太了解,太清楚,所以可劲的折腾。
刘挽有时候对刘彻的心理也不禁生出怀疑,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皇帝,怎么能够这样对待忠于他而有能力的臣子,把人放在一旁不用?任人蹉跎而老去呢?
“你舅舅这样的人你不害怕吗?”刘彻突然冒出这句话,刘挽瞬间懂了刘彻为何如此,说是忌惮,何尝不是恐惧,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大将军,这样的人若是有了二心,这天下会不会易主?
刘挽提醒道:“父皇,大汉的军队认的是您。您要是不放心,不如让军队的人也都一道识字?正好他们都是忠于大汉,愿意为大汉出生入死的人,若他们之中的人都有治国之才,父皇觉得大汉还会缺人吗?”
同刘挽难得说一句实话的刘彻万万没有想到,几句话的功夫刘挽又冒出新主意来。
教军中将士识字?
这个事也是可以做的吗?
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刘彻脑子在飞转,天人交战的一个情况,到最后,刘彻道:“朕需要你做成绩让朕看到,证明一切的可行性。”
显然刘彻是心动的,要是一支军队只认皇帝能不好吗?
领军打仗再厉害的始终只是一个将军而已,大军只认皇帝,刘彻还用害怕被人反了?
可是这其中的尺度,一个掌握不好很容易适得其反。
刘彻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聪明的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样的事。
针对刘挽提出的种种建议,刘彻在有条不紊的推行着,但纵然如此依然不太够,怎么有一种随着刘挽解决的事情越多,相对应了也产生更多的问题?
想到这里,刘彻难免沉下脸,这并不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
刘挽那儿呢,对刘彻沉下脸的事也不怎么当回事。
同刘彻分外认真的询问:“那从我的女兵先入手?”
纵然上回的河西之战刘挽没去,但刘挽的女兵们表现个个都不俗,如今谁提及刘挽的女兵敢有半分轻视。
这样的成果不管让谁看了都得在心里犯嘀咕,刘挽还真是做什么成什么?
反正刘彻那儿是完全相信的,刘挽做事没有她做不成的。
以至于刘彻在想,官制一改,掌六部的实权该交给谁来?
六部负责的事情相当多,整个大汉的实际运作和六部息息相关,因此对比其他两省,尚书省是极其重要的。
谁来作为这个尚书令既能将规矩立好,又能让人心服口服?
一时间刘彻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以至于完全没有听见刘挽都说了什么。
说了老半天话依然得不到回应的刘挽一抬眼,好的,亲爹在发呆呢?不知是在纠结于什么想得如此的入神,刘挽也不打扰。
眼下刘挽的心境大概是不急,不慌,以至于也不管刘彻是怎么样发呆,等刘彻回过神再说。
好在刘彻也没有愣神很久,反应过来后的皇帝陛下第一时间问:“怎么不说了?”
“父皇都没有听,我自言自语?”刘挽也在放空脑子,当下回了一句。
刘彻挑挑眉问:“让你当尚书令怎么样?”
懒懒回话的刘挽刚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口即答道:“当呗。”
后知后觉的刘挽腾的一下子站起来,整个人都傻了?“当,当,当,当什么?”
观刘挽激动的反应,刘彻笑出声相当认真的答:“当尚书令。掌六部。”
疯了吧!她幻听了,她一准是幻听了,她怎么可能听见刘彻说出这样的话。
绝对不可能,万万不可能的是吧。
刘挽不断的否认,同时拍拍脸道:“啊,做梦呢,做梦呢,我怎么能做这样的梦呢,我真疯了。竟然觉得我父皇会让我尚书令。”
从小到大,刘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态过,以至于让刘彻见到刘挽惊诧的反应都觉得新奇无比。
同时也让刘彻越发的坚定。这世间还有比刘挽更合适的人吗?
绝对没有!
【请收藏【魔蝎小说】moxiexs.com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