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舒洛下意识要后退, 可是看见他的表情以后,心底忽然窜起了一阵不服输的倔强。


    要将人手撇开的动作一变,他顺势揪住了路从安的衣领, 微微用力示意他起来。


    这次轮到路从安露出错愕神情,但他还是没有抵抗,顺着舒洛的动作微微起身, 手撑在舒洛大腿边的沙发上, 身体微微前倾。


    距离瞬间拉近,舒洛抬起下颚, 微微抬眸看着他, 却没有主动贴过去。


    在察觉到路从安眸中情绪逐渐暗沉下来,他的手微微用力抵住对方咽喉, 心里面无法抑制得意起来。


    “你干什么?”


    他刻意问,路从安却没有掩饰自己的欲望, 直言道:“想亲你。”


    舒洛挑起唇角轻笑, 狡黠的模样像是只正在晃悠尾巴思考使坏方式的小狐狸。


    “我答应了吗?你就在这想东想西。”


    路从安颊侧微微一动, 像是有点忍不住,但还是沉住气问:“答应吗?”


    舒洛没有回答,目光如有实质般在他脸上扫过, 最后纤长睫毛微微垂下,在眼底落下扇形的淡淡阴影。


    路从安知道他在看哪里。


    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可是坏起来又这么过分。


    “路从安, 你跟别人亲过嘴吗?”舒洛脑子一空, 没忍住问。


    路从安想也没想:“没有。”


    回答完, 他便又朝前凑了一些, 不顾还抵在喉结上的手弄得他发疼,眼神沉沉, 像是期待奖赏的宠物。


    舒洛回想一下,之前路从安亲他的时候的确都显得有点生疏,只是动作很凶,好像一切都出于本能。


    到嘴边的质疑咽回去,他能够感受到路从安身上淡淡的味道,是放在浴室里的须后水,很微弱的香气。


    他定神片刻,鬼使神差动了点心思,主动凑过去轻轻啄了一下路从安的嘴唇。


    因为太紧张没对准,路从安还微微偏头捉住他。


    只是没等他深入,舒洛便退后了一些,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带着点儿迷惘。


    “好像也没有什么感觉。”


    所以为什么路从安会喜欢亲他?每次都还这么凶。


    谁知他说完后,路从安的眉头就蹙紧了,看着不太高兴似的。


    将手给收了回来,舒洛推他一把:“走开,我要出门了。”


    路从安没动,趁他不备凑了过来,在他嘴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舒洛眼睛瞪圆,那瞬间只觉得半张脸都麻了,火烧火燎。


    “你——”


    “我很有感觉。”路从安抢在他之前说。


    舒洛简直想扇他一耳光。


    十分钟后,两人都换了衣服下楼。


    外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舒洛正要钻上车,却听见路从安在身后叫他。


    转头,晚风掠过路从安深色风衣一角,他俯身到车门前,将一样东西塞进了舒洛外套口袋里。


    “早点回家。”


    他说完便站直身体,好像就只是简简单单来说这么一句话。


    舒洛没有说话,自顾自摁下车门关闭按钮,扭头看向车内。


    但这样的淡定只持续了几秒,等车开出去以后,他便下意识插兜,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手感熟悉的东西。


    钝钝的小角卡在柔嫩掌心,舒洛摩挲了一会儿才将那东西给拿出来。


    等看清楚那红色的小袋子后,他凝神片刻,忽然克制不住地轻笑了一下。


    看着很新,应该不是路从安一年前送他的那一枚,但是看起来精美了许多。


    是白天在松林寺偷偷求的吗?


    思考片刻,他将平安符塞回了口袋里,手掌轻轻攥着,心情忽然就变得轻松愉快。


    说是去玩,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地方很想去的,习惯性在商场转了一大圈,他给自己添置了一些东西,又给姥姥选了一样礼物。


    准备离开的时候,视线却不自觉被柜台中的一条手环吸引。


    暗金的不规则设计,起伏并不剧烈,透着一股令人向往的神秘感。


    舒洛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闪过了路从安平时对外冷淡漠然的模样,其实感觉气质是不匹配的,可是他却总觉得这东西就应该戴在路从安的身上。


    多有意思啊。


    想到这里他也没有犹豫,抬手示意店员。


    可等结账时,他才发觉这并不是手环。


    “这是戴在脚踝上的哦。”店员笑着提醒。


    舒洛微怔,一时间居然没觉得有哪不对,等接过东西离开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戴在脚上的?那路从安能情愿吗?


    想象一下满是违和,可他却莫名有些激动期待。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不打算再在这多逛,准备找个地方吃饭,然后直接回去休息,最好能赶在路从安之前,这样把这东西当礼物送出去,说不定还能有点惊喜。


    脑补了一下路从安打开盒子以后会露出的震惊表情,他脚步变得轻快。


    西餐厅的环境不错,舒洛猜测这里的生意还不错,到门口的时候甚至询问他是否有预定,好在中途有人没时间退了位置,他才成功进来。


    位置在窗边,几乎能够将大半个餐厅的环境收入眼底,但本身却很偏僻,不容易引人注意,这点让舒洛很是满意。


    可让他不爽的是,他才确定完菜单没多久,便感觉到四周频频有人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


    那种打量的目光让舒洛很不适,此时回复完了姥姥的消息,他抬眸直直朝着那方向扫过去。


    对视的瞬间,对方愣住了,紧接着将视线撇开,似乎惊讶于他会这么做。


    舒洛在心底冷哼,低头打开小游戏,准备刷新一下记录。


    他没耐心玩那种需要很长时间的游戏,最喜欢这种几分钟就能结束的。


    今天的运气还算不错,两次他都距离自己的记录很近,正准备再试试时,桌边忽然出现一片衣角。


    这么快就上菜了?


    舒洛有些诧异,将手机铺在桌上抬头,却发现并不是服务生,而是一个穿着正装的年轻男人。


    他微皱眉头:“有事吗?”


    那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闻言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问:“你不认识我了?”


    难不成这人认识他?


    舒洛狐疑地看着他,有些困惑:“你谁?”


    “……”


    那人沉默片刻,才说:“我是程志义。”


    舒洛正想说不认识,可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却发现有些耳熟。


    想到什么,他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从前谭斯的那群狐朋狗友里,就有个叫程志义的。


    “滚开。”他声音冰冷。


    程志义却嬉笑起来:“哎呀,谭斯都进去了,你怕什么?”


    舒洛这次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抬手示意服务生过来。


    程志义啧一声,不高兴了:“至于吗?只是太久没见你想叙叙旧,就这么厌烦跟我说话?”


    后面的服务生已经过来了,看见这场面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礼貌请他离开。


    程志义被拦住也没生气,只是转头走了几步忽然又回来,撑在桌上俯身,笑道:“舒洛,这一年多没见你在外头玩的也还开心吧,长得是越来越漂亮了,等谭斯出来了肯定对你还念念不忘,到时候……”


    哗啦一声,他的话被强硬止住。


    维持这个姿势两秒,他惊愕地看着舒洛慢条斯理放下空了的水杯,昳丽精致的眉眼间尽是冷然。


    “话真多。”


    程志义站直身体,抹了一把脸上黏答答的水,嗅到一股淡淡的酸味。


    服务生翩翩有礼挡在他面前,低声道:“先生,我带您去洗手间清洗一下。”


    周围的人看过来,程志义也是要脸的人,只狠狠瞪了舒洛一眼,便快步离开了。


    人走了,但那股让人膈应的气息还在。


    餐上了以后舒洛恶狠狠用刀叉捯饬盘子里的食物,想到程志义刚才说的话,心里面就一阵恶寒。


    没了慢慢欣赏的心情,他只想快点吃完离开这里。


    但就在他将前菜和主食都吃完,准备缓缓吃餐后甜点时,餐厅内轻快悠扬的钢琴曲却忽然变了风格。


    他抬头看向餐厅中心演奏的钢琴位置,发现坐在那里的燕尾服表演者换成了一个穿着粉色衬衫的男人。


    那人的指尖飞速在琴键上舞动,表演了一首高难度的曲子。


    一曲结束,他起身离开,周围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舒洛也觉得有点意思,正想收回目光,却发觉那人笑着冲某桌走去,接着将手臂搭在了身形熟悉的男人肩上。


    一怔,舒洛几乎瞬间辨认出了那人是路从安。


    他们也在这吃饭?还真是巧。


    所以,这个粉色衬衫就是他的邻居。


    看起来张扬热情,是很讨人喜欢的性格,长得也好看。


    舒洛不想观察那边的情况,可视线却总不自觉朝着那方向扫过去。


    粉衬衫已经回到了对面的位置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和路从安说什么,情绪看起来很激动似的。


    而路从安背对着舒洛,他看不清楚对方是个什么表情。


    舒洛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被柠檬水酸到口腔发麻。


    他看着别人桌上的香槟,自己也有点心动,索性抬手唤服务生取一瓶红酒。


    没多久酒上了桌,趁着服务生醒酒的功夫,他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再回来落座,下意识朝着路从安的方向看过去,却忽然对上了粉衬衫的目光。


    心底一紧,他忙移开视线,可余光却瞥见那人站起身来。


    不是吧?认出来了?


    低头专心吃甜点,但很快一抹身影映入余光中,他注意到不是粉色的。


    心底是说不出来的憋闷情绪,半天他还是主动抬头去看路从安。


    “怎么在这吃?”在外面路从安的表情很平淡,看见他的时候似乎也没有太多情绪起伏。


    这让舒洛有点不舒服,索性也冷了声音:“要你管。”


    可路从安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怒火蹭蹭往上烧。


    注意到桌上的酒,路从安微蹙眉头端起,说:“不是让你别喝酒吗?”


    舒洛嘴一撇:“你管的真宽,我就想喝,点都点了。”


    这次路从安没有说什么,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淡色的薄唇被染上些许颜色,显得不那么有距离感。


    “坐着等两分钟,我马上回来,酒别喝,带回去给冯姨。”


    舒洛想抗议,但路从安已经大步离开了。


    他坐在位置上生闷气,冷眼看着路从安和粉衬衫说了几句什么,接着两人一起起身过来。


    有外人在,舒洛也没心思再耍什么脾气,让服务生将红酒装好便起身。


    两人到了跟前,粉衬衫不加掩饰的打量让舒洛心情更差了。


    他学着对方的样子看过去,视线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可下一秒那人却笑了。


    第92章 第 92 章


    “路, 你的男朋友真可爱,我喜欢他。”


    舒洛听见粉衬衫一字一句认真说完,又朝着他眨眨眼。


    路从安的脸色黑沉, 冷声说:“看看就好。”


    说罢,他走到舒洛的身边,习惯性握了握他的手, 等看见边上座椅上放着的购物袋, 便自觉去拎。


    “好贴心哦。”粉衬衫看见这一幕连连摇头,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路从安没有接这句话, 舒洛也不打算开口, 率先朝着外面走去。


    粉衬衫跟在他们身后,说话的声音却没有停止过。


    “我一直听路喊你小洛, 我也能这么叫吗?”


    舒洛听完他的话,只来得及皱皱眉头, 还没来得及说话, 路从安就先一步开口了:“不行。”


    “啊?这是你专属的爱称吗?”粉衬衫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路从安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舒洛走在前面装哑巴,他觉得粉衬衫的话有点多,但好在进了电梯以后人多起来, 对方也没有再开口。


    可还没等他放松,便感觉边上的路从安忽然开始挤他。


    男人本就比他高了不少, 这会儿刻意凑过来, 让他有点不太舒服。


    下意识伸手推一把, 他不悦蹙眉小声说:“别闹了。”


    可伸过去的手被轻易拽住, 路从安掌心的温度几乎高到烫人。


    舒洛的手本能一颤, 抬头看过去,就对上了路从安深黑的眼眸。


    而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那单薄的眼皮泛起了淡淡的红,眉头紧皱着,像是十分不舒服。


    “你、怎么了?”舒洛被他这副样子给吓了一跳。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前面几人走了出去,内部空间瞬间宽敞了许多。


    舒洛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着,被浑身滚烫的男人紧紧抱着。


    像是感受到他的皮肤带着丝丝凉意,路从安微微侧首,将高挺鼻尖抵在他颈窝,轻轻蹭了蹭。


    他的头发粗硬,扎得舒洛直偏头。


    “你不舒服吗?”


    粉衬衫察觉到路从安的不对劲也凑了过来,可正要碰到男人微弓的肩膀,却被一把拍开。


    顿了顿,他反应过来:“好啊,我碰就不行。”


    舒洛觉得路从安似乎不太对劲,只得费劲地抬起头捧住路从安的脑袋。


    脸上的温度也很高,路从安的肤色不算白,但此时也能够清楚看出脸颊上的薄红,不太自然。


    四目相对间,路从安似乎回了些神,微微站直身体,扯开领口。


    “有点热。”


    粉衬衫在边上盯着看了一会儿,吊儿郎当的表情逐渐严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有点……”


    他一时间找不到措辞,但与边上的舒洛对视一眼,便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肯定的讯号。


    舒洛几乎瞬间反应了过来,脑海中闪过在餐厅时的画面,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麻烦你把他带上车,我回去拿个东西。”


    在下个楼层离开,舒洛只来得及匆匆嘱托。


    他知道路从安不是喜欢麻烦的人,如果不是和粉衬衫关系好,大晚上的也不会特意跑出来请对方吃饭。


    所以他也并不担心将不太清醒的路从安交给粉衬衫会发生什么。


    顺着另一侧电梯径直回了餐厅,他手里还拎着那瓶红酒,他甚至不用进去找人,便看见程志义晃晃悠悠从里面走出来,还搂着个瘦弱男人的肩膀。


    舒洛想也未想,一脚便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那瘦弱男人率先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扶着程志义踉踉跄跄栽倒在地上,看着走廊边上的花瓶炸开碎裂一地,还有些惊魂未定。


    “你、你谁啊?”


    舒洛没管他,伸手拔了酒塞,大步走到程志义面前。


    “这么爱给别人下|药,自己怎么不多喝点呢?”


    程志义后脑勺撞在墙上正一阵阵发昏,好不容易睁开眼,看见面前晃动着一张迷迷糊糊的漂亮脸蛋,情不自禁想上手去摸。


    可还没碰到,冷硬的玻璃瓶口便直直怼进了他口中,酸涩的酒液灌入喉咙,他被呛得止不住咳嗽,可却没办法阻止,鼻腔中炸开一阵剧烈的刺痛。


    “咳咳咳——”


    “先生,麻烦住手……”


    身后传来服务生焦急的制止声,舒洛随手将快要空了的酒瓶摔在角落,摔得四分五裂。


    而倒在地上的程志义狼狈的捂着喉咙,发出类似干呕的剧烈咳嗽声。


    舒洛嫌恶地瞥了他一眼,避开身后服务员的手,轻飘飘看向那站在角落里满脸慌乱的瘦弱男人:“让他好好等着,这件事情还还没完。”


    说完没再等男人开口,他便摁亮身后电梯,身影消失在闭合的电梯门缝隙间。


    “……”


    再回到车库时,路从安的状况已经不太好了。


    粉衬衫靠在车边上看着舒洛走近,还很悠闲地吹了声口哨:“司机问要不要送医院呢。”


    舒洛在车前停住脚步,思忖片刻还是说:“去私人医院。”


    他甚至不需要报地址,司机便很上道地点点头:“我明白。”


    他说完以后,舒洛还顿在原地没反应过来,还是粉衬衫啧一声替他拉开了车门。


    “还真是小少爷啊,难怪路总那么说。”


    舒洛本道了谢就想上车,听见他的话又不自觉怔了怔:“你说什么?”


    粉衬衫嘻嘻一笑,表情恢复正常:“没有呀。”


    舒洛微蹙眉头,没再多想,径直上了车。


    粉衬衫在外头冲着他们招招手,脸上的笑容复杂,让人捉摸不透。


    看着他消失在窗前,舒洛有些许困惑,但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身边忽然起身的男人拥住。


    后背抵在车门上,舒洛双手撑上他肩膀,有些惊诧。


    “你干嘛?”


    眼前是路从安深邃漆黑的眸,此时眼底浮上殷红,显得很不清醒。


    看见他这副样子,舒洛心底不知为何就升起了几分慌乱。


    可下意识的,他第一反应却是抬头去看驾驶座。


    确定中间挡板已经升起,他才后知后觉松口气,抵住路从安肩膀的手微微松开,有点无奈摸了摸他发烫的脸。


    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路从安将脸埋进他颈窝,很深地吐出一口气。


    “洛洛。”


    低沉嗓音难得拖长了些,让舒洛看见了平时从未见过的一面。


    竟然显得有些脆弱。


    看得出来很不舒服,路从安平时很少示弱,此时抱着他的力道很大,可是却没有其他过激的行为。


    舒洛轻轻搭着他的肩,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但他莫名觉得此时的路从安让他非常的……心动。


    有点可爱。


    第93章 第 93 章


    一路上, 路从安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只是发丝在舒洛颈上微微发痒,很有存在感。


    舒洛的身体起初很僵硬, 一直在心里倒数着时间,计划着要什么时候将面前的人推开,又以什么样的姿势完成这个目的, 可不知不觉的, 他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手也顺势搭在了路从安的头上, 轻轻抚摸着那粗硬的发丝, 好像是在薅一头大狮子的脑袋。


    而之后的事情便不归舒洛管了,没过多久冯阿姨赶来将麻烦事揽下, 和医生沟通完过后便招呼舒洛回家。


    站在走廊外,舒洛微蹙眉头, 心里面却怎么想都不太舒服:“冯阿姨, 程志义那边……”


    但他甚至连话都还没说完, 冯阿姨便很轻地笑了一下:“这件事情家里会处理的,老太太让你别操心这些,小路少爷还得在医院检查一段时间, 你先回去休息。”


    她话里满是和善,可舒洛听完心里面却并没有好受一些, 思忖片刻过后还是摇了头:“算了吧, 我就在这等着, 应该也不用多久吧。”


    冯阿姨似乎有些诧异, 但还是点头:“明天上午再做些检查就好了。”


    “行, 那我在这坐着吧,离天亮也没多久了。”


    舒洛说着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如果是以前的话,这个点他说不定还趴在床上玩手机,所以他也并不在意。


    虽然他不喜欢医院,但毕竟路从安变成现在这样也有他的责任,他现在要是直接走了,似乎也很不厚道。


    看着他要回到病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冯姨的表情稍有些诧异,想了想还是又劝了一句。


    “小少爷,你从前生病都不爱待在医院,还是先回去吧,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不用担心。”


    舒洛没什么所谓:“这里的环境挺好的啊,我挺习惯的。”


    见他态度坚决,冯姨索性也不再说什么,让他先进病房里休息,自己去和还在家里等消息的老太太报平安去了。


    舒洛看着她走远,缓缓扭头朝着病房里看了一眼,眼底透出了一丝茫然。


    打开门进去,他看见床上的人合着双眼,难得很安静。


    不。


    舒洛又将这个想法抛了出去。


    其实路从安一直都不是一个很吵闹的人,只是舒洛总是觉得他黏在自己身边,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觉。


    病房里有小沙发,但他想了想去,却还是在病房边上的椅子上坐下,垂着眸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思考着些什么。


    一会儿想到路从安失去意识前还在管自己喝酒的画面,一会儿又回忆起程志义的恶心的嘴脸,脑子里一片混乱,最后浮现出的却是路从安让人安心的低沉嗓声。


    他忽然就很想听路从安说几句话。


    哪怕是他不爱听的也好。


    但即便他脑子里想得再多,床上人也没办法在这时候回应他。


    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路从安的侧脸,感受到温度还是有点高,心里面不免慌乱。


    眉头微微蹙紧,像是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不是已经用了药吗?怎么感觉还是很难受的样子。


    他忍不住站起身去外面问,一出门就遇上了打完电话回来的冯姨。


    听完他有些焦急的描述以后,冯姨倒是松了口气:“这是正常的,发发汗什么的都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


    舒洛闻言稍稍放心下来,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慌乱。


    看见他的反应,冯姨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少爷也学会照顾人了。”


    舒洛闻言有些不自在,说:“我只是怕他出事了,姥姥怪我。”


    “老太太怎么会怪你呢,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外人的错,小路少爷也算是保护你。”冯姨安慰他。


    可舒洛听完这话以后,心里面却更难受了。


    谁知道程志义居然会动这种心思,未免有些太过于小心眼了吧?不过吵了几句,就使这种下作的手段,况且那酒他是让服务生去开的,又怎么会经他的手?


    这些疑问在心里逐渐扩散,他下意识问:“那家餐厅……”


    “已经在查了。”说到正事,冯姨正了脸色。


    舒洛知道姥姥会解决这些,便没有再多问。


    虽然说在医院里守着,但实际上到了凌晨舒洛还是困了,决定在沙发上眯一会儿。


    沙发有些小,他蜷在里面有些难受,一条腿伸到扶手外头,倒也惬意。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他本能对接下来会出现的梦境产生了恐惧,但这一觉却睡得很香,没有出现任何让他害怕的剧情和画面。


    难不成去了一趟松林寺,真的有效?


    在半梦半醒的时候,舒洛脑子里出现了这个疑问。


    手下意识往身旁搭去,碰到扶栏的时候他还忍不住愣了一下,意识到不对劲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不躺在沙发上了。


    房间里响起很细微的说话声,显然是故意压低了音量。


    舒洛坐起身,将身上的被子掀开,一脸茫然地对上了已经换下病号服坐在沙发上的路从安。


    男人目光与他交织,原本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中便透出了不易察觉的柔和。


    这点微妙的反应,如果不是舒洛紧紧盯着他,或许也没办法捕捉到。


    “你好了吗?”舒洛忽然有点犹豫,但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说完,他下床穿鞋。


    “已经没事了。”路从安的嗓音有些哑,走近了才发现他眼睛里还残存着些许红血丝,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


    舒洛觉得有点别扭:“你把我抱过去的?”


    “嗯。”


    路从安将笔记本电脑合上,回忆起自己早上醒来看见舒洛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的画面,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但知道舒洛脾气大,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可以回家了,先去吃早餐?”


    舒洛迷迷糊糊揉眼睛,点了头:“好,我洗漱一下。”


    他说着去了洗手间,发现里面已经准备好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具,其中一套已经用过了。


    两人都没什么食欲,最后还是选择回家吃了早餐。


    只是舒洛坐在餐厅喝汤时,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玄关便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是来赔罪的…真是不好意思,他……”


    中间夹杂着舒洛所熟悉的说话声,显得非常心虚。


    他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路从安,却发现对方连头都没抬,好像压根没听见有人在外头说话。


    哪来的Bking啊。


    舒洛觉得他有点好笑,忍不住问:“人家来给你赔礼道歉了,你不赶紧去招待招待?”


    路从安吃完早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语气冷淡:“能让他进门就不错了。”


    舒洛被他逗笑,但一转头看见程志义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女人一起进来,脸上的笑容又一瞬间垮了。


    之后的氛围很是尴尬,对面两人就跟唱双簧似的各种解释,但舒洛和路从安都没说话。


    舒洛摸着杯子,好整以暇看向程志义,发觉他全然没了昨天在他餐厅时的趾高气扬,思忖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做这件事,是为了谭斯?”


    听见这个名字,女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是难看,怒视程志义,“你跟他怎么还有联系?”


    程志义虽然是个成年人了,可还在挥霍家中的钱,几乎什么也不做,此时到了自己母亲面前只觉心虚,忙解释:“我怎么跟他联系?早就没来往了,我总不能去监狱看他吧?”


    他说完又忙冲舒洛道:“我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一时冲动,何况我和谭斯的关系也就是表面,千万别把我和他牵扯在一起。”


    显然他也是害怕了,毕竟当初谭斯做的那些事可不小,出事以后身边的人齐齐跟他撇开关系,他可不能现在又跟那人扯上。


    舒洛撇撇嘴,觉得没劲。


    程志义看着状态也并不好,外套里面还是病号服,显然那些灌进去的酒也起了作用。


    “我们家长管教不严,他也知道错了,今天一大早我就把他带来,还希望你们……”女人倒是有礼貌,说这些话时没有看自己儿子一眼。


    不过这些事并轮不到舒洛来管,等两人说了一大堆过后,老太太才施施然从楼上下来。


    “你们两都在医院待了一晚上,上去好好休息吧。”


    舒洛自然愿意,朝楼上走了几步,确定没人注意这边,才在楼梯蹲下,听下边的动静。


    方才程志义已经将昨晚的经过都陈述了一遍,也做了道歉,但姥姥并未听见,便坐在沙发上听着程志义继续复述。


    “姥姥还挺会折腾人的。”舒洛小声感叹了一句,但看了眼那程志义,又忍不住撇嘴,“真是便宜他了。”


    随便说几句话就完事了,之后顶多也就是被送到国外历练,但过得还是好日子。


    脑袋被轻轻揉了两把,他知道路从安还在后面,便甩甩头想把手顶下去。


    那手顺着他的动作滑落,搭在他肩上。


    “他不会太好过,程家孩子多,他已经出局了。”路从安的声音很低,“他不止一次做过这些事,至于具体是什么时间,他的兄弟查起来会比我们更快。”


    听完他的话,舒洛忽然觉得背后发毛,同时也恍然大悟。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难怪不让我找他事,我还以为你对他多上心呢。”


    后面这话让路从安的眉头不禁蹙紧,他还是先回答了前一个,“就当做个顺水人情,程志义是长子,第一个孩子总是最受器重。”也就越招人恨。


    虽然看起来这长子是长歪了。


    舒洛刚明白过来点点头,就听见他又说:“我对他是上心,毕竟会对你不利。”


    他总是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搞得舒洛脸红心跳加速,特别丢人。


    这次舒洛没惯着他,直接拍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学着他的样子冷哼一声:“是吗?你对我这么上心,那怎么一年都没来找我?一找到我就欺负我?我看你也对我挺不利的。”


    最后这话是小声嘟囔出来的,说完他看一眼路从安的脸,就下意识撇开了脸,一扭身从他身边穿过去。


    路从安顺势跟在他身后,说:“有什么弥补的办法吗?”


    他没有否认自己的错误,但这个问题同样让舒洛觉得很难回答。


    这有什么好弥补的?说严重了那就是……


    舒洛一个机灵,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房门时顺势看向身后人,“我想到了。”


    路从安静静站在门外看他,问:“我该怎么做?”


    他这副样子太认真了,舒洛竟然有些不忍心说出口,可想到自己那天之后屁股疼了好几天,又坚定了想法,伸手比了个一。


    “你让我做一次吧。”


    “……”


    路从安沉默了。


    面前的青年眼睛亮晶晶的,淡红的唇角微微勾起,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路从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更委婉的询问方式。


    “你觉得自己是上面那个?”


    舒洛满头雾水,不太理解:“为什么不行?”


    路从安构思了一下措辞,说:“但我觉得你在下面的时候,反应会更大。”


    舒洛脸猛地涨红:“你、你怎么知道?说不定我在上面反应会更大呢。”


    他一着急打了个磕巴,又觉得丢脸,于是冷冷瞪向面前人。


    “我不管。”


    路从安有些无奈,最后还是摇了头:“可能不行。”


    这下被舒洛给抓到了小辫子,他忍不住冷笑:“果然,你压根就不喜欢我,在这骗我呢。”


    可路从安很快又找到了方法,说:“除非你能证明,你真的是1。”


    “你让我上一次就知道了。”舒洛又有点小激动。


    “不用,还有别的办法。”


    路从安说完,朝门内走了一步。


    舒洛双眼微微睁大,似懂非懂,看着他慢条斯理将袖口卷起,心底不安。


    “你干嘛?”


    “帮你验证。”路从安轻轻将门关上,顺便落下了反锁。


    “姥姥和冯姨都在楼下不会上来,如果她们来了,你可以小点声。”


    “……”


    十分钟后,舒洛躺在床上,总算明白了所谓的验证方式究竟是什么,上身还是整齐的薄毛衣,可衣摆卷上小腹,脚尖抵在空中点不到实处。


    路从安的温柔在此时似乎不再是个优点,过分的耐心让他十分难受。


    口腔的温度总是很高,被吻住时舒洛只觉得一簇电流顺着脊背往上窜,让他止不住打了个激灵。


    仿佛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他眼眶不争气发红,觉得特别丢脸。


    结束后还有些哆嗦,他卷着被子蜷起来,只觉得浑身温度都高得吓人。


    有人从后面拥住他,炙热的呼吸铺洒在裸露的后颈,叫他呼吸又急促了一瞬。


    路从安只是安安静静抱着他,低沉嗓音里带着干哑,“我觉得效果没有上次好,要不要都试试。”


    舒洛的回应是挥过去的一巴掌-


    自从那天过后,舒洛觉得自己像是变了个人。


    明明以前他看见路从安和自己待在一个空间就觉得心烦意乱,现在两个人一起待久了,偶尔视线交织,都会有一方主动凑过去。


    最频繁的时候,舒洛闲着没事干一摸嘴唇,都会觉得有点难受,好像要破皮。


    他那天在商场买的礼物都没机会送出去,总是觉得好像充满了暗示性,明明买的时候觉得跟路从安那么合适,可是现在却连拿出来都觉得尴尬。


    不如偷偷送人销毁算了。


    舒洛心事重重下楼,一抬头却发现冯姨的视线停留在他脸上,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有点难为情,可他心里更多的是好奇。


    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就因为那天路从安让他爽到了?可是为什么就连接吻也会这么舒服。


    他从前是没办法理解的,毕竟他自诩有洁癖,被人碰过的东西都不吃,更别说吃别人的口水了。


    抿抿嘴唇,他从洗手间出去,还是觉得嘴巴不太舒服。


    “小洛。”客厅的姥姥忽然招呼他过去。


    舒洛想也没想快步过去,正想问什么事,便被按着坐在了沙发上。


    “你喜欢吃甜品,等会让他们送一些来,你看看味道怎么样。”姥姥手机屏幕上俨然是一家甜品店的招牌。


    图片背后是店面的全景,很华丽的装修,店面也非常大。


    舒洛点点头:“好啊,这店是新开的吗?看着位置倒是不错。”


    “喜欢吗?马上要开分店了,还没想好运营方式。”


    听完老太太的话,舒洛也猜到了是她的生意,便道:“可以跟老店一样,姥姥选的地方肯定好,环境漂亮说不定还能成为城市旅游打卡地。”


    姥姥听后摇摇头,叹气道:“姥姥哪里懂这些,听着都累。”


    “您又用不着自己弄,不是有专业的……”舒洛说到这里顿住,忽然明白了老太太的用意,“姥姥,您是想让我来管吗?”


    完全不需要答复,他看见老太太眼中带笑,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舒洛纠结片刻,说:“我以前没管过这种。”


    “多学习就好了,会有人带你的。”老太太说着拍拍他的手,很期待似的,“姥姥也没什么东西能给你,你不喜欢做那些麻烦的,那就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忙完开业就当个甩手掌柜,等你上手了,城东的商场就给你练练手,也算是有点自己的事情做。”


    舒洛舒口气,还是答应了下来。


    只是下一秒,老太太就无奈地看了看他饱满嫩红的唇瓣,说:“你们这是确定关系了?”


    舒洛眼露茫然,好一会儿明白她的意思,犹豫着摇摇头。


    “没有啊。”


    那天过后路从安一次都还没提过。


    第94章 第 94 章


    自从姥姥问了他们是否确定关系以后, 舒洛就陷入了沉思中。


    他有时候和路从安黏在一起,就总是会去想对方为什么没有再和他提过在一起的事情,难不成是只想和他维持现在这种关系?以后能说断就断吗?


    舒洛自己想不明白, 但主动去问肯定是不行的,于是每天憋在心里,不知不觉对上路从安的时候也没了好脸色。


    再一次拒绝路从安的靠近以后,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但还没来得及多问,他便因为学业和工作上的事再度飞往远洋外的国度。


    他走了以后舒洛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但姥姥交给他做的事情足够忙碌, 倒也冲刷了一部分他心里的无趣。


    这间店铺开在商圈中央,还在装修阶段就吸引了不少眼球。


    舒洛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懂, 但好在姥姥派了专人帮他分析,所以开业这件事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说来也奇怪, 虽然他从前并没有管理过这种店铺, 等开始运营以后却是得心应手。


    没多久姥姥便提出要让他接手其他产业, 但他还是拒绝了,想慢慢进步。


    而也就是在新店稳定下来后,他才后知后觉地确定, 自己真的没有时间再去荷岭了,好在合伙人并不介意。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他时不时就想起路从安, 脑子里只剩下对方离开前同自己嘱咐的认真模样。


    路从安这个人, 好像对上什么都很平静, 却只有说起他的事情, 总那么一副过分专注执着的样子。


    将一切抛之脑后,他开始尝试专注事业, 去店里视察时正巧看见服务生坐在角落弹钢琴,散发着淡淡香味的店内传出悠扬柔和的琴声,吸引了不少客人。


    视线扫过黑白琴键,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动,舒洛盯着看了片刻,没有在这里过多停留,径直转身离开了。


    等到了晚上,路从安照例给他打视频电话,可他看着手机亮了又暗下去,却忽然不太想接。


    每天问来问去也就是那几个问题,总是承诺自己马上就回来,可两个月说过去就过去,他在这待着虽然不算无聊,可有时候闲下来却时常觉得没有意思。


    在电话拨了三个以后,对面像是终于知道他并不打算接,改成了发语音。


    看着界面上跳出来的语音条,舒洛微垂眼眸,摁下了收听。


    路从安低沉的嗓声夹杂着细微电流声传出:“心情不好吗?”


    听见这声音后,舒洛的手指微微一停,等结束以后下意识又点了一下。


    “心情不好吗?”


    莫名的,这声音像是带着安抚的作用,让他觉得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所以这是什么原因呢?


    他搞不明白,觉得可能是这两天太忙累着了。


    正想要退出页面,就看见路从安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还是语音。


    “这段时间很忙,等事情处理完就可以回去了。”


    每次都这么说。


    舒洛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但还是没准备回复。


    可对面就像是猜出了他的想法似的,很快下一条又发了过来。


    “这两天一直在下雨,外面天气很阴,看久了心情很压抑,有时候没有动力,可不可以拍一张你的照片给我?”


    “???”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舒洛满脸问号,利索地打了两个字发过去。


    【不行】


    对面回复的很快,又是一条语音。


    “为什么?”


    还用得着问吗?


    没等舒洛回复,手机又叮咚一声。


    “我很想你。”


    这句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的,让舒洛耳朵有点发烫。


    这种时候倒是直白了,其他时候怎么就那么迟钝呢?


    还没等他再回复,一张截图便发了过来。


    他点开,发现里头全是自己的照片,各种角度,大多数都是偷拍的,连整脸都没有,看起来很有神秘感,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自己。


    真变态。


    “虽然存了很多,但想看看现在的你。”


    听完语音,舒洛起了点报复的心理,从床上坐起来,给他发语音。


    “那你自己怎么不发?”


    好像没想到他会这样回复,这次对面安静了两分钟,接着才发过来一张图片。


    手指点开放大,看起来是刚拍的,背景是陌生的书架,那张熟悉的脸正对镜头,平光眼镜抵在高挺鼻梁上,睫毛平直,使得那双富有攻击力的深邃眼眸柔和了些,但面部轮廓还是很冷硬。


    这死亡视角,要不是这张脸能打,绝对是丑图一张。


    在心里吐槽了一连串,他默默点了保存,没有再回复。


    看看看,看个球。


    将手机一丢,他听见楼下有动静,索性快步下去,想看看冯姨有没有做什么好吃的。


    谁知刚下楼就看见客厅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听见楼梯口传来声音回头,露出一张斯文禽兽的脸。


    舒锦。


    看见他,舒洛翻个白眼转身就要回去,可刚往上踏了一级台阶,舒锦便开口了。


    “我是来找你的,出来聊聊吧,别惊动姥姥了。”


    他语气很平静,可舒洛却从里头听出了分明的期待,就好像他带来了什么对舒洛不好的消息。


    隐约觉得不对劲,但看了眼楼上紧闭着的房门,舒洛还是缓缓下去了。


    一屁股坐在单人沙发上,他没有主动开口,而是看向了一楼的房间。


    “冯姨出去了,姥姥还在午休。”舒锦很好心地解释了一句。


    舒洛没说话,靠进椅背里盯着他。


    “其实并不是我想来找你,是父亲让你回去一趟,他有事情和你说。”舒锦漫不经心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很不耐烦似的,“我这是来接你的。”


    舒洛听完差点笑了:“我为什么要去?”


    舒锦无所谓地摆摆手:“我没有说你必须得去,但这件事情跟你和从安都有关系,父亲都已经知道了。”


    舒洛本想说他和路从安没什么需要舒庭越帮衬的,可话还未出口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猜测,莫名就顿住了。


    “你说的是什么事情?”


    舒锦笑了:“你说呢?既然都猜到了,还装什么呢?”


    舒洛的表情冷淡下来,没有说话。


    最后倒还是舒锦沉不住气,嗤笑一声:“你们这些人真是可笑,搞同性恋搞到自己家来了,父亲知道以后可是很生气的。”


    舒洛听完也忍不住笑:“谁跟你是一家?这时候倒是知道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当初跟那群人鬼混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说呢?”


    他指的是谭斯那一群人,舒锦听懂了,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虽然他从前和谭斯来往是有父亲授意的,但在谭斯出事以后,他多少也受到了波及,那时候两人频繁见面的图片不知被谁晒了出去,惹得公司许多股东不满。


    舒洛知道戳中了他的痛处,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无所谓地起身。


    “不知道你们又要使什么阴招,但随便吧,我是不会和你们有什么联系的,不用想着用我去对付路从安,你们的关系闹成这样究竟是谁的错,不可能真的完全不清楚吧。”


    他说完准备离开,可舒锦却也跟着站了起来,扬声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舒洛脚步顿住,一时间居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什么事情?”


    见他转身回来,舒锦脸上露出了隐约的得逞笑容,但只是一瞬。


    像是知道他已经不会跟自己一起离开,舒锦选择了刺痛他。


    “你知道为什么父亲没有选择把你留在身边,而是把你送到姥姥家,由姥姥抚养长大吗?”


    舒洛一僵,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先前舒庭越同他求和的时候曾说过,他早在接路从安回家的半年前就已经知道了两人的身份,那时候他也相信了。


    可是现在听舒锦的说法,似乎还要更早……


    “你以为父亲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没让你进公司,也没费心培养你,整天让你跟个傻子一样在外面花天酒地,你该不会这真是爱你对你好的表现吧?”舒锦的笑有些讽刺,“你真的挺天真的,以前跟在我屁股后面哥哥哥哥的喊,那时候还勉强有点可爱,但也傻得可怜。”


    “总问我为什么干什么都不带着你,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亲弟弟,为什么要对你好?”


    舒洛的大脑一片空白。


    其实他并没有被舒锦的话刺激到,他的心里并没有愤怒和不满,反而更多的是困惑和不解。


    他不明白。


    如果舒庭越早在很多年前就知道自己的亲生孩子被抱错了,又为什么不及时止损,赶紧把路从安给接回来。


    那样的话,或许路从安并不需要受这么多苦。


    而他……他会去哪里呢?


    他没有办法想象到,只是回想起那对夫妇的嘴脸,胃里面就开始翻江倒海,难受起来。


    “你想问为什么不把你们还回来?”舒锦不是个蠢人,看见他逐渐苍白的脸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起来,“那当然是为了磨炼他,你也看见了,路从安现在有多优秀,就是可惜了……”


    说到这里,他故作惋惜地摇摇头,“如果他姓舒的话,父亲能给他更多,可惜他一而再再而三做出背叛我们的事情,现在还跟你搅在一起,父亲是要完全放弃他了。”


    这一年来他也见证舒洛和路从安的关系逐渐变好,因为他清楚舒洛的性格有多傲,才会更加明白如今的舒洛对路从安有多纵容。


    听见这些消息,他心里总归是难受的。


    就是可惜了父亲这么多年的计划,最终来只是一场空。


    “既然这样的话,你不应该高兴吗?”


    冷热的声线传入耳中,舒锦不禁一僵:“你说什么?”


    舒洛面无表情,冷冷盯着他:“你这个人这么自负,没成想到了路从安面前却这么底气不足,少了这么一个竞争对手,你心里应该高兴吧。”


    “你真以为……”


    “毕竟你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他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最让舒锦愤怒的话,却丝毫不自知似的。


    “我看过未来了,里面没有你。”舒洛没管他的反应,实话实说,“舒家的产业落你手上就算是到头了,但路从安才刚刚开始,如果你恨我,那你可以开始嫉妒,因为我的大腿抱对了,以后会过得比你好很多。”


    “……”


    舒锦额角的青筋隐隐炸起,像是抑制不住怒火。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爱信不信。”舒洛可不是什么好心人,并不愿意免费给他答疑解惑。


    而在舒锦要再开口时,楼上传来轻微的开门声。


    看着老太太出现在走廊上,两人都恢复了正常。


    招呼了舒锦休息一夜,次日舒洛再醒来时便发现人已经走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忽然间就回想起来去年他们一群人来看姥姥,把别墅挤得满满当当。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感觉到了家庭温馨的。


    只是现在才发现他想错了,曾经他以为舒庭越虽然不是很合格的父亲,但至少对母亲还是一往情深,可实际上,他能放任母亲如此钟爱的孩子在外受苦,自己却冷眼旁观,只为了他以为的“磨炼”。


    未免太可笑了。


    姥姥在楼下看新闻,舒洛盯着看了一会儿,看见她忽然抬起头看了过来。


    这些年她反应越发慢了,看见人的时候要愣一下才能反应过来,接着眼神里便只剩下慈爱和无奈,冲着他招招手。


    舒洛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去,一屁股坐在她身边。


    “姥姥,怎么了?”


    老太太点开平板页面,给他看了眼上面的消息。


    “从安怎么一直都没发消息来呢?还想跟他视频。”


    舒洛滑动刷新了一下,确定真的没有新消息,犹豫一下便说:“可能是在休息吧,他不是说这两天都挺忙的吗?”


    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半晌叹口气。


    “都忙起来了。”


    她的情绪看起来有些落寞,舒洛猜测她是觉得自己待着太无聊了,正思考要不要带着她去外头旅游一圈,隐约间就听见了客厅传来门铃声。


    心脏一颤,他忽然猜到了什么,腾得站起身来,快步朝着外面走。


    脚步有些匆忙,原本第一时间想去开门,可没想到在他抵达的前一秒,家门从外面打开。


    他有些刹不住,猛地撞进来人怀中。


    被对方下意识拥住的瞬间,他仿佛嗅到了只在梦境中出现的熟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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