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四辆豪车
宾加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眯着眼看屏幕上的交通监控图。
屏幕上,一辆漆黑的劳斯莱斯闪灵飞速掠过。
他昨天听到朗姆被抓的消息,又联系不上库拉索, 就立刻用“我继父死了我要回去办丧事”的理由给单位递请假条,匆匆忙忙飞回日本。
朗姆是二把手,有很多资源。但朗姆被抓后,这些资源能动用多少,很难说。其他人愿不愿意帮忙调动这些资源把朗姆捞出来, 也很难说。
其他人不清楚,反正贝尔摩德绝对懒得动这份资源。
宾加其实能理解, 因为几年前, 他还没有潜入国际刑警组织里做卧底时,他曾依照朗姆的意思去和这些资源接触,交易,谈条件。
他其实只是传话筒,传成什么交易条件,靠他自由发挥, 反正背后有组织,这种任务完全只是练手,也可以顺带让他练习女装成果。
可惜,有的资源完全没有自知之明, 误以为他一个刚成年的年轻人好欺负, 交易不好好谈,先要利息。于是他就拿这个资源的性命作为利息。
没什么后续后果, 毕竟他的背后有组织, 这个资源被判定为没有自知之明,作为一次性消耗品, 被组织将尸体上的营养吸收殆尽。
如果是喜欢交易的人,例如康帕利,可能会喜欢玩这样的交易游戏。但他不喜欢。这样勾心斗角,为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进行交易谈判,实在无聊。
就算交易失败可以直接把对方杀掉也很无聊,他又不是琴酒,对血腥味上瘾。
康帕利能在一天内做完交易、探知朗姆关押地点、得到审讯室权限,现在甚至顺利把朗姆捞出来,只等甩开后面那辆白色幽灵,就可以成功让朗姆摆脱审讯室的阴影,他现在想想,还是十分佩服。
他自己是请了一周的假,并且做好了延期的准备。
宾加又打了个哈欠,他是真的困。在飞机上只勉强睡了两个小时,刚下飞机就被康帕利指使得团团转——
召集组织成员吸引公安注意力,准备一辆能带朗姆离开的跑车,甚至还有琐碎到给朗姆准备新手机并放在跑车上的小细节!
如果这番操作要应对的是国际刑警组织,并且他要作为卧底去探听信息,那他会从大脑皮层兴奋到扎着玉米辫的头发丝,什么困意都会消失。
然而做卧底的是在公安里的康帕利,他今天只是个无聊的后勤。
他甚至有一点点后悔自己急匆匆飞回日本,继续在国际刑警组织做卧底明显更有意思。
但朗姆是他的上司,很信任他,他在国际刑警组织做卧底的过程中,也受到了朗姆的许多帮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回国。
并且,仔细想想,这根本不是他的错啊。
康帕利前段时间在做什么?沉迷赚钱。日本区和美国区的企业资金链都归她管了,他都以为康帕利已经不做卧底了。
没想到,康帕利现在居然还在警视厅。她忙得过来吗?
思绪因为困意四处横飞,在脑海散漫碰撞,康帕利忙碌的事情这么多,意味着什么呢?
宾加没能往下思索。
他黑进了交警监控大屏幕,并且要将情况实时与朗姆汇报。而现在,又一个监控画面上,劳斯莱斯闪灵一闪而过。
但这回不是只有劳斯莱斯闪灵在监控里,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有一辆白色的RX7同样飞速掠过。
这辆RX7已经出现好几次,宾加都记住这辆车了。他咬牙切齿地冷笑:“哪个开私家车的警察,回头找到这个人一定要把TA——”
话还没说完,监控里又迅速晃过一辆红色的RX7,这辆车同样也出现了几次,都是冲劳斯莱斯闪灵来的。
宾加的脸色稍微有些变化。现在的警察都是私车公用吗?
并没有太多思索的时间,监控中又行驶过一辆一直在追逐、警灯呼啦呼啦闪烁的交警巡逻车。
电话里,朗姆沉声问他:“现在是几辆车?”
宾加连忙正色道:“现在还是三辆车。”
朗姆的语气有些沉郁:“这三辆车配合得很好,白色RX7一直在后头咬着,红色RX7时不时冲到前面包抄。交警巡逻车应该只是要给我们贴罚单,但也会给我们添不少麻烦。”
一旁传出康帕利的声音,她的语调相当轻松:“所以我麻烦了宾加提前准备好,在杯户町一丁目我定好的地点。这准备没问题吧?”
宾加又打了个哈欠:“准备无误。”
五分钟后,他听到了电话里康帕利的感慨:“就算是在晚上,这场面看着也还是很壮观啊……很好,以后有机会我要买十辆。”
宾加一瞬间震醒了。什么?买十辆,认真的吗?.
两仪绘川发出了衷心的感慨。
劳斯莱斯闪灵有着对得起价格的舒适度和优越性能,朗姆喜欢坐,她如果不是卧底身份怕张扬,她也很乐意让劳斯莱斯成为她的常用车。
但这是一辆劳斯莱斯出现在眼前时发出的正常感慨。而如果眼前同时出现三辆劳斯莱斯闪灵呢?
只能发出“以后我要买十辆白色RX7过过眼瘾”这样的感慨了吧,毕竟一辆劳斯莱斯闪灵的价格,已经足够支付那个最便宜的议员提出的交易价格,约莫十亿日元。
深夜的地下停车场黑沉而安静,在车灯扫视中,三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闪灵都折射着冷白的金属光泽。
两仪绘川没有多停留,在地下停车场绕了一个大圈,从另一个出口开出去。
其他三辆劳斯莱斯闪灵,由宾加叫来的人踩好油门,和她一条路径,也从这个路口开出去,之后兵分四路!
一辆劳斯莱斯闪灵确实太显眼了,那么,如果有四辆呢?
电话里,宾加汇报道:“白色RX7跟着第一辆劳斯莱斯,红色RX7跟着第二辆劳斯莱斯,交警巡逻车现在在跟着第三辆劳斯莱斯,第四辆劳斯莱斯目前没有被任何车辆尾随。”
康帕利踩下油门,笑问道:“你猜我是第几辆?”
“无聊,”宾加随口就说,“第四辆吧,一般情况下,真正带着朗姆的车一般不会敢留在最后一辆。反逻辑在这里就是正常思维。不过那些警察大概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一届警察飙车的能力意外不错,但其他的能力就不好说了。”
康帕利眨了眨眼,也没辩驳什么,只是笑着说道:“Bingo——”
很可惜,完全猜错了,降谷零的其他能力也非常棒哦。不管降谷零现在是在放水还是在认真抓捕她,发现她开的车是第四辆车,都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应该是在放水吧……?康帕利可能会被朗姆关审讯室的消息还是他告诉自己的,被上司琢磨着怎么卖掉的下属决然不会对上司忠心。
降谷零应该不会忘吧?他的理智和逻辑会永远占据上风.
降谷零现在根本没有理智和逻辑。
他按着耳麦,一边盘算全局,一边还要分心,思索着“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冤种同期”。
耳麦里,萩原笑嘻嘻地说着:“在街边看到小宫本在追人,那辆劳斯莱斯闪灵还挺酷的,就冲上来帮着追啦,没想到居然也是小降谷在追的车,还能演变成四选一的架势。四辆劳斯莱斯闪灵,酷——”
接着是松田的声音:“可惜那张传单被风刮远了,上面写着‘两仪会社新收购饮品品牌,该品牌对应饮品可以参加游戏联动周边抽奖活动’这种类型的字句,隐隐约约看见有一款饮品的联动周边是微型高达模型,可惜还没看清是哪款饮品。”
靠谱的班长把话题挪回来:“这辆劳斯莱斯可能不是降谷要追的那一辆。”
降谷零无奈又好笑地略过同期的日常生活部分,叹气:“先追一段吧,十几分钟之后,开枪或者怎么样,把那辆车截停,或者干脆让那辆车走,都可以。”
萩原语调婉转地感慨:“容留犯罪嫌疑人啊,降谷酱完全学坏了啊。”
降谷零:“……认真开车。”
松田:“啧啧啧。”
耳麦里传来一阵枪声,接着是伊达航抱怨道:“伪装成车体描边大师实在有点难为我,并且今晚本来是难得小聚,大家一起在清吧喝冰水嚼花生米,怎么忽然就演变成追逐枪战了?”
松田轻松地打了个哈欠:“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并且明天还要上班吧?”
萩原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降谷零已经按下耳机,掐断对话。
降谷零也在追一辆劳斯莱斯闪灵,车在他的前方,距离已经越来越近。
这位驾驶座上的人,开车技术和两仪比也差得太远,根本没有十几分钟可以磨蹭,那可太假了。
他猛地踩下油门。
多简单,碰撞追尾,把前车撞歪,“哐”的一声砸上路边栏杆。
前车当场熄火。
车内的两人慌不择路地打开车门,就要往外跑。
他索然地抬手戴上鸭舌帽,拿上P7M8手枪,拉下车窗举起手枪。
紫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在驾驶座上的人往小巷子里跑出几步远之后,利落扣动扳机。
子弹呼啸盘旋着,擦过目标的小腿。血花迸溅,目标登时站立不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腿部止不住地哎呦。
从副驾驶位置下来的人更是昏头昏脑地沿着道路跑,更简单了。降谷零拉上车窗发动车辆,撞上对方的衣角时,堪堪踩下刹车。
刹车声嘈杂刺耳,那个人当场就跌坐到地上,战战兢兢,半天都站不起来。
降谷零没做停留,发消息派人来现场把人带走,就开车离开。
身为一个发现自己追错目标的警察,现在应该去寻找第四辆车的踪迹。
不过,第一辆车的路径和第四辆车的路径完全相反,他现在调头,应该完全追不上了吧?
四选三还能把正确答案选漏,这也完全只能称得上是运气糟糕吧?
降谷零慢速行驶着,观测路况,同时分心抬手按下耳机。耳机刚才已经滴滴了好几声,有人申请与他通话。
耳机刺啦一声,传来风见裕也的清晰声音:“刚才宫本警官发消息过来,说第三辆车在开往城郊的路上,询问是否要联系其他县警继续追捕。”
降谷零道:“正常联系。”
风见裕也接着问:“赤井先生说他听说了刚才的事,问这几辆劳斯莱斯是不是朗姆的车,还问他能不能帮忙——第三辆车确实会路过FBI准备离开的机场。”
降谷零皱起眉,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道:“赤井还说了什么?”
风见裕也迟疑了一瞬,缓慢而清晰地复述着:“赤井先生说,他想麻烦您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琴酒完全无法活捉,请找机会直接杀掉琴酒。第二件事,是请您在收集情报的时候,顺带了解一下,组织的研究所里到底都在研究什么。赤井先生说,宫野小姐之前建议他想办法谋求一个组织研究所的岗位,但他一直没能成功,他对此表示遗憾和可惜。”
降谷零想扬起嘴角轻佻微笑,但笑不出来。赤井秀一与其说是请他帮忙,不如说是给他递消息,用以换取比四分之一小得多的可能性。
他抿直嘴角:“可以,让他帮忙吧。”
风见裕也答应一声,就挂断电话。
耳机里继续发出滴滴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滴滴声几乎是直接响在他的心间。
两仪的电话已经关机,不知道她现在已经把车开到哪里。手机的关机理所当然,两仪绘川现在应该谁的电话也不会接,不如关机干脆。
康帕利会接电话,但波本这时候打电话给康帕利,又能说什么呢?
降谷零接通今天深夜段的第三通电话。
诸伏景光在电话那头平静阐述:“已经看见第四辆车了,现在正在往米花町一丁目开去,路上有两辆公安的车拦着她,但她很轻松就绕了过去,应该没人能拦得住她。”
降谷零也很平静:“嗯,辛苦了。”
诸伏景光毫无动容,接着说:“你知道的,我并不赞同你现在的做法。且不说白鸠是否可信,光说今晚,救朗姆的代号成员不只有康帕利一人,康帕利未必能隐瞒住其他代号成员,并且成功将朗姆送去G5机构。——你不要说你信她能做到。”
于是降谷零闭上嘴。
耳机里传来一声嘎吱声,是诸伏景光嚼碎了嘴里剩余的冰块。
他的声音和语调也都像刚融化的冰水一样寒凉冷酷,是苏格兰的语气。
“我会持续用狙击镜盯着,你也可以随时改变主意。验证白鸠的阵营毫无意义,她的阵营可能是组织,也可能是G5,但绝不会是公安。狙击朗姆或者狙击白鸠,这样的保底选项,至少在现在,你依旧可以进行选择。”
“辛苦你了,”降谷零在米花町二丁目的街口停下车,看向街道尽头弯弯的上弦月,语气平静而坚定,“确认朗姆的落脚点后就撤离吧,朗姆到落脚点后一定会检查附近可能的狙击点。”
诸伏景光轻轻叹息一声,他什么也没有再说.
两仪绘川站在窗前,准备依照朗姆的要求,把窗帘拉上。
不远处的楼层,隐约传来狙击镜的反射光芒,映入她澄棕色的眼眸。
她拉窗帘的手微微一顿,弯下腰从冰箱拿冰镇矿泉水的宾加就扭头看她,粗声粗气地问她:“在发什么呆?”
两仪绘川把窗帘拉上,轻松道:“没什么,今晚的月亮挺好看的。”
朗姆靠在沙发上,接过宾加递来的水,“咔哒”一声打开矿泉水瓶,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笑呵呵地说:“这种‘今晚月色很美’的表白词,现在已经只有我这种年龄的大叔才用了。”
宾加撇撇嘴,对这种话题并不感兴趣。也暂时没兴趣喝水,而是打着哈欠,用水瓶子冰自己的额头提神。
两仪绘川也没搭话,她确实也没有和朗姆大叔讨论表白词的打算。
朗姆又呵呵笑了声,缓解尴尬气氛。他被跟着飙车一个小时,终于离开被追捕的危机,各种意义上的轻松感无法阻止地蔓延全身。
他浑身都懒洋洋的,于是也不计较两个不会搭话的下属,先看向宾加:“你请了七天假对吧?那这两天就休息一下,找找库拉索的踪迹。”
宾加点头:“已经令人去找了。不过漫无目的地找可能找不出什么,库拉索也可能会来找您,所以您的安全屋地址,库拉索知道的部分,这个名单发一份给我吧。”
朗姆点点头,拿出他已经初步装好各个防护软件的新手机,打开自己的备忘录,边思索,边删减增加,最终发给宾加一份完整的安全屋名单。
在场的人心中都有数,库拉索失踪,有可能是因为库拉索从洗脑状态中挣脱,失去控制。
不受控制的人做什么都有可能,包括报复朗姆。
宾加确认自己收到名单,发给朗姆的手下要求他们盯梢,又问道:“这间安全屋确认安全吧?”
没等两仪绘川说话,朗姆就道:“这只是暂住点,等情况稳定,我会换个地方住。”
两仪绘川笑意盈盈地弯下眼,微笑道:“嗯,这样最安全。”
宾加又打了个哈欠,现在凌晨零点了,他也真的有些困。但朗姆还在,他也不好意思先离开。
冰水在这时候是提振精神的好东西,于是他终于也打开矿泉水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润了润喉咙,宾加好奇地问道:“说来,康帕利之后会做什么呢?她这样肯定没办法继续卧底了,朗姆大人对她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两仪绘川感慨叹笑:“可惜了,当卧底真的挺有意思的。”
宾加立刻附和:“是的!只要普通客气的寒暄,偶尔请求帮个忙,送点零食,对方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是可以亲近交好的同事,放心地敞开心扉,交付生命。甚至可能有人喜欢上自己,这不是很好玩吗?”
两仪绘川眨了眨眼:“这样喜欢你的人,你会怎么处理呢?”
宾加耸耸肩,无所谓道:“这是获取情报的好途径——自己所有不对劲的地方都能被对方忽视,或者很轻易地敷衍过去。在卧底工作中有时候会有奇效!”
两仪绘川听着就叹气道:“听起来就很有意思,可惜没有实践的机会了。不过这一切都是因为要救朗姆大人离开审讯室,也是没办法的事。”
宾加又喝了一口水,闲聊道:“回去管钱也很不错吧?你如果要买十辆……”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劳斯莱斯的话,还是得管钱……对不起朗姆大人,我实在是有点困了。”
朗姆听着就晃悠悠站起身,把喝了半瓶的水搁在桌子上,沉缓开口:“今天你们都辛苦了,康帕利……身兼多职的能力很不错,那就资金链和库拉索原先在的研究所都给你管吧?”
两仪绘川愉快笑着,也没去问库拉索失踪后留下的研究所会是什么级别的烂摊子,只特别好脾气地说:“可以啊。”
朗姆打了个哈欠:“似乎忘了什么事……算了。大家都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朗姆说着,就晃晃荡荡地朝主卧去。宾加也立刻冲去一间次卧,倒头就睡。
安全屋格外安静,空气中满是安眠的静谧气氛。
两仪绘川重新拉开窗帘,狙击镜的折射光线已经不见。她安静而耐心地等着上弦月从楼层落下。
皎洁的皓月,其实坑坑洼洼,表面满是斑驳的暗色斑点。但远眺的时候看不清,这会吸引多少笨蛋往月球上飞呢?
她又哑然失笑,深夜果然容易心情低落,所以以前会有“月夜会有恶魔出现,引诱人内心黑暗情绪”的奇幻说法。
果然还是开心一点吧?今天明明一切都很顺利。
等上弦月彻底降下楼层线,她站起身,敲了敲次卧和主卧的门。
没有任何回应。
她松一口气,站起身,轻手轻脚把朗姆和宾加留下的半瓶矿泉水都带进厨房,倒干净,再用清水冲洗一遍。
确认没有留下药物痕迹后,她把两个瓶子都重新装上半瓶水,丢进客厅的垃圾桶。再把口袋里的扳机式微型炸丨弹扣上保险栓。
她的脑子里有各种各样的应急方案计划,包括且不限于让宾加在车箱机关上摆好满箱的钱,在真被围堵并且很难逃脱的时候打开后备箱,启动机关弹出纸币,为自己买来一点逃脱空间;还有赤井秀一突然端着狙击镜出现,给她脑门来上一枪,于是她紧急扣动炸丨弹扳机把朗姆拉上陪葬。
幸好,一个应急方案都没用上。
今晚的计划十分顺利,甚至不用她自己给两位代号成员递水,或者说“屋里好像没有喝水的杯子”,他们自己就拿起安全屋特供瓶装水喝——这可比在安全屋里放炸弹安全多了。
他们现在睡得这么死,已经完全可以为所欲为了。
两仪绘川盘算一轮,放下心来,给自己的手机开机。
邮件、电话和短信全都是99+。她一条也没看,直接输入一串电话。
这串电话号码她没有在通讯录上备注,但烂熟于心,根本不会忘记。
毕竟是降谷零的电话号码。
电话一秒接通。
对面没有说话,只有不太稳定的呼吸声。
两仪绘川眉眼弯弯,被月亮引出的内心小恶魔欣喜又愉快地旋转挥舞着手上小小的三尖叉子,于是她说话的语调压低,带着亲昵过头的愉悦引诱。
“定位您应该有吧?麻烦您了,请像前来找情人私会的国王一样悄无声息地带着侍卫过来。”
“……”
“是不能过来吗?”
“……不,只是请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好的,那我换一种语气——等你哦,喵。”
这回是故意卖萌的语气。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窒住。
下一秒,通话结束。
第62章 二翻旧账
凌晨两点, 已经是该安睡的时间点。
两仪绘川也难得有些困意,但在降谷零带着公安手下进门的时候完全不翼而飞。
把朗姆交给降谷零之后,就可以安心去G5做游戏通关结算了!
在电话里可以看心情调戏, 但真正见面,工作交接,场面还是该严肃点。
两仪绘川指了指主卧:“朗姆,在睡觉,服用了药物, 吵不醒,悄悄把他带走吧。还有找一下他的手机, 如果找得到的话给我, 我想和降谷先生商讨一下朗姆的后续安排。”
降谷零颔首,气势威严,他身后登时出列四个人,放低脚步声往主卧去。有的人面露疑惑地偷偷看这位“叛出公安的组织卧底”,但什么质疑都没有开口。
两仪绘川又指了指靠近主卧的一间次卧:“宾加,同样在睡觉, 也服用了药物,应该吵不醒,但最好不要在房间里磕磕碰碰试图挑战药物的极限能力。——不用急着带走他,我有一个想法想和降谷先生单独说。”
降谷零严肃而冷淡地问:“你打算在哪里说?”
想法在楼下的公寓间阐述。
朗姆被三两下带走, 手机顺利翻出来交给降谷零。降谷零先安排其他人分派着守在各处, 楼上公寓门口,能观测窗户的隔壁楼, 公寓楼大门口。——避免出现意外的人, 或者宾加突然清醒发觉不对并跑路。之后,跟着两仪绘川往楼下公寓间去。
楼下公寓间的格局和楼上一模一样, 两仪绘川打开冰箱,绕开矿泉水,从里头拿出两瓶甜味气泡水,丢给降谷零一瓶。
降谷零下意识“咔哒”一声打开,喝了一口,喉结滚动。普普通通的碳酸饮料,酸甜恰到好处。
“以后打开这种瓶子的时候注意点,”两仪绘川笑盈盈地说,“可能有无良厂家特地制作水里加无色无味安眠药的下毒版本。”
降谷零一瞬间没能将自己的冷淡严肃面具持续下去,紫灰色的眼惊异圆睁,但他紧接着明白一切:“你在矿泉水瓶里面下了药?”
两仪绘川坦然地点点头,懒洋洋地靠坐在沙发上,又说:“宾加不能现在就抓起来,他现在卧底在国际刑警组织里,由国际刑警组织负责审核关押最好,并且,时间最好在一个月后。”
开始说正事了。
两仪在说正事前说“瓶装水里可能下药”,先声夺人,一下子就占据了话题主动权。
降谷零到底坐在两仪绘川对面的沙发上,手上捏着气泡水瓶子,听两仪绘川往下说。
两仪绘川阐述道:“我需要朗姆是‘自己离开众人视线’的。离开的理由很简单:今晚他因为惊魂未定,让康帕利和宾加这两位救他离开公安的代号成员进安全屋,醒过神后就后悔,选择悄悄离开。理论上,知道他安全屋地址的人越少越好,尤其在库拉索疑似恢复神志叛逃消失,可能突然出现并刺杀他的情况下。”
降谷零问:“这间安全屋是朗姆的?”
两仪绘川眨眨眼,降谷零好像对她的计划一点都不感到不惊讶?她本以为坦白一番还要费很多功夫呢。现在确实省事了,她笑着解释:“宾加以为这处安全屋是朗姆的。”
降谷零点点头,他很快抓住重点:“那朗姆最好在什么时候‘被库拉索杀死’?”
“一个月,”两仪绘川毫不迟疑地开口,“时间太短,可能会被联想到昨天公安的行动,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我去找三个政客聊天也很累的。”
降谷零哭笑不得,放下手上的气泡水,衷心道:“辛苦了。”
两仪绘川笑着哼哼两声,继续阐述道:“而时间太长也不行,朗姆就算是个喜欢用机械音、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主义,也有一定要见的人。他受惊吓躲人一个月,应该已经是极限了。”
降谷零大拇指和食指并拢撑在下巴下,认真沉吟思索着。
客厅的灯是挂在天花板上的橙黄色小夜灯,灯光不会透过窗帘被窗外人看到,但公寓内也会显出稍许昏暗。
昏暗的环境很适合欣赏人,也很适合沉入睡眠。两仪绘川懒懒散散靠在沙发上,浅栗子色眼眸半眯不眯地看着眼前拥有金灿灿头发的人。
其实也不是很困,但是,唔……有点想摸……
“计划本身没有问题,很符合朗姆的性格,”降谷零垂着眼,还在认真分析着,“编撰邮件的文案也可以由我来编。不过时间很有限,今晚技术员可能没办法及时用技术手段解锁朗姆的手机,获得朗姆的邮箱号,让宾加在醒来后能第一时间看到朗姆的通知……”
他看向两仪绘川的眼角无奈垂下,说话声音渐渐变小,然后化为一声叹息。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两仪绘川稍微坐直一点点身体,抬眼看向降谷零,“除了没有朗姆的邮箱号,可能没办法做好伪装之外,还有什么问题吗?”
降谷零站起身,坐到两仪绘川身旁。
——他已经不太习惯严肃对坐,格外认真商讨工作的氛围。
两仪绘川的面上浮现出一点困惑,但她什么也没问,只转了一下脖颈,偏着头看他,栗子色的眼睛又眨了眨。
降谷零侧过身子,亲近的位置坐好,终于重新摆出严肃到近乎严厉的表情:“如果宾加没有喝下水,或者他有药物抗性,提前醒来,或者他直接根本没有进安全屋,你的打算又是什么?”
“也没什么,”两仪绘川轻松地和盘托出,她一个已经通关的玩家有什么计谋深沉的打算?“他很听朗姆的话,不可能不进安全屋。如果他没喝下水,半夜惊醒并且和公安撞见的话,那就没办法啦,你们抓了一起带走吧,然后我就宣称我是G5的人坑了朗姆和宾加,之后学习莱伊的经验跑路。我刚好和他都是长头发,嘿!”
降谷零感到不可思议,惊异问道:“如果要牺牲你到这种程度,根本不用费尽心思带朗姆出来,把朗姆和公安撇清关系。——G5的任务你不做了吗?”
“已经做完了啊,”两仪绘川愉快地说着真心话,“抓住库拉索后,库拉索的信息库里有多且全的武器走私链名单,G5已经能按照这份名单,把那些家伙统统抓住——所以我现在怎么折腾都可以。”
“计划的第一步就会卡住,”降谷零强调道,“我不知道解锁朗姆手机的密码是多少。之前联系G5,想从库拉索那边得到密码,但库拉索说,朗姆的手机密码会按照他昨天得到的资源情报更改,十分零散随机。”
两仪绘川伸手:“我试试,把朗姆的手机给我。实在不行今晚摇醒朗姆直接问他。”
降谷零几乎要气笑了,“试试”,这不是约等于两仪要用她自己的暴露,换他在公安内部的安全吗?
他把手机放在她的手上,就要拿出自己的手机:“我这边也叫人再审一下朗姆。”
“不用了哦,”两仪绘川在手机屏幕上迅速敲击两下,然后抬起已经主页亮屏的手机,对着降谷零嘚瑟地晃动,“解开了。”
降谷零从衣服兜里拿手机的手惊愕顿住,“解开了?”
两仪绘川笑嘻嘻地表功:“之前怂恿朗姆玩游戏,并送了他一个满练账号,我记住了他更换的密码。今天,朗姆今天拿新手机拿得仓促,也只有被公安关了一天的记忆,他没办法把锁屏密码换成什么资料的衍生密码。这种情况下,朗姆会下意识用他熟悉的密码暂时用一用——就这么简单!”
降谷零的紫灰色眼眸又一次睁大了。
两仪绘川凑近去看,笑道:“惊喜吧?”
降谷零抿住嘴,点点头。
不可否认,这可太惊喜了。
是新手机,还没来得及装上组织里各种千奇百怪的插件,所以可以装上公安的插件。
邮件因为登陆过,所以可以直接打开页面,由插件读取所有邮件内容并上传到降谷零指定的地点。用技术手段获得朗姆所有相关联的邮箱账号密码,也都变成了相当容易的事情。
暂时读不出邮箱的账号密码都没关系,他已经可以直接编撰邮件,先把明天早上醒来的宾加糊弄过去。
情报,人证,甚至可以发邮件把组织里重要的代号成员骗入陷阱……无数种美妙的可能,都随着这部手机的解锁,而成为能够发生的未来。
两仪到底是哪个阵营,到底有多少奇怪的地方,都完全不重要。
她现在就在眼前,靠在沙发背上,侧着身看过来,眉眼都笑弯着看他,依旧完全不掩盖自己的情绪,满脸都写着“快夸我”。
降谷零禁不住露出温柔又甜蜜的笑——
朗姆的手机滴滴地响起。
难道是插件出问题了?
两仪绘川立刻收起笑,移开视线去看手机屏幕,降谷零也跟上。
手机屏幕上,不是公安的插件提示问题,而是一个系统小插件发出提示:【是否一键发送邮件?八小时内未选否则自动选择一键发送。】
什么邮件?.
常年身处黑暗的人,既享受杀死其他人的感觉,又恐惧自己被其他人杀害。所以,保命手段要有一些,报复手段也要有一些。
其中一些人,就会想到与核威慑逻辑相同的保命方法——
不管是谁杀死我,所有可能杀死我的人的黑料还有把柄,会全部通过邮件群发出去。
要想自己的黑料和把柄不被发出去,那就不要杀了我。
柯学元年,在贝尔摩德枪口下轻松说出“我死了你的秘密就会全组织都知道”的波本,对这种保命方法的逻辑会十分了解。
两仪绘川相比之下没那么了解,但她选否,点击查看邮件后,就瞬间理解了。
密密麻麻的定时邮件,每个邮件标题都是人名或代号。
——BOSS是乌丸集团前董事长,年龄超过130岁,现销声匿迹。
——贝尔摩德既是莎朗也是克里斯。
——[琴酒证件照.jpg]
——某议员十大罪状。
——伏特加沉迷追星,曾经为了给自己喜欢的明星冲榜单而要求琴酒负责开车。
——……
有的黑料密密麻麻,有的黑料不痛不痒,有的黑料两仪绘川怀疑是朗姆编出来的,有的黑料字数不多但直击核心。
还有人没有害怕被泄露的黑料,于是朗姆没有办法,只能发送照片,勉强表示,他就是长这个样子的,请按这个特征抓他。
两仪绘川看着组织成员内部的“黑料集”乐不可支,而降谷零凑过来看了眼后,也哭笑不得地被画面里的内容硬控住,眼睛无法从手机屏幕移开。
两仪绘川索性把手机举在两个人的中间,一起看。
定时邮件真的很多,两仪绘川只挑着组织成员看。
二把手亲手整理制作的的组织成员特征黑料,这是非常值得记录的情报……不,主要还是太好笑了。
卡尔瓦多斯、龙舌兰、科恩……所以为什么这类组织成员都列进去了?朗姆到底认为会有多少人想杀他?
并且,为什么“科恩喜欢基安蒂,基安蒂喜欢卡尔瓦多斯,卡尔瓦多斯喜欢贝尔摩德,贝尔摩德喜欢琴酒”这种根本无所谓的情感向食物链会一本正经地出现在朗姆试图威胁人用以增加自身生存率的邮件里啊!
什么朗姆锐评组织成员·谣言版。
两仪绘川憋不住笑,降谷零坐在她右手边,肩膀相触,也同样忍不住在她耳旁发出闷笑声。
两仪绘川也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代号。
她抱着“我要看看朗姆怎么编我谣言”的愉快心态点进去。
画面加载。
不是或简短或冗长的文字,而是一瞬间的空白。
紧接着,混乱嘈杂的血腥鲜红映入眼眸。
隐约能辨别出属于人类的惨黄皮肤,但是。
两仪绘川的笑容瞬间僵住。这是什么?
大脑空白着,任凭手臂肌肉机械地调动肌肉记忆,将画面往下划动。
她看到了备注。
——康帕利以为父母报仇的名义杀害组织成员密斯卡岱和两个底层成员并伪装成意外。图片为证。
两仪绘川:……
啊?这是她做的吗?
她迅速打开系统,搜索关键词,查白鸠原美过去的生活中有关密斯卡岱的部分。
按关键词找很快。
密斯卡岱是杀害她父母的凶手,G5帮她查出来的。在“她”的要求下,G5帮忙安排密斯卡岱的假死,拍摄照片,给“她”吓唬朗姆用。
而密斯卡岱本人和两个手下,被G5机构拎去劳动改造,现在已经五六年了。审问密斯卡岱的组织相关情报,在G5成功和公安对接上的半年前,已经交给公安。
两仪绘川:“……”
再一次记小本本!
什么游戏啊,把过去的事情全部都塞在系统的人物小传还有编年历里,密密麻麻,又臭又长,哪个玩游戏的会全部看完并认真记住!
她进游戏后游戏角色的父母亲戚已经都死了,她粗略翻了一下确认G5帮她报仇后就没再细看。
她哪里知道“她”能莽到主动给朗姆递把柄啊!她一直以为朗姆单纯是心情好有兴趣,才随手帮她做的档案啊!
果然还是游戏策划的错吧,游戏结束后一定要写意见!
……总之,问题不大。
意识到照片里的鲜血淋漓是假的之后,两仪绘川缓缓呼一口气,松弛自己骤然被吓后的紧绷情绪,
但她的手腕下一瞬就被抓住——
她大脑空白,下意识要挣,没挣动。然后迟来的理智和情感才告诉她,抓住她手腕的人是降谷零。
两仪绘川重新放松下来,紧接着又意识到自己不能放松,连忙解释道:“我当时为了想办法摆脱控制,想方设法联系上G5帮忙,并用这张伪造的照片成功劝动朗姆让我去警校——不然我可能一毕业就要进研究所了。”
“我知道、我知道……”降谷零依旧抓着她,紫灰色眼眸中有什么在闪动破碎着,他的语气十分沉重,“密斯卡岱的情报,G5有交给公安,包括阴谋害死白鸠夫妇,抢夺白鸠制药的事情……我只是不知道,这与你有关。”
两仪绘川抿住嘴,很好,在看到这份邮件之前,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降谷零又问:“藏匿朗姆的计划中,在明天早上这个时间点,是只要给宾加和康帕利发邮件是吧?”
两仪绘川点头:“是的。”
两仪绘川不知道降谷零为什么忽然转换话题,但降谷零松开她的手腕,拿过手机。
他翻了下朗姆前几天的已发送邮件,再翻了一下发给朗姆的邮件,斟酌一下词汇,迅速编撰一条邮件,在一个有零有整六点多的时间段定时,选择发送给宾加和康帕利。
确认自己没有设置错误后,也没有其他遗漏的东西后,降谷零把手机屏幕关闭放在桌子上。
他伸出手,又在指尖快触碰到两仪红痕已然消退殆尽的手腕的时候醒过神,收回去,只对她露出开朗得似乎毫无阴霾的笑。
“只要定时就可以了,一人饰演波尔多红和康帕利的方法真的很简单。对吧?”
两仪绘川心下一咯噔,糟糕,这是在翻旧账了。
果然——
“你之前不能说,因为你要完成G5的任务,我完全能理解,”降谷零紫灰色的眼眸闪烁着微光,他继续微笑着说,“现在,我终于知道你的所有身份,也完全明白你没有站在组织那一头的打算。但我还是有一些疑惑不解的地方……这些让我不解的地方,现在可以问你吗?”
两仪绘川深呼吸一口气,侧过身子,脊背坐直,姿态端正地面向降谷零。
眼睛还是禁不住垂下,双手手指绞在一起。
……这样堪比审讯的紧张气氛。
她都可以坦诚,没什么不能坦诚的。但降谷零打算问什么,又打算得出什么样的答案呢?
“你问吧。”.
两仪绘川一直没有去清点自己的旧账。没时间,并且也数不过来。
……太多了。
但降谷零清点得很清楚,并且挑出重点。
“不说之前,就这半年内,直接或间接被你处理掉的人,就有香取神悟、帕尔乎伊、辛多拉、铃木和古川,是吗?”
“是。”
“其中,处理掉铃木和古川,是因为我和你说,铃木的组织卧底身份已经被公安知道,并且有马已经试图摸出铃木的上级——也就是你。铃木很可能泄露你的身份,所以你急着把铃木处理掉,是吧?”
“……嗯。”
“你的狙击测试在公安里的分数很低,从不飙车,也没有展现过编写程序的才能。这些都是你瞒着公安的能力,用来区分康帕利和綾田。”
“……平时也用不到这些能力。”
狙击和飙车都是临时用技能点点出来的,编写程序的技能点很高,是她自己都惊讶的程度。
游戏的存在不能说,于是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问这个,是打算做什么,把她丢进监狱去吗?她如果在监狱里游戏结算,会成为史上最成功的越狱者吗?
降谷零并没有从手中变出手铐,他只看着她,眼眸像紫水晶一样晶莹闪烁,摆着亲切微笑的神情,继续往下说。
“为了更好地区分康帕利和綾田,让两个人无法联想为一个人。于是,你让康帕利只是普普通通有点恶趣味的G5合作人,而綾田是和降谷零关系逐渐亲近的公安警察。”
“……”
“‘零君’是假的,噩梦是假的,能在我……安然睡着也是假的。”
“……”
“亲昵的话语,亲近的动作,不设防的表现。有不少都是你故意扮演出来的效果。”
“……”
“最早应该可以追溯到一开始去美国的时候吧,”降谷零还在回忆着,“你水土不服发烧,后来解释说有被照片吓到的缘故,但你早在四年前,就亲手发过这种照片。”
“……”
确实有假的部分,也确实是为了游戏通关,所以面对质问,她毫无还手之力。
挑出真的部分来辩解,也只能衬出假的部分更假,可笑加倍。
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不管是否能辩解,她的游戏通关了,这是既定事实。
……所以,请允许她迁怒一下吧,她一定会在游戏通关后给游戏策划写小作文。
但下一刻,降谷零的手指尖还是碰了下她的左手手臂,然后轻轻捂住她冰凉凉的手肘。
他的手心依旧是温暖而干燥,然而多了一点点颤抖。于是,她的手肘在转温的同时,后知后觉感到一丝钝痛。
——大概是开车时不经意间撞出的淤伤,自己的危险操作确实很多。
降谷零的嗓音也开始颤抖:“但我怎么能怪你呢?你一直很辛苦,单说在美国的那段时间,你在发烧的状态下还要扮演康帕利,给我发工作邮件,解决辛多拉。为了应对我的突发事件,刚病好没多久,就在寒冷江风中爬缆索开狙击枪。我对你来说根本只是麻烦,如果你真的只是组织成员,完全不理我让我去死,也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两仪绘川错愕地看向降谷零,定了定神后,抬起右手,拍了拍降谷零的肩,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金灿灿的头发在指缝中沙沙流淌,两仪绘川看着降谷零本来快要哭出来的紫灰色眼睛下意识舒适眯起,叹一口气,露出安抚的微笑。
“我有我的苦衷,但我的苦衷不是你的。你为什么不能责怪我呢?”她温和开口,“被欺骗,被隐瞒,因此产生愤怒,想要质问,这是绝大部分人都会产生的情绪。”
降谷零定定地看着她,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说出短短一句话:“但我在意你的苦衷。”
“没有必要在意啦,”两仪绘川又揉了一把降谷零的金色头发,轻松地笑道,“总之,之前一直没有自我介绍真的不好意思。”她收回手,“初次见面,康帕利,这是我的代号。这段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降谷零嘴角向下抿着。所以为什么没必要在意呢?
两仪绘川依旧是笑着的:“我没有办法回应你的质疑,在这样的前提下,说我喜欢你也太过分了。并且我还要回G5做工作汇报,不确定未来会有什么工作。所以,请允许我拒绝你的告白,实在抱歉。”
降谷零的喉咙梗住,低声道:“……没关系的。”
“你难道要对康帕利表白吗?”两仪绘川讶异笑道,“这也太难为你了——先让心情缓和下来,过两天再说吧?”
第63章 猫猫狗狗
橙黄色的夜灯映着二人的脸庞, 而时间是深夜。
理应是适合互道晚安并送个晚安吻的梦幻气氛,但客厅里只有心绪混乱而产生的宁寂。
两仪绘川其他的能力就不弱,抓重点的能力偏偏还格外得强, 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降谷零无法否认,綾田幸子和康帕利是同一个人这件事,对他造成很大的冲击。
綾田幸子靠谱,谨慎,胆大心细, 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又能配合工作, 是不可多得的同事兼下属。
私下里的性格偏偏又可爱活泼, 和她聊天没有厌倦的时候。
就算什么都不说,单是坐在一起,就有柔软熨帖的安心感。
康帕利在他的眼中又是什么样的人?
第一次听说这个代号,是康帕利潜入警视厅查苏格兰代号,第二次是杀香取组长。接下来就是他去美国调查康帕利,被康帕利指使着吞并辛多拉公司。气势汹汹, 杀气腾腾。
第一印象和后续印象都特别危险,以至于后来为了分析“两仪没问题不是组织卧底”,硬生生推理出“康帕利是G5卧底”这个结论后,他自己都不敢完全相信, 还得再和两仪和G5分别确认一次。
——顺带一提, 两仪在他寻她确认的时候又在骗他,“平常要找康帕利的时候是和雾美沙联系”, 哈。
康帕利在他心中的身份从组织成员变成G5机构成员后, 再一次见面,已经是在极丨道组织的慈善晚会。那天晚上……不提也罢。
而明白两仪就是康帕利后, 原本在他印象中单纯被盖上“组织特产神经病”“轻浮挑衅”印戳的行为,瞬间增添了不少暧昧色彩。
他确实不了解康帕利,即使两仪身上关于康帕利的部分是有苗头的——他已经见过两仪对苏格兰和贝尔摩德说“我喜欢你”,她真的很喜欢在生死关头说表白词让气氛变得古怪。
两仪在身份暴露后也确实完全不装了,偷情是什么虎狼之词……她甚至还喵!
对于彻底不伪装的两仪,他确实需要适应的时间。并且,需要的时间可能不止是两天。
但是,这样的逻辑推断,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最开始情绪爆发,是因为綾田幸子和康帕利的差异吗?.
降谷零的神情很奇特,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为着什么困惑。
两仪绘川端详了片刻,实在忍不住困意。已经很晚了,明天还得接着陪宾加,演可能是最后一场的戏码。她一想到自己可能只有三四个小时的睡眠,心头就感到战栗。
反正……事情是谈完了。如果还有其他困惑,请等她做完游戏通关结算再说。
两仪绘川站起身,说:“那我就先回楼上了。”
说话的时候,她的身形禁不住晃了一下。仿佛又一次被催眠瓦斯袭击的困倦感包裹住她。
两仪绘川站定,深呼吸一口气。她迅速检查自己的身体,做出判断,自己撑着走回楼上次卧没有问题。
然后,她的衣角被拉了一下。
两仪绘川顺着力度看去,是降谷零抬着头看她。
紫灰眼眸映照着橙黄灯光,金灿灿的头发像是晶莹新鲜的蜂蜜,精气神看着就很好,神采奕奕,整个人都在发光。
很令人羡慕的熬夜的才能。
两仪绘川歪了下头,是还有什么事吗?
降谷零弯下下垂眼,嘴角向下展露出一些天真的孩子气,仰着头,脖颈扬起弧度压住喉咙,说话的声音就气弱一分,有点撒娇的意思了:“我今天没做噩梦,但是……”
两仪绘川看着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努力压住困意,笑道:“那你抱吧。”
其实从降谷的角度,今天发生的事确实算是噩梦吧?自己以为能共度一生的存在,其实一直有几层身份瞒着他。半夜做梦都能吓醒。
如果因此要揉揉抱抱的,都随他吧。只要抱一抱就能安抚住的话,那她心底能松一口气。
甚至可以说,这也太好哄了。拥抱是最没有成本的行为之一。
和降谷拥抱的感觉很舒服。身上匀称的肌肉紧绷的时候有多硬,放松下来后就有多柔软,拥住她的手臂力量恰到好处,并不感到桎梏。身上没有奇怪的味道,只有令人安心的浅淡皂香。她还能摸摸背摸摸头发,有经常锻炼的优越身躯,比大玩偶摸起来舒服多了。
所以,困着也没关系,稍微忍忍就好。
但降谷零听了她的回答,轻叹一声,露出些许无可奈何的表情。
……如果反悔的话也没关系哦,她反正要回楼上去,已经是该休息的时间啦。
两仪绘川还没把话说出口,降谷零就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下一瞬,她整个人都被降谷零横抱在怀里,悬空在地面上。
诶?
大腿外侧和手臂外侧都能感受到降谷零手心的温热温度,脸颊贴着他的胸前,下意识要屏住呼吸,但能清晰听见他搏动有力的心跳声,于是整个人瞬间就晕乎乎了。
“我抱你回楼上吧,你看着也太困了。”
“好……”
两仪绘川下意识寻找更舒适的角度靠在降谷零的手臂上,又在他的怀里蹭了蹭,眼睛闭上。降谷零的脚步顿住,才接着往上走。
上楼,进次卧,两分钟都不用,但两仪绘川感到时间很漫长。
一次降谷零用honey trap换的拥抱,还是公主抱。
床单在刚进安全屋的时候,就在检查屋子的时候顺带铺好。于是,降谷零动作轻柔把她小心放床上。
……呜哇。
降谷零放下她后没急着离开。
他俯身凑下来,眨了眨眼,在夜灯中,介于紫色和灰色中的漂亮眼眸,有几分幽晦的引诱:“宾加就在隔壁房间一无所知地熟睡着,我和你说话都要小声,确实很像偷情。对吧?”
距离很近,鼻尖几乎要能相触,呼吸要融做一处。
刚被拒绝告白就这么暧昧怎么看都还是不太对劲吧?两仪绘川哭笑不得,索性泰然点头:“是啊,今晚很开心,很刺激,很感谢。所以以后再见啦!”
说完她被子一拉,眼睛一闭,让思绪被困意瞬间包裹。
眼见着她呼吸迅速均匀下去的降谷零:“……”
他哭笑不得地站起身,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
这样过火的话,用降谷零的身份说,果然还是不太适应。
不过好吧,明天见.
宾加在国际刑警组织卧底了很久。
虽然卧底得很愉快,但终究要经常紧绷精神,多思多虑,睡眠质量,只能说是能维持生命体征。
他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婴儿般的睡眠了,因此,一夜无梦,清清爽爽地醒来,发现现在是早上八点时,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昨天加前天只睡了两个小时,到日本后一直被康帕利指挥做这个做那个,当一个辛勤而乏味的陀螺后勤。要有这样的代价,才能有质量超好的一次睡眠吗?
宾加没急着起床,先随手摸出手机看一眼信息……
目光一滞。
他什么恍惚都没了,立刻起身穿衣服,捞起西装外套,一边扣着西装纽扣一边走出卧室门。
先看主卧,主卧空荡荡的,仿佛没有人来过。
再看隔壁的次卧,同样空荡荡的,床上的床单都收起来了。
朗姆和康帕利都走了?
宾加的脑海中刹那跳出无数阴谋论,但紧接着,他听到客厅传来动静。
他冲去客厅,就见着康帕利刚关好冰箱门,情绪平和地朝他挥了挥手上的饮料瓶:“喝气泡水不?”
宾加接过康帕利递来的气泡水,忍不住开口:“朗姆大人也给你发消息了?”
康帕利点头:“他走得悄无声息。”
宾加“哈”得冷笑一声,按住脑子里的阴谋论。
朗姆大人如果真的是被抓走,要怎么才能不闹动静,不被他和康帕利察觉,又怎么能给他们发消息,说他还有事,提前离开呢?
归根到底——
“根本是认为这处安全屋不安全了吧,毕竟我们也知道了这处安全屋的地址,”宾加拧着眉,恶狠狠地说着,“朗姆大人有时候就会有这种无谓的担心,我们还能把他卖了吗?”
康帕利笑着摇摇头:“朗姆大人原先最相信的就是库拉索,但库拉索失踪,他现在估计也很惶惶不安吧。并且,他未必是担心我们把他卖了,可能只是单纯担心我们行踪有疏漏,被库拉索跟踪,进而被摸到他的所在地。”
宾加冷嗤一声,不多说什么,拿出手机给康帕利看:“昨晚的汇报,一名银发白肤厚唇异瞳的女性短暂出现在警视厅附近,她可能还没想到找朗姆,只想着报警。”
康帕利看着,就弯起深栗色的眼:“她如果进了警视厅,事情就好办很多,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抓住她。或许可以提前想想怎么和朗姆大人说明‘库拉索被抓回来’的喜讯了。”
宾加启开气泡水,碳酸刺啦一声,他仰头喝一大口,啧了声:“有点酸,不太好喝——朗姆大人可能无所谓库拉索有没有抓住,直接把她杀了灭口也没问题。我过几天就要回法国了,这件事还得放在你身上了。”
康帕利点头答应着:“没问题。”
——“库拉索”是她要G5的人化妆假扮的,晃悠两圈就走。朗姆在睡觉,负责监视摸排的组织成员没办法请狙击手直接把“库拉索”狙,组织也还没嚣张到直接在警视厅门口开枪战的程度,“库拉索”全程安全。
——而之后“库拉索”要怎么安排,看降谷零的了。G5机构不用额外插手.
黑衣组织的人渐渐发现,本来就神神秘秘不与人见面的朗姆,现在的行踪更加神秘莫测了。
未知的神秘会给人的身上增添一层朦胧的面纱,让人想探究,又在无法探究后心生敬畏。
从伏特加那里隐约听说一点风声的琴酒:“……”
琴酒去组织里的训练点狠狠刷新各款枪械的枪击记录,让自己浑身上下都沾染上硝烟气息后,靠在休息室墙边点燃一根烟,终究还是冷嗤一声。
伏特加递上一瓶朗姆酒,小心翼翼道:“大哥……”
琴酒接过酒瓶,直接就着瓶子喝一大口,塞回伏特加怀中,冷笑道:“库拉索是什么恶鬼吗,朗姆换哪个安全屋库拉索跟去哪个安全屋?还要我去帮他找库拉索?”
伏特加不好意思道:“宾加是发给我的,毕竟朗姆三天两头要他和康帕利找库拉索,已经持续半个月,还说有看到银白头发的身影。宾加他自己人在法国,康帕利还在躲公安追捕的风头基本找不到人。宾加也是实在担心,所以才发邮件给我……”
琴酒斜横他一眼,墨绿色的眼睛眸光冰冷:“那你打算帮他抓库拉索?”
伏特加连忙摇头,讪笑道:“只是作为新鲜事讲给大哥听个乐。”
“这件事不用多管,”琴酒说下定论,“库拉索的脑子里毕竟藏着很多组织的信息,那位大人已经额外派人去找库拉索,找了半个月没找到,库拉索大概已经死在哪个垃圾场里了。朗姆三天两头说看到库拉索,疑神疑鬼地让人厌烦,我站到他面前,他都说不定要尖叫着说我是库拉索要杀了我。”
“……”忍笑对伏特加来说是技术活。
琴酒又说着:“他如果废物到能被库拉索杀死,那他也确实该死了——贝尔摩德也是这个意思。”
伏特加连忙答应,又在心里头悄悄感慨,库拉索可能真的是已经死了,并且变成了恶鬼,所以才怎么样都找不到她人吧。
朗姆的研究所……库拉索如果一开始就被贝尔摩德杀死,对她来说可能都算是解脱.
又过去半个月,东都市的新闻报刊上出现一条民生新闻。
“某小区独栋发生爆炸,疑似煤气泄露造成的意外悲剧,死者一名……”
新闻本身平平无奇,但组织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不少代号成员都收到了一封邮件,发信人库拉索。
邮件内容是朗姆的死亡现场照,还有定位地点——就是那处“煤气泄露”的屋子。
朗姆真的被库拉索杀死了?
库拉索居然还活着?
那位大人震恐,整个组织也都被发动起来,在整个日本犁地三尺地找库拉索,日本之外,也尽全力搜寻。
但库拉索似乎就此消失了,只有一个组织成员战战兢兢地拿着一张车祸照片,指着照片中倒在地上银发白肤的死者问,这有没有可能是库拉索。
又过去一个月,库拉索注视过的组织信息,并没有泄露的模样。那位大人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库拉索大概还是被洗脑的状态吧,只有对朗姆的忠诚更改为憎恶,因此库拉索在杀害朗姆后没多久,就因为洗脑后遗症精神恍惚,悄然无声地死在了哪个角落。
朗姆因为是既定的死亡,更是无人挂怀,就连身份暴露,侥幸躲过国际刑警组织追捕并逃回日本的宾加,也顾不上太多,而是接过一小部分原本由朗姆负责的组织任务,投身在新任务上。分出的余力,也得用来找库拉索,确认库拉索生死。
……所以为什么有很多组织任务是分给了波本?可恶.
如果降谷零知道,两个月后的他已经成功将朗姆在组织里的很多资源和任务都接手,他并不会有多么惊喜,只会坦然笑笑,表示这是理所当然。
朗姆和库拉索都在两仪的努力下被关押,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处理不好朗姆的首尾,那自己以后都不用干卧底工作了。
至于现在……他要汇报工作。
朗姆抓住之后,可以预想到,未来的工作既精彩又繁杂,要耗费更多脑细胞。
和松本管理官见面的地点是在警视厅办公室,他自己名义上是不小心遇到一起杀人事件的侦探安室透,被传呼过来做笔录。
他确实是偶然碰上的事件,只是刚好借这个光明正大进警视厅的机会,顺带汇报工作。
他做完笔录,往松本管理官的办公室去的时候,顺手摸出手机。
手机页面上是简易地图,地图上有红点。降谷零点击屏幕放大,红点地址变得详细,显示是在米花町二丁目。
降谷零无声地松一口气,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放松什么。
可能是因为两仪知道她的手机有定位,但依旧留着没有删除吧。
这是一种默契,仿佛两仪在和他说:“没关系,我还在。”
朗姆在深夜被抬走的事已经过去两天,两仪身份暴露,被组织调回去,暂时先按照朗姆的意思让她管研究所,还有把两个区的资金链交回给她管。她的事情很多,别说再次见面了,打电话聊天的时间都没有。
于是,也只能看看她的定位,猜测她现在在做的事情。
两仪现在应该还在休息,组织的工作不需要朝九晚五,她确实可以懒洋洋地多在家赖一会儿。
不过……他还有一件事情有点小小的在意。
两仪在米花町二丁目的那个安全屋,他在不确定两仪身份的时候翻过一次,并在地下室中找到了一间隐藏的地下室。
两仪在玩灯下黑的心理战,降谷零想生气……生气不动了,他摈弃杂念,直接破锁。
前面两层锁都不难解,思路和警察厅内的锁差不多,用巧劲用暴力手段,五分钟就能解开。但第三层锁,他卡住了没敢动。因为密码页是全键盘,上面还贴着两张纸。
两张纸字迹不同,显然不是一个人写的。
第一张纸。“密码输错三次,整间屋子焚毁,请务必小心输入,不要手残按错。”
第二张纸。“是重要的人的名字。”
第一张纸降谷零认得,是两仪的字。很好看。第二张纸应该是雾美沙的字了,写得和她的面孔一样难以辨别字迹。
但重点不是字迹,而是重要的人。是指谁?
他那时候很快接到了两仪要他接朗姆的电话,于是来不及深究。
但现在回想,还是有点在意。
心念转动之间,他走到了松本管理官的办公室门口。
他深呼吸一口气,按下杂念,把自己想说的话在脑海里转了两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敲门走进办公室,客套两句,就进入正题,和松本管理官进行工作汇报。
朗姆熬了两天,没能熬住,已经开始零零碎碎地吐露一些情报。收获更大的还是朗姆的邮箱号,里面有很多数据、文件和资料。这两天他已经迅速把文件的目录都翻了一遍。
“朗姆手上的资源有四大类,”降谷零逻辑清晰地阐述着,“第一类是组织的人事。朗姆手上有组织大半代号成员的基本信息和面容特征,在信息整理完毕后,我会分类出适宜抓捕和需要再观察的两类成员。”
松本管理官严肃的神色稍有缓和,点了点头:“嗯。”
降谷零:“第二类是组织经手的武器、药物和情报,给组织赚钱的资金链。武器这一块目前是和G5合作。药物方面邮件里的信息不多,藏得很深,之后我会重点从这个方面探究。情报方面,和第三类资源有重合。”
松本管理官:“重合?”
降谷零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的神情:“第三类资源,就是黑衣组织和一些高官政客的灰色往来。双方互相合作牟取利益,黑衣组织也借此机会收集了不少政治人员的情报。朗姆经手过的名单我已经先初步整理出来了。”他说着就从袖口拿出一个U盘,放到桌子上。
松本管理官把U盘塞进衣服内兜里,回想到自己前几天备受压力的时候,冷冷哼笑一声,说:“名单整理出来后,一些人可以先用其他理由逮捕了。”
降谷零也不问松本管理官打算怎么用其他理由逮捕,松本管理官做事还是很靠谱的。他只接着往下说:“第四类资源,简单来说,是乌丸集团。”
松本管理官沉默一瞬,紧接着缓过神,笑道:“是资历很老的纳税大户啊,我的工资都说不定是用乌丸集团的税金发的。”
降谷零尴尬笑笑。
这个笑话确实有点冷,并且不能深思。松本管理官就换了个话题:“对了,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是怎么重新抓住朗姆的?綾田她那天晚上把朗姆带走,动静很大啊。”
降谷零的笑容瞬间柔和真挚了,他开口说:“事实上,两仪彻头彻尾是我们这边的人。并且要说声抱歉,为了规避上面可能带来的压力,我和两仪共同商议出‘把朗姆带出去转一圈,让人以为他已经离开公安管控,之后再把他偷偷带回来’的主意。这个想法由两仪负责执行,她非常辛苦,按理应该发补贴奖励并记录下来。不过她现在已经借此机会去组织卧底,所以暂时就当做两仪确实叛变了吧——我甚至没有告诉风见。”
松本管理官愣愣地听着。他似乎漏掉了很多细节?例如綾田怎么就能又去组织卧底了?
然而,降谷零已经语调柔和,小心恳切地继续说着:“没有和您提前说明,主要是情况紧急,担心信息泄露……实在抱歉。”
松本管理官摆了摆手。不管如何结果是好的,朗姆现在抓住了,铲除组织事项有大进展,警厅里也清清静静的,綾田既然能去卧底,那有她的本事,自己又有什么好追问的呢?他只笑问道:“不提前说,也担心我不同意是吧?”
降谷零不好意思地挠头承认着,但他的心底忽然轻轻一跳。
所以两仪为什么不和他说呢,笃定他不会同意这个计策吗?他确实会犹豫,但陈明利弊后,他会同意的啊。
提前和他说,计划能更完备,能挑一个更好的时机,能想办法诈出朗姆的邮箱号密码,手机锁屏的账号密码,或者想办法用技术手段或审讯手段打开朗姆的旧手机——至少不用赌那个游戏密码是不是朗姆的锁机密码啊!
两仪什么都没说,她一个人默默做好所有准备工作,等事情都结束了,才打电话给他。
降谷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匆匆离开松本管理官办公室的,心脏轻轻的一跳已经变为无法抑止的紧张狂跳。
归根到底——他那天是生气于两仪的隐瞒。
一开始不熟悉,隐瞒,欺骗,保护身份,可以理解。后来都到了要递交交往报告的程度了,她为什么还是要将自己的身份瞒着?
地下室的密码,又是要输入哪个重要的人,才会得到正确答案,打开地下室的门?
又为什么不用在意她的苦衷呢?他可以因为她的隐瞒生气,那为什么她不因为他的质疑而生气呢?脾气好得过头了吧?
脑子一瞬间跳出有马对两仪的评价,她看人像是看花花草草猫猫狗狗。
如果是面对这些东西,那确实是不用生气的。
两仪的心里,确实隐约有一层最终防线,在防线之上,似乎做什么都无所谓。
她为什么无所谓,为什么不在意?难道他也是花花草草猫猫狗狗吗?
降谷零拿出手机的手很稳,但他点开屏幕,看见已经移动到G5东都临时办事处的红点后,手机终究还是不小心从手心滑落,再被他狼狈地在手机落地前重新抓住。
如果说,两仪这位根正苗黑的组织二代已经和G5约定好,任务结束后,接受G5庇护,隐姓埋名前往G5安排好的地方重新生活。
如果说,她所有的拒绝,犹豫,独自承担,都是因为她已经打算离开。
如果说,她现在已经在和G5商讨离开的具体事宜。
他有什么筹码,他有什么办法——
怎么样才可以留下她。
第64章 新的开始
两仪绘川原本已经做好打算, 在和宾加分别之后,直接前往G5在东都市的临时办事处,做工作总结, 圆满完成主线任务。
能不能接着玩游戏DLC,那要看游戏的设置。有的DLC换汤不换药,有的DLC纯纯发癫,有的DLC比正篇还好玩。她总得看过再斟酌,不好玩的话就直接游戏结束, 退出游戏。
当然,其实还有一种接着玩游戏的方法, 并且能不用在乎DLC的质量, 那就是卡着不提交主线任务,继续保持现状。
她不就已经多待了一天,直接把朗姆送回公安了吗?
但这种方法其实不太靠谱,朗姆现在估计都睡醒了,她还是没有收到阵营任务完成的系统提示。两仪绘川猜测,可能是因为她的主线任务已经完成, 系统默认游戏已经结束,所以不给她计算任何阵营任务的目标和奖励。
不提交任务,继续拖着,后续做什么都不会有技能点奖励。并且, 万一中间出现什么意外, 她得白白耗费一个复活药,如果有一命通关的额外成就, 她不就拿不到了吗?
并且, 如果紧接着再出现一次意外,那她就可以转喜为悲, 宣告游戏失败了。
另外,还有一个更危险的情况——如果她被控制昏迷、变成植物人或者被洗脑,根本忘记自己有复活药可以服用,那又会进入什么样可怕的境地?
组织有这样的能力,她还被昏迷前的朗姆亲口指定要去管其中一个这样的研究所。
相比之下,迅速提交任务,稳稳达成挑战模式顺利,获得游戏公司提供的惊喜奖励。然后回到现实世界回想起自己的记忆,狠狠痛骂失忆前的自己以及坑爹的游戏策划,美美享受游戏公司保证她绝不会后悔的惊喜奖励,这个选项根本没有不选的理由。
兵贵神速啊!
……所以她为什么会有拖着的念头呢?
果然是因为“偷情”太刺激了?
没亲上确实有点点可惜,明明只差一点点距离,但这样的原因也太过轻佻。
就算亲上了又怎么样?任务还是得交。
并且,别总想着游戏出DLC这种好的可能性啊,万一这个平行世界的游戏系统限定她的“游玩”时间(她半年完成主线任务很快,系统有可能还没想起来要通知),或者是在她提交任务后,会把这个世界的两仪绘川直接捏个死亡或消失的结局。
……如果真的会是这种情况,那没亲总比亲了好,拒绝表白比同意表白好。只在暧昧阶段,还没进入恋情的情愫,淡忘得会更容易一点。
但她最终还是稍微拖延了两天。
因为在她开车前往G5的路上,雾美沙给她打了电话。
“库拉索身上被催眠瓦斯半催眠的状态结束之后就一直说自己头疼,现在已经疼晕过去了。检查后发现可能是神经方面产生的问题,她原先就是被催眠的状态吗?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康帕利您知道吗?”
“现在是怎么安排的?”
“暂时先给她用上麻醉气体缓和状态。不过不能一直用。我们不知道她还能不能醒来,醒来后会怎么样。”
“我去问问,尽快回你。”
“麻烦您了。”
并不麻烦啊,两仪绘川心想着,她把库拉索抓来,总要把她的事情做好收尾。
库拉索平常待的研究所在哪里,两仪绘川全无印象。朗姆有开口说要她接研究所工作,但连地址都没来得及告诉她。她最终还是联系G5要来库拉索的招供信息,才找到研究所的地址。
两仪绘川在脑海内对照了一下她现在的地址和库拉索常住的研究所所在地,心下轻啧一声,调转车头,沿着来时的路往回开去。
研究所不算偏僻,介于市中心和城郊之间,开车需要开上一小段距离。
闹中取静。两仪绘川开到研究所门口时,刹车的“撕拉”声带着惊破什么的刺耳。
研究所内静谧依旧。
两仪绘川下车,余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水泥地,建筑物,沙沙响动的常绿落叶树,乍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一个普通的研究所,甚至有点微妙的破旧感,这处研究所似乎已经有些年代了。
可能是17年前盖的。两仪绘川猜测着。
按库拉索的证词,她所在的研究所位置在顶楼,其他层的研究,都只是为顶楼的研究所打掩护用。
顶楼也不高,六层。两仪绘川往上爬,走到五层的时候,被人拦住了。
那个人穿着比较标准的研究员装束,带着粗笨的黑框眼镜,笑得有些小心翼翼:“不知道您来这里是……”
两仪绘川多看了眼镜两眼,把人看得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才恍神说道:“我要去顶楼。”
那个人登时把视线扭回来,神色严肃下来,小声问道:“是要找谁吗?她不在。”
两仪绘川笑道:“因为库拉索之后可能一直不在了,所以朗姆要我来负责这间研究所。我还没同意来管,只是先来看看。”
那个人顿了下,点点头:“源真晴,大人如何称呼?”
两仪绘川回以颔首:“康帕利。”
她没有急着说自己要管研究所。原因和她不想管无关。
时间有限。降谷零还没看完朗姆发邮件的规律,要给研究所的谁发通知?怎么发?用哪个邮件发?
如果在邮件上出问题,“朗姆多活一个月”的时间线就可能会崩塌。
因此两仪绘川现在只说来看看。她确实是代号成员,研究所之前之前也听朗姆说过几次康帕利可能要来和库拉索作伴的事,眼前的源真晴很难怀疑她有什么问题。
话说回来……源这个姓氏有点微妙啊。平安时期的大家族,现在还余留下多少势力?
源真晴在前面带路,刷了IC卡,铁门“滴”的一声打开,两人走进后,在两仪绘川身后合上。
如果出现自己被意外关住无法出门的情况……源真晴看着不像是锻炼过的人,或许可以从她手上直接夺走IC卡。
源真晴对她的想法毫无所查,只站定着,问道:“康帕利大人打算怎么看?”
两仪绘川毫不犹豫:“人生地不熟,按照你的安排就好。”
源真晴轻轻颔首,打开左侧第一间的门:“那就一间一间看吧。这间是储物室,储物室内连着的另一个房间是更衣室……”
两仪绘川在研究所里待了一整天。
研究所其实并不算太大,但小而精,除去第一间房间是储物室之外,其他的房间都各有乾坤。
机器,计算机,真人实验体,器械,药物。
越走到里头,消毒水的气息越浓。
中午的时候,她们还下楼去研究楼隔壁的宿舍楼一层食堂吃了顿午饭,两仪绘川被消毒水的气息熏了一早上,还看了那些绝对违反研究准则的器械和真人实验体,有点食不知味。但源真晴习以为常,两仪绘川便也只让自己吃饭的速度稍稍慢一点。
反而是源真晴安慰她:“有点吃不下是正常的,消毒水的气味确实让吃饭都像是在喝消毒水。”
两仪绘川哭笑不得地接受安慰。
终于,到傍晚的时候,她走到了最后一处房间。
之前的房间,她没有套出“缓解实验体头疼”信息的契机,这处房间是最后的机会。
一打开房间,她有种看到人类动物园的错觉——
屋子有会议室那么大,被铁笼子分隔。
铁笼子大部分都装着人,都或站或坐。
门一打开,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与消毒水气息一同扑来的,是这些人黑漆漆的空洞目光。
“它们现在没有神志,看过来只是因为门口开门的动静有声音,”源真晴安慰道,“它们是朗姆大人正在研究的傀儡,他一直希望研发出比库拉索还更得用的下属。不过因为库拉索现在失踪,所以我们怀疑之前的洗脑方法还有漏洞,这些傀儡人或许同样都是失败品。现在研究所内还在争论是处理掉,还是先继续研究。如果康帕利大人认为这些傀儡人有点吓人,可以直接处理掉。”
两仪绘川只问:“消毒水的味道很重,他们吃喝拉撒的处理是全靠消毒水吗?”
源真晴摇摇头,指着角落一处单独隔离出来,只留着门的地方:“这里是单独的卫生间,他们懂得去。平常做实验的时候也有先把这些人带去清洁。需要消毒水的原因主要是他们有时候会头疼。”
“头疼。”两仪绘川定定重复道。
源真晴摇摇头:“人的大脑是一台十分精密的仪器,修缮时哪里出现错漏,就容易发生仪器错乱的情况,人如果错乱,就会头疼。头疼厉害,这些傀儡会浑身不受控制地上吐下泻,要做好清理工作,还是消毒水比较方便。”
两仪绘川眨了眨眼,叹气道:“所以没法消止头疼,只能一次次清理?”她试着用研究所的逻辑继续说,“那你们也太辛苦了。”
源真晴的笑容丝毫未改:“缓解头疼的方法有,就是给这些人吸麻醉气体。睡一觉就像是给他们的大脑上润滑油,让大脑能暂时顺滑地运行一段时间。等润滑油都磨损殆尽,那就再麻醉一次。不过人体不能接收太多麻醉剂,之前很多傀儡报废也都是因为这一点。幸好有雪莉帮忙。”
两仪绘川心下一愣,怎么忽然有雪莉的事了?
源真晴还在往下说:“现在傀儡基本上是服用雪莉研发的缓和剂,所以消毒水的味道其实已经淡了不少。据她说,是她研发那款秘密毒药时的衍生产品,所以药物的具体性质不能告诉我们。不过她似乎还挺闲的,挺乐意为我们制作缓和剂。”
两仪绘川今天一整天都主要是听源真晴介绍,偶尔当个捧哏,力求不出错。但总要有地方冒险,两仪绘川毫不犹豫地问道:“那平常是怎么联系雪莉?”
“现在可能就可以,”源真晴道,“雪莉晚上会来这边的食堂吃晚饭,她说这边晚上的食堂比较好吃——虽然我吃习惯了,没什么感觉。”
两仪绘川挑起眉,好家伙,这是终于触发重要线索了吗?
她接下来要想的大概就是,怎么联系上雪莉,然后拿到缓和剂;或者怎么和源真晴要求拿走一两瓶缓和剂。
小任务,但两个方向都有点困难。尤其是第二个方向,源真晴肯定会很疑惑自己要缓和剂做什么,再深入一想就会想到——是打算给谁喝吗?
“刚好现在去吃晚饭吧,”源真晴毫无所查地提议道,因为整个研究所都基本介绍完毕,她语气轻松下来,还随口说了句闲话,“康帕利大人刚见到我的时候看了我好几眼,我身上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两仪绘川一瞬间无法回答。她总不可能说,是因为那双眼镜让她想起降谷零戴着眼镜假装笨蛋的伪装吗?.
和源真晴套情报,两仪绘川耗费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但找雪莉拿缓和剂,只花了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雪莉今天确实有来,不只来食堂蹭晚饭,还来送缓和剂,一整盒。
源真晴千恩万谢地接过。雪莉垂下眼,不好意思地笑笑,只表示自己要上个洗手间。
洗手间算是个悄悄谈事情的好地方,再要找地方就得去雪莉的研究所了,康帕利有没有去雪莉研究所的权限……她自己也不能确定,最好不要赌这个。
两仪绘川直接跟上,一进洗手间就把门关上。
但没等两仪绘川说什么,雪莉就从随身带的帆布包里又拿出三管药剂递到她眼前,低声说道:“库拉索现在在你那边吧?……缓和剂本质是洗脑药物的解药,这加强版早上一管晚上一管,足够她解除洗脑状态,并且不会头痛。不过药物侵蚀状态没法完全治愈,之后还是会有点呆呆的,这也没办法。”
两仪绘川怔怔接过,凭借肌肉记忆迅速在自己的身上藏好,又问道:“多出来的一管呢?”
雪莉轻轻眨了眨眼,浅浅露出微笑:“怕你摔坏一管,还得找我要,预防意外用的。”
“……这正是我想问的,”两仪绘川衷心求教,“您怎么知道我要拿缓和剂?”
雪莉的笑容转淡:“六层的研究有很多失败的,其中确实有很多自主恢复意识的。但我算是旁观者吧,能看出库拉索被药物侵蚀太狠,即使用缓和剂缓解侵蚀,也没办法忽然自主恢复意识。所以我猜测,肯定是有人不清楚她的情况直接把她带走,然后过段时间匆匆跑来研究所,试图找治疗她头疼的方法。”
两仪绘川:“……”
雪莉的推测还有一句:“比我预想的时间迟了一天,所以,把她带走的方法是催眠瓦斯?催眠类药物确实能延缓头疼症状。”
两仪绘川:“……”
很好,完全正确。不愧是药学专精。
雪莉打开水龙头,把手放在哗啦啦的水流中,专心致志地洗手,并不回应她的道谢。
也不知道雪莉为什么对她的身份没有猜测……可能是因为宫野明美的转达吧?
但卫生间不能说话太久,雪莉看着也完全没有深聊的打算。话题到此为止。
两仪绘川失笑,这样的回避姿态,还挺像是任务结束后就不会搭理玩家的NPC。
接下来的支线任务提交就更加简单,两仪绘川去雾美沙的临时住处把三管药给她。雾美沙找了加棉花的盒子好好放好。
第二天,她得到了任务的初步反馈。库拉索把早上的那瓶喝完后,就不会头疼了。晚上的那瓶喝完后,她立刻倒头就睡,哼都没哼一声。
第三天早上,库拉索醒来,晃晃悠悠走出门,悄无声息地坐在雾美沙旁边和她一起看娃综,看着看着忽然说一句:“我能去考教师资格证吗?我想和小孩子待在一起。”
——雾美沙转达的时候语气相当复杂,两仪绘川听着也相当哭笑不得。
库拉索失忆的时候,和少年侦探团相处得确实很开心。但一解除洗脑状态,立刻快进到考教师资格证当教师……很难评价,大概是又好笑又欣慰吧。
说不定库拉索还有机会当少年侦探团(三人版)的老师。
这个支线任务最终是轻松解决了。
两仪绘川对系统表示提交主线任务,又对电话里的雾美沙说:“现在应该没有其他事了吧?我来办事处这边一趟。”
雾美沙笑道:“嗯,根据库拉索三天前的证词,还有她手机里的情报,已经足够我们理清组织的武器走私链了。您过来的话,刚好和您说一下工作总结,还有后续安排。”
系统:【请跟随任务NPC,完成主线任务结算剧情。】.
G5东都市临时办事处不太好找,真的很临时。两仪绘川在一处城郊的小区绕了找半圈,有种找皮包公司经营场所的恍惚感。
说来惭愧,她正式成为G5合作人已经半年多,然而现在连G5的办事地点都找不到。
最终还是雾美沙指路带她停好车,然后把她带进房子的。
房子的本质是住宅别墅,库拉索甚至就住在四楼书房看综艺。三楼和二楼也都有人住,一楼是办公地点,特别有居家办公的氛围。
一个迎接她来的G5工作人员,甚至是穿着拖鞋下来的。
虽然人穿着拖鞋,头上还顶着呆毛,东摇西晃地打着哈欠,不过把她带到小会议室,直接打开PPT的风格特别麻利。
小会议室人不多,就三个人。那个工作人员直接开门见山,对着PPT说这半年工作的工作总结。
“简单来说,黑衣组织在国外的武器走私链已经基本摸清,接下来能稳步推进切断链条。等这些链条都切断,我们的任务就能够基本完成。
“不能说圆满完成,是因为链条的根源无法铲除。黑衣组织只要一直存在,就迟早能生长出新的触角,重新构建出新的武器走私链。而G5在这方面无法越俎代庖。在公安主动联系,寻求更紧密的合作之前,G5还是以提供资料为主。
“顺带一提,根据库拉索掌握的组织武器流水量,组织既有从国外购买武器,也有向国外出售武器,但购买以购买高精尖前沿武器为主,低于出售量。组织显然在国内有更加稳定且大众化的武器来源,对武器走私链的重建需求,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都大。”
两仪绘川迅速总结,问道:“我接下来的任务,是继续卧底在组织,寻找武器来源?”
那个工作人员立刻摇头:“这已经是公安的事。G5只负责国际的事情,并不插手官方机构对国内犯罪势力的打击行为。”
系统:【主线任务已提交成功,恭喜玩家在挑战模式下通关游戏主线。】
两仪绘川眨了眨眼,看向雾美沙。
她主线任务已经完成,在剧情里,G5对她的后续安排会是什么?
雾美沙会错了意,悄悄说:“虽然很神奇,但这确实是我上司。”
两仪绘川瞬间豆豆眼。
这位姿态随性洒脱的神奇上司含笑瞪了雾美沙一眼,然后重新看向她,语气柔和地说着:“你先是在组织假死,后是在公安叛逃,不管你的假死是真是假,叛逃又是真是假,这对G5来说都不重要,G5只知道,你完美而迅速地完成了G5安排给你的任务。”
系统:【玩家现已获得主线任务结算奖励,随时可以离开游戏进行领取。】
上司继续说着:“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在G5的安排下改名换姓,在安全的地方过着简单平静而富足的生活。如果你愿意继续为G5工作,G5也可以安排你的其他岗位,为了你的安全,这两年会暂时给你安排不用露脸的后勤工作。”
系统:【玩家已满足[平静生活]游戏结局条件。玩家是否进入此结局?】
上司:“这是你应得的平静生活。”
系统:【玩家此次游戏,因为要完成挑战模式,所以选择的是新手阵营的新手任务,[提交组织武器走私链]。等玩家下一次参与游戏,可以选择普通模式,选择挑战难度更高的阵营,使用商场道具,获得更畅快的游戏体验。系统对此衷心推荐。】
脑海和耳朵同时传来声音,两仪绘川不太习惯。她站起身,笑意惭愧:“不好意思,稍微等我一下,我去想想。”
上司连忙说没关系,两仪绘川就离开小会议室。
她随意歪在客厅沙发上,接过一个工作人员给的冰水,也没喝,就捧着,以一副发呆的姿态敲了敲系统。
她有很多很多问题,趁着主线通关,该问的都一口气问了。
两仪绘川:【我现在确认主线通关,也确认拿到挑战模式的惊喜奖励了,对吧?】
系统:【是的。】
两仪绘川:【如果我在完成结局退出游戏后重新进入游戏,是不是这个世界所有人的状态都会重置?】
系统:【可以这么认为。】
两仪绘川:【那如果我选择在这个剧情节点继续游戏,然后在后续游戏中我意外死亡,会影响获得挑战模式的奖励吗?】
系统:【不影响奖励获取。但您的任务已经完成,奖励也拿到了,如果继续玩游戏,您只是得到开心而已。】
两仪绘川:【没关系,玩游戏本来就是玩个好玩。对了,我玩游戏有时间限制吗?】
系统:【有的,时间限制为两年,您已经在该世界游玩半年,还有一年半的游戏时间。一年半后,系统会触发世界防沉迷机制,您会被强制退出游戏,并且该世界不可再次进入。】
不出所料,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游戏限时。
系统:【并且请您注意,该游戏世界的时间流速与您所在的世界时间流速相通,请您合理把握游戏时间,享受愉快游戏时光。】
两仪绘川:【哈。】
系统:【总之,您是要选择继续游戏吗?】
两仪绘川:【该世界一定无法再次进入吗?总有什么方法吧。不可以多刷的游戏是不值得游玩的坏游戏!】
系统:【有,需要玩家好感度系统绑定的对应NPC好感度达到80。】
两仪绘川:……?
降谷零现在的好感度是多少?还是55,但已经表白了。80会到什么程度?不敢想象。
……每天都表白?
两仪绘川:【80点好感度、算了,先问问70点好感度意味着什么?】
系统:【参照工藤优作和藤峰有希子,是对令人羡慕的恩爱夫妻。】
两仪绘川:【……很行,80点好感度呢?又意味着什么?】
系统:【不论理智如何判断,情感在第一时间会愿意做出同生共死的抉择。】
两仪绘川:【所以你看看,80点好感度的要求会不会太高了?】
系统:【您可以在离开游戏后联系游戏策划进行意见反馈。——总之,您是选择继续游戏吗?】
两仪绘川冷漠地为原世界的游戏策划默哀一秒。
她回到原世界后一定会寄玩具钝刀片给游戏策划的。她要表达自己对离谱数值的愤怒!
所以,问题还在眼前……80点真的能达成吗?真的要试图为满值好感度努力吗?
能成功达成,那她什么问题都没了,时间流速都相同,完全可以在原世界正常上班,下班后载入游戏穿越名柯世界。第二天起来再退出游戏回去上班。
但如果不能达成,一年半之后,原世界会怎么样?降谷零的好感度会在哪一档?想想就眼前一黑,一年半全是不忍分割的沉没成本。
打开系统的游戏退出页面,哦,这回失忆前的自己并没有留下什么新提示,甚至连主线任务没完成前不要退出游戏的提示都没了。
要继续游戏吗?
两仪绘川最终问道:【这个世界,其实是真实存在的世界。而普通模式,大概真的是对着电脑玩的普通游戏。是吧?】
系统:【是的。】
两仪绘川:【好吧……我选择继续游戏。一年半时间是吧?我记住了。】
系统:【恭喜玩家达成游戏结局:[新的开始]。】
系统:【预祝玩家游戏愉快。】
第65章 凄然红眼
两仪绘川终于还是最后做了一次沟通上的努力。
两仪绘川:【请用你们的计算方法算出我对降谷零的好感度。】
系统秒答:【也是55点。】
两仪绘川:【……行, 请用最简明的语言概括,达到80点好感度意味着什么。】
系统:【自愿成为公螳螂。】
两仪绘川:【……】
好感度的数值很神奇,概括词也格外毛骨悚然。
系统甚至还在解释:【只有这种极致的情感, 才能让世界意识真正接受并愿意打开世界通道,允许玩家多次来回穿梭,这是游戏世界对自身的保护机制,请玩家理解。】
好吧,她彻底理解了。好感度值的判定和技能点判定完全不同, 如果说技能点加成起来没有上限,那好感度值的顶值就是80点。
极致的爱, 这词和她和降谷零都根本不搭边吧?
往外延展, 倒不如说,名柯里所有人,都很难有对另一个人极致的爱——若狭老师除外,但那也是因为羽田浩司死了啊,永远的白月光。
所以说,这一年半, 果然还是应该想办法在组织里……
“……綾田小姐?康帕利?两仪小姐?”
雾美沙在叫她。
两仪绘川一愣,这才醒神发现,自己手上捧着的冰水水杯已经淋淋漓漓流了许多冷凝水,把她随手抱着的抱枕都濡湿了。
呜哇!她连忙把水杯放在桌子上, 又手忙脚乱地要拿纸张擦手擦抱枕吸水。
雾美沙赶紧抽出一沓纸塞到她的手上, 先把她的手擦干净。然后眼疾手快地抽出抱枕随手丢到一旁,换一个抱枕塞到她怀里:“这种一百元一个的抱枕根本不用管它啦。”
两仪绘川老实把另一个抱枕抱在怀里, 下巴尖搁在抱枕上, 虽然看向她的神情因为亲近下意识带了一分笑,但浅色的瞳孔无端给人些许无辜脆弱的感觉。
雾美沙见着就狠皱眉头, 康帕利到底怎么了?“你在客厅待得很久,是有什么格外犹豫的地方吗?还是你或者你朋友受到威胁了?”
两仪绘川犹豫着移开目光:“我想想怎么说……”
两仪绘川先选择戳系统:【我现在隐约透露一点游戏的事,被其他人发觉我在玩游戏。游戏奖励会消失吗?】
系统:【不会,只会直接弹出游戏。】
两仪绘川立刻放下心,转动大脑,斟酌着说道:“我打个比方吧,我在玩一款游戏,这款游戏有个养成度百分百成就,如果拿到这个成就,我自己也可以成为这个游戏的彩蛋角色。这个成就需要我把一个游戏绑定角色养成度练到百分百。但我完全没办法练到百分之百,所以只能放弃这个成就……”
雾美沙有些困惑:“虽然说练到百分百就能成为彩蛋角色,看起来难度确实很大。但是真的完全没办法吗?”
两仪绘川点头:“是的。我已经接受这个现实,知道自己没办法成为游戏里的彩蛋角色。但还是有一点难过。”
雾美沙小声道:“我好像是第一次见你不开心。”
两仪绘川抱着抱枕忍住笑。
有高兴的事就要笑,有让人悲伤的事物就要表达愤怒,有困惑不解的东西就要及时去了解,而真正没办法解决的事情要及时放弃。不管是玩游戏还是过真正的人生,都得这样吧?所以根本没什么好不开心的。
例如现在,只要及时放弃,就根本没什么难不倒她的!
“不过你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吧?”雾美沙迟疑着问道,“游戏的绑定角色可以换吗?换一个最好练的游戏角色去绑定养成,等你能成为那个游戏的彩蛋角色,再把绑定角色换回来,这样子操作有可行性吗?”
两仪绘川目瞪口呆地看着雾美沙,雾美沙回以一个疑惑的“难道不行吗”的眼神。
理论具备可行性,感情上这也太强行了吧?要她花费心思去攻略一个“看起来最好攻略”的人,不如让她花费心思去想想怎么把降谷零囚禁起来逼他好感度升到80点。
不过现在的55点是真的有点怪,表白的时候就是55点了,她身份暴露的时候好感度没往下跌,她送朗姆的时候又一点都没涨?好感度系统是坏掉了吗?
……不纠结了,总之,她还是接受游玩时间只剩下一年半的准备吧。
在名柯世界沉浸式当卧底一年半,当完卧底就跑路。跳开恋爱陷阱,聚焦卧底大计!
请认真思考,怎么把那间“动物园”关了,把雪莉捞出来,或者梦想做大一点,直接把黑衣组织给搞垮!
比换个好感度绑定对象然后带着目的性去刷好感度,或者把降谷零囚禁起来的游戏性强多了,并且更具有可操作性!
说不定还能挑战一下[挑战模式全阵营通关‘铲除黑衣组织’]成就!
那么,她的身份就得好好清理了,许多旧马甲都得修剪干净.
两仪绘川收拾好心情,拿起桌子上的冰水喝了一口,沁凉入喉,十分舒适。
雾美沙的那个上司已经从会议室出来,目光探寻地看一眼雾美沙。雾美沙摇摇头,于是那个上司看向两仪绘川,语调温和:“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两仪绘川已经打定主意,于是露出笑意:“没有,只是打算继续在黑衣组织里待着,刚才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应该是要退出G5了,实在不好意思。”
上司用活跃气氛的语气问着:“是公安的工作吗?那确实是得退出,不然严肃起来可能大小也算是个外交问题。”
名柯世界的外交问题?细究下来有点没良心的好笑,并且对降谷零不太友好。两仪绘川忍笑着眨眨眼,说道:“公安的工作应该也没了,毕竟我把朗姆捞出去了,那天晚上的动静还蛮大。公安现在其实大概率还在满世界追捕我。”
雾美沙有些惊异,上司的笑容也收敛两分:“我原先以为,那是公安交付与你的任务。带出朗姆是什么计划的后手……不是吗?”
气氛一瞬间添补上危险肃杀,熟悉的紧张感萦绕四周,因为恋情注定失败的些许失落感刹那间被冲散得一干二净。
“一个库拉索,换我成为朗姆的亲信,一点都不亏吧,”两仪绘川弯下眼笑着说,演戏使她快乐,“可以把我和库拉索的档案都消除了,然后当库拉索不存在,只留下属于康帕利的联络方式。以后有什么双赢的事情,我们再联络,怎么样?”
雾美沙惊得就要跳起来。什么东西,什么玩意,她的合作人在说什么?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上司拦住了雾美沙,定定地看着她,没再多问什么,只露出近乎安抚的笑:“好的,以后有事联络,删档案这件事我们会做好的。”
两仪绘川拢了一下头发,冰凉凉的手指尖划过微热的脸颊侧,脑袋更清醒了些,她愉快颔首道:“辛苦了。”
上司同样回以颔首:“慢走,有机会再见。”
两仪绘川在G5上司和雾美沙的眼中拿走了一顶黑色鸭舌帽并戴上,权做自己做G5合作人额外的补助津贴。
她最后说的话,完全是往断绝和G5的关系去。但这关系应当断。
她没有真正用卧底的身份在组织待过。之前波尔多红时期,朗姆等人知道她有红方身份,因此对她一点点的奇怪行为并不会深究。
但康帕利不会有红方身份,她本身的卧底才能又有限,在铲除组织的方向没定下来之前,和红方联络是一件危险行为。
唔,那个雷文怎么描述的来着?她,两仪凄然,要变得狠毒,冷血——
系统突然又跳出通知,今天应该是系统话最多的一次。
【奖励已统计完毕,玩家现有技能点774点。
【其中,主线通关奖励500点,抓住朗姆、库拉索等人200点,其他途径获得的技能点74点。】
【注:玩家目前默认身份为康帕利(金巴利);另有公安职位,定位暂时不明。共两层身份。】
两仪绘川倒吸一口凉气。冷血不起来了吧!
她暴富了啊!
【DLC任务:消灭组织。
【任务奖励:1000~3000浮动技能点奖励。】
两仪绘川要被这些可能的奖励砸晕了。
顶格三千技能点奖励,拿到之后,她完全可以兑换怪盗基德级别的易容技能了!完全可以易容成琴酒……不不不,这时候易容成工藤新一的初中老师,然后问他作业做完了没,可能能更吓工藤新一一跳吧,经典吓小孩!
限时一年半有点麻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她接下来就想想,慢慢想想,好好想想。
路径应该是找贝尔摩德。她离BOSS的关系最近,算是速通渠道之一。
但具体怎么接近贝尔摩德呢?
身前忽然有人拦住她。
两仪绘川一手握好腰间的微型电击棒,抬起鸭舌帽一看。
“……波本?”
这也太巧了吧。不,根本上是降谷零也有事找她。
降谷零同样带着鸭舌帽,为着这样的称呼诧异地挑了一下眉,鸭舌帽都跟着晃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恢复金灿灿的笑意,温柔低声地说道:“这里不太适合说话,去车上聊吧?”
两仪绘川想了想,要求道:“去我的车上。”
降谷零立刻答应:“行。”.
地下停车场的灯坏了几盏一直没有修,以至于灯光昏暗,能勉强辨认出对方轮廓,但谁也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这是不太适合对话的场景。
不过两仪绘川不打算开车内灯,因为在停车场开灯却一直没离开的车很显眼。她也不打算把车开到地面上再聊,简单说两句的事情,没什么必要特地换地方。
所以,换个思路想,这样的昏暗场景很适合对话,至少她不会被降谷零的神情迷惑。
降谷零已经开口问她:“你现在在G5的任务完成了,G5是给你安排了保护计划吗?”
两仪绘川判断了一下,这部分还是可以实话实说的:“对,不过我拒绝了,我接下来要回组织去。”
降谷零迟顿了片刻:“……组织?”
对话顺利进入正题,两仪绘川轻松迅速地把自己的腹稿一口气说出来:“是的,我已经退出G5了,现在也打算向你申请离开公安,纸质材料没有关系,随便拿哪个离职的公安把名字替换就好,伊织的离职材料就挺不错。字也可以直接帮我签了。”
降谷零沉默了片刻,语气有点艰涩:“你被什么威胁了吗?为什么突然——你完全可以和我说——”
“没什么威胁,”两仪绘川扪心自问,她真的只是想好好扮演康帕利这层身份,公安身份算是暗雷,“只是我想做什么要和公安事事汇报,公安有什么小事也要我配合,那也太麻烦了。并且我一开始就是按照组织命令进公安当卧底的,放走朗姆的事也没和公安报备,所以还是辞职才不留后患吧?”
降谷零深呼吸一口气,压低声音,一句一句驳回:“你和G5联系是在大学期间吧?我可以和G5对好词,说你是按照G5要求进入警校——那就只能算是官方机构提供的就业指导。并且我已经和松本管理官说,放走朗姆的事是我们共同决定的,执行人是你,如果没和公安报备有过错,那我们一同承担,如果有褒奖,褒奖依然全部归你。之后的工作中,如果你有不汇报、不配合的需求,我也都可以满足。”
两仪绘川震撼地眨了眨眼。身份是上司的降谷零也太靠谱了吧?
如果她真的只是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好卧底工作,那一定会被安抚住的。
降谷零的话还没说完,把她的辞职要求驳回后,他语气转软,小声说道:“我原先担心你要按照G5的意思离开,想了很多公安这边能给你的条件。现在你要什么,也可以直接和我提,并不是一定要辞职的。”
两仪绘川想了想,直接道:“我需要我的档案、身份状态等一切东西,都像是我被确定是叛徒,已经被革职追查的状态——包括公安内部。”
降谷零点头:“确切知道朗姆已经被你重新交给公安的人,只有我和松本管理官,还有那天晚上跟着我进屋,把朗姆抬走的人。他们都已经知道我是波本,真的暴露的话会一起暴露吧。”
两仪绘川摸了摸下巴,已经说到这种程度,公事上是完全没问题了。聊得格外顺利,或许可以再聊点别的?
如果再往下聊的话,就是私事。要不……问问?如果会把人吓跑的话,也挺好玩的吧。大部分人会想吓唬柯南或哀,但她直接吓唬降谷零!瞧瞧她!
降谷零歪了歪头,大概是想不经意间卖个萌,但灯光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
于是,两仪绘川毫无负担地往下说:“还有一件事,先不说到‘红眼掐腰’‘命给你’这种奇怪的程度。我只问你,能不能在一年内和我结婚?”
副驾驶座上陷入了惊愕的沉默。
两仪绘川想了想工藤夫妇那种令人慨叹的婚姻状态,又语气轻松地补充道:“是真的结婚,牵手拥抱亲吻同居都要有的那种,甚至可能还得有个孩子。”
——都不问满值好感度能不能做得到了,先问下70点好感度有没有戏吧?
车厢内开着空调,本来还有点凉飕飕的,但忽然多出什么和空调风对抗的存在,以至于可以把空调的温度调得再低一点。
降谷零没有立刻开口,他微烫的指尖伸过去试探着碰触她的手。
下一刻,电话发出震动,两仪绘川抬手躲过这次蜻蜓点水的触碰,食指抵着向下摊开的手心,比划表示暂停对话。灯光昏暗,她都看不清自己的手势,连忙又开口说:“等下再聊,有个电话。”
她说完后就去打开手机,手机的莹亮屏幕映亮空间,她看一眼电话号码,扭一扭脖颈,接通电话。
贝尔摩德悠扬而带着戏谑的语气,隔着电话清晰传来。
“康帕利,你怎么还是回去管研究所了啊?”
是兴师问罪。
两仪绘川立刻收敛种种有关游戏好感度和卧底的思绪,翻出康帕利的风格,笑盈盈地回应道:“我有什么办法?朗姆莫名其妙被公安逮住,我和宾加把他捞出去。宾加还好,女装一下就能回国际刑警组织继续卧底,我的身份倒直接暴露了。于是朗姆说我身份暴露闲着也是闲着,刚好库拉索失踪,就直接把研究所塞给我。”
贝尔摩德笑呵呵的,只问:“解释这么多做什么,心虚吗?”
两仪绘川目光游移着,语气也迟疑一瞬,才笑道:“是有点啊……一开始麻烦你帮我海泳,说好的就是我不回去管研究所。虽然事出有因,但我也确实是背约了。没办法了,你现在要我做什么,那我就去做什么。”
“我现在要你真的跳下海去喂鱼怎么样?”贝尔摩德笑着挑衅,“你干不?”
两仪绘川哭笑不得,捏出亲昵的语气抱怨:“这确实太为难我了,我要做好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能去做呀。”
贝尔摩德“啧啧”两声,笑道:“就这点诚心,你还说‘要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呢’。果然一个两个的都不能指望——算啦,说回正事。”
两仪绘川收敛笑容:“嗯。”
“莱伊回到美国了,现在琴酒在带队追杀他,”贝尔摩德宣布道,“我最近想盯着点雪莉,所以和琴酒说了,你也一起去。——对了,莱伊好像也是你前男友吧,杀得利落一点。”
两仪绘川没有拒绝的道理,她总得先同意贝尔摩德要她做的一件事,之后才能有情分和筹码,还有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把柄,和贝尔摩德开启话题。琴酒在组织里的存在感很强,如果要铲除组织,也肯定绕不过他。
贝尔摩德的声音在车厢内无比清晰,她干脆答应的声音同样清晰。
电话挂断,事情就这么轻松定下。
这时,恰好有一辆车开走。
车灯的亮光随着车辆行驶照射过来,又随着车辆的离开而移开。
两仪绘川透过车前镜,看清自己平静到近乎冷淡的面容,也看清了降谷零的。
蜜色的脸颊到耳根再到脖颈都微微发红,神情除了听见贝尔摩德话里内容后的严肃,还有几分来不及消退的惊喜和茫然,混杂成无措的紫灰色下垂眼视线,雾蒙蒙地看着她。
两仪绘川朝他微笑了一下:“你下车吧。”
灯光已经暗下去,降谷零连忙说着:“我可以试试,结婚这件事太突然了,但是——”
两仪绘川垂下眼,只努力辨认着驾驶座上的方向盘:“没有什么但是,不为难你了,并且这件事其实结婚也没办法解决。”
降谷零:“我——”
两仪绘川打断他,语气森冷地强调道:“下车,我不想重复第三遍。”
第66章 旁观任务
两仪绘川重新打电话给贝尔摩德。
铃声还在响动, 她的思绪飘浮,渐渐飘回原先和降谷零的对话。
她想辞职,降谷零提出不用辞职的合理方法。她想删档案, 降谷零已经替她删掉。可能有的其他问题,降谷零也都十分妥帖地做好。
三言两语达成共识,气氛太好,以至于她产生错觉,说出了冒昧、任性且无用的请求。
她就不该问的, 她怎么敢问要不要一年内结婚的啊?
幸好有贝尔摩德的电话恰好打来,不然事情得怎么收场?
降谷零的好感度是没变过的55点, 她也一样。
大家都是这样的秉性, 他会在申请提交报告的时候直言自己会以工作为重,该审查她审查她不会留情面,她暴露有问题的时候也直接窃听器和定位器都一齐装好。
她自己就更别说了,喜欢归喜欢,身份该瞒还是瞒,一切以游戏通关为重。
所以55点很合理, 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她甚至要怀疑降谷零刚才是不是被过低的空调风吹得有点发烧。他那时候……碰过来的指尖有点热。脸颊也是红的,神情看起来很有些生病的恍惚。
想想也是,刚抓住朗姆,伪装朗姆语气发邮件消息, 力求天衣无缝, 还有其他卧底工作公安工作,杂七杂八的, 就算是熬夜技能满级的降谷零, 也会打哈欠,在亚健康的边缘疯狂蹦跶的。
在这样忙碌的前提下, 因为担心她跟着G5跑路,公安损失一名好用的职员,因此勉强跑过来,实在辛苦他。
……想得有点多了。
电话已经打了两次,贝尔摩德都没有接电话。
两仪绘川收敛心思,锲而不舍地接着打第三次。
她的心里做好准备,如果贝尔摩德再不接她就要先斩后奏——
“小白鸠是还有什么事吗?”贝尔摩德在电话那头笑呵呵地问,“三通电话,很着急呀,是想找我要点怎么杀莱伊的建议吗?”
“莱伊的事听琴酒大哥指挥就行,”两仪绘川语气含笑,半真半假地抱怨着,“我打电话主要是因为研究所。研究所不可能在那放七天,本来就像是动物园,我又是新接手,七天没人管的话,那些动物可就要翻天了。总得有个人帮我管管。”
贝尔摩德笑盈盈道:“我不管事,只管人。”
两仪绘川也回以笑盈盈的亲切口吻:“怎么会麻烦您呢?我的想法是让雪莉帮我管管,这七天的管理费好说。她之前有在研究所的食堂吃饭,也算是熟门熟路。她不行的话就让宫野明美帮忙先顶顶。”
再优雅的笑容都有绷不住的时候,贝尔摩德暗暗咬住了后槽牙:“……就非得是宫野姐妹吗?”
两仪绘川衷心道:“在日本,有空兼管,并且对研究所管理有所了解的组织成员本来很少,加上脾性正常、能正常沟通这个要求之后,还能符合条件的,大概就只剩雪莉了吧?”
话是实话,贝尔摩德也没法正面反驳。但她还是有话回击的:“不能挑个普通成员代管吗?”
两仪绘川笑呵呵的:“没办法,我刚接手,对那些研究员的脾气都不是很了解。贸贸然让一个普通成员代管,给TA职权,谁知道能闹出多大乱子呢?没问题的话就麻烦雪莉吧?”
贝尔摩德:“……行。”
两仪绘川笑着客套感谢好几句,说到第三句的时候,贝尔摩德就无法忍受地挂断电话。
“嘁。”两仪绘川对着挂断的电话笑出了声。
贝尔摩德把刚接手研究所的她丢去琴酒那边要她跟着杀莱伊,其中不乏有把她调走让研究所群龙无首,甚至直接在研究所里搞事的可能性。
她无所谓贝尔摩德搞事,但她要从中赚点东西,例如合理联系雪莉的理由。
等等,她刚才没心思分说辩解“莱伊不是我前男友”,组织里这种花头传闻太多,大家其实也都懒得辩解。不过降谷零是不是听了个完全?
应该不至于误会吧?……大概?
算了,误会了也没关系,反正好感度还是55点。
就算是70点也没有区别,因为不可能升到80点.
两仪绘川去研究所待了一会儿,等到了被易容后的贝尔摩德送来的雪莉,和雪莉一起把研究所转了一圈,把研究所的常驻人口都认个脸熟。
其实也没做多少工作,但研究所的工作忙完,开车回到米花町二丁目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第二天晚上就要飞去美国,准备和琴酒汇合。
必须得承认,她第一次跟着琴酒带领的小队活动,有点紧张。
因为紧张,所以事情要做得更完备些。
例如,她原先联系公安和G5、现在还被降谷零装着插件的手机要处理掉。
她走去地下室,先是哭笑不得地看向被降谷零暴力拆解后新换过的锁,之后把钥匙收好,和之前一样的流程,输入密码。
进入地下室后,她打开电脑,把插件功能隔离,手机里的所有信息资料都安全备份到电脑上,整理归档。
准备离开地下室的时候,两仪绘川犹豫片刻,还是走到密码页前面改密码。
她没有新密码的思路,想到最后,索性直接输入四个2,对标她的姓氏和姓名字数,简单好记。
密码只是暂时用用,并且她已经准备搬家,资料也会一起带走。所以什么密码都没关系。
接下来,把地下室外的所有密码提示都撕下,手机关机,卡剪碎冲进下水道。
手机本体也不留着,她借了对面阿笠博士家新买的小型对辊破碎机,把手机投进去。机器转动,发出嗡嗡声响,手机硬件被挤压碾碎,发出清脆的响声。听起来十分解压。
手机在一分钟后就彻底变成碎片。两仪绘川把碎片也收走后,送了阿笠博士一个新款陶瓷杯作为谢礼。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阿笠博士的家似乎有点空。
她曾听说过“家里买了破碎机,家里只剩破碎机”这句玩笑话,但她现在一下子不能确定,她送出去的陶瓷杯,归宿会不会真的在那破碎机中。
不过是也没关系,礼物已经送出去,阿笠博士想怎么处置都行。
回到屋子后,两仪绘川也懒得换地方休息了,慢吞吞地爬到三楼主卧,让自己跌在床上。
今天其实只是抓住朗姆的第五天,事情发生很多很杂。按理来说她不该在有G5和公安都知道地址的安全屋待太久,并且最好尽快把地下室的资料挪走……但还是先睡觉吧。
一夜无梦。
醒来之后,两仪绘川打着哈欠下楼,给自己烧一壶热水。下意识打开冰箱找三明治,里头果然空空如也。
她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什么,后知后觉去二楼客房瞧一眼。
放在床头柜上装着柠檬糖水的保温杯也果然不见,估计早被收走了。
好吧,其实都没什么意外的地方。
两仪绘川重新下楼,把烧好的水倒进装咖啡粉的保温杯里,加冰块降温,加三勺糖,她想了想,再加三勺糖进去。
能更甜一点。
飞去美国的飞机是晚上场。她飞到美国后美国也会是晚上,可以睡一觉等第二天再去汇合。她现在还有一个白天的时间收拾。
地下室的纸质档案,之前犯懒没扫描的现在扫描成pdf存进电脑,很快。之后把电脑存储盘带走就行。其他东西都不用动,任何暴力破解的方法都会直接让地下室直接烧毁。
接着是把屋子里所有可能留下DNA和指纹信息的地方清理干净。
她的头发比较长很好找,但指纹擦起来比较痛苦。这时候就体现了波本和基尔租住一室一厅小公寓的专业性,地方越小,处理个人信息越轻松。她怀疑这两位专业卧底清理个人居住痕迹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相比之下,她一整个白天的大半时间都耗在这上面。
以后如果真的要换屋子的话,可能还是直接上小型云爆弹方便点。
最后,她把电脑储存盘放到一处没被任何势力知道地址的安全屋,收拾好自己,休息两个小时,出发去机场,往美国飞去。
事情应该没有不完备的地方了.
两仪绘川去得晚,琴酒已经带着小队猎捕莱伊两天。目前战绩是负数,折进去一个在美国常驻的代号成员。
不过小队里似乎根本没人在乎那个人,按基安蒂的闲聊话,那就是“人已经死了,省得我们还得花力气去救或者灭口”。
琴酒敲了敲桌子上的地图,大家的注意力就重新移回琴酒的安排上。
莱伊这几天顶着一头丝滑的黑色长发,穿着FBI探员制服,明晃晃地在外头嚣张地溜达。
一开始皮斯克想帮忙,调来一些外围成员作辅助,结果莱伊就从鱼饵升级成渔网,那些外围成员被抓住好几个。
外围成员中有一个快升为代号成员了,皮斯克委以重任,现在被抓,皮斯克只能请琴酒帮忙捞人。琴酒去了,成功把人灭口,但还是折进去一个代号成员的命。
后来琴酒就精简阵容,外围成员只负责提供消息,负责追杀莱伊的全是代号成员。
今天围猎莱伊的阵容堪称豪华,基安蒂、卡尔瓦多斯,康帕利,再加上琴酒本人,四位狙击手。琴酒的任务分派也很直接,两两分散在莱伊最近晃悠的“钓鱼水域”入口狙击点,狙击四肢不伤主要部位,他要活捉。
没人问为什么要活捉,也没人问为什么伏特加和科恩都不在。但两两分散……谁和谁组队呢?
基安蒂立刻选了卡尔瓦多斯,卡尔瓦多斯沉默无言,不说话也不拒绝。毕竟对卡尔瓦多斯而言,和陌生的康帕利,或者和相对熟悉的琴酒一起组队,都绝对是更糟糕的主意。
两仪绘川悄悄在心底下举手投降,看向琴酒。她要和琴酒组队啦?
然而下一秒,琴酒冷不丁挥拳打向她,银白长发在身后扬起。
她险之又险地偏身躲过,并下意识拔出枪——
伯莱丨塔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上她的额头,琴酒只要扣动扳机,她就能直接选择,是服用背包里的复活药,还是退出游戏。
她的脊背后知后觉冒出冷汗,像是回南天湿漉漉的瓷砖墙。
琴酒见着轻笑了一声,收起枪,把地图也折起来了,“可以,至少是不会被FBI当场抓走的水平,暂时代替伏特加跟着我。”
两仪绘川深呼吸一口气缓解情绪,这才好奇问道:“我要跟几天?”
琴酒已经往外走去:“就今天。”
两仪绘川连忙跟着往外走。
战前动员已经结束,接下来是普普通通的作战时间。
她坐在副驾驶位上之后才想起来,朗姆曾经给伏特加写罪状,没写什么正经罪状,只有一条“让琴酒开车”。她自己现在是不是也有这桩罪了?
想得确实有点天马行空,以至于琴酒直接横来墨绿色的冷酷视线:“康帕利,你在想什么?”
两仪绘川确实有别的疑惑,于是直接问出口:“贝尔摩德和我说的时候,是说把莱伊杀掉。但今天的作战计划,似乎是要活捉他?”
“肯定要活捉他,他知道FBI为什么会忽然和公安合作,试图把我和朗姆都抓住,我要知道消息渠道和中间人都是谁,”琴酒解释完,看向对方,“刚才在里头为什么不问?”
两仪绘川不好意思道:“基安蒂不喜欢贝尔摩德,我本来只是正常好奇,但她可能会想成我在替贝尔摩德传话,吵起来就浪费时间了。”
琴酒冷嗤一声:“莫名其妙的小心思。”他想了想又说,“不过贝尔摩德这家伙也确实提醒我了,你端狙击枪的情况下,真把莱伊杀掉也行。你习惯用什么狙击枪?”
两仪绘川报出她上次爬桥时背的狙击枪,没什么别的特点,就是轻。琴酒听了没说什么,只说:“这把枪武器库里有。”
新的一辆保时捷356A被琴酒踩动油门,往街道开去。路上会经过组织的武器库,而终点是一处贫民窟。
琴酒在路上点起烟,烟雾缭绕,两仪绘川努力憋气,把注意力移到别的地方。
……赤井秀一会给人一种“永远不会被组织抓住”的安心感,因为原漫里他确实活到两年后。
所以她不必生出“万一把他杀掉怎么办”的担心,冒着被琴酒发现的危险留手。
而如果从黑色的角度思考,真的杀掉赤井秀一,永远保留自己曾经给他含有组织信息的U盘的秘密,更是一个无法拒绝的好主意。
……当然,这样的想法显然太黑了,赤井秀一已经隐瞒住半年,他是可以继续隐瞒下去的。
相比于让人安心的赤井秀一,琴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两仪绘川想了想,做出评价:是一个站在他背后,也不自觉心怀战栗和恐惧,完全无法升起偷袭念头的人.
“右风偏移1度,距离目标A点733.1码,B点723.9码,C点……D点……”
琴酒站在最高层的窗台前,拿着测距望远镜望着远处。微风,阳光,折射身影的碎玻璃,还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果气氛合适,能加上不少奇怪的滤镜。
但琴酒姿态肃杀中带着些许嗜血的兴奋,两仪绘川也没有看他,只屏息静气地抱着狙击镜,一边记录琴酒说的距离,一边听着耳麦里基安蒂的说话声。
基安蒂那边热闹很多,虽然基本都是她一个人的碎碎念,但一个人的碎碎念,三个人在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两仪绘川甚至悄悄升起一丝恍惚感,似乎她现在是被贝尔摩德塞来旅游,有一个话特别多的驴友,她们在聊旅途的风景,而不是聊着怎么试图用狙击枪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康帕利,人来了,”琴酒打断她的念头,“D点,是基安蒂的视觉盲区,直接开枪。”
两仪绘川心下忽然升起一丝疑虑,如果真的一定要抓住莱伊或者杀死莱伊,这时候琴酒不应该端起他自己的狙击枪吗?她的狙击技能其实真的很水啊!
她暂时没有展开疑虑的时间和空间,因为目标已经出现在视线中。
集中精神,瞄准长发绿眼低头点烟的目标……
瞄准头部,不,头部她真的大概率打不中,还是瞄准躯干……
扣动扳机!
似乎有那么一刹那,莱伊的锐利视线遥遥对着狙击镜投来。
但他很快闪身躲出狙击枪的视线范围,狙击镜内只留下一丝飘扬落地的碎发。
琴酒冷嗤一声,并没有对她的狙击结果做出任何评价,只端起狙击枪,利落地也打出一枪。之后站起身,命令道:“收拾干净,然后离开。那群FBI的狗很快就会来。”
两仪绘川不明就里,不过还是迅速站起身:“好的。”
她还有些恍惚,就这么结束了吗?是因为基安蒂那边埋有什么暗棋吗?
但等她迅速收拾好脚印和弹壳,等琴酒喷完冲淡四周硝烟气息的不知名液体,一起戴好口罩背好乐器包下楼,随口和路人说一句“有机会请参加我的地下演唱会”,然后在琴酒“你话有点多了”的森冷目光中讪笑着钻入保时捷356A——这一系列举动全部做完后,耳麦里传来了基安蒂的暴躁嘶吼。
莱伊躲过了基安蒂和卡尔瓦多斯的交叉狙击,他唯一的损失大概就是那一缕碎发。
像飘落的碎发一样轻飘飘的狙击和撤离,大概只象征着组织这一次狙击行动的失败。
……真的这么简单吗?
两仪绘川疑虑地回想这一次行动,而琴酒接了一通电话。
伏特加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清晰,琴酒的嘴角逐渐扬起肆意而狂放的狞笑。
而两仪绘川努力让自己的视线集中在路边一只栖息在垃圾桶上的麻雀上,不展现出任何情绪上的异常。
因为,伏特加在电话里说——
“按大哥说的,抓到和FBI对接的人了。FBI的注意力都在莱伊身上,哪里知道大哥的妙计!现在那两个人用刑之后都招了,说自己是G5的人……G5是哪个极丨道组织的代称吗?”.
G5不是哪个极丨道组织,而是一个潜藏极深的官方机构,并不直接派遣人员潜入黑衣组织,而是以寻找合作人、帮助合作人进入黑衣组织的方法,获取黑衣组织的消息。
当然,有多少G5合作人不是后天加入组织,而是本身就在组织里,不好说。
琴酒驱车带着两仪绘川到达某废弃仓库改造的审讯点没多久,基安蒂和卡尔瓦多斯也驱车赶到。
铁锈气息似有若无地弥漫在空气中,惨叫声几乎被完全遮蔽,听起来很渺远,又确实存在着。
两仪绘川偏了偏头,小声问道:“隔音似乎能做得更好一点?”
琴酒哼笑一声:“没有关系。”
一行四人进入废弃仓库,拐了一个弯,走进一处砖砌的大隔间。
这处大隔间是会议室大小,四周漏风,并不如何昏暗,天花板正中央还挂着应急灯,看着甚至有点亮堂。
伏特加和科恩站在一旁,视线正中央是两个坐在拘束椅上的人,垂着头,只能辨认出两人的发旋。
科恩说:“药剂已经注射。”
空气中确实有隐隐约约的药味。而从仓库外就能闻到的铁锈气并没有被衬托变浓,也没有被冲淡。
这股血腥气似乎只是错觉,又似乎是无处不在。
两仪绘川努力让面部肌肉保持放松。
她并不认识多少G5的人,她在G5只需要对接一个雾美沙。临辞职了,才见到一个给她递水的工作人员,还有雾美沙的上司。她没有见过其他人。
她现在也辞职了,按理来说,这两个人对她来说,没有“前同事”以外的关联。
……这关联就很要命。
琴酒已经使了个眼色,而基安蒂上前去。
她似乎也没做什么,只是捏了一下其中一个人的手臂。但那个人立刻又发出一声喊叫。
分辨不清,喊的依稀是疼。
声音已经虚弱,像是受伤的动物,近乎于呜呜叫声。
琴酒扬笑对众人道:“看着。”
两仪绘川的心狠狠一跳,视线确实无法移开。
为什么隔音不用做得更完备?
因为喊叫也需要力气,他们惨叫声不了太久,别说传达到仓库外了,现在已经甚至不能传出这处大隔间。
随着时间过去,那两个人在基安蒂手上被当成玩偶把玩下,声音渐渐减得更小,最后只剩下同样虚弱下来的呼吸声。
两仪绘川敢确定,自己并没能控制自己的神情,因为伏特加已经笑呵呵地问她:“康帕利大人没见过这场面吗?您看起来很害怕。”
大家的视线都凝聚在她身上,尤其是基安蒂,看她的眼神非常跃跃欲试,似乎恨不得下一秒也给她注射组织药剂,对她进行“你为什么又是叛徒波尔多红又是康帕利”的审讯。
两仪绘川耸耸肩,真心实意地叹息道:“我之前从来没经历过这些。毕竟用钱砸死人的方法不会听到任何惨叫声,不用在意死的人的形状,甚至不用在意死的人具体是谁。”
基安蒂冷笑一声:“就像是康帕利砸一千万美元悬赏波尔多红的人头?”
两仪绘川露出微笑:“这笔钱现在还在琴酒手上。”
基安蒂嗤笑一声,不再多说。
在旁边一直很安静的科恩不知何时已经静悄悄蹲在两个俘虏身前,在基安蒂说完后,稳稳站起身,下意识摸了一下耳边。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现在没戴耳麦,队友就在他眼前。于是他放下手,又不小心碰触到其中一个人的头。
那个人再一次发出毫无气力、也毫无意义的哼叫声。
科恩并没有给那个遭受无妄之痛的俘虏眼神,只宣布道:“他们刚才和我说了,两个潜藏在组织里的G5合作人名字。”
“很好,”琴酒愉快地笑问道,“这两个人都是谁?”
声音在空荡荡的废弃仓库传响,敲击在两仪绘川的心间。
第67章 定时邮件
科恩是沉默寡言的类型, 但他并不是全然不开口。他也会表达,也会透露自己的喜好。
去游乐园做任务的时候,他会看着摩天轮, 咕哝一句“想坐”,被基安蒂戳穿后也会脸红。
而现在,他戴着惯常戴着的黑色护目镜和黑色棒球帽,面色如常,语气带着些许工作出成果的欣喜, 把两个G5合作人的名字说出口。
都是英文名,都是外围成员, 两仪绘川都没听说过。
但她不能松一口气。因为基安蒂已经挑起眉, 嫌弃道:“就这?那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伏特加也就着往下聊去:“要看大哥怎么安排。G5这个机构藏得很深,幸好最近有老鼠藏不住尾巴,鬼鬼祟祟试图试探组织里它不该知道的情报,还和一个自称G5机构的人有联系,这个G5机构的人又和FBI联系上,约定交接情报地点。于是大哥英明地——”
琴酒哼笑一声, 伏特加也“嘿嘿”两声,才接着往下讲。
“——敲定我和科恩在情报地点守着,大哥带人去狙杀莱伊,还派人在市区放炸丨弹引发骚乱, 彻底引走FBI的注意。说不定现在FBI探员还没发现自己和G5对接的探员已经悄无声息失踪了呢!”
科恩终于说:“我也去。”
伏特加无语抱怨:“所以说, 先听大哥安排啊!”
两仪绘川安静听着,内心里暗暗总结信息。
简单来说, 黑衣组织原先对G5似乎一无所知。但这个局面在今天被打破了。
终究会被打破的, G5机构有努力在隐藏自身的情况下挖掘组织信息。但只要是行动就会有痕迹,总有人一时倏忽忘记擦除痕迹, 于是被察觉。
平心而论,G5已经把资料都收集齐,在准备铲除组织的武器走私链前才被发现,已经十分了不得。
不过现在……两仪绘川的目光投向两个浑身疼得发出冷汗的人。眼前这两位G5的人,认识雾美沙吗?认识康帕利吗?
组织的药,又有着什么特征?增强敏感度?增强痛觉?以至于碰一下就会觉得痛?
不得而知。
琴酒已经笑着下命令:“不急,多问两句。这两个人不可能只知道合作人的名字。和他们说,谁说得多,谁就能死个痛快。”
琴酒的笑意似乎总是带着些狞笑,但他的嘴角其实只是自然扬起,并不是有坏心情。所以为什么会以为他在狞笑呢?
或许是因为他说出口的命令。或许是因为他的银色长发总是遮住半边眼睛,他的通身气质也被鲜血与硝烟浸染透彻。
或许还因为,纯粹的笑意,似乎不该出现在软绵绵又确实凄厉的喊叫求饶声旁……但又确实存在于琴酒的面庞上。
基安蒂已经走上前去,重新对两个被捕人员施加刑罚。
其他人依旧站在一旁看,看施刑者,看受刑者,看给施刑者下命令的琴酒。
眼前的景象,不见血,但比见血还让人胆战心惊。两仪绘川不强逼自己装下去了,她移开视线,稍微分了一下心。
琴酒的笑,和“公螳螂”这种形容词相比,哪个更毛骨悚然一点?
……什么无良冷笑话.
很多人,在真正面临死亡,意识到死亡是何等可怕的东西后,会恐惧死亡,敬畏死亡。
同样可以理解,有很多人,在真正面临难以忍受的疼痛时,大脑所有思维被疼痛淹没,于是朝着施加疼痛的人求饶,做出一切平常完全不会做的行为,只求停止疼痛。
就算是面临死亡,也请不要像现在这样备受磋磨,生不如死。
两仪绘川喝完保温杯里的最后一口加糖咖啡,大脑因糖分超标而一瞬空白。一旁的卡尔瓦多斯默不作声地瞅她一眼。
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这两个人把能招的都招了,G5牵扯的五个国家,机构宗旨和目的,自己的上司,合作人的几个私密安全屋地点,还有从合作人手上拿到的组织信息。
其中一个人知道的消息多一点,于是被基安蒂像海绵一样,被压榨着挤出所有的情报。
直到说无可说,那个人气息微弱,绝望地小声吐露:“我,我也只是听说……有一个CIA的人在组织里,是代号成员……我真没什么其他可以说的了。”
伏特加复述完,抬头看向琴酒。琴酒颔首,忍耐很久的基安蒂立刻掏出手枪,比被审者还愉快地扣动扳机,送人上西天。
血腥味骤然浓郁,些许咖啡的气息完全被吞没。
基安蒂狞笑着看向还存活的另一个人,但那个人只呆呆傻傻地看着她。
科恩轻啧一声,卡尔瓦多斯简要说明:“耳朵被震坏了。”
琴酒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一起处理了,还有三只老鼠等着我们处理,不用在这个家伙上多耗时间。”
又一声枪响。
这处审讯点陷入死寂,彻底不需要安排更好的隔音效果。
两仪绘川,第四只老鼠,安静地跟着琴酒离开.
三个潜藏在组织的卧底,其中一个在本地,一个有事飞去了英国。还有一个只知道是CIA派入的代号成员,组织没有其他信息,还需要更详细的调查。
……两仪绘川悄悄为基尔默哀一秒。
也只有一秒了,因为她有自己的忧愁。
她没有参加琴酒后续清除卧底的行动,理由很简单,她难得来一趟美国,与其参加自己不擅长的暗杀行动,不如做回她的老本行——看皮斯克编的财务报表。
并且,康帕利是来杀莱伊的,那什么外围成员鸡零狗碎的,根本不值得康帕利耗费时间和精力去参加抓捕。琴酒大人带着小队就够用了不是吗?
总之,两仪绘川没去,给自己挤出在酒店思考的时间——
要不要把联络员被抓(还是两个联络员!),G5信息泄露的消息发给G5?
G5有两项规定,一是联络员之间禁止串联,二是联络员的工作定位和潜入搜查的卧底相同。
这两项规定卡死了联络员知道的情报范围,因此刚才的审讯中,真正泄露出去并且比较要紧的情报只有四个人名:这两位联络员的上司,和这两位联络员的合作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三个人,因为其中一个G5合作人已经被组织盯上,G5联络员被抓被审讯,已经是组织顺藤摸瓜的结果。
……所以要不要提醒G5?
她一开始要求G5删除档案,就是因为自己想更深地潜入组织。从研究所这条线往下潜,一直潜到BOSS的所在地。
黑衣组织扁平化管理,架构严重依赖扁平顶端的BOSS,BOSS一倒,黑衣组织会顷刻分崩离析。
所以,她是做好心理准备的,在下潜的过程中,当做自己只是康帕利。完全按黑方思维走。
思路很简单,但刚执行两天,现实就提醒她:公安内部确实清理干净了,但凭什么保证G5永远不会出问题?又凭什么保证公安内部永远干净下去,不会重新掺上沙子?
在G5的库拉索,在公安的朗姆,都会直接引发她的身份危机。
当然,她可以相信公安和G5的执行能力,而事情也确实不用想得那么远。这件事的本质是卧底特有的道德困境。
是传消息救人,但可能暴露卧底身份;还是保住卧底身份,不传消息?
困境为什么能成为困境,就是因为实际情况更加复杂。她可以赌FBI反应快,发现自己的探员和G5机构说好来对接的联络员都不见了;也可以赌G5内部对联络员有特殊的联络方式,已经知道联络员出事。
当然,她也可以赌自己消息还来不及传出去,琴酒就已经把人杀完了。
——她传消息出去,有可能一点用都没有,只是凭空增添自己卧底身份暴露的风险。
两仪绘川的大脑急速转动,被咖啡催得转动过热的大脑催动她在床上滚两圈。可恶,玩avg游戏特有的艰难二选一风味!
再滚一圈后,两仪绘川成功把自己的头转晕,再不犹豫,拿起手机躲到卫生间,噼里啪啦就输入自己背下来的电话号码,雾美沙的电话。
美国时间16点,日本时间凌晨3点。时间非常不友好。但雾美沙秒接。
两仪绘川没有寒暄和多余解释的打算,直接把“两个联络员被组织抓住,G5概况、合作人和上司的个人信息都被审问出来”的情况简练说明。
事态紧急,雾美沙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迅速把情况汇报上去。
确认消息汇报完毕后,雾美沙才松一口气,轻声说:“非常感谢您提供的信息,四位G5人员都可能会因为您的信息得救。但您现在在执行其他机构的秘密任务吧?您已经离开G5,不用冒着暴露风险传消息给过来的。”
两仪绘川笑着说:“没关系,这是我思考后的决定。”
雾美沙叹息:“我们联络员都有做过专业训练,并且经验丰富,能在半天内就审讯干净,您没有说,但那个组织一定有特殊手段吧?还是请您千万保重自身。”
两仪绘川还是笑:“真的没关系——电话挂了。”
直接让通话结束。
两仪绘川听得出来,自己带着笑意回复的声音在雾美沙沉重的叹息中显得格外轻松,甚至有些突兀。但她有点晕乎乎的头脑,其实已经完全把事情想明白了。
游戏玩家,第四天灾。她不是以折腾npc作为乐趣的恶劣玩家,她会认真玩游戏,这个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世界,但她依旧是游戏玩家。
有独一无二的天赋,无人能比的力量,有随时离开的能力,并且不会有任何实质损失。
她不用担心被死亡威胁,因为她死亡之后就是退出游戏,回到原世界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
她也不用担心被生不如死,如果是今天的药剂,她可以在被注入的那一刻直接退出游戏,当场跑路。而如果是催眠类,让她失去意识,没办法及时退出游戏……她本来也只能再待一年半,等一年半后再自动退出就行。
游戏系统限制了两年的游戏时间,而失忆前的自己也没提醒失忆后的自己需要提前离开,那她摸个一年半的鱼也没关系。
游戏玩家和游戏NPC终究是不同的,在NPC眼中十分困难的问题,对游戏玩家来说,有着非常轻松且简单的解决方法。
两仪绘川不担心身份暴露后面临的死亡威胁,也做好了面对审讯时立刻跑路的心理准备。她几乎无所畏惧。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暴露后,无法沿着研究所的线往下继续下潜,无法铲除组织。游戏体验会归零。
两仪绘川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冷却一下被咖啡因刺激过载的大脑。水是真的冰,于是大脑在清醒地发烫。
多简单啊,暴露后无法继续卧底这件事。
她可以撰写一封定时邮件,简单说明组织的目的、BOSS的名字、贝尔摩德、雪莉,还有其他有必要提及的重要剧情。和朗姆的做法一样,如果两天内自己因故无法点击邮件延迟发送的确认键,那邮件就会发送出去。
游戏体验这件事……在当卧底期间任性地为同行通风报信,也是刺激卧底游戏中的一部分啊!
所以,写定时邮件吧!
说做就做,两仪绘川立刻离开卫生间,让自己窝在沙发上,抱着手机敲敲敲个十几分钟,写完定时邮件的内容。
写定时邮件没什么难的,她的心中早有腹稿,现在只是具象成文字表达。不过接下来问题就来了,她该把邮件发给谁呢?
两仪绘川抱着手机蜷在沙发上发了片刻的呆,最终毫无办法地叹一口气,设置好收件人,又给定时邮件增添一行备注。
【对于之前用定时邮件刻意区分出康帕利和波尔多红的事,十分抱歉。】
把这行字敲上去后,两仪绘川嘴角抽搐一瞬,立刻把这行字删了。
……有点搞事,也有点置气了。
……没必要,真没必要.
两仪绘川在美国待了五天,除了第一天跟着琴酒,以至于直面审讯现场之外,剩下四天都过得相当愉快。
两仪绘川彻底确认了自己的娱乐舒适区:看财务报表和看好感度值。
她至今也没搞懂,为什么失忆前的自己能在公司运营方面的技能点全都点到400点。不过这不妨碍她像翻菜单一样翻出财物报表的小问题,随手指出来,并建议皮斯克下次把报表的漏洞编得少一点。
皮斯克立刻好声好气地道谢兼道歉,特别诚恳。
两仪绘川敲了敲系统:【没有更换好感度系统绑定人员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皮斯克的好感度现在是多少。】
系统过一段时间回答道:【皮斯克对玩家的好感度为:5。】
两仪绘川看看系统上给的数值,再看看画风特别慈祥老爷爷的皮斯克,她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系统:【现在好感度变为4点。】
皮斯克还在慈眉善目地问她:“康帕利大人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
“没什么,”两仪绘川促狭地移开目光,认真盯着桌子上憨态可掬的招财猫,“我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皮斯克的好感度低到这种程度,两仪绘川并不感到惊奇。她和皮斯克完全是塑料的上下级关系,凭借着利益、恐惧和爱尔兰才成功让关系维系在安全区间。
如果她哪天不再是能轻松调动组织白色资金链资源的康帕利,她敢肯定,皮斯克绝对不介意成为前三个落井下石的人。
其他人的好感度数值也都挺有意思的。
雾美沙的好感度是44点,宫野明美的好感度是35点,赤井秀一的好感度也是35点,琴酒的好感度是25点,基安蒂的好感度是20点。科恩和卡尔瓦多斯因为几乎没接触,好感度无法计算,一定要算的话会是0点。
系统表示好感度最低是-20点,不过她晚上做噩梦的时候,会梦到那两个审讯后被枪杀的G5人员浑身肌肉像沸腾的水一样在皮肤起伏着气泡,哀嚎着站起身朝她喊疼。然后系统发出提示:【这两个人对玩家的好感度值为-100,已触发红名机制,请玩家小心戒备,预防红名攻击。】
手臂忽然被皙白柔韧的手抓住。
她的身体下意识抖一下,浅棕色的瞳孔都有片刻涣散。
“康帕利?白鸠?小白鸠?”
两仪绘川连忙醒过神,不动声色地要挣开手臂的束缚。
但贝尔摩德抓她抓得更紧了,水绿色的眼眸眯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明天晚上陪我参加一场宴会,顺带陪我去取一样东西,”贝尔摩德的语气依旧悠扬好听,但话里隐隐杀气,完全无法忽略,“——你刚才肯定没有在听我说话吧,在想什么?”
两仪绘川已经从噩梦的残余中彻底恢复,脑海中回想起更多东西。
贝尔摩德回到美国,要以克里斯的身份参加一场宴会,并试图窃取一份有关议员选举的资料。
贝尔摩德一开始要她来美国,说的理由是她杀莱伊,但这几天,她只有第一天象征意义上开了一枪,之后几天琴酒忙着找G5合作人,抓住一个,逃脱一个,现在似乎还在试图把那个逃脱的挖出来。而莱伊由卡尔瓦多斯负责骚扰,目前对莱伊的伤害可能还没有一瓶劣质护发素大。
贝尔摩德要她来美国,实际目的是要她见证那一场审讯吗?——那一场针对G5联络员,干净利落又让人连着好几天做噩梦的审讯。
可如果真的是这个目的,自己是从哪里暴露的?
“可以,”两仪绘川打定主意要试探一下,于是开口道,“不过我不管后续,明天参加完宴会我就要回日本。”
贝尔摩德扬起冷笑,强调重点:“所以你刚才在发什么呆?”
两仪绘川弯下眼,轻描淡写地笑问着:“个人私事,你会感兴趣吗?”
“哦?”贝尔摩德颇感好奇地眯起眼,“说来听听?”
两仪绘川轻松地耸耸肩:“简单来说,就是我看完琴酒针对G5人员的审讯现场后做了噩梦,一下子没能缓过神来。”
“那你可趁早别管研究所了,专心管钱吧?研究所可比琴酒吓人得多,”贝尔摩德笑眯眯地提出建议,之后又慨叹,“不过有点无聊啊,我以为你会说的个人私事是指哪段露水情缘呢,没想到你已经可怜到连做噩梦都找不到人倾诉的程度了吗?”
——对G5这个关键词没有任何反应,贝尔摩德把她丢去美国大概还是为了研究所。G5联络员被抓住的事,很有可能只是巧合。
两仪绘川迅速做出判断,面上露出诚挚的笑:“这不是和你倾诉了吗?”
贝尔摩德眉尾挑起,笑睨她一眼:“油嘴滑舌。”
话题轻松结束,两人约定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各自离开。
两仪绘川在回酒店的路上敲了敲系统:【看一下贝尔摩德的好感度值吧……算了,别告诉我,我不自取其辱。】
刚收到玩家命令,准备打开计算程序的系统:【……好的。】.
雾美沙在深夜驱车前往米花町二丁目。
拿出康帕利给她的电子卡,成功打开大门,之后又拿出住宅的钥匙,成功打开住宅大门。
康帕利现在还在美国完成组织任务,她不方便主动联系对方。
幸好大门和住宅门的钥匙都没换,康帕利应该还是允许她进门的。
也不是大事,就是库拉索在备考教资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安全屋中存放着朗姆给她的一箱材料。但她不记得安全屋在哪了,很努力回想,想到头疼了,记忆依旧空白。
库拉索不记得没关系,去安全屋的时候总会带手机,手机插件会记录她的行动轨迹。
这份行动轨迹也有自动发送到雾美沙的手机上。然而雾美沙把之前的行动轨迹记录打印下来存为纸质版放在地下室供康帕利翻阅。而电子数据,她在抓到库拉索后认为没有作用,就从手机删除了。
——反正康帕利在地下室的电脑有电子数据备份,她只要在手机插件里申请云端读取,就可以重新翻出库拉索的信息。
——这是原本的想法。
……真到需要申请权限的时候,雾美沙意外发现自己申请失败,原因是申请目标不存在。
如果申请失败的原因是目标不同意,那也就罢了。但目标不存在?明显是康帕利的电脑出问题了啊!
要翻库拉索的行动轨迹,得去康帕利的秘密地下室。要检查康帕利的电脑是不是出问题(例如被骇入),更得去。
速战速决。
雾美沙进入住宅,迅速穿过客厅,绕过楼梯隔间,沿楼梯往下走,穿过地下室,到达隐藏的门前。
在角落贴好作为提示的纸已经被撕下,不过雾美沙还是凭记忆成功摸到指纹核验的地方,顺利打开。
第二层是合金质地的铁锁,用钥匙,打不开,明显被人换过。雾美沙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举起细铁棍,暴力撬解。
第三层,密码锁。雾美沙自信输入“REI”,页面也迅速跳出红字,提示输出错误一次。
“……”雾美沙不再自信,陷入沉思。
能把第二层密码换掉的人,应该只有同样能用指纹打开第一层锁的人。
按康帕利的风格,大概只有康帕利自己,她,还有公安联络员,三个人。
或者再加个REI,也或者REI和公安联络员其实是同一个人。
把第二层锁换了之后,这个人把第三层密码也换了?
雾美沙思索片刻,摸出手机直接给风见裕也打电话。提起公安联络员,第一反应果然还是风见。
风见裕也秒接电话,他听起来有些困,但精神气很足,甚至有心情客套一句:“雾小姐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雾美沙没有过多寒暄,直接问道:“风见先生,你有去过米花町二丁目的房子吗?”
风见裕也不明就里:“啊?那里怎么了吗?”
雾美沙一听就知道风见不懂,直接换个问题:“你知道‘R、E、I’,‘零’是谁吗?我这边有急事联系他。”
风见裕也那头困惑沉默了片刻,说:“一定要是本人吗?……好吧,我和他说声,他等会儿应该会打给你。”
电话挂断,过了片刻后,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进来。
模糊过的机械音透过电话,冷冷淡淡地传来:“雾美沙小姐。”
“……零先生?”
“我是。”
“是您给她的锁换了吗?”
“是,地下室的锁。我已经把备份钥匙交给她。雾美沙小姐找她自己拿会比较好。”
对方要隐瞒自己的声音,用机械音,没关系。雾美沙在确认对方确实是换锁的人后,就直接正式发出请求,“是这样的,綾田在地下室的电脑有存储大量组织的数据,但这个电脑似乎出了问题,我比较担心,所以来地下室看看。现在第二层锁已经解开,但我原先知道的第三层密码输入进去后,会提示密码错误。我想问问您知不知道新密码。”
那位“对康帕利来说很重要”的零先生安静听着,什么都没说。
雾美沙也不在意,继续陈述:“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告知我,让我进入地下室检查电脑。如果不可以的话,也请您有空来地下室一趟,确认綾田的电脑没有出现被骇入等问题。”
零先生沉默片刻,语气有些奇特的疑惑:“……第三层密码锁,为什么问我?”
对方下一句听着就很像是要接“你该联系綾田”,雾美沙连忙抢话道:“因为原先的密码设置的是REI,就是您的名字。她现在在外地做任务,也不方便联系她。想着您应该知道,所以来联系您……”
雾美沙的请求话语都快说完了,电话对面的人才后知后觉似的,语气艰涩地打断雾美沙的话:“很抱歉,我不知道新的密码是多少。”
雾美沙一愣,连忙说:“不好意思,是我打扰到您了!也请您不要在意我刚才说的话,我会找时机联系綾田做确认的。实在不好意思。”
电话对面的零先生并没有对她的道歉和后续计划作出任何评价。
他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只重复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68章 钓鱼研究
两仪绘川这一次坐飞机的时候挑了白天的班次, 在飞机上清醒地待了十个小时。
下飞机的时候,美国时间是晚上,日本时间是早上, 太阳明晃晃地照在出站大厅穹顶的玻璃上。
大厅内光线亮堂,衬得一位卧底压在黑色鸭舌帽下的细碎金发像是水面上的粼粼波澜,一恍惚也能晃人眼。
两仪绘川稍有迟疑,这位卧底就已经朝她走过来,灰紫色的眼睛愉快下弯, 对她露出自然柔和的笑:“我代替宫野小姐来给你接机。”
两仪绘川环顾四周离开机场的纷扰人群,没看到熟悉的人影, 降谷零也不是有闲心专门给她接机的人, 于是她心如止水地点了点头,默许。
她什么多余的行李都没有带,所以出行简单很多。直接跟着降谷零往停车点走就行。
外头不适合讨论机密的事情,但闲事还是能在路上聊两句。
“你用什么换明美走的?正常是她来接机。”
“新研究所的地址和座机号码。”
“这个我本来打算今天就告诉她。”
“可能是因为我的恳求打动了她吧?”
“不可能。”
“那就是因为我和她小时候认识,她顾及小时候的情谊吧。”
“……”
快问快答非常迅速,但最终得到的宫楼梦款答案让两仪绘川陷入沉默。
降谷零不会和组织成员透露自己的卧底身份, 只能说,宫野明美憋得实在是太好了。
降谷零笑着侧头看她,没说什么。
停车点在露天室外,走五分钟就到了。四周车来车往, 降谷零站在车前, 眼角无辜下垂,无声地凝望着她。
两仪绘川和他对视一秒钟, 就匆忙移开目光, 打开副驾驶座车门,坐进去。
她没有系安全带, 也没有去看坐到驾驶座上的降谷零,目光只看着车前方另一辆车的尾巴,陈述道:“雾美沙给我发邮件,说她要拿地下室的纸质资料,不知道密码。那处地下室里有一些公安的资料,你最好先派人把公安的资料、还有你们需要的组织资料拿走,库拉索的资料留一份给G5备用就行。密码是4个2——”
两仪绘川自认为正事已经说完,就要偷偷打开车门。但她抬手摸上车把手的前一瞬,降谷零按下按钮,锁上车门。
“咔哒”声十分清晰,仿佛给她戴上手铐。两仪绘川心底一咯噔,猛地扭头看向降谷零,语含警告:“我和雪莉约好了,一个小时后还要去研究所。”
“时间够了,”降谷零递来一份牛皮纸袋装好的文件,蜜褐色的手臂和手背肌肉绷紧,仿佛递过来的东西重如千钧,“结婚申请书,我的部分填好了。你随时可以把你的部分填上去。”
两仪绘川一瞬间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表情,惊愕?惊恐?不知所措?
降谷零的目光凝注,把她的神情变化看了完全,但他仿佛毫不在意,把牛皮纸袋轻轻放到她腿侧后,就握住她的手。
密闭的车厢没有躲避的空间,阳光照进防窥膜的车玻璃中,夏日白昼,露天停车场,在一片明亮中,降谷零的手很精准地抓住她的。
两仪绘川几乎是惶然了,而降谷零依旧凝视着她,耳畔微红,眉眼下弯,灰紫色的眼眸闪烁着微光:“我仔细地想过,我们之前的日常相处,其实和平淡温馨的夫妻已经没什么差别。遇到困扰的时候互相拥抱安慰,平常相处的时候自然地牵住手。”
车内空调的温度开得或许有点低,两仪绘川的手心隐隐冒起冷汗。
降谷零握住她的力度适宜到熨帖的程度,但她的第一反应与任何粉红色的暧昧无关。
分明光线也很明亮的仓库,还有药剂的浅淡香气……这个破地方带来的后遗症比她预想的还要强烈。
“你很喜欢摸我的头发吧,”降谷零还在用愉悦而引诱的话说着,“任何更进一步的行为,只要你愿意,也都可以尝试。如果出现任何发展,我都会乐意负责。这样想的话,确实可以结婚了吧?”
“……不可以,”两仪绘川垂下眼,深呼吸一口气,“太不负责了。”
降谷零眼神微微眯起,倾身过来,凑到了她的耳边,语气依然带着清爽而没有压力的笑意,甚至还能调侃一句:“怎么不负责了,你是喜欢上别人了吗?”
两仪绘川沉默片刻,选择实话实说。这也是她想了好几天,一直模模糊糊,但忽然就能说明白的东西:“不是,只是……我之前在警视厅卧底,再之前是伪装成公司社长。这些岗位身份复杂,但也称得上远离纷争,只要交材料或者交钱就行。这或许也是我当初和朗姆请求,自己要考警校的原因之一。”
在耳畔温热拂来的呼吸声渐渐转轻,降谷零大概也在认真听着。
两仪绘川没被抓住的另一只手悄悄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她继续陈述着:“再早的时候,我天赋有限,于是避免了被组织重点培养的可能,而是能正常读书,读到大学。组织会监视一些重点人员,但监视我的人就两个,找到空档联系G5是很简单的事。——我严格意义上成为组织代号成员,应该也就这八天的事吧?”
降谷零的语气很难继续保持轻松,他竭力维持着:“嗯,八天,刚好是你回应表白的时间。”
两仪绘川扭头看向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艰难回忆,并陈述出口:“琴酒带队去狙击,审讯。耳边传着虚弱的尖叫声,还有琴酒说着要把老鼠都抓住的话语……这是你身为组织成员,每天都在直接或间接面临的压力。我只是在琴酒那边实习了半天而已,而你已经经历了三年,并且还要继续经历下去。”
卧底意味着什么?游走于黑白之间,也游走于生死之间。善恶界限被模糊,仿佛下一秒就会跌入深渊。
已经很辛苦了,应付犯罪人员、收集情报,已经够消耗脑细胞了,降谷零是有时候一天只能睡一个半小时的家伙啊。
因为考虑到自己未知的状况和心情,所以勉强决定结婚,应付她时不时折腾出的,会导致分心的事情,这也太辛苦了。
降谷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开口安慰着说:“这样的压力无可避免,我们可以适应着一起面对。”
两仪绘川叹息着强调一遍重点:“我并不打算增加我们卧底的难度,结婚也确实没有意义,请你忘记我那天没过脑子说出口的请求,以后也不用特地为了这种事情来接机了——让我下车,我要去研究所。”
降谷零沉默片刻后,松开手,倾身过来。
在两仪绘川下意识犹豫要不要推拒的时候,“咔哒”一声,她身上的安全带被扣好。
他的手臂顺势撑在她一侧,手背绷出清晰的青筋纹路,但他的语气依然十分平静,“我刚好也要去研究所送材料,顺路,所以没必要再赶我下车吧?”
两仪绘川看进降谷零灰紫色的眼睛,他乖巧地眨眼,神情无辜到让人不忍心拒绝。
她内心一动,系统的好感度页面适时弹出。降谷零穿着鼠灰色西装,不苟言笑,严肃正直的面庞在好感度首页显现。
好感度的数值,恰好显现在面前降谷零的灰紫色好看眼眸上。
……还是55点,很神奇的数值。
虽然她从来不指望降谷零的好感度能到达顶点,但一直保持不变,掉都不掉一下,还是很神奇,各种意义上的。
两仪绘川轻叹一口气,不再顽抗,“行吧,你开车。”.
车辆行驶的声音低声嗡嗡的,是很适合睡觉的白噪音。机场开往研究所的路途是半个小时,眼睛闭上休息片刻,时间也就过去了。
被降谷零触碰过的手,后知后觉颤栗着。
可能这就是R21游戏的强度,噩梦都如此逼真。
恍惚中,带着浅淡香气的药剂从被贝尔摩德抓住的手臂注入身体。在降谷零轻轻握住的一瞬间就迸发出骨骼碎裂般的剧烈疼痛。
那是什么样的药剂?
雾美沙在那封邮件里有做后续工作汇报,G5两个联络员的联络员(会被联络员简称为上司),还有一个潜入组织的合作人都已经成功清空痕迹,撤回G5。但那个先前已经被组织盯上并发现的G5合作人没能逃脱。
那个人现在怎么样,还活着吗?
如果她身份暴露被抓住的时候,没办法退出游戏,和那个G5合作人一样的结果,怎么办?
但不能退出游戏完全是被吓到后衍生发展的无谓担忧。她不知为何有这份笃定,失忆前的自己似乎和这个系统,以及折腾出这套数值的游戏策划很熟悉。
并且,再想一想吧——琴酒给她念风向和射击码数,贝尔摩德帮她化妆,宫野明美、皮斯克和爱尔兰替她管公司。她如果有心情有兴趣,还可以去公安看看朗姆。
波本替她开车让她安心睡了一路,雪莉帮她管研究所,一脸严肃地翻阅着朗姆各个研究所的资料,低声和波本说着什么。这样的游戏体验,她真的舍得立刻退出吗?真有点舍不得吧……
雪莉的声音稍微大了点,有点严厉又有点暴躁:“这些研究所有一半可以直接关掉,完全是骗研究经费。尤其是量子速读记忆法,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波本的脸上露出轻慢而危险的笑意:“研究所要不要关门,得看康帕利大人的意思。”
……这一段不是做梦,是眼前的场景。
两仪绘川悄悄醒过神,用深呼吸代替打哈欠。
她的生物钟还在美国,并且眼前的两位立场本质都是红方,以至于精神松懈下来,悄悄发了一下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波本来研究所确实是送材料的,给康帕利送研究所材料。
据波本陈述,朗姆现在还躲着“银发女鬼库拉索”,不愿露面,所以现在权力下放,所有研究所都归康帕利管,希望康帕利能担负起管理职责。
康帕利管人可以,发钱更可以,但她看不懂研究所具体研究的东西。所以真正看研究所资料、并且负责日译日、英译英的人,目前是雪莉。
雪莉先前已经花费三个小时,帮她把研究所的研究内容和大致框架翻译完毕。
简单来说,朗姆主持统管的研究所非常具有针对性,基本上分为三类:眼球再生、记忆强化和大脑控制。研究所开得不算多,一共6家。
在雪莉的眼里,6家中有3家是完全骗钱的,而另外3家,人型小白鼠也可以全部遣散,让研究员专注小白鼠研究——因为大概率也都研制不出成果。
两仪绘川其实也在想这些研究所怎么处理,但雪莉和波本聊完后,都已经同时看向她。
两仪绘川:“……先留着,想关研究所至少得先等朗姆死了。”
康帕利叙述“先等朗姆死”的口吻很平常,而波本含笑提醒“你说话小心点这里还有小孩子”的口吻也很轻松。
雪莉从姐姐那里知道康帕利和莱伊有卧底身份的联系,又猜出康帕利救走库拉索,对组织而言完全不是好人。波本神秘主义,也根本看不出他现在笑着,是打算背地里偷偷和朗姆告状,还是打算借康帕利东风,背地里悄悄把朗姆捅死。
但她左看看右看看,依旧忍不住陷入沉思。现场气氛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并且,她已经16岁了,不是小孩子!
两仪绘川没多在意自己的闲言,随口说完后,把一份材料放到桌子上,打算再和雪莉聊聊如何奔向治好人型小白鼠并放人离开的美好未来。但她还没开口,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现在两仪绘川只剩下一部手机了,她拿出来看了一眼,轻声说了句“琴酒”,就在两人骤然严肃紧绷的注视中站起身,走到小会议室旁边的休息室,掩上门,接通电话。
——门缝是给某位、或者某两位想偷听的人留的缝。
琴酒的电话中,真正说话的人有时候是琴酒,有时候是伏特加,甚至有时候会是基安蒂。不过这一次,电话中响起的确实是琴酒的声音。
“G5的那几只老鼠听到了风声,跑得连老鼠尾巴都看不见了,”琴酒冷笑地说着,“康帕利,传消息的人就是你吧?你跑回日本的速度也挺快的。”
“……”
卧底的噩梦堂堂上演,身临其境的惊恐紧张感让两仪绘川下意识靠到墙壁上。墙壁给人以身体支撑,是聊胜于无的安慰。
两仪绘川没有将这份惊恐感表现出来,她反而轻松地笑出声。
“我可没有传消息,总不能因为我不经常跟着你,你就说是我传消息吧?”两仪绘川靠着墙,语气轻快地说着,“我是被叫回朗姆的研究所干活啊,这处研究所的食堂饭菜还挺好吃的,雪莉和贝尔摩德有时候都会来,琴酒大哥有空也可以来坐坐。”
琴酒的语气暗含狰狞:“你是第一次跟着我们行动,也只有你这一次,让G5的人都跑没了。”
“真的都跑没了?”两仪绘川调动出惊讶的情绪,之后适当展露嘲弄的口吻,“有一只老鼠当时和莱伊就在一个地区,这都没抓住?那更不是我的问题了吧。”
琴酒轻嗤出笑意,带着些嘲讽:“那个人还是抓住了。”
两仪绘川也松一口气,笑道:“幸好是抓住了,不然就算没有内鬼,也一定得推一个名叫康帕利的倒霉蛋作为内鬼出来顶罪。”
琴酒不耐烦地啧了声:“你的小心思怎么比贝尔摩德还多?贝尔摩德还问我要不要让你做长期队员……算了,你在朗姆的研究所里好好呆着吧。”
两仪绘川无所谓地答应,暗地里真切地松一口气。
暂时过关。
琴酒并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和他认真辩驳“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是卧底”,一般会得到两种后续。
一种是琴酒怀疑她辩解的词太多是心虚,继续深挖,继而喜提求锤得锤。一种是琴酒都懒得深挖,直接像坑死皮斯克、爱尔兰和宾加一样,随便找个“你的动静闹得太大了”的理由,开着直升机就在东京塔把人杀了。
套话没得说,只能随机应变。幸好琴酒也有试探她的打算,说“G5的人都逃脱了”。破绽很大,她跳过这个坑,就可以暂时躲过怀疑。
当然,G5的人确实四个逃脱三个,这是无法洗脱的痕迹。两仪绘川已经心中有数。
“对了,”琴酒说回正事,“朗姆最近躲起来不见人,有一些情报的工作交给了波本,你有空联系他,让他查一个叫‘金帛’的人。”
两仪绘川轻松好奇地问道:“这是代号吗?什么人啊。”
琴酒笑道:“是G5养出来的卧底,在组织里藏得很深,代号金帛。G5现在得到了不少组织买卖武器方面的情报,据说都是TA的功劳。现在TA的情报很少,只有G5、代号和武器这三个方向,其他都不知道,让波本慢慢查吧。”
两仪绘川像接下任何一个传话任务一样简单答应下来,又禁不住好奇道:“你怎么不自己和波本说?”
琴酒毫不犹豫,也毫不掩饰自己对神秘主义者的厌恶:“我不想和他说话。”
他说完后,甚至厌屋及乌,直接把电话挂断。
通话结束。
两仪绘川摁灭手机屏幕,轻啧一声,大步走到休息室门口,直接打开门。
雪莉坐在椅子上,认真看资料的样子。但这些资料她已经翻过好几遍。
波本站在门边的饮水机旁,一副专心致志等水接满杯子的模样。但他其实也根本没有在外面喝水的习惯。
只能说,大家的戏都演得挺好。
两仪绘川拢起耳边碎发,朝波本宣布道:“安室,琴酒刚才打电话过来,让我转告你,查一下G5合作人金帛。TA疑似卧底在组织负责武器买卖的那条线上,把不少组织情报透露给了G5。当然,情报很少,调查有难度,所以琴酒说,你可以慢、慢、查。”
雪莉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视线悄悄从资料移到她身上。
而波本看着G5合作人金帛本人,悄悄瞪了她一眼,之后摊摊手,用轻松而轻慢的语气抱怨着:“什么啊,居然是这种小事吗?”
这样抱怨的语气,在两仪绘川耳中未免可爱过头了。
这时候犹豫纠结一年半后的离开未免太悲伤,不如享受当下的轻松游戏氛围。她终究没忍住,噗呲笑出声:“对啊,所以你根本不用偷听。你该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啊。”
波本就也不否认自己偷听对话的事实,只笑意盈盈地说:“那我等你告诉我哦。”
雪莉把视线移回资料上,她感觉自己在这间会议室里有点多余.
“幸好今天雪莉有在,不知道为什么,两仪在和我独处的时候精神都很紧绷。”
“嗯。”
“她作为康帕利的时候,行为举止确实更轻佻一些,按她的说话,算是本性?这样也挺不错,她怎么样都好。毕竟两仪……她似乎在承受着什么压力,不只是卧底那一层面的,还不能说。如果用康帕利的身份和人对话能让她感到轻松,那也是好事。”
“嗯嗯。”
“结婚确实太急了,手机关机密码更换都已经发生,现在果然还是要先用波本的身份接近她吧?我总担心哪天视线一错,她人就彻底消失,还是要努力制造见面机会。刚好小朗姆这家伙刚好约我见面,金煌大酒店,约着一起玩……这地点好像有点乱来啊。所以果然更应该请求康帕利过来接我离开吧?路上顺带还能聊一下让小朗姆背锅的计划,聊工作也能让她放松点。”
“嗯嗯嗯……等等,小朗姆是谁?”
面对着发小的恋爱苦恼,因为自身毫无恋爱经验,丝毫建议都给不出来,并且发小本身极有主见,给建议也不会听,所以一直只用语气词敷衍的诸伏景光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抓关键词问出口。
降谷零一边打开邮件编辑页面,一边闲聊介绍着:“是朗姆的儿子,代号托迪,非洲棕榈酒。之前都在乌丸集团里呆着,没查出他有什么工作履历,倒是查出一堆吃喝玩乐的。要么他办的事藏得深到朗姆也不知道,要么就没有——我猜是后者。一个月后朗姆要被库拉索杀死,但库拉索不会泄露情报,我在想托迪能不能背上大部分情报泄漏的责任,所以想去看看。”
诸伏景光摸了摸重新长出胡子的下巴:“那确实该见一面,试探一下对方的秉性。”
“嗯!”降谷零信心满满地开始编撰消息,“我也给康帕利发消息,问她那天晚上能不能来接我离开。”
诸伏景光想了想,问道:“所以綾田瞒着什么事?她卧底之外的压力又是什么?”
降谷零迟疑片刻,摇头只说:“不知道。”
两仪知道的事似乎远比他预想的还要多。“宫野明美和他小时候认识”的这句话确实是真话,不过他完全是开玩笑的语气,两仪正常回复应该是跟一句“不可能”。
但她沉默了,她似乎认为这句话确实是真话。
并且,原先两仪和他敷衍,知道莱伊是FBI和知道苏格兰出事的理由都是她有钱,后来和他坦诚,说消息是从康帕利那里得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两仪自己就是康帕利啊,她那时候在黑鸦会社当社长,这些情报她到底怎么得来的?是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情报来源吗?
什么来源都没有关系,他可以等两仪自己说。所以他也不必和其他人说。
并且,两仪现在看起来其实有点不对劲,是被审讯景象吓到了吗?他第一次见到审讯场景的时候也做了好几天噩梦,两仪虽然脸上看不出憔悴,但一些泄露出来的精神状态,还是令他担心……
所以还是想办法见面吧,她早上终究没有挣开手啊。
他三两下就把邮件编撰完毕,大致内容是小朗姆约他见面,可能会有点不妙的地方,希望康帕利到时候见情况不对可以救他。
他编写完后自己都看笑了,完全复刻自己在美国那次钓康帕利的行为,根本是在指望康帕利愿者上钩吧?
所以康帕利愿意来吗?
三分钟后,降谷零收到了邮件回复。
【没空,那天晚上定好了要和爱尔兰一起看财务报表,然后还要去研究所一趟。你自己保重。】
诸伏景光今天懒得煮饭,打算用土豆炖牛肉敷衍发小一顿。他确认土豆、牛肉和绿菜都煮熟后,端着锅从厨房出来。
他见到了捂着脸,喃喃自语着“好,我自己保重”的降谷零。
诸伏景光:“……”
没救了,埋了吧。
第69章 朗姆拖地
两仪绘川推开门走进爱尔兰的办公室时, 爱尔兰刚在办公室旁的休息室做完一组运动。
已经是夏天,他听到动静,推开休息室的门时, 身上格外热气腾腾的,全身肌肉充血,脸颊爆红,淡金色头发被汗珠濡湿。
两仪绘川略撇到一眼,就把目光移开。
爱尔兰仿佛浑然不觉, 只阐述工作事宜:“已经和所有来试探的人说,康帕利大人今晚是来看财务报表的——不过报表其实您都已经看完了吧, 这样子说真的没问题吗?”
两仪绘川的心虚劲在一周前磨透发亮, 现在已经能泰然点头:“没问题。”
爱尔兰凶悍的面庞含笑点头(有些奇特),感叹道:“您似乎是头一次在一周前就提前约好见面,这样想也有点稀奇。”
两仪绘川笑着耸耸肩:“最近事情多,朗姆好像不想管事,我这边在试着接手更多任务。其他牛鬼蛇神也来了不少,小朗姆之前名声不显, 不过现在每天晚上都换个酒店玩,还叫其他组织成员一起去……太活泼了,我想看看他的根底。”
爱尔兰便笑道:“刚见面的时候,您直接就给了我一张一百万美元的银行卡, 我当时也吓了一跳, 也以为您是什么奇怪的人,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哦对了——”爱尔兰指了指抽屉位置, “您发话要的, 金煌大酒店K208号包厢隐形窃听摄像头,以及走廊的酒店监控, 都同步到抽屉的这台平板里了。您可以打开看看。”
两仪绘川点点头,低头拉抽屉找出平板,又抬头对他道:“辛苦了。”
爱尔兰笑意爽朗:“没什么,金煌大酒店本来就是我管的组织产业,很轻松,基本没费什么功夫,就过去装了一下摄像头而已。”
爱尔兰说完,见康帕利没有其他安排,就折回休息间去洗澡。
两仪绘川靠坐在老板椅上,戴好耳机,打开软件。高清摄像头的画面完整出现在平板中。
爱尔兰看着粗旷,装摄像头的角度却很妙,整个包厢几乎没有死角。
小朗姆已经在镜头内。
他和朗姆有着相似的五官轮廓,但面部因为过多的肌肉显得更圆,眼部被挤得更小,站起身的时候,能感到他身上的沉重。
他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几乎是跌坐上去的,似乎根本没有掌握重心的能力。他自己却毫无所查,只和一起来的人哈哈大笑,说着“今晚玩个痛快,反正我有钱也有闲”之类的话。
……好像是一个对镜头毫无所觉,没怎么锻炼身体,并且沉迷玩乐的笨蛋白痴。
两仪绘川手一划动,页面就切换到走廊监控摄像头,走廊偶尔有服务员来来往往,看得也很清楚。
休息室隐隐约约传来淋浴喷头浇下来的水声,两仪绘川摘下耳机,拿出手机,给人打电话。
“……嗯,挑一个人在走廊晃两圈,再来两个人,去隔壁房间走一圈说自己走错房间了。好,可以了。你们就在隔壁K207唱歌消磨时间吧,电话保持畅通,有事情叫你们的时候,你们能联系得上就行。”
人是她从组织外围成员里找的,不用特意找,说一嘴“有个埋伏行动,来十个胆大心细能打架的”就行。她甚至用的是爱尔兰的名义。
这些人或许隐隐有听说小朗姆的名声,甚至可能有人见过。但很难发觉小朗姆就在隔壁玩,更难猜出来,“爱尔兰”说的“事情”,针对的就是小朗姆。
监控确认没问题,万一出意外能第一时间察觉,这十个组织成员也足够应付小朗姆。
她打定主意认真玩卧底游戏,不愿意再被无法达成的好感度要求困扰,所以不想见降谷。
但这种准备完全够了吧?降谷如果这样还能出事,那他还是回去做公安后勤算了。
……他应该不会再一次故意喝下药剂了吧?
两仪绘川想到最后,居然不敢完全肯定,于是又气又笑,隔着平板屏幕气哼哼地戳了戳已经走进门,黑色碎发及肩,带着粗笨的黑框眼镜,笑容洋溢的娃娃脸波本.
波本已经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亲自参加这场小朗姆牵头的聚会。
小朗姆的深浅他一眼就能看透,捧着小朗姆说话的人也都明显是他的狐朋狗友,没有多少重要的人。
里头确实有一两个代号成员,但和小朗姆都是同一种类型,没什么能力,在乌丸集团里混日子。——组织里的废物黑二代大概都是这么处理的。
大部分是一些政二代、商二代,不过也都是废物那一档,根本没有干实事的。
……感觉安监控也能完成目标。
……不过这个包厢里确实已经有隐形摄像头了,安装的位置很巧妙,他也得悄悄观察一会儿才能找到具体位置。
……真是受不了,为什么他们还直接往酒里放不知名的药粉然后喝下去啊!怎么还敢要他也喝啊!
波本不打算喝酒,也不是会被人胁迫喝酒的可怜虫。
小朗姆劝不动,就用自以为小声的声音嘟嘟囔囔了两句“等我继承朗姆遗产看你还敢不听我的话”。
波本听着都不生气,他只觉得好笑。小朗姆明显是纯种白痴,完全没有自己受到朗姆庇护,因此才能活到这么大的认识,是个彻头彻尾的梦想家。
这样的人,在平时,确实可以不走心地哄两句,骗出不少朗姆的信息。但现在朗姆自己就在秘密安全屋里关着,找朗姆问情报不比找小朗姆方便?
不过朗姆记忆里的小朗姆,可比眼前的小朗姆好多了。在朗姆面前,小朗姆大概还是会伪装成好儿子的样子。
所以还是稍微再坐一会儿吧,回头和朗姆聊天套情报的时候,也有话题可以展开。
反正他要走很容易,直接说自己还有事先离开,或者酒店出现火灾,或者警厅抽查行动,查这个包厢里可能的违法行为……有很多方法,所以不用急着现在就离开。
并且,迟一点走,万一真的等到两仪来接他呢?
波本点了一瓶矿泉水,倒在自己的杯子里喝,乍看起来也像是白酒。
倒的时候,他的心里还忍不住想起两仪之前做过的事:买了一家饮品公司,使用饮品公司的旧款产品链,制作出一批矿泉水式样的安眠水。令他惊叹的思路。
喝矿泉水独自想事情,终究是自娱自乐,看着十分不合群。不过他肯笑着敷衍听小朗姆说话,所以小朗姆稍微嘀咕两句,就很快放下心,开始和他的狐朋狗友唱歌,摇骰子,大呼小叫,闲聊。
波本也参与闲聊,并且不动声色地套出一点信息。这些二代们自身是不太行,他们长辈倒还有些信息,波本比较感兴趣。
但小朗姆忽然换了话题:“康帕利你们见过吗?我偶尔听朗姆提起她。她现在在做什么?”
话题一换,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消息灵通的狐朋狗友已经开始介绍:“没见过。不过我知道一点。她原先在警视厅卧底,还有个代号是波尔多红,据说和莱伊还有爱尔兰有什么,不过只是谣传,把你父亲救出去后就回组织里呆着了吧。现在在做什么……那确实不知道。”
其他人听完后面面相觑,也纷纷说“不知道”。
这些人平常了解组织基本只靠组织里闹起来的大事。真的一下子要问组织里干事的人的特征,这些人一点都说不出来。
波本心中有数,话题在康帕利身上终究很危险,他打算说什么转移话题。
但小朗姆的脸已经被加了药粉的酒熏成红通通的烙饼,他的脑子也被酒精占据,听着就笑眯起窄小的眼,笑道:“朗姆捂着她的消息捂得和什么一样。所以你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吗?”
小朗姆随手指向端着果盘进门的服务员:“她和这个服务员比,谁更漂亮?她听我父亲的话,应该也会听我的话吧?”
他的狐朋狗友有犹豫着面面相觑的,也有热烈地往下讨论的。
服务员听了两句就仓皇逃离,而波本坐在原地,一字不差地听着。
他悄悄深呼吸一口气,两仪在卧底的时候会听到这种话吗?会生气吗?
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有没有翻腾着怒火。他只知道,自己该克制着不让自己危险阴暗的笑容太过明显。
于是波本的嘴角扬起客套生疏,暗含渗意的弧度,朝小朗姆笑道:“你们或许可以把这些话在她面前说,之后,你们的父母就可以跪着求她把你们从审讯室里放出来了。”
其他人的声音立刻僵住。
正对上波本灰紫色目光的小朗姆眼珠子也慌乱转了好几下,才色厉内荏地说:“不可能!我是朗姆的儿子,她怎么敢关我!”
波本什么都不用多说,只用扬着笑,对小朗姆露出一副“不然你大可试试”的无谓表情。
于是小朗姆也陷入了无能狂怒的沉默。
气氛冷凝,波本无所谓地耸耸肩,站起身就准备告辞。
今晚总体是浪费时间,但也算是有收获,不仅得到了一些二代长辈的信息,摸出了一些政商黑勾结的脉络,还给了他一些精神动力。
他会加快速度,摸出小朗姆的常住地点,把几个朗姆管控的文件材料塞到小朗姆的屋里去。
朗姆“死后”信息泄露的罪责,他原本打算大部分甩到小朗姆身上,现在他决定全部丢到小朗姆和他这群狐朋狗友身上,然后把他们统统关进组织的审讯室。
他不能现在就揍上去,进入警校时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降谷零已经离他很遥远。他能保证的只有,未来小朗姆进审讯室后,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小朗姆无法死去。
但当波本站起身,准备说出客套的告辞话语时,门口忽然冲来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为首的那位环顾一下四周,看到他后眼前一亮,立刻指着他,大声宣布道:“除了他,其他人都给干本大人狠狠揍一顿!”
波本震惊地眨了眨眼。眼见着一群人冲到房间里就逮着小朗姆他们揍。
干本……好像是爱尔兰的姓氏?金煌大酒店本来也是组织的产业,理论上也确实归爱尔兰管。
……他好像知道隐形摄像头的用途了。
……爱尔兰大概也听见了。
这些黑衣组织的外围成员不管能不能打,在这群二代的衬托下,都显得很能打,拳拳到肉,甚至有朝下三路去的。不时能听到二代的痛呼和哀嚎。
“老师没教过你,背地里说人坏话会被人打吗?”
波本:“……”
他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情绪,站在门口听了一阵,分辨出来一些艰涩。于是他苦笑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黑色假发,悄悄离开。
爱尔兰也有一头淡金色头发.
两仪绘川听了下耳机里的动静,忍俊不禁。康帕利在波本口中怎么变成大魔王了?
她随手把爱尔兰管辖下的组织产业链汇总表丢到桌子上,拿起电话,给在隔壁K207唱歌的人打过去。
“来活了,去隔壁208号房把房间里的人打一顿。理由……你们就说,他们在说干本大人的坏话,除了房间里头最帅气的一个男性之外,其他人都揍。最帅气的不知道是谁?没事,你们进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很好认的,反正认错了顶多被他揍一顿,你们都打不过他——没问题吧?”
最后一句话两仪绘川不仅问电话里的人,也问爱尔兰。
“没问题,”爱尔兰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休闲简约,不掩盖身上的壮硕肌肉,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波本就算顶着奇怪的发型,但确实依旧是那个包厢里最漂亮的。”
两仪绘川眨眨眼。她的本意是不想让“康帕利”这个代号和一些垃圾二代扯上关联,也不想让波本知道她有在关注,所以想用爱尔兰的名头顶顶。
并且……“漂亮”这个形容词对波本来说是恰如其分,但加上“那个包厢”的形容词后就莫名有些诙谐。
所以她有机会点到牛郎波本吗?
……住脑!
波本肯定不会在闹起来的包厢里久留,他会离开,那她就没有什么需要再担心他“被危险的小朗姆阴谋陷害”的地方,可以安心去研究所了。雪莉今天晚上主动加班,她得过去看看。
两仪绘川心中想了一阵,视线扫过汇总表,联想到爱尔兰清清楚楚的财务报表,忽然想到皮斯克那时不时就会出现漏洞的财务报表。
小朗姆确实是废物,但他毕竟仗着朗姆儿子的名头。会不会有人试图把小朗姆这口温灶烧热?有的下属确实会更喜欢废物上司,方便操控。
并且,波本大概是想坑小朗姆的,不然他不会和这个看一眼就让人窒息的白痴待这么久。
两仪绘川想了想,终究还是和爱尔兰提醒一句:“聪明人会犯一些精明的错误,蠢人或许会犯一些因为超过认知而不可避免的错误。这些都是可以预想、并且可以规避的错误。但蠢且自以为是的人能犯什么错误,根本无法预测。你和你义父最好还是离小朗姆远点。”
爱尔兰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两仪绘川站起身,和爱尔兰客气告辞:“那我去研究所了,今晚打扰你了。”
爱尔兰想开车送她,两仪绘川客气拒绝。她自己开了车。
并且,研究所的地点和内容,爱尔兰都最好不知道。
前方,并不是爱尔兰能触及的领域.
降谷零在车上拽下自己的黑色假发,摘下伪装用的黑框眼镜,下车,走进研究所。
他凭借短期记忆,匆匆把自己在金煌大酒店内套出的信息记录备份,形成一份“疑似和黑衣组织勾结的政商人员”名单,又和爱尔兰确认康帕利已经前往研究所后,就立刻开车前来。
他要和康帕利聊几件事。
公事,他要和康帕利说小朗姆的特征,要和她商讨怎么把信息泄露的罪责更扎实地扣在小朗姆身上,还有,他差不多要给琴酒一个关于“金帛”的初步调查结果了,这个结果他想先给金帛本人听听看,确认没问题再交过去。
私事。
想见她。
“……”降谷零的嘴角向下扯,关好车门,坐电梯刷IC卡直达六楼。
他首先见到的不是康帕利,而是一位姓源的研究员。源研究员拦着,没让他往前走:“里面正在进行项目研究,禁止闲杂人等进入。”
里面隐隐约约能传出惨叫声,降谷零闭了一下眼。
这样的声音,和他压到记忆深处,正在努力淡忘的噩梦同频。
组织在研究的,FBI要调查的,公安要关停的,康帕利正在做的。
两仪曾问过他:他能对康帕利告白吗?
他再睁开眼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那麻烦你问一下康帕利,她能不能出来一趟。”
源研究员平静颔首:“我去问问。”
源研究员进去了,没多久,披着白大褂,戴着一副平光金丝眼镜的两仪从研究室里走出来。
开门的一刹那,惨叫声提高了一个频次,两仪绘川的脚步一顿,才朝他走来。
她的脸色比平常的苍白。
就算关上门,声音也隐隐约约,无法隔绝。降谷零禁不住轻声提议道:“我们下楼说吧?”
两仪定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琥珀色的眼眸折射着惨白色的白炽灯,她同样轻声回应:“就在这里说吧——不方便说的东西,就不必提了。”
波本巧舌如簧,但降谷零在这一刹那变成了哑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去掉不方便在这里说的,那就只剩下小朗姆的信息了吧?只能给爱尔兰说的话做些补充。
两仪也没等他说话,已经带着些微颤声、但总体称得上平静地开口:“我先说吧——里面的声音不是因为我在审讯或者折磨这些人。这些人都是在我还没来的时候,在朗姆的授意下被一些研究员折磨打压,大脑受损,因此变成傀儡的人。没有身份,因此不能送医院,组织也不会允许他们就用这样的状态去医院。”
降谷零放弃先开口的打算,安静听着。但他的心底禁不住静静发颤,他知道啊,两仪为什么要特地和他解释?
两仪已经接着往下说:“雪莉之前有研制缓和剂,有减轻这些傀儡大脑受损的程度。但这些傀儡本质是库拉索之外的失败品,大脑受药物影响,伤害很深,必须要想办法彻底清除药物残留,并且刺激大脑生长……这些我也不太懂,理论和实践都归雪莉,我只负责给她支持。”
降谷零稍稍松一口气。
虽然在组织里试图搭救傀儡有一定危险性,但卧底做出的危险活计不知凡几,两仪想救就去救,他在需要的时候会给予支持。
雪莉特立独行,犟着三年一直没松口,不做她主研药物的人体实验,并且很可能会继续犟下去,也确实可以信任。
“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两仪凝视着他,声音逐渐暗哑,“有的东西不会有结果,所以必须将一部分割舍。割舍的过程会痛,割舍之后会有新的血肉生长出来,重新生长的过程会麻痒。这个过程可能要经历几个月,也可能要经历一年……只能希望有个好结果吧?”
两仪说的似乎是那些傀儡,又似乎包含着其他的什么。
但信息太少,两仪身上的谜团还很多。信息来源,现在为什么卧底,之前态度的几次变化的原因,都不知道。
降谷零说不出其他的话,他只能宽慰道:“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于是两仪露出苍白而坚定的笑容,轻声道:“辛苦你了。之后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发邮件。如果有急事就打电话。请你早点休息。”
说完,她轻轻颔首,耳旁的碎发垂下,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没有理会,毫不留念地转身回到房间。
房间里的惨叫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更替爆发的是且悲且喜的哭泣声。是清醒过来的傀儡的哭声。
降谷零怔然听着。
他听得懂两仪说的话,两仪话里的意思其实很清晰:不用刻意找机会见面。
但组织产业遍布全球,任务也横跨各个类型,如果不见缝插针地寻找见面机会,那他们有可能一年到头都见不了一面。
两仪之前和他说等她告诉他,他愿意等。但他真的能等得到吗?
……可能是等不到的,就和那份放在她身旁的结婚申请书一样,只剩下躺在副驾驶位上,然后被他收回公寓的秘密文件储藏柜里,这一个结局。
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现在甚至不愿意见他。
他得想点办法,他总得想点办法.
计划常常赶不上变化。
两仪绘川在六个研究所里分别宅了一天,合起来约等于宅了一周。雪莉声称APTX4869的研究要暂时等这一轮为期一个月的小白鼠实验出结果,跟着她在其他五个研究所里消磨时间。
两仪绘川估计,自己是可以一个月都见不到波本的。
只要见不到人,时间久了,什么样的情感都能渐渐淡忘。
但再次见到波本,仅仅是在一周后。
重点和波本完全无关,但不妨碍两仪绘川多叹一口气。
让两仪绘川叹出第一口气的,简单概括,只有五个字:
小朗姆死了。
死在组织名下的产业,碧辉大酒店,V208号房。现在尸体还躺在她眼前。
爱尔兰临时有事去美国,她收到通知,离开研究所到达小朗姆死亡现场,监督酒店管理员有条不紊地封锁消息。
虽然封锁了消息,警察不会来,但V208号房还是很热闹。
有很多人。
和小朗姆喝酒喝得很开心,老脸绯红,但现在已经差不多完全吓白的皮斯克。爱尔兰去美国,大概就是为了替皮斯克顶两天工作。
狙杀莱伊失败,刚回日本准备换换心情休息两天,听到消息立刻赶来的琴酒。他把伏特加也带了过来。
同样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波本。他安静站在角落,大概在耗费脑细胞想着怎么写失子悲痛的朗姆的邮件。
其他小朗姆的狐朋狗友垃圾二代,大部分瑟瑟发抖着缩在角落。
还有两仪绘川过来时一起叫过来的医生,兼职法医,蹲在小朗姆的尸体身旁鉴定他的死因。这位医生大概是在场唯一忙碌的人。
医生是组织里的人,之前有治疗过伏特加的枪伤,等医生站起身的时候,伏特加还和医生打了个招呼。
医生和伏特加寒暄了两句后,就对两仪绘川宣布道:“这个人看着平常就有过度服药的习惯,死因也是兴奋药物服用过量。大概只是意外——如果需要具体判断,需要做医学解剖,不过这需要问朗姆大人的意见。”
“也有可能不是意外,”琴酒看了一眼皮斯克,厌倦地叹一口气,“都带走吧,好好问问。”
两仪绘川摆了摆手,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入,把这些人挨个带走,有挣扎的就先拍晕再带走。
那群狐朋狗友中有一个脸上带着旧伤,看着四周陆续被带走的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下,忽然骇叫出声:“爱尔兰!有可能是爱尔兰毒死的他,还有康帕利!因为前几天他说了康帕利的坏话,所以爱尔兰叫人打了我们一顿!并且那天波本也在!”
皮斯克充满醉意的混沌眼睛骤然睁大,而波本的灰紫色的下垂眼依然含笑弯着。
琴酒轻飘飘地发出语气词:“哦?”
两仪绘川摆了摆手,让人把那个叫出声的人也打晕带走。然后双手抱臂,侧身看向琴酒,笑道:“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审讯室里慢慢问。”
第70章 一次拥吻
黑衣组织有时候草台班子到可笑, 有时候又悄无声息地展露出令人惊怒恐惧的底蕴。
例如此时此刻,这群二代、外围成员、皮斯克,被带去单独的禁闭室, 其他人是不敢说话的。
二代的父母亲戚,外围成员的同事朋友,皮斯克的亲朋故旧,大家都成了哑巴,什么话都不敢说, 只胆战心惊、悄悄竖起耳朵,听着四处的动静——
朗姆下命令了, 要求对小朗姆进行医学解剖。哎哎, 白发人送黑发人(没人在时候没眼力见儿地提起朗姆是光头的事实),又是这样不甚光彩的死法,朗姆一定是极其悲恸,才会下达彻查的命令吧。
组织里主要负责医疗一块的人解剖完,先给了初步结果,确实是兴奋药物服用过多死亡, 和杯子里残留物的药物性状吻合,没有出现“以为死因是兴奋药物其实是微量□□”等死因混淆的情况。
药物也不是忽然过量,而是身体长期因服药而耗损亏空,此次服用药量稍微强一些, 身体就支撑不住, 当场猝死。
朗姆知道后,就接着下命令, 要求琴酒、康帕利和波本三堂会审, 审一审是不是有人故意添加浓度偏高的药粉,有意害死他儿子。时间是金钱, 请审得快一点,审出可能的凶手,让他儿子能安安心心离开。
如果宾加和贝尔摩德愿意从美国回来,那也可以进展为五堂会审。不管如何,动作要快!
宾加没来,他毕竟不可能一个月内连死两位继父。贝尔摩德也没来,她这回的理由不是拍戏,而是和藤峰有希子这位故交好友一起拍综艺。
最后还是三堂会审。
众人的耳朵就悄悄往这三个人的身边靠。三堂会审啊……谁为主,谁为副?
——不管真相如何,在晚年丧子的朗姆震怒之下,总会有个人背锅的吧?哎呀呀,我的孩子/亲戚/朋友/同事/上级能不能从审讯室里出来不好说,但三堂会审上头坐着的三个人,会不会也拽下一两个呢?
说不好啊!
这些议论、揣测、还有对未来的猜想,都没办法传入组织的审讯处。也不会有风把审讯处内带着些微铁锈血腥和清甜药味的空气吹出去。
组织最为大型的审讯处,地点在长野县和群马县的交界处,由山洞改造挖掘,掩映在重重森林之下,结合了长野县民风彪悍和群马县群山环绕、难以侦查的特点。
两仪绘川第一次来,走下车,在伏特加的带领下走进审讯处时,禁不住左右看了看。
琴酒走在最前头,背后却仿佛长了眼睛,转头看她,深绿色的眼睛冷冰冰地审视着她:“你很好奇?”
两仪绘川紧急用关键词查找人物小传里关于审讯处的部分,面上只是看着一旁的电子长明灯思索,查完后点点头,煞有其事地回应道:“没来过,在想着电线要怎么牵进来。”
琴酒没说什么,回身继续大步朝前走,黑色风衣猎猎起伏。
两仪绘川看着琴酒大哥的背影,无声叹息。
这回轮到波本偏头看她,用讨人喜欢的笑盈盈笑容压低声音问她:“是琴酒的问题吓到您了吗?”
两仪绘川摇头说“没有”,心里头悄悄嘀咕。已经快七月了,琴酒依旧是严严实实的风衣外搭,他真的不热吗?
没必要问,毕竟显而易见,答案大概会是不热,以及黑洞洞的枪口。
在组织审讯处沿路山洞的闲聊只是插曲,三人走进审讯处的休息室,加上一个义父出事后从美国匆匆赶回来的爱尔兰四个人,内部先确认主要方向。
两仪绘川:“虽然没有监控,但明显是意外,药物过量把自己吃死的事很少见吗?这种事发生在小朗姆这个废物白痴身上可太正常了。”
琴酒:“要严审。”(伏特加在一旁应和:“对,态度要向朗姆摆出来。”)
爱尔兰:“枡山先生绝对不是凶手。”
波本:“怎么样都行,可以先审,然后确定是意外。”
四加一五个人视线碰撞,立刻确定好大致方向。琴酒也是同意的一个。他对审讯犯人感兴趣,但如果花费心力去审讯,结果是为了之前一直在乌丸集团吃茶泡饭的小朗姆,那他的兴趣就要减半再减半。
康帕利的“意外论”很好,波本的和稀泥提议尤其完美。
但他的狼绿色眼眸凭借本能眯起,在波本和康帕利之间看了看,这两个人中间暗暗连着什么线,令人在意。
并且,那个废物二代吼出来的话也有点意思。于是琴酒终究还是看向两仪绘川,问道:“小朗姆说你坏话,是怎么回事?”
两仪绘川心中早有腹稿,轻松解释道:“不方便复述,不过类似于把你和银座里销量普通的牛郎做对比吧。”
伏特加立刻看向窗外,满脸写着“我没听到”,而琴酒听着一瞬间睁大绿眸,下意识要从兜里掏出枪——他深呼吸一口气,笑道:“我对组织里的废物下限有了更高的认识。”
两仪绘川耸耸肩:“毕竟是朗姆的儿子,能享受朗姆的荫蔽。”
琴酒笑道:“但这样看,你还真有可能杀了小朗姆。爱尔兰派人打一顿并不算解气。”
爱尔兰和波本都暗含担忧地投来视线。
两仪绘川满不在乎地用轻佻语气笑道:“是我用爱尔兰的名义叫的人。毕竟小朗姆这种言语侮辱,派人把他打一顿,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就够了。有什么必要杀他?根本不值得脏了我的手,甚至不需要和我的代号扯上关联。”
琴酒看向爱尔兰。爱尔兰点点头,凶狠的面庞面无表情:“我那时候在洗澡。”
琴酒沉默一秒,再看向波本。波本露出假装无奈的恶劣笑容:“我得给康帕利大人说话,那家酒店毕竟是康帕利大人名下的产业,康帕利大人肯定听得见呀。”
伏特加有些无语,有些震撼:“你这句话她也听得见啊。”
波本笑着道:“至少比什么都不干直接去洗澡强吧?”
爱尔兰:“……”
伏特加:“……”
“……没关系,两句我都听见了,”两仪绘川强行转移话题,看向琴酒,“接下来就是正常对那些人进行审问吧?这么多人,该怎么审?”
伏特加已经不想猜测波本是不是在知道康帕利和爱尔兰的关系后闹别扭,也不想猜测爱尔兰是不是在见缝插针地炫耀,更不想猜测康帕利的转移话题是因为心虚还是什么——有转移话题的机会,还是上吧!
“大哥,那么多人,其实大部分都是给外围成员审吧?也不需要用药,我们抽查看看就行了。这样速度也快。”
——反正大概率是意外,走个过场就行。
琴酒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在现场气氛都为之放松的时候,忽然冷笑一声,说道:“但大家也都得下场审一审,显得像样。爱尔兰审皮斯克,波本远程监督。然后康帕利,你之前都没审过人吧?”琴酒深绿色的眼眸逼视着她,“那个对你口出不逊的,你自己审,我来远程指导,有问题吗?”
两仪绘川:“……”
两仪绘川顶着琴酒锐利到仿佛下一秒就能拔出枪把她杀掉的目光,和他对视着。
琴酒之前怀疑她是G5卧底,又要她传消息给波本,让波本查G5合作人金帛是谁。琴酒现在还在怀疑她吗?
她曾经想过,自己如果面临审讯,一定直接退游跑路,跑路之后,游戏里她是直接猝死,还是和松田和萩原的复苏时间线一样有着完整的死亡时间线,都不重要。
但现在……自己要去审讯别人。而在监控里盯着她的琴酒,也是她的审讯人。
琴酒依然在紧盯着她:“上一次你看着G5的人受审讯,反应很大,仿佛你自己就是那一只老鼠。这会让人误会,康帕利,你需要学着使用用钱以外的方式买到真相的方法。”
两仪绘川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系统页面,点击左上角。
【退出游戏】四个红字清晰地印在她眼前。
余光能瞥见波本依旧暗含担忧的目光。
她犹豫片刻,点击退出页面,深呼吸一口气,露出抱怨般的笑容:“我今天只是第二次看组织风格的审讯,也是第一次负责审讯,如果我哭得比坐在审讯椅上的人还早,你可不能笑我。”
琴酒无所谓地轻笑一声:“我第一次负责审讯的时候没有哭,不过那两天什么都吃不下,只吃了两根能量棒。”
两仪绘川抿住唇,站起身的时候身形摇晃一瞬。她点了点头:“行,速战速决吧。”.
审讯室内的记忆,请允许两仪绘川一键清空。
她能允许自己记住的,是一排排药剂、器具的名字和理论用途。
真正用在人身上是什么样的用途……像眼睛无法在闪光弹之下辨认画面一样,她的大脑自动帮她忘记了,完全变为一片白光。
所以为什么折磨人也能有这么多种花样?
等她脸色苍白地离开审讯室,耳麦里的琴酒还不耐烦地定下断词:“就你在审讯室里的表现,我都不敢说你是组织的人。”
两仪绘川撑起精神,笑呵呵道:“术业有专攻,肯定也不会有人让琴酒你看账本,或者卧底到MI6里去吧?”
耳麦里半晌没声音,两仪绘川也不在乎,慢吞吞地把自己挪到休息室,坐着发了会儿呆。
她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失忆前的自己要把记忆屏蔽了……如果没屏蔽,游戏和现实的割裂感会更强,她大概在审讯到一半的时候就会忍不住直接退出游戏。
最后居然没退出,真是不得了,完全称得上是成长。
休息室有人推门进来,两仪绘川抬眼一看,是神情有些奇特的伏特加。
“康帕利大人,出了一些意外,”伏特加低声说着,“皮斯克一进审讯室就抖抖索索地说,他为了奉承小朗姆,确实怂恿他多喝了两杯酒,还说是贝尔摩德建议他回日本的。他说的速度太快,爱尔兰想拦都没能拦住……”
伏特加说到最后,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波本从伏特加身后冒出来,补充说明,语气称得上轻松好笑:“本来都已经特地把那些药剂换成加了可食用色素的山泉水,爱尔兰也努力暗示了,但皮斯克……可能酒还没醒吧?”
两仪绘川听完后,无语扶额。
她建议皮斯克不要回国,琴酒放水让爱尔兰审皮斯克,波本换了审讯用药……皮斯克这样都会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去吗?
这真的,救不了。
两仪绘川嘀咕了一句:“都不敢说皮斯克是组织里的人……”
琴酒在耳麦对面发出一声冷笑,在两仪绘川惊异耳麦怎么还连着的下一秒,耳麦切断。
伏特加露出憨憨的笑,继续介绍道:“琴酒现在要联系贝尔摩德,爱尔兰肯定也不能走。不过其他人审出来也都没什么大问题,和皮斯克说的差不多。所以琴酒大哥的意思是,你们如果愿意,可以先离开这里。”
波本立刻道:“我撤了,不影响琴酒和爱尔兰审皮斯克。”
两仪绘川也说:“研究所还有事,不能在这待太久。”
伏特加松一口气:“辛苦你们先不要把消息传出去,我送你们出去。”.
轿车在路上,往东都市疾驰。
波本心中有数,伏特加说的“送你们出去”,并不是送到山洞外,而是送到东都市。
伏特加实打实地开了七个小时的车,从天亮开到天黑。
——有着并不强烈,但确实是监督的意思,监督着这七个小时,他和两仪都确实不会把皮斯克和贝尔摩德的消息发出去。
副驾驶位约等于琴酒特供,因此两个人都坐在后面。
路途平顺,原本面色还有些苍白的两仪禁不住靠着车窗小憩,波本悄悄伸手一揽,两仪就靠在他的肩膀上,稍微在他肩膀上蹭一下 就继续安稳睡着。
她闭着眼,眉眼柔和垂着,胸膛起伏均匀呼吸的平静状态,看着让人心底一片柔软。
心意像野草一样野蛮生长,成为一片荒芜地。
琴酒没问两仪是怎么知道小朗姆骂她,琴酒并没有那么在意情报的来源。但他知道啊。
他和两仪说小朗姆有可能害他,于是两仪装了监控,在隔壁准备好预备人员,还全程窃听,这才能迅速下令让组织成员冲进去,还有余裕摆出爱尔兰的名头。
两仪不愿意见他,但她也切实担心他,组织成员冲进去的时候,把他排除出被殴打的队伍,减少了他可能要面临的麻烦。
所以为什么不愿意见他呢?
是因为卧底工作吗?从理智层面确实如此,过分亲密的关系,会让卧底身份出问题时,两个人都一起被牵扯进来。他今天阴阳爱尔兰的行为,其实已经有些越界,惹得伏特加看了他好几眼。
不经常见面没有关系,组织真的有事情,有重要情报的时候,两仪一定会告诉他。
用冷酷的思维分析,对两个人来说,互相保持距离都确实最安全,也最有利。这也确实是两仪在结合他并不了解的情报之后,得到的结论。
自己应该相信她的判断。但是。
在长野群马审讯处,琴酒强硬要求她负责审讯那个二代的时候。他担忧地看着两仪的神情变化时,有一刹那生出恍惚感,两仪仿佛决定离开,去往他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并且,上一次完全选择相信她,选择什么都没做,任凭她行动,只像个工具一样配合她,然后她选择了坠海假死。
如果她当时告诉自己,她要在组织面前的人演假死,那他会有更妥帖的方案,她就不用面临撞上暗礁,被海浪冲没的危险。
那时候她隐瞒的事情是,波尔多红就是康帕利。现在她想隐瞒的,又是什么大事?
在两仪带走朗姆的时候,他有想过,如果两仪把朗姆带回组织,那她就是组织的人;如果两仪把朗姆带回G5,那她就是G5的人。
但她把朗姆交给了自己,她彻头彻尾是自己的人。
就当做是他占有欲作祟吧,他要用些特殊手段。
波本轻轻摸了摸熟睡的两仪垂在肩侧的深栗色碎发,垂下晦暗的灰紫色眼睛。
伏特加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离开长野的时候是晚上六点,到达东都市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
伏特加先把两仪送到研究所。两仪被叫醒的时候还有些没缓过神,清醒过来后,仰头看向他的脸色,逐渐化为车内橙黄灯光中肉眼可见的苍白。
她连忙坐直身子,轻声而急速地说了句:“抱歉。”之后也不打算等他解释什么,迅速打开车门,冲进研究所。
伏特加目送她的身影完全隐入研究所,回头看着他,“你也研究所下车吗?”
波本平静地摇了摇头:“送我去秋叶原。”
伏特加没多说什么,踩下油门,朝秋叶原开去。
秋叶原什么人都有,波本的金发在里头并不显眼,很适合他隐蔽行踪。
一错眼就能见不着人.
两仪绘川并不是在研究所睡的,她在研究所晃了一圈,就启动自己停在研究所的车,拐了两个弯,停到了杯户町的一处别墅住宅区。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处住宅区是几丁目。只知道住宅区不远处的小吃商业街,有一家店是小岛父母开的小岛酒馆,店里的鳗鱼饭确实挺好吃的。
屋内的格局仿照米花町二丁目那栋住宅的格局,地下室的地下室也都原样建好,不过什么资料都还没放。
三楼主卧,沾床即睡,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两仪绘川看着熟悉的装修,轻叹了口气。
……清醒了,她开始怀疑,自己点的80点熬夜技能是假的。
不知不觉靠在降谷零的肩膀上睡着,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55点好感度对她来说并不是问题,她是和降谷零相处又不是和“55点好感度”这几个字相处。
问题是那个不可能达到的80点好感度,她没有当母螳螂的兴趣。
她本身也不是专业的卧底,未必能很好掩盖康帕利和波本的亲密,琴酒说过“风流逸事有时候只是为了掩盖老鼠的气息”,她能规避还是要规避。
两仪绘川想着,禁不住按住额头,叹息一声,调整情绪。
卧底在红方的时候,她有心理负担。卧底在黑方的时候,黑方本身的压迫感也很强。这样的卧底游戏真的很刺激。
她离开游戏的时候,心理承受能力一定会大大增强。
今天暂时没什么特殊的工作事项,研究所和白色资金链都有条不紊地运转着,而小朗姆猝死的调查事项,因为牵扯到贝尔摩德,所以她也很乐意躲开关联。
这样想的话,旷工一天,似乎完全没问题。她刚好可以想一想,新地下室放什么样的资料比较好。
手机屏幕发出亮光,两仪绘川侧头一看,号码隐隐感到熟悉,好像是诸伏的?
两仪绘川没犹豫太久,接通电话。
对面传来的确实是诸伏景光的声音,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声音听起来格外无奈:“綾田,有件急事……比较急,有空的时候见面说吧。”
诸伏能有什么急事?
两仪绘川的脑袋一下子懵了:“你还活着的事被发现了?”
“……”诸伏景光叹息一口气,“还没到这个程度,但电话说不清楚。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面聊。”
两仪绘川二话不说,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从衣柜拿衣服,“我现在就有空,哪里见面?”
诸伏景光报了一个地址。两仪绘川估算一下洗漱出门需要的时间,说:“半个小时后见。”
诸伏景光又叹了一口气:“好。”
两仪绘川匆匆出门。
诸伏景光报的地址很偏门,要穿过好几道幽静的小巷,推开吱呀的旧小区木门,再拐两个弯,才到一处铁门前。
她站在铁门前,摸出手机打算再打一个电话时,身体本能警戒——
但麻醉针从侧面朝她飞来,比子丨弹还快,她躲闪不及,手臂一阵刺痛,随即而来的是熟悉的、昏昏欲睡的感觉。
在昏迷倒地之前,她的脑子想到了很多。
麻醉手表,蝴蝶结变声器,已经被抓住的诸伏景光,刻意引诱她来的陷阱,危险……
两仪绘川没能倒在地上,一双蜜褐色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比预计时间多睡了二十分钟,你似乎有点嗜睡的症状。”
两仪绘川昏昏沉沉地醒来的时候,就听着耳旁不远处有人在说话。
是在和她说吗?
降谷零的声音……?!
两仪绘川猛得清醒过来,环顾四周。
应该是一处平平无奇的卧室,不过窗帘拉着,被厚重窗帘滤过的阳光只剩下模糊昏暗的些许柔光。无法从外部分辨现在的地点。
降谷零坐在床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神情显得晦暗不明。
她自己躺在床上,空调被把她盖得很严实。但左手手腕上似乎多了什么。她试图伸手去摸,就听到了手铐链条哗啦啦的声音。
……啊?
两仪绘川困惑地坐直身体,探身朝降谷零伸出右手——他没躲,任她摸。
她也不客气,先是摸了摸降谷零的脸侧,挠了挠,嗯,不是贝尔摩德易容。然后她探了下降谷零的额头体温,嗯,也没发烧。
不,所以,为什么上手铐啊?怀疑她杀了小朗姆?
两仪绘川收回手,确认一下自己没有被戴上脚链等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后,靠在床头,侧身看着降谷零:“特地用诸伏前辈的名义把我骗过来,是想说什么吗?”
很奇特,她现在的心情相当平静,满是“啊游戏居然进入囚禁支线了吗也行吧”的从心。
降谷零听着,奇特又诚恳的笑意从眉尾漫延到灰紫色眼底的深处,伸手用微凉的指尖搭在她脖颈的颈动脉附近。
凉意让两仪绘川本能地一颤,降谷零笑意更深,低缓开口:“如果你愿意和我说,你完全对我没有好感,从此以后不愿意再见我,那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两仪绘川有一瞬沉默。
她如果能说得出口,波本参加完小朗姆的聚会跑去研究所找她的那一次,她就已经说了。
她决定用左手悄悄摸索出别在衣角的铁丝,给手铐解锁。被子和说话声可以遮掩本就微小的解锁动静。现在戴手铐,总感觉气势弱了一层,解锁之后,就可以用正常的谈判姿态对话。
这款手铐款式简单,是属于扒拉两下就能解开的类型。稍微拖延两句话就行,没有点技能点的必要。
于是她绕开降谷零的要求,只抱怨道:“这样的话显得有点奇怪,明显更容易激怒你吧?并且你把我关起来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吗?”
降谷零笑着歪了歪头,试图恶意卖萌:“这种事也算是无聊事吗?”
两仪绘川往下聊:“对啊,不管是降谷零还是波本,应该都没这种闲工夫吧。”
……好,左手上的手铐静悄悄解开,接下来,攻守之势异也——
降谷零倾身靠近她,她的手腕被隔着被子握住。
接着,他掀开被子的一角,在骤然侵入的空调冷气中,抓住她的小臂。带着薄茧、刚刚被沾染颈部热意的指尖从她皙白的上臂内侧摸索着划到手腕,“咔哒”一声,重新把手铐扣上。
他的手,甚至顺势盖住她的手背,牢牢抓住。
手指微微蜷缩,被降谷零的手更重地压下。手心热意源源不断传入她的手背,她移开目光,心中的毛线球被猫咪彻底抓乱,滴溜溜在房间中滚遍。
降谷零幽暗的灰紫色下垂眼愉快弯下,另一只手抬起来,指尖擦过脸颊,将她的碎发拂到耳后,轻快地问:“所以你说不出来,是吧?”
……如果一定要到这样决绝的程度,也只能快刀斩乱麻了吧。
两仪绘川自觉被架上火上烤,恶从胆边生,索性什么都不顾地开口:“我——”
话没能说下去。
被吻堵住。
是柔软却又长驱直入的吻,敏感的上颚被柔软的舌尖来回刮蹭。
想说的什么伤人伤己的话,全都化为了喉间溢出的津液和呜咽。
舒服到浑身发软,什么多余的想法都消失了。
手搭上他沙沙质感的后脑勺。
……算了,姑且算是拥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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