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往事重演
“有一句俗语叫‘宴无好宴’, 通俗意义上理解这句话,大概是因为宴会上的食材好吃程度有限,还要尽量保持仪态, 做好和其他宴会客人的社交工作。”
“宴会上的食物只是漂亮的点缀,并且两仪大概也不敢下口吧。”
“是啊,本来或许还会想喝杯水解渴,在一个倒霉蛋喝水都能被下药之后,我连水都不太敢喝了。”
“……”
不远处, 一名金发服务生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宫野明美也不知道怎么回复两仪了,因为她不知道那个“倒霉蛋”是谁, 两仪话语内带着纵容的亲昵也完全无法忽视。
她能肯定的只有一点, 这个倒霉蛋绝对不是诸星大。
幸好两仪也不在意宫野明美能不能搭得上话,她已经兴致勃勃地和宫野明美挨个介绍宴会上的人。
这场宴会原本是普通寻常的商宴,以汽车公司上下链条的供应商为主。
但汽车的供应链条很长,从零件到销售到宣发,涉及范围广阔,以至于她都能被两仪带着来凑热闹。
“那位是干本, 你也可以称为爱尔兰,”两仪四指并拢遥遥指向不远处的一个人,那个人随着两仪的动作注视而来,“是皮斯克的义子, 现在接替皮斯克管理枡山汽车公司。”
宫野明美确实没见过爱尔兰, 于是认一下脸,朝他远远一颔首。爱尔兰也回一个颔首。
“那个是二田先生, 是一家发动机制造的公司……悄悄说, ”两仪凑近她的耳旁,小声说着, “他是组织的外围成员,但是犯了事,这次我过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回收他手上的资料。”
宫野明美心下一跳,组织任务中的回收资料,往往伴随着枪火与血腥。
两仪拍了拍她的肩膀,接着简单概括现状:“很容易判断吧?爱尔兰负责总攻,在楼外狙击点的莱伊负责观测、以及出现意外的收尾。”
这是她真正成为组织成员的开始?宫野明美定下神,露出甜美的笑意:“我需要做什么吗?”
“你这两个月在会社里做社长做得不错,”两仪肯定道,接着说出期许,“所以,之后整个两仪会社的摊子可能都要交给你了。你在业务上还有什么要问的地方,晚上想想,最迟明天问我。”
宫野明美愣怔,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第一个猜测是:“你要被调去美国了?”
两仪一愣,很快笑出声,轻描淡写地回复道:“差不多是吧。”
两仪的状态很轻松的时候,眉眼都是平顺状态,没有刻意松泛下垂表达友善,也没有锐利上挑表现自信。她只是在陈述简单事实而已,像任何一个普通的时刻。
但这样的神情,宫野明美上次见到,还是两仪声称她把投资商干掉的时候。
宫野明美不是直觉系,她更依赖自己暗地里的观察。在她的观察中,两仪在放松的时候,基本上是无可避免的大事将近,无论好坏。
她无法猜测这件大事是好是坏,和她无法得知莱伊就在隔壁楼注视一样,因为没有资源渠道,所以信息量相当不足。但她可以分辨得出,自己未来很少有和两仪交流的机会了。
今晚或许已经是最后一次。
两仪已经要往那位发动机商人那里走去,宫野明美连忙拦在她身前。
她的甜美笑容是防御性质,已经收起,对向两仪的神情严肃到坚毅。
“能和我来一下吗?”
两仪在那一瞬间一愣,不,不能说是愣住,完全可以说是呆呆站着,在回忆着什么。
宫野明美没有问,她现在的重心不在这里,拉着两仪到空旷的阳台上,并且确认身上没有窃听装置后,她低声问出口。
“我可以信任你吗?”
两仪在回忆什么?
和可能是FBI的诸星大私会西餐厅,还是把可能挡路的投资商放入监狱而不是直接一枪送走这种省事的方法?
阳台上有微风,有月光。已经快到春分时节,月光斜照,一切都仿佛都镀上一层暖意。
两仪偏头看了一眼宴会场内部,宫野明美随着看去,只见宴会场内部,那位金发服务员正优雅端庄地持着盘子,笑意盈盈地对宾客说着什么。
然后宫野明美就见着两仪弯起杏眼,露出如出一辙的笑意:“你当然可以试试信任我,而不是成为猫捉老鼠游戏中被成为戏耍对象的老鼠——綾田幸子,这是我真正的名字。”
常年被黑暗浸润的人,戒备感永远拉满。
两仪绘川只会说出“綾田幸子”这个过两天就会作废的名字,而宫野明美在与她平静对视后,也只会先说出“注意安全,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守着两仪会社”这样的话。
互相信任,但没有完全信任。
幸好,两仪对她的要求仅仅是她说出口的这些。而宫野明美,对两仪更是全无要求。
赌对,是锦上添花;赌错,是无事发生。
所以,她可以当做自己没有来过这个天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看着两仪走回宴会场上,步履款款地走向那个卖发动机的商人二田。没多久,两个人就一同离开宴会场上.
临时工服务员是一项非常好用的职业。而白衬衫、黑马甲、紫色波洛领带,带着垂坠感的黑色西裤和皮鞋,也是很适合藏小玩意的正规衣服。
没人在乎临时服务员的头发是什么颜色,临时同事会直接和他说,“能推荐个好用的染发剂吗,我喜欢这种金色!”
降谷零漫不经心地无视高脚杯看着自己被折射出的身影,看向杯沿处能勉强分辨出的两仪的身影。
体型匀称,因为经常锻炼(毕竟是卧底在犯罪组织的警察),肌肉线条优美流畅,步伐稳健而有气势,绛紫色的裙角也不能限制她的步伐。
……所以她和二田去干什么?康帕利有临时发给她额外的任务吗?
他在到达宴场酒店后,才收到康帕利的临时通知,说这次任务的附带任务是试探爱尔兰,要他盯着爱尔兰,谨防异动。
为什么?因为据康帕利调查得出,这位名为二田的外围成员拿着的材料,不仅不利于组织,而且尤其不利于皮斯克。她需要测试爱尔兰,看他会不会为了保护自己的义父,违背组织的命令,损害组织的利益。
爱尔兰现在在……爱尔兰也在盯着两仪的背影。
康帕利到底发了多少秘密任务?爱尔兰是不是拿到了试探两仪的任务?他自己拿着的任务,又有没有可能是康帕利编出来的?
两仪没几分钟就回来了,手上多了一杯摇曳着葡萄酒的高脚杯,先是看了爱尔兰一眼,直让爱尔兰移开视线,接着看向他,笑眯眯道:“你今晚的眼睛很漂亮。”
降谷零眨了眨他的紫灰色眼睛:“……?”
两仪又兴致盎然地说:“你今晚的衣服也很漂亮。”
降谷零开始在找地方放托盘,同时问道:“你喝了多少?”
“一口都没喝,”两仪把高脚杯随手搁到他端起的托盘上,深红色的葡萄酒酒液轻晃,“他刚才就是和我说这些,然后我就去带他看星星了。”
降谷零心头泛出古怪,她和任务目标单独离开片刻,也需要和他解释吗?是因为看星星比较奇怪吗?
一旁已经有人凑过来笑道:“今晚的月亮这么明亮,哪里会有星星?”
两仪立刻就扭过头去,笑眯眯地和来人比划展示:“只要把他的头‘哐’地往窗台边上一扣,他立刻就能头顶冒星星啦!”
凑过来的人接不上话,只能愣愣地做呆子,半晌憋出一句:“还能这样看星星啊……”
降谷零同样愣住,只能扶额发笑。
他又一次见识到了,两仪在完成任务之外的闲情逸致。
让两仪现在放松一下吧,过几天剧本磨好,她就能“意外死亡”,从而脱身。就算她真的在宴会上喝酒喝多,他也愿意、不,他一定会把她安全送到住所。
接下来完成任务的过程没什么差池。
他眼看着,爱尔兰以商业会谈为由请二田到角落详述,二田揉着额头战战兢兢地同意,一副生怕爱尔兰也请他看星星的模样。
这两个人再也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有两份邮件。
爱尔兰:【已成功击杀处理好首尾。】
莱伊:【尸首已存入酒店冰库,他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信息储存的材料。】
身上没有,那就得从家里搜了。
降谷零和领队结算好工资,离开酒店,外披一件黑色皮革长风衣,气质一瞬间从高端场地的服务员变成极丨道组织的大佬。
两仪和爱尔兰还需要继续在那宴会厅上呆着,负责把他家翻一遍的人是他和莱伊。
波本和莱伊未必能把他家翻干净,但公安降谷零和FBI赤井秀一一定可以。
——理论上是这样。
凌晨一点,一无所获的降谷零坐上了两仪接他的车。
降谷零正想和自己的朋友兼下属兼同事表达自己的困惑。怎么会什么都找不到?
都不用说有关组织把柄的资料了,连他身为外围成员本身能私下收集的组织材料都少得可怜。要不是今晚才把他解决掉,他都几乎要疑心,二田的资料是已经被组织提前清理过一次的程度。
还是说,二田只是个骗子?胆大妄为想骗组织的钱?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但两仪把车开到安全的地方,确认两人能对话后,直截开口:“我从二田手上骗到了这些资料,把资料发给了相应部门。和你说的那些话……不好意思,那些话是迷惑爱尔兰用的。”
“我不介意那些话,”降谷零蹙起眉,“但是原先的计划是过几天你意外假死脱身,现在你把这些资料发出去,你可能根本撑不到后面几天。”
他的语气严厉,于是两仪坐直身体,同样用严肃的语气回应他:“我是可以意外假死脱身,但皮斯克对我的判断没有变化,康帕利为什么保我也原因不明,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假死脱身后,身份被曝光出来怎么办?”
“那时候你已经回到公安内勤岗,改换面容特征,组织很难追查到你——”
“你还在啊,降谷先生,”两仪单手搭着方向盘,偏头看着他,“苏格兰假死,波本的身份已经有一层阴霾,幸好波尔多红和波本的关系止步于那些花边谣言,不会给波本带来更重的审查。琴酒那样多疑的人,之前就已经将怀疑的目光隐隐投在你身上。并且,我们之前都猜测康帕利在警视厅还有力量,这层力量肯定是要挖出来的。”
降谷零心头一梗:“做这种工作,总是要担一些风险,就算是要挖身份,你也不用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我有一个想法,”两仪毫无动容,语气冷酷地说着,“这个想法如果实施,不仅可以直接连着之前的阴霾一起洗去,甚至很有可能挖出康帕利藏在警视厅的剩余力量。降谷先生要做的很简单,只要忘记降谷这层身份,专心当好波本就行。”
降谷零的心头隐隐惊跳,那她呢?她要做什么?
没等降谷零问出口,两仪忽然露出得逞又嘚瑟的笑:“反正我已经把二田的资料交过去,并且要求警视厅现在就按资料给的调查方向,把枡山汽车公司查封。聊天聊了这么久,他们应该已经查封完了吧?降谷先生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降谷零一时无言。
刚认识她时,她开口就是“透露苏格兰档案变化换取组织信任和关注”。现在是在往事重演。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她决心更甚,而他失去了反驳她的先机。
两仪笑着眨巴了一下眼睛,那阵嘚瑟的情绪过去后,重新占据上风的变成难以形容、杂糅了不少东西的歉意。她身子前倾,然后被安全带拦在安全距离。
于是,只有话语传达过来。
“不管如何,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最开始的心意。我不会真的让自己陷入无可挽回的危险境地,请降谷先生放心。”
两仪最开始的心意是什么?在警校宣誓的那些词吗?
语境不太对。
但两仪已经说出实打实的保证,他也确实只剩下“相信她”这个选项。
第二天,枡山汽车公司和子公司被针对性查封,一些日本区资金链的下属公司也受到牵连,被揪出来查,完全是彻头彻尾的突击。
为了紧急避险。爱尔兰火烧公司,清空账本,以此紧急止损。
爱尔兰气怒相加,公开质疑波尔多红,从皮斯克看见她和警视厅警察走得近,到二田的材料消失之前波尔多红和二田相谈甚欢一起看星星,摊开来打,波尔多红一定是组织里的叛徒!
波尔多红凭空消失,康帕利下达追捕令,奖金高达一千万美元。
当天,綾田幸子入住公安安全屋,接受警察厅保护.
安全屋,从外表看完全是普通高层公寓。但一进门,就能察觉到无处不在的摄像头。
公寓是129平方米的四室一厅一厨二卫,四室分为卧房、健身房和书房,另外一个房间空置待填充。两仪绘川数了一下,她能看见的摄像头就有10个,收音器也明晃晃摆在摄像头旁边。
带她进门的公安警察一一给她指明摄像头的位置,并且郑重表明,这些摄像头都只是为了保护她用的,如果她有什么事,对着摄像头喊一声就行。
两仪绘川看着走廊上对着卧室内部的摄像头,还有卧室内对着窗外的摄像头,微笑着耸耸肩,也懒得辩驳,附和两句就跳过这个话题。
其实直接说明这些摄像头是用于审查也没关系,她能接受。为了避免“卧底被策反反向卧底回来干扰搜查”的情况出现,也为了让坐久办公室的高层安心,这些审查算是必备流程了。
两仪绘川直接问监控死角在哪,带她进门的公安没见过这么直白的,小小地停滞片刻,才简短指明。
确实简短,因为死角就两个地方。一个是主卧的卫生间内,这个卫生间的出口只有一个理论上可供6岁小孩子穿行的通风管道,并且管道口用风扇焊死。还有一个是主卧的两米大床,审查和保护毕竟还没有严苛到连她的睡颜都要盯着的程度。
吃饭可以点外卖也可以自己煮,垃圾直接有屋内的垃圾管道丢。其他需求也都可以直接和对应的负责人说(负责人的声音好像是风见)。
两仪绘川没有问自己要待多久,毕竟诸伏前辈现在似乎也还住在这种地方。做好至少三个月起的准备吧。理论上,在酒厂覆灭之前,一直住在这种安全屋,对綾田幸子来说,确实是最优解。
——如果她真的只是綾田幸子。
两仪绘川送别带她进门的公安警察,从厨房里翻出密封袋装米,拆开。米放电饭煲里加水蒸。等饭熟的时候,她把整个屋子按自己的心意翻了一遍,顺带调整优化了一下摄像头的位置,减少死角。
屋内没什么缺的,很多细节都很到位,女性用品都静悄悄放在主卧柜子里。两仪绘川确认之后,就愉快决定让空着的房间继续空着。
没什么缺的,再添补什么就纯粹是她的个人爱好了,但她应该住不了三个月,添补也是浪费。
她躲进卫生间,开始给爱尔兰发邮件。
【辛苦你了,接下来日本区资金链的管理也要继续麻烦你。如果有问题可以问宫野小姐,或者发邮件问我。虽然你可能要像是古代迢迢等待回复的苦情人,一年才能等到一次回复。】
爱尔兰无视怪话,快速回复:【枡山汽车公司彻底开不下去了,皮斯克先生的后路断绝,这也是你的计划之中吗?】
【他简单一句“波尔多红和警视厅关系好”,如同蚂蚁噬身,无法真正伤害到人,但是麻麻痒痒,令人恨不得捏死这只蚂蚁。那家公司已经是必要的代价。对于“组织成员干扰其他组织成员的卧底工作”,你还有别的看法吗?】
爱尔兰这回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是委派我继任管理日本区的资金链管理?我是皮斯克的义子。】
【因为你是个好人^_^】
邮件关闭。两仪绘川洗手离开卫生间。她不能在卫生间待太久,待太久会被人怀疑是不是掉马桶里穿越异世界了。
让爱尔兰继任的原因……当然和“他是好人”一点关系都没有。诚然,爱尔兰在剧场版M13里最后动了善念,保护柯南,但她可不指望自己有柯南的主角待遇。
知道她是白鸠、康帕利和波尔多红是一个人的、并且还活着的只有四个,BOSS和朗姆是她上司,把她当棋子用,她只要扮演好棋子身份就行。贝尔摩德不可控,她也只能说尽力用“两层身份”等方法硬控,同时感谢贝尔摩德对她兴趣不大。
剩下一个,就是皮斯克。而皮斯克也确实透露出会暴露她身份的可能。
用武力使他恐惧,借用组织和警方的力量使他屈服,接着用美国区资金链的利益使他真正接受。
爱尔兰身为义子,是另一层保险。他们在关系亲近的同时,也会涉及更多利益牵扯。他们会互相牵制。
如果到这种程度,皮斯克和爱尔兰还要不管不顾地透露她的身份。那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扣动扳机了。
顺带一提,爱尔兰是真的没有经营天赋,他如果不是皮斯克的义子,很可能已经跟着琴酒行动。他如果在经营上真的出现困惑,大概还是会询问皮斯克。
这样的人,很难扩充资金链条,能守住现有链条已经需要耗费心力。把资金链都交过去,算是都交给皮斯克那一系,日后公安清算资金链,责任可就全在皮斯克。
康帕利只是个在警视厅卧底的普通成员,与她无关.jpg
第42章 安全地址
波本不是第一次进组织的审讯室。
好吧, 其实只是第二次。
他第一次进审讯室,是因为苏格兰的卧底身份暴露。
威士忌三人组,其中两个人一直没发现苏格兰是卧底, 是蠢还是故意装蠢?
波本现在已经不太愿意回忆自己是怎么撑过那次审讯的,一定要回忆的话,需要给他配备心理医生。
而现在,他第二次进审讯室,原因是没能完成“除去二田, 拿回资料”的任务,以及没发现波尔多红的卧底身份。被康帕利下令进审讯室待几天。
与第一次进审讯室不同, 这次的感受截然不同。
除了地方小了点, 有监控照着很不适应,其他地方都很照顾,审讯是正常的话术较量,吃穿不愁,有单独卫生间,没有故意削弱他的精神状态。
像是已经准备好迎面而来300KG的冲击, 但最终只是一团棉花撞进他怀里。
如果不是一扭头就能看见隔断审讯室内外的铁栅栏,还有除卫生间无死角摄像头带来的被监视感,他几乎要生出“自己只是换个地方住”的错觉。
琴酒出现时无声无息,但站在审讯室外的时候, 黑长风衣无法洗脱的硝烟气息, 和本就没打算隐藏的杀意,将这层脆弱的错觉像洪水一样无情冲破。
琴酒的右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 什么也没有对电话说, 神情森冷,直接抬起左手, 对他举起□□,银色长发飘在身后,食指就要扣动扳机——
波本露出笑容,直面枪口。
灰紫色的瞳孔和眼眶一同微微眯起,嘴角上扬着。
完全是挑衅,就差开口说,“来,开枪。”
琴酒笑嗤一声,收起枪,侧身不去看波本虚伪而可恶的面庞,而是朝电话那头说道:“康帕利,你应该看得到监控视频。波本在枪口面前还有心情露出那种恶心的笑,这种心理素质,一般只有卧底才有。”
波本笑着耸耸肩,显然懒得为这种没依据的话辩驳。琴酒他自己面对枪口也不可能跪地求饶吧。
当然,心里调侃也不耽误他的精神被提起紧绷。琴酒在和康帕利对话,会说什么?
……康帕利的电话,也在两仪的计划之中吗?.
两仪绘川拿着她随身携带的仪器,又一次确认,主卧卫生间的通风管道里确实没有任何窃听之类的设备。
……公安肯定没有变态到这种程度,所以她为什么要确认两次?
两仪绘川给自己的警惕心点个赞。
公安安排的这间公寓挺不错,卫生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借着拿衣服的机会关门测试了一下),也有安大浴缸。很方便她在一些不方便邮件说明的事情上,用“泡澡”的借口给人打电话。
例如,波尔多红的事。
两仪绘川坐在空浴缸里,从手机看到消息提示,又从IPAD中看到监控变化:琴酒持枪走在通往降谷先生所在审讯室的走廊。于是她紧急拨打电话。
“波尔多红其实确实是警视厅警察,”两仪绘川直接了当地陈述道,“她的等级低,警视厅内部档案管理不严密,我在三年前就翻出了她的资料,并且把她策反。在她的努力下,黑鸦会社那条线的资金链基本都保存了下来,不像枡山汽车公司一样关停备查。”
“哦,”琴酒问道,“这种事情发邮件和伏特加说一声就可以了。并且,确实把她策反,而不是被她耍了一通吗?”
“哈哈,”两仪绘川真心实意道,“怕你没看到邮件消息,直接把波尔多红杀了,完全可以称为组织中Top Killer的存在,我可不敢小瞧你呀。”
——她是真的不敢确定琴酒会不会直接一枪杀人。
“至于是不是在被她耍弄嘛……我心中有数。”
康帕利和波尔多红其实是一个人,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心中有数”?
两仪绘川看着,IPAD中的琴酒在审讯室外的走廊上站定,似乎是沉思什么,忽然就抬头看向摄像头。
绿色森冷的眼眸,和屏幕前的两仪绘川正对上视线。
两仪绘川身子下意识朝后靠去,靠在了浴缸边沿,肩膀因狙击留下的疼已经只剩下一点点,到可以忽略的程度。
她呼一口气,挑了个靠得舒服的姿势,笑道:“从我的角度看,波尔多红并不是真的叛逃组织,和波尔多红最近有些关系的波本和莱伊,也只需要意思意思审查一下。皮斯克告状时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打乱了我对波尔多红的路线安排。我这边忙得很,也还要用他们,您要审可以审,就是麻烦审的时候克制着点,别把人弄坏了。”
“这就是你像养宠物一样把波本养在审讯室的原因?”琴酒笑了声,“波尔多红可控,但波本可未必。”
“愿闻其详——不会还是‘没看到苏格兰的完整尸体所以一定是波本帮忙假死’的那一套逻辑吧?”
琴酒不答,只走进审讯室,直接对着波本举起手枪。两仪绘川连忙切换监控,恰好见到波本满不在乎的笑意。
“……这种心理素质,往往只有卧底才有。”琴酒的话从电话和IPAD一同传来。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试着把枪举在你的头顶,然后看看琴酒大人的心理素质是在哪一档,”两仪绘川笑着闲聊,满不在乎的语气,“所以波本在你看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琴酒眯起眼,说:“直觉——有时候,风流逸事的传言是为了掩盖两个人真正的关系。抓老鼠的时候,这一招极其好用。”
两仪绘川悄悄叹气,确实,两个认识的卧底之间,最好的关系就是同事关系,生疏,冷淡。
四个月前的她,刚开始玩游戏,有些急智,但处事终究还有些不精密的地方。幸好波尔多红这个号很快就会注销,之后还有机会严肃注意,认真改正。
当然,不破不立,原先波本被怀疑这件事直接延续到三年后,朗姆陪小孩子玩抽卡游戏都要语焉不详地说什么“坏掉的鱼”。波本只能卖萌微笑,不方便说任何解释的话。
而现版本的剧情,怀疑的人成了琴酒。刚好一齐收束处理。
“没关系,我已经编好了剧本,一个卧底在被组织追杀中无力请求追杀者放过她,帮她假死的剧本。不仅是波尔多红和波本,莱伊、爱尔兰,乃至于另外一个人……都可能会参演,”两仪绘川轻声细语地笑道,“你可以静等戏幕开场,再判断这份直觉是否准确。”
“所以,这就是皮斯克告状后,BOSS直接把这件事转给你的原因——你已经做好一切谋划?”
两仪绘川笑道:“只是见招拆招而已。”
琴酒眯起狼绿色的眼眸,不置可否地冷笑出声。
下一刻,他毫不留恋地迈步离开审讯室,留给电话和波本的只有一句话。
“好,那就期待你们的演出。”.
对话耗费十分钟,洗澡加泡澡二十分钟多,吹头发又接近二十分钟。
加上换衣服等时间,两仪绘川真正离开主卧卫生间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
厨房的电饭煲今天也已经完成煮饭工作,进入保温状态。两仪绘川把饭捞出一碗,接着从冰箱摸出两颗鸡蛋,开启油烟机,给自己简单炒一盘蛋炒饭。
又忘记加盐了,没关系,凑合能吃。
两仪绘川把饭端到餐桌上时,正想着要不要泡一碗梅昆布茶当海带汤喝,电话响起,是诸伏景光打电话给綾田的铃声。
她之前在外面活动的时候,为了避免一些人像卡纳迪恩一样喜欢一直打电话没完影响自己的任务,所以她开了免打扰模式,除却特别关注,其他人的消息提示都是默认静音。不过现在她住安全屋,任务就是好好活着,接电话还能消磨时间,所以她已经把免打扰模式做出修改,能打进来的电话都有铃声。
诸伏景光的电话,是前两天住进安全屋后,才备注上的电话。之前一直没留。
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温和含笑的声音:“两仪小姐,住得还习惯吗?”
确实是诸伏景光的声音,同病相怜,两仪绘川于是认真评价:“物品都很齐全,甚至到了贴心的程度,摄像头也有留下让人喘一口气的死角,没什么不习惯的——你也是住这种地方吧,感谢关心。”
“哈哈,也不是我关心,”诸伏景光笑道,“风见刚才紧张地问我,说你在卫生间待了一个小时,在犹豫要不要问你是否需要,嗯,开塞露之类——”
“——停停停,我刚开始吃饭不要聊这种东西啊!并且我那是去洗澡洗头发!衣服都换了一套没看出来吗?”
诸伏景光的情绪不动如山,含笑说道:“好的,我会转达给风见。让他不要遇到每一个在卫生间安静呆着的前卧底,都担忧地发出类似询问。”
两仪绘川沉默忍笑,所以诸伏前辈也是受害者。
不过在卫生间躲监控这件事不能细思,两仪绘川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晓之以理之后动之以情:“因为之前做卧底任务,所以已经习惯不留痕迹,时刻警戒监控和镜头的存在。狭小、密闭、可控并且没有监控的环境,本身也令人安心。”
诸伏景光听着也叹息一声:“是啊。”
谁不是这样呢?
诸伏景光打这通电话来,主要是为了安抚后辈,放松心情。所以接下来又开启话题,闲聊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对于两仪绘川炒蛋炒饭忘记加盐这件事,诸伏提出“用快餐咖喱块煮会比较方便好吃,并且咖喱可以涵盖所有调料”的建议,两仪绘川选择婉拒,她对咖喱的观感和方便面差不多。
而对于在卫生间发呆时间段的安排,两仪绘川倾情推荐中午,表示“早上洗澡会让身上的阳气被水扑灭,晚上洗澡会因为人消耗了一天精神,阳气已经消耗殆尽,洗澡更容易让湿气侵入身体。所以中午理论上是洗澡的最佳时间哦”,被诸伏锐评,“我又不是琴酒,没必要用这种凌晨三点的梦话敷衍我吧。”
两仪绘川笑了声,就这么平滑略过“洗完澡再去厨房炒饭一身油烟气真的不是白洗澡吗”这个小小疑点。
“好吧,聊点饭点的问题吧,我对三明治的全部认识就是两片吐司中间塞上一块肉和两片包菜叶子,之后沿着对角线切成四份。总觉得自己的理解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因为这样搞出来的三明治根本没滋没味,顶多说能让自己不会饿死。”
“某种程度上,你已经概括地很精确了。不过要想煮出好的三明治,还是需要注意一些细节特征。我这边有几个小技巧……”.
琴酒从审讯室离开了,只留下一些值得深思的话语。
康帕利已经做好策划,设计好剧本。是像“查苏格兰档案”一样的吓唬剧本,还是一通电话就让香取组长主动走到窗前的暗杀剧本?
降谷零闭眼沉思片刻,室内的广播忽然响起。熟悉的、属于康帕利的机械变音。
“你身边已经是出现第二个卧底了,你需要证明你对组织的忠心。”
所以,会是什么剧本?
“我要怎么证明?”
“波尔多红的地址像是被少数人藏起的宝藏,需要想办法找到那些少数人中可以沟通商讨、分享宝藏的人。我已经找到了那个人常见的出没地址,发给了你、莱伊和爱尔兰。请以最快的速度和他完成交易,宝藏有时候也具有时效性。”
降谷零刚想表示,自己的手机被没收了(当然,被没收的只有波本的手机),审讯室的门就又一次开启。
门口站着一个黑衣的组织成员,打开审讯室内间的门,递给他一张磁卡:“波本,依照康帕利大人的要求,你已经可以离开审讯室。手机等随身物品在一楼的物品存放处,请对应磁卡的储物柜号码拿取。”
降谷零道了句谢,拿上磁卡,走出审讯室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审讯就这么结束,进入“戴罪立功”阶段了?
轻松到不可思议,完全是走过场。
……他的脑子里忽然跳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降谷零开着RX7在东都大街上溜了两圈,确认没有尾随的车辆后,把车停到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角落位置,拉好车内各色防护措施,拨通风见的电话。
“两仪现在在安全屋住吧?”
“是、是的,降谷先生!怎么忽然问起綾田的事……她那里难道不安全了?”
“不是,”降谷零靠坐在驾驶座上,回想着自己在审讯室中暗记在心的时间,说道,“你查一下两个时间段,中午11点49分到12点03分,还有12点56分到13点04分时,两仪在做什么。”
风见有一瞬迟疑,但只有那一瞬间,没有多问,只说:“我现在就去查。”
1分钟之后,风见重新发出声音:“降谷先生?”
“怎么样?”
“第一个时间段,綾田在主卧卫生间里待着,具体做什么没有监控,自述在洗漱;第二个时间段,綾田在和诸伏先生打电话,聊怎么做三明治。——这两个时间段附近的视频已经发到降谷先生的邮箱里了。”
“好的。”
“降谷先生方便说一下,为什么忽然要查这个吗?綾田她……”
“没什么,辛苦你了,风见。”
“没事没事,不辛苦!都是工作需要!”
降谷先生挂断电话,从轿车暗格里拿出降谷零的手机,点开邮件,迅速十倍速浏览视频,确实如同风见所说。
在洗漱间待一个小时这件事,在他看来十分稀疏平常。他自己有时候也会在浴室这类狭小密闭的环境中发呆,因为心理上会主观出现“这里绝对安全”的错觉——错觉有时候也有必要的存在价值。
比较令降谷先生在意的,是两仪和诸伏聊三明治的时间段,长达半个小时,他头一次发现,诸伏居然还有好为人师的一面,而两仪这个咖啡加糖党居然也有烹饪的爱好。
……不,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两仪和诸伏聊天的时间段,完美覆盖了康帕利与他对话的时间段。
降谷零抬手按住额头。
他和两仪在一起的时候,会有康帕利的工作邮件发到他的手机上,这种情况十分常见。今天也是常见的一部分。
并且,两仪不会狙击,完全不会,他翻过两仪的狙击训练成绩,勉强及格,隔着50米这种手枪的瞄准极限距离没有问题,再远就可能打中隔壁的靶子了。
“两仪其实就是康帕利”,这样的想法,果然疯狂又无稽.
波本站在霓虹光怪陆离的酒吧门口左右,微微眯起灰紫色的眼睛,左右打量四周,迅速记住附近的环境特征,之后抬手压低自己的黑色鸭舌帽,遮住自己的明亮头发,迈步走进酒吧。
旁边的人蠢蠢欲动想搭讪的心思还没抒发,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以至于只能悄悄在心里感慨。
简单的灰色外套搭配黑色西裤,衬出身高腿长,体态挺拔,匀称的肌肉暗蕴力量,白手套又衬出蜜色肌肤,一看就是极品。
可惜没能搭上话,之后大概也没机会。偶遇的缘分有时就在一瞬间。
波本倒是没期待任何偶遇,他走进酒吧后,径自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柜桌。声音清脆有力,将调酒师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调酒师边擦锃亮的杯子边问道:“顾客要什么酒?”
波本笑着递过一小叠钞票:“5号包厢的客人点的是什么酒?请点两杯,再点一杯送给你。”
调酒师数都没数,就把钱收进兜里,“那位客人只点了杯冰水。”
波本一愣,笑出声,道谢后,就绕过酒吧中央被high歌热舞控制的人群,拿着一杯冰水走去5号包厢。
5号包厢说是5号,其实根本上是角落。敲门走进包厢后,四周的环境音已经只剩下堪称渺远的鼓点声。
这里就是康帕利说的,情报贩子可能会出没的地方。他暗暗观察了两天,确认了这一点。
说是情报贩子,更像是情报中介所,
有人想用自己的消息卖个好价格,但不想露面做交易,于是把消息卖给情报贩子,而情报贩子收购后,寻找卖家,用买家期望的价格卖出去。
或者有人想买一条消息,愿意给出合适的价格,于是情报贩子寻找愿意出售消息的卖家,居中沟通。
这个情报贩子是一个月前悄无声息出现的。一个月以来,已经隐隐有“这个情报贩子背后可能有不得了背景”的名声传出。康帕利发现有这个人,也很正常。
情报贩子什么也没说,只抬头看了波本一眼,冷淡颔首。波本也不在意,把一瓶冰水搁在包厢茶几上,靠坐在沙发上,优雅翘起二郎腿。
情报贩子带着兜帽,面容男女莫辨,几乎没有记忆点,是需要波本很努力辨别分析,才能勉强记起来的一张脸。
波本开启话题:“听说你这里能买到很多信息。”
情报贩子端坐在另一边沙发上,双手叠放在膝盖前,语气平和:“是的,例如——你和前面来的一个黑色长发男子,应该是一个团体的人,要买的消息也应该是一样的?”
莱伊?
有可能是康帕利提前和这位情报贩子打过招呼,或者根本就是康帕利派出来试探他的人。还有一种可能,这个情报贩子真的有非常广阔的情报渠道。
不管是哪种可能,绕圈子都是属于浪费时间的事情。
波本立刻放弃多余的试探,笑道:“愿闻其详。”
情报贩子不紧不慢地阐明情况:“你要买的是两仪绘川、代号为波尔多红的警厅安全屋位置。”
“是的,”波本一摊手,手臂顺势摊开搁在沙发背上,“请问我需要支付什么?”
果断的买方,干脆利落的问法,情报贩子露出舒心的笑:“横滨地区有个做枪械走私链条的人坑了卖方一笔。卖方表示,能找到冤头债主最好,找不到的话,随便抓一个搞走私枪械里不地道的人交给TA祭天也行。”
波本笑着弯起灰紫色眼眸:“如果卖方愿意提供TA在枪支交易上的更多信息,抓到那个坑TA一笔的人才更加容易——不过卖方明显不想提供身份,更多是想泄愤,是吧?”
情报贩子露出含蓄的微笑,并不回答,只用戴着黑玫瑰蕾丝手套的手递出一张名片。
“抓到人后,邮件联系我。”
波本伸出戴着白色真丝手套的手,接过名片。名片很薄,普通的硬皮纸,上面简简单单打印出邮件号,并没有任何赘余产物。显然也不会有指纹痕迹。
交易简单达成,连姓名都不用交换。波本收起名片,起身离开。
直到离开酒吧,确认一切安全,开车回到安全屋后,波本闭上眼,才恢复降谷零的思维风格。
当然要把那个邮件号送去采样,万一有什么生物信息,会是意外之喜。
但是,更加意外的地方是,那个卖方怎么知道两仪的警视厅安全屋地址的?
是警视厅内部的人吗?这样威慑做枪械走私生意的人,是打算寻找一个稳定的枪械走私链条?
……这个情报贩子,真的靠谱吗?.
两仪绘川半躺在床上玩手机。
有科学研究表明,躺在床上玩手机,玩久了会对背椎不好……但没办法啦,靠在床上玩手机真的舒服,并且也只有床上和卫生间两个地方没有监控。
并且,她也不是真的在玩手机,她在思索着怎么回朗姆的邮件。
朗姆:【公安把你保护得还挺严实,我仓促间都挖不出你的安全屋地址。组织里想赚一千万美元的人很多,想找你都找疯了,这些日子气氛都变得浮躁,琴酒甚至都飞去美国躲躲。知道你最近应该不方便接电话,所以发邮件问问你,这样被安全屋保护,是不是意味着你已经回到警视厅了?】
两仪绘川:【这可不叫回警视厅,这叫关禁闭,还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全程监控的那种。我还是得想办法让自己能自由一点。】
朗姆秒回:【呵呵,我还以为你会感慨说,波尔多红这个身份才是真正的自由——也能叫得动公安查封皮斯克的公司。】
两仪绘川:【波尔多红这个身份本来就不能存活太久。我心中有数。】
朗姆:【哦?】
两仪绘川:【波尔多红的身份起始,是一家已经被公安盯上的会社,而以卡纳迪恩的位置,他有权限了解到“这家会社已经被公安盯上”的信息并发给组织。换而言之,单纯从波尔多红这层身份来推断,她应该也是被公安盯上的人才对。如果波尔多红能一直逍遥活跃并且不被查,那根本上就会是奇怪的事,除非她是公安卧底——双面卧底的信息量太全,有时候可能反而会露出额外的破绽。】
朗姆:【很不错,我一直担心你会有意见,没有可真的是太好了,期待你真正回到警视厅的那一天。】
两仪绘川回了一个笑,结束邮件对话,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
然后换一部手机。
这两天给她发骚扰短信和骚扰邮件的人很多,基本都是看中那一千万美元,想威胁她碰碰运气的。她原先还会认真看,后来索性直接拉了个白名单,白名单之外的自动屏蔽。
两仪绘川挨个看白名单消息。
降谷零:【康帕利给了我一个情报贩子的联系方式,那个情报贩子声称能给出你的地址。我现在去核实。】
两仪绘川回复一句【好的,先等核实情况】,之后默默点击下一个邮件。
雾美沙:【交易进行中。】
雾美沙是她在G5机构的联络员,这次就是她委派雾美沙临时做一次情报贩子。
两仪绘川默默点击删除邮件,抱着手机,整个人滑到被窝里,开始思索自己还缺什么没做。
她有留心,让自己用康帕利的身份和人对话时,不完全与自己去卫生间的时间吻合。方法很简单,录音然后设置时间自动播放。前两天她在审讯室给波本听的广播,就是录音产物。没什么难度,两句任务通知,不需要更多交流。
她顺带额外通知琴酒告知“真相”,让他至少不会冲在“追杀波尔多红”一线,这样能缓解不少额外的压力。
唔,就剩一个同样知道她身份的贝尔摩德了……即使请了皮斯克转达“两层身份”这个要点,她依然不能确定,贝尔摩德是否会被成功邀请。
手机跳出新邮件提示。两仪绘川点进去一看。
好家伙,想什么来什么,新邮件赫然是贝尔摩德的。
【听琴酒说,你要闹出价值一千万美元的大热闹。那里是否还缺一个特邀嘉宾?同样有两层身份的白鸠小姐?】
两仪绘川深呼吸一口气,脸上缓缓露出笑。一字一句敲字回复。
【欢迎参演。】.
横滨地区和博多地区是日本境内两个出了名的混乱地界。但再怎么混乱,枪械走私,这种兼具暴利和门槛高的行业,也依旧没那么容易了解打听。
十天过去,两仪绘川才收到雾美沙发来的消息。
【波本、莱伊和爱尔兰都各自抓住了一个负责枪械走私交易的人,已经悄悄送去G5机构。对外只说消息卖方泄愤将人杀死。
【波本和莱伊抓的枪械走私人员与组织无关,不过爱尔兰比较有趣,他是顺手把组织里一个犯错待处理的枪械贸易犯交过来了。
【总之,地址已按计划发送。】
两仪绘川看完后就删除邮件,又哭笑不得地看着系统提示。
【协助G5机构抓获3名违法枪械走私人员,奖励技能点3点。玩家当前总技能点为120点。】
她原先有65点技能点,2个月的身份技能点,一个月是25点,一个月是27点,加起来确实是120点。又可以把一个技能点点到专业水准。
这就是富裕的快乐。
杂糅着计划进行中的快乐,让她只能把脸埋在枕头里,然后对着枕头表露出毫不掩饰的喜悦神情。
手机响起,两仪绘川盲摸手机,接通电话。
“喂……?”
“我不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降谷零的语气暗蕴怒火和焦急,但他还是竭力冷静着,用堪称温和的语调说着,“但那个情报贩子卖的确实是真实的安全屋地址,这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两仪绘川下意识就想说没有,是计划之外。她甚至连故事都编好了:关于一个倒霉蛋不小心点进诈骗邮件,因此被读取到地址定位这件事。——灵感来源是皮斯克。
但朗姆闲聊时发的那句“我也不能一下子查出你的安全屋”,让她心中一动,已经到嗓子间的话悄悄拐了个弯。
“不完全算是在计划内。”
两仪绘川用手臂撑起身体,棕栗色长发垂落到她脸颊旁,遮住她奇异平静的面孔神情。
“我也没想到,还有一股和康帕利不同源的力量潜藏在警厅内,能轻易获取安全屋地址……不过没关系。计划依然可以继续。”
第43章 存活确认
四月的东都市往往阴雨霏霏, 粉色樱花便成为乌色天幕下的夺目亮色。
两仪绘川的新住所是按照降谷零的提醒购买的新房子,合金锁沉重且难撬,窗户也都设置成防弹防砸的玻璃。当然, 没有撬不开的锁,也没有砸不破的玻璃,无法悄无声息被砸开就是它们的使命。
购买意义与浪漫宜居毫无关联的房子,院子里有一棵遗留下来的樱花树。树龄似乎有十年了,原房主卖的时候依依不舍。但没有办法, 原房主破产躲债主,房子和樱花树, 一个都留不住, 甚至不能请求她对这棵树好一点。
两仪绘川隔着窗户看了樱花树片刻,思索着这棵树在遮蔽视线上可能造成的麻烦和好处,有没有必要砍去。
思绪被打断,餐桌前搁上一个装着三明治的盘子。在两仪绘川回神的时候,就见着降谷零双手背在身后,不甚熟练地解开米色围裙, 随手搁在椅背上。
“先吃点东西。”
两仪绘川没说话,只默默拿起三明治,小口小口吃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明显食不知味。
但降谷零没有问是不是三明治不好吃, 两仪绘川也没有强颜欢笑。
因为安全屋暴露被烧, 她被迫撤离,在远没有安全屋那种严密安保的私人住所里暂住, 危险常伴, 压力加肩,情绪难免沉郁着。
并且……降谷先生, 在这种危险的境地下,还冒险过来。嘴上只说着“要清晰了解你的后续计划”,但带了一大袋菜,听说她还没吃饭,先给她快速切一盘三明治垫垫胃。
两仪绘川吃完后,才小声说:“其实电话里说也可以的。”
降谷零拿起空盘子,露出居家好男人般堪称无辜的阳光笑容:“电话里说不清楚吧?”
两仪绘川扭过头去,“有什么不行……”
降谷零一边弯腰把空盘子放进洗碗柜,一边说出语调愉快到近乎轻佻的的言语,随着空气传播,震颤进她的耳蜗:“你的计划同样是假装死亡,但与意外死亡不同,你是真的要‘死’在哪个组织成员的手中,避免被怀疑死亡的真假,对吧?”
两仪绘川:“……”
完全答对了。
降谷零轻笑一声,关上洗碗柜的门,直起身子,走到两仪绘川的面前,手臂撑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俯下身凑近她。
鼻尖几乎要相触,能触碰到对方的温热呼吸,抱怨的语调也含笑,仿佛十分亲密,仿佛只是小孩子级别的天真抱怨。
但灰紫色的眼眸内翻涌着惊涛骇浪,属于波本的晦暗阴郁无法压抑:“这样的计划,你只打算用电话说明?就算是想糊弄我,也不能这么明显吧?”
两仪绘川十分怂,立刻让身子后仰,勉强拉出一点点安全距离。然后举手投降:“好好,我把计划完整说明。”
降谷零随手拉开一旁的椅子,就坐在她对面,看她拿出手机,点击邮件,然后展示邮件内容。
【是一只对危险会有奇妙警惕意识的小猫咪呢,很不错。但亲爱的波尔多红,躲猫猫游戏快要结束了哦。
【By Vermonth】
“贝尔摩德?”降谷零皱起眉,迅速分析现有情报,“我已经查出她藏在千面魔女下的明面身份,好莱坞明星,克里斯·温亚德,也是一个公共人物……”
两仪绘川小声道:“莎朗·温亚德,同样也是她的名字。”
降谷零一瞬间无法压抑错愕的神情,等等?不是关系不太好的母女吗?
两仪绘川低下头,继续小声说道:“我也是偶然从康帕利那里听说的,虽然不太明白其中的缘由,但试探着也问出了更多东西……”
降谷零收心拧眉,神情严肃凌厉,听着两仪绘川继续轻声说着:“贝尔摩德,神秘主义者,疑似双性恋,除了那位大人,没有人能真正使唤得动她,她会全凭自己的心意行事。这样散漫的人,其实想引导她的心意协助完成假死是有方法的,非常取巧,但一定会有奇效……”
降谷零说不出自己是想生气还是想笑,他扬起嘴角问道:“那个方法是什么?”
两仪绘川禁不住移开目光:“很抱歉,现在暂时说不出口。”
降谷零点点头,暂时说不出口,行,他接着问:“如果贝尔摩德凭借自己的心意,懒得掺和这一千万美元的事呢?”
两仪绘川小声表示:“那就随机挑一个比较了解的组织成员,例如基安蒂,学诸伏前辈,在爆炸中假死……”
降谷零又点了点头,金灿灿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在晃动,是很俏皮好看的画面,但他的脸色阴沉可怕,根本无法和任何轻松的词汇挂钩。
两仪绘川知道降谷先生在质疑什么——她放弃了比较稳妥的意外假死方案,而去选择了相对来说完全不可控的假死方案。为什么?
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假死更加无懈可击吗?
贝尔摩德总不可能愿意配合她假死吧,波尔多红凭什么?风险明显远大于收益。
如果无法解释这般选择的缘由,这个逻辑的漏洞,会成为她身份上的疑点,进而撕碎她的綾田身份,让她只能身为康帕利逃回组织。
两仪绘川没有再用言语和降谷零解释。事实胜于雄辩,她直接拿着手机,迅速编出一段话。
【警视厅有组织的人,安全屋被烧毁,我没办法在警视厅内待下去了。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请看在我们之前关系好的份上,救我离开。叩首感谢。
【By 波尔多红】
编辑完毕,挨个复制发送邮件,手动群发。
降谷零拿出手机垂眸看着,邮件群发的其中一个对象就是他。
两仪绘川挽起头发拢到耳后,微微眯起浅棕色的眼眸:“这种时候,波本会怎么做?”
降谷零凝滞半晌,露出灿烂的笑容:“一个忠心的组织成员,会想办法把叛徒抓回组织……不惜一切代价。是吧?”
他对着手机按了几下。很快,两仪绘川的手机就跳出了一行新邮件。
【这种时候就不用语焉不详说‘关系好’了吧,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啊。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等我来救你。
【By 波本】
两仪绘川看着,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虚起眼,控诉抱怨道:“‘我喜欢你,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这句话,你要什么时候才会说腻啊?这种吓唬的方法说一次也就够了吧……”
降谷零无奈地弯下紫灰色的眸,轻声道:“你绕这么一大圈,其中有一个目的是为了想办法证明我是真正忠心的组织成员,是吧?”
两仪绘川不答,只小声说:“……救下诸伏前辈是我强求的任务,而我现在处事不密导致身份暴露,也可能影响到您。引发出的这些蝴蝶效应、波本先生可能面临的不该有的身份危机,也都该由我终结。”
降谷零沉默一瞬,下属给自己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我拦不住你,也无法制止你的行为,我只能说,我说的话是真心的。”
两仪绘川叹一口气,扬起笑容:“放心吧,我会好好活着的。”
降谷零目光凝注:“说到做到。”
两仪绘川回应:“一定。”
贝尔摩德身为同样有两层身份的人,愿意参演成为特邀嘉宾。这场假死戏份,远比想象中的要安全。
她一定能好好活着,但这些,都不可能和降谷先生说明.
降谷零终究还是不能待太久,对接完事项后,就带着“贝尔摩德其实是莎朗和克里丝”的新情报匆匆离开。
两仪绘川的那条消息另外有发给其他人,很快也都得到回复。
莱伊:【我其实是CIA探员,请提供地址,我会联系我的同伴前来接你,从秘密安全通道送往美国。】
爱尔兰:【行,我最近刚收购了一艘游轮,你能自己到横滨港口吗?还是我找个地方接你?】
皮斯克:【呵呵,我最近不方便来日本,我联系爱尔兰帮你吧?】
宫野明美:【我救不了你。】
基安蒂:【你现在在哪??】
——很惭愧,波尔多红的社交圈里,比同事关系能多一点点情谊的,就这么几个人。皮斯克都完全是凑数。
两仪绘川挨个回复,拉扯半天,和波本、莱伊、爱尔兰和基安蒂都敲定见面时间和地点。
刚敲定没多久,琴酒就给康帕利的手机发了邮件:【你又在搞什么名堂?基安蒂说要请后天的假回日本杀波尔多红。】
两仪绘川一瞬汗颜,不过也懒得多解释,只说:【那就让她回来。】
波本、莱伊和爱尔兰也都给康帕利发送邮件,解释情况,上报和波尔多红约定的地址。一个不拉,充分彰显什么叫做组织内的塑料友情。
两仪绘川确认威士忌三人的邮件都没问题,于是打包转发给朗姆,并备注道:【试探完毕。】
朗姆很快回复:【你这方法可真够直接的。不过效果也很明显,不错。如果硬要说他们是卧底,他们大概会伤心。】
两仪绘川:【方法直接,有用就行。】
朗姆:【确实,组织里能找到得用的人也不容易。疑心病发作完差不多可以了,试探完了就快点回去吧。】
两仪绘川挑起眉,好稀奇,还有朗姆嫌弃她疑心病太重的一天.
波本在杯户商场的地下停车场等人。
停车场不时有车进车出,但波本要等的波尔多红一直没有来。
其他打算分一杯羹的组织成员穿着黑色衣服,戴着墨镜或口罩,埋伏在车里。
在屏息凝神等待,在发呆放空,干脆开始低头刷手机的,都有。气氛总体凝滞。
有个组织成员忽然发出短促的尖叫,惹得其他组织成员瞪这个人一眼。
“什么事啊鬼叫?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波本知道波尔多红不会来,因为“波本是忠心组织成员”的证明过程,题解到他带队埋伏,等候波尔多红来这一层时,分数就已经能达到良好。
但他还是抬手压住鸭舌帽,按着耳麦,语气低沉冷淡:“发生了什么?”
“波、波本大人……”那个组织成员小小地噎了一口气,才低声说道,“小道消息,卡尔瓦多斯致电警视厅,说要么波尔多红在两个小时内出现在他指定的地点,要么随机炸一个东都市人流量超过一千人的公共场合……”
波本心下一跳,面上不动声色,笑道:“波尔多红是卧底警察,她为了公众的利益,一定会老实去贝尔摩德指定的地点。这对她来说是阳谋。”
耳麦里传来其他组织成员犹疑不定的声音:“那我们……还守着吗?公共场合,杯户商场也算吧?”
波本也没辩驳说一些“我们盯了这么久,有谁进来安炸弹肯定能察觉”的话,只语气轻松地表示:“我不守了,你们随意,一千万美元对我来说本来也只是零花钱,如果真的抓到人了,你们自己分着玩吧。”
耳麦里有着奇特的安静,随后,有一个组织成员整合了愿意接着守的成员守着,不愿守或不敢守的人,零零散散开车离开。
波本的车混在里头,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车外的世界和平常的每一天没有任何不同,车流人流都是匆匆忙忙,或悲或喜或平静,建筑没什么变化,依旧笔直矗立着。
哪栋建筑可能被贝尔摩德安装炸弹?无法通过肉眼分辨。
手机里的信息流和路边不同,已经吵吵嚷嚷到要爆炸的程度。降谷零闭上眼睛整理思绪,而后挨条点开。
马自达:【工藤那小子发现了帝丹中学的仓库里有几个桶装物不对劲,可能是炸丨弹。结果还真的是!现场还有窃听器,要伪装一下,所以速度慢一点,三分钟搞不定,正常情况下一个小时能处理完。离那个什么自称是卡尔瓦多斯白兰地的人声称的两个小时远得很。】
降谷零没有回复,点击下一条邮件。
诸伏:【目前已经在帝丹中学、米花商场和多罗碧加乐园发现疑似炸丨弹的不明桶装物,炸丨弹构造粗糙,也几乎没有拆卸难度,但这也意味着可以大批量放置,并且,可能还有另一批构造更为精密、拆除难度也更大的炸丨弹尚未发觉。】
风见:【綾田小姐说她要去!劝不住!!!】
波本垂下眼。他自己都劝不住,更别说风见了。
两仪甚至拒绝让公安多为她的安全做一些准备,因为她担心贝尔摩德、以及藏在警厅里发现她安全屋住址的那个叛徒发现她的谋划。
只能指望她从康帕利那里套出的贝尔摩德的特点了。
所以,会有什么奇招?.
两个小时后的东都市并没有发生任何一起爆炸,只有波本的手机发出震动。
是卡尔瓦多斯群发一封邮件,邮件里只有一个附件,附件是一段视频。
视频不长,十来分钟。
地点是在一处废弃海岸的高崖,高崖之下,即是海域。
黑发黑眸的波尔多红迈下计程车,打扮利落,芽绿色的内搭和米白色的直筒裤,外搭着一件亚麻色风衣。
她抬手按着同样是亚麻色的大沿帽,往路的尽头走去。
海风呼啸,风衣猎猎起舞,波尔多红抬手按住帽子,但没按住,帽子呼啦啦地,一下子就吹到了镜头之外。
镜头随着波尔多红的移动而变化,等波尔多红走到高崖顶部,镜头里便出现另一个人。
是寻常的路人脸,但降谷零知道,这个人是贝尔摩德伪装后的模样。
贝尔摩德明显放了收音设备,拍摄的距离已经有几十米远,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先是把放置炸丨弹的十几处位置都列了出来,由波尔多红发送给警视厅。
接着,贝尔摩德举起手枪,惯例劝波尔多红弃暗投明,保住性命。
波尔多红大概是拒绝……
等等。
镜头随着波尔多红露出的笑晃动了一瞬。而等镜头重新持稳,波尔多红也已经把没盘上去的一点碎发拂到耳后,笑意明媚而耀眼,声音温柔地像是不合时宜的微凉春风。
“我知道你是谁——并且我喜欢你很久了。”
海风依旧,把波尔多红的表白词搅弄得嘈杂。
降谷零默默调高耳机的声音,皱着眉往下看。
“我经常偷偷关注你,无法自拔地被你吸引,”波尔多红眼眸弯弯,语气仿佛无比真挚,“心脏已经完全是为你跳动,只可惜阵营不同,第一次见面就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开枪的话,我也能算是死得其所吧?把为你跳动的心脏还给你。”
贝尔摩德笑道:“你这是从哪部戏剧里学的词?”
话音落定,也不等波尔多红再说什么,她轻易地扣动扳机。“砰——”
卡尔瓦多斯拍视频的手很稳,设备也很好,画面很清晰。
但终究不是电视剧,也不是动漫,没有慢放镜头和特写,来体现波尔多红的不可置信。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波尔多红就抬手捂着左胸,她的手很快被鲜血染红,面部表情因为剧烈的疼痛,一瞬间变得狰狞而悲伤。
贝尔摩德毫不在乎,直接招呼两个外围成员,把波尔多红像垃圾一样,径直往海洋这个垃圾桶里抛去。
海崖很高,是海浪拍不到的高度。那一段废弃海港浪流不稳定。尸体抛进去后,会很快随着浪潮卷到海洋中央,化为海底生物的养料。
外围成员去清扫现场,贝尔摩德走下高崖,视频结束。
手机自动切成黑屏,像是一个粗糙版的镜子。降谷零凝视着黑屏上面无表情的自己。
……哈。
两仪到底是什么人啊?!
有安全稳妥的意外假死路子不走,要走在贝尔摩德面前假死的路。
就为了能稳妥保证“死在组织成员手中,不再被追杀”。
是,她或许做好了准备,穿上防弹衣,戴上血包,也从康帕利那里套出情报,估摸出贝尔摩德的性格,笃定她不会和琴酒一样朝头部开枪。
但从那么高的海岸上抛下去,摔都能摔出问题!
降谷零深呼吸一口气,退出邮件页面,让心情恢复冷静,开始有条不紊地发送工作指令。
那辆送波尔多红去废弃海岸的计程车是公安伪装的,司机是风见。因为卡尔瓦多斯是狙击手,可能在附近监视,所以他没有让风见在附近逗留,而是离得更远一点,和他带来的其他公安在路口盯着来往车辆。
废弃海岸的车本来就少,十几分钟才会有一辆为了观光或钓鱼而路过的车。公安可以记住这些车的特征和车牌号,沿路更替车辆跟踪。
等炸丨弹拆除完毕后,就可以停止远远跟踪的状态,直接过去围堵,把贝尔摩德和卡尔瓦多斯都抓住。
不可能让两仪白白遭受一次坠海之苦.
夜色温柔笼罩天地。院子里,有细碎的昆虫鸣声陪伴着樱瓣飘落。
春天切切实实到了,并且下一场雨热一场,樱花很快就会落尽,时间会奔赴夏天。
两仪绘川把自己锁在浴室,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给自己身上抹跌打油。镜子里的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有点惨不忍睹。
幸好天气逐渐转热,她在海里泡了一会儿,又在崖底的溶洞里待了一会儿,这么造作一轮,依旧没有着凉感冒的迹象。
也幸好她身上有防弹衣,质量很好,贝尔摩德挑的手丨枪也不是大口径,胸口那一处的淤青其实不重,大部分还是丢进海里后被海底暗涌裹挟着流淌、因此被暗礁撞伤擦伤的痕迹。
风衣的材质也是特地挑的特殊材质,因此并没有见血的外伤,全是淤伤。
嘿嘿,毕竟是她自己挑的“死亡”地点,还是很有一手的。
背后够不着的地方没办法,其他地方能抹跌打油的地方都抹了一遍。然后再洗个澡。
下意识想拿薰衣草味沐浴露的时候她的手僵了一下,意识到不行,可能会被降谷零联想到在美国时康帕利的狙击行动。
当然,降谷零晚上一般不会过来。
但万一呢!
两仪绘川又叹气又兴奋,从洗漱柜子里翻出青柠味的沐浴露。她原本打算把这瓶沐浴露放到客房的,毕竟柠檬的金黄皮和降谷先生的金灿灿头发很配。现在没办法,先拆开自己用了。
青柠味是可以和跌打油的味道比霸道的,洗完澡吹完头发后,两仪绘川唯一的想法就是:给自己泡一杯柠檬水喝。
不过还不急着出去。
两仪绘川打开防潮柜的暗格,摸出一起带进来的两部手机。
她在警视厅安全屋没有住3个月,甚至1个月都没住满,满打满算只有20天左右。但是,在兼具保护、监视和审查的安全屋住20天,就足够逼得她习惯躲在洗漱间回消息。
幸好时间没有更久,不然她真的不能保证自己完全不会露馅。
也幸好这本质只是游戏,所以她心理压力终究有限,不会因为多重身份和严苛检查太过焦虑,从而心理崩溃。
两仪绘川放松一口气,开始看消息。
贝尔摩德:【谢谢小白鸠的提议,游艇和车队都帮大忙了。日本公安可真狠啊,直接用警车侧撞。我得先溜回美国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演戏,一千万零花钱转给琴酒吧哈哈。另外再强调一次忠告,千万不要回组织里哦,研究所可不是正常人能接的,里面像雪莉一样的妖魔鬼怪还挺多的。】
两仪绘川嘴角禁不住抽搐一下,“妖魔鬼怪”是什么形容词啊。
但她对贝尔摩德的印象其实意外的不错。贝尔摩德确实全程按照剧本走,没有像琴酒那样忽然说一句“要描头”,添一些奇奇怪怪的乱子。
她也不指望自己和贝尔摩德关系多好,同事关系,不扯后腿就是好关系了。
贝尔摩德在知道她对研究所没兴趣后,态度肉眼可见好了不少。大概不会像皮斯克一样,动念要暴露她的身份吧。
……大概。
康帕利的手机就这一条消息了。两仪绘川把手机放回暗格,拿出綾田的手机。
降谷零:【还活着吗?】
一行简短的字,猝不及防映入她的浅棕色瞳孔中。
“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他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连着收到这条邮件的手机,都仿佛重了一分。
第44章 恭喜升职
有的人会说同事烦, 能用文字表达清楚的东西却偏偏要打电话来说明,就为了掩盖自己破碎的逻辑。
她逻辑清晰,她知道这时候自己只要回复“还活着”就好。
但这样表述是不够的。白底黑字在这种情况太过空洞, 不比电话通话,能体现说话时的停顿、语气、气息、情绪……
两仪绘川毫不犹豫地拨打电话。
一秒钟就接通,然后用充满喜悦的语调开心表示:“我还活着!哼哼,贝尔摩德亲自操刀,看谁敢说贝尔摩德是卧底是叛徒、贝尔摩德协助波尔多红假死!”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无可奈何的轻笑。
两仪绘川眨了眨眼, 继续笑嘻嘻道:“现在组织眼里波尔多红死了,那个卖我安全屋的公安叛徒眼里綾田死了。板上钉钉, 康帕利都会按时给贝尔摩德打钱吧——一千万美元!”
降谷零终于叹笑着表示:“可惜没能抓住贝尔摩德。我派公安把沿线各个道路都堵上, 也当真有车队试图突破封锁……但贝尔摩德并没有在那个车队里,她是坐游艇离开的。”
两仪绘川连忙安慰:“千面魔女本来就没那么好抓,之后机会还有很多。”
又心底笑叹,公安果然在各个线都做好埋伏。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演那么逼真,真的要让自己在海里摔一次的缘故。
她需要在卡尔瓦多斯的镜头面前表演自己的死亡,更要在不远处盯梢的公安面前表现出逼真到能骗过组织的假死计划。
这是一镜到底的话剧表演, 没有NG的机会。
降谷零笑了声,又道:“嗯,只抓住了几个外围成员,也问出了一点点组织相关的情报。你经手过的公司基本上都在最近被组织拆分转卖, 那个游艇的来源是爱尔兰新收购的公司。可以沿着那条线接着摸组织的资金链。”
两仪绘川沉吟一秒:“这就是我之后的新工作吗?”
“不, 你还是先休假休息一下……”降谷零说到这的时候哑然失笑,电话传出身子仰靠在皮制座椅的吱呀声, “怎么回事, 本来只是想问你身体情况怎么样,结果又聊到工作上了。”
“没关系没关系, 我本来就是降谷先生的下属。”
“……还是好好休息吧,时间也有点晚了。先这样,有什么需求联系我。”
“好。”
电话挂断。
一通普通的电话,上司关怀下属的身体健康,聊了一点日后的工作安排。
总体很和平,很友好。能预示未来回到警视厅后的安稳卧底生活。
但两仪绘川心念忽然一动,离开洗漱间,从衣架上随手披一件大衣披在身上,转去书房打开电脑查看监控。
……当然没有RX7停在她家门口,那是监视行为。
……但确实有一辆款式很大众的黑色轿车停在街口公共停车点,在她看监控的时候,车灯刚好亮起,似乎准备开车离开。
两仪绘川在这一刹那,福至心灵,立刻重新拨通降谷的电话。
“降谷先生现在是不是在住所附近的街口?”
“……”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发出声音,只有汽车马达的转动嗡鸣。
好半晌,他才低声笑着感慨一句:“这也被你发现了吗?”.
两仪绘川戳破降谷零现在的所在地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鲁莽。
但说出口的话无法像邮件一样撤回,两仪绘川还是唉声叹气地换好衣服,去给降谷先生开门。
社交礼节,社交礼节。毕竟人都到家门口了,她不方便说“那你走”,降谷先生也不方便说“那我走”。
还是进屋坐会儿吧。
其实也没什么,在美国的时候还有留屋过夜呢,客房管够。
……但是,事件的发展完全在往奇怪的方向狂奔。
两仪绘川的脸埋在沙发抱枕下。背上传着完全无法忽略的按搓力度。
降谷零的声音十分平静:“这个力度,会痛吗?”
只有一点点不可避免的疼痛,完全可以称之为轻柔。但两仪绘川的内心几乎要尖叫了。
跌打油可以活血化瘀、消肿止痛,尽快消除淤伤,让她更好恢复状态。所以,如果有人帮忙给她无法照顾到的背部也抹上跌打油,那她会非常感谢。
现在的她名义上毕竟是“被公安内部叛徒出卖安全屋地点,因此只能狼狈假死”的倒霉蛋,根本不敢去公安内部的医院。
所以帮她的人为什么会是降谷先生呢?
两仪绘川无语凝噎,脸埋在素色抱枕下,还被降谷先生拍了一下脖颈后面,轻松随意地提醒道,“不要一直闷在枕头里面。”
她默默抬起头,下巴搁在抱枕上,咬着下唇,继续发呆思索。
……对,一开始就是降谷先生提议,帮她抹药的。
她下意识拒绝,游戏里摔摔打打很正常,淤伤不抹药,过几天也会自然消退。
并且,礼貌性请上司进门,让上司确认自己确实没让假死变成真死,喝杯水坐一下再离开,这是社交礼仪兼人文关怀。
但是,晚上,男性上司给女性下属的背部抹药。这个程度完全超过社交礼仪的级别了!
降谷先生当时是怎么反驳她的?
哦,他当时甚至还露出清爽又游刃有余的笑容。
“性别意识,对你来说有区别吗?可以自如地用威胁的语气和诸伏表白,可以用三角恋的传言掩盖和赤井交易情报的事实,更可以用‘我的心脏为你跳动’这种表白词引导贝尔摩德开枪的位置。我看到视频的时候心脏都快要停跳了。”
“……”两仪绘川惊叹无语,艰难找话题,“贝尔摩德还录视频?”
黑衣组织不愧是犯罪组织,不管是杀人视频还是死亡图片,都照发不误,也不知道组织里的人到底有多少份这种视频图片下饭配菜用。
“卡尔瓦多斯发的——你不要转移重点。”
两仪绘川只能闭嘴,纵容内心的疯狂挣扎。
如果降谷先生不介意,那她其实也不介意啊。
什么上司下属,社交礼仪,归根到底都是给外人看的,真正私底下相处,根本不需要在意这么多。
降谷先生显然确实不在意,他甚至歪头亲昵地笑了下,乘胜追击问道。
“你能找到第二个帮你抹药的人吗?”
“……”
两仪绘川默默移开目光。
她如果厚脸皮一点,可以叫雾美沙来。但她和雾美沙的关系只是“G5联络员”层面,假死回警视厅一事也和G5机构的目的几乎没有关联,叫雾美沙有点滥用职权。
从降谷先生的角度看,她更是根本不应该认识雾美沙。
降谷先生的两次询问,她都没办法给予合理反驳。于是没有其他选择。
她去卫生间换一套露背款的衣服,把跌打油递给在客厅等待的金发深肤年上上司,恭敬表示,“那就麻烦降谷先生了。”
……这就是她现在躺在沙发上,接受降谷先生服务的全部前情提要。
回忆完毕,趴平继续。
背上的力道似乎加重了,带着枪茧的手摩擦过背部肌肤生出热意,伴随着淤伤疼痛一同从脊椎直冲大脑。
两仪绘川头皮一麻,抱枕在一瞬间抱紧压出皱褶,
这是正常用跌打油搓散淤血的力道……但是……
嘶——!
两仪绘川抓紧抱枕,死死咬住下唇压抑住声音。
这个全息游戏,不禁脖子以下,R级分布21。
所以,疼痛无法屏蔽,降谷先生帮她涂抹药物的奇特触觉无法屏蔽,他故意使坏用更重的力气擦药油,那种又疼又热又爽的感觉,一样无法屏蔽。
自己玩游戏玩嗨了折腾出的伤,自己忍着吧.
在柯学世界,有两件事情一定可以相信。
第一件事:太阳从东边升起。
第二件事:降谷先生是劳模。
结束抹跌打油的行动后,两个人难得特别有默契,一同跳过使用体验的评价阶段。一个趴着,一个去洗漱间洗完手后回来坐着。
……然后聊起了之后的工作安排。
降谷先生的心中已经有腹稿。
两仪绘川肯定不能接着住安全屋,24小时不间断监视不算什么,不能保证安全是唯一且绝对的大问题。
连带着,诸伏景光也要换个地方住,不能再住在常规安全屋了。谁知道他的安全屋地址什么时候也会突然暴露?
两仪绘川内心相当后怕,朗姆随口一句“一下子查不出来”,意味着他如果真的花心思,就真的有能力查出她的安全屋。
她的安全屋级别已经很高,朗姆如果真的有能力,诸伏前辈的也会被查出来,波本身为“杀死苏格兰”的人,会一齐遭殃。
后续还有什么不可控的连带反应,更是无法想象。
幸好组织没有“苏格兰=诸伏景光”这样的信息等式,也幸好朗姆没有突生闲心。
不知道朗姆哪里来的信息链,反正肯定不是卡纳迪恩的那条线。她要想办法再筛一轮。
目前来看,她现在新买的这栋住宅安全性不差,可以先住着。而如果出问题,降谷先生会安排新地址给她住。
工作方面,降谷先生给她安排的工作和之前画饼的时候差别不大,不出外勤,主文书档案处理。不见外客的办公室和住所两点一线。
降谷先生建议她调入警察厅,但她摇头拒绝。
从朗姆的角度,化名为綾田幸子的康帕利一直在警视厅工作,警察厅领导警视厅,各项工作有警察厅的影子很正常。但她调入警察厅,这程度就不一样了。
她为什么能调去警察厅?是因为认识警察厅的谁?
降谷零啊……这人不是波本吗?
好,直接聊爆。
并不是她坦诚不坦诚的问题,她只要去警察厅,朗姆的视线跟过去,她就不能保证,朗姆那深藏着的势力,会不会把警察厅翻一遍,进而发现降谷先生的身份。
她不敢赌,她只能拒绝。
幸好,这个问题,她从意识到“波尔多红这层身份就是纸做的随时可能要丢掉,她自己很可能要撤回警视厅”之后,就在脑中编出几种不去警察厅的应对措施。今天,也是说出口的时候。
“我想把康帕利的眼线、还有那个挖出我安全屋地址的叛徒试探出来”。
应对方法很简单,但有效。
杀死波尔多红的人是贝尔摩德,这件事的好处之一就是,真的有和波尔多红相像的人出现,她不会被直接判定成为假死人士,贝尔摩德也肯定不会像基尔一样被拿枪指着,被问是不是叛徒。
并且,从海里游回来后,她已经把美瞳和黑色假发摘下。妆也卸了,杏眼弯弯,长发柔散,看着和一丝不苟盘发的波尔多红气质差别很大。
是可以用“只是长得像”来辩解的程度,试探余地广阔。
……但她和降谷先生商讨细节的时候,还是到脑细胞死一大片的程度。
降谷先生在工作上是彻头彻尾的认真严谨。
不容瑕疵,也不会因一直停在50点不动的好感度值而有任何情感上的动摇。
头脑活跃清晰,会迅速抓住她话语中的漏洞追问。是审讯强度的对话。
她要严格保证,自己说出口的话,都只是“綾田幸子”应该知道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越过。
等到终于商讨既定,降谷零同意她在警视厅任职而不是去警察厅,系统跳出【成功完成回撤警视厅任务,朗姆十分满意,技能点奖励值为满值50点。当前技能点总数为170点】的通知后,她实在没撑住,随口给降谷先生报了客房的位置后,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一条棉被轻柔地盖在她的身上.
公安在纪律规定范畴内的年假有七天,然而一般情况下,并没有休假的空闲。相反,自愿加班的情况会更多一些。
公职人员不受劳动法保护,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因此,就算是降谷先生这样全身心投入工作的人,也建议她趁这个机会,把今年的年假一口气休完。
两仪绘川也只能顺承好意,连着周末在住所里窝了九天,悠闲地把两款游戏打通关,眼部休息的时候,眼见着樱花落尽。
这九天,公安给她捏了一个新的身份,名为斋藤悠里子,两仪绘川看了一下这个人的时间线,然后发现没什么好背的……因为平均两年搬一次家,她记不住才正常。
时间进入到五月,休假时间结束,她升职成警视,收拾收拾准备去文职办公岗报道。
也到了游戏系统每个月固定技能点发送的时间。
【月常任务奖励:22点技能点。
【注:玩家目前默认身份为G5机构合作者;身为G5合作者在组织卧底,代号康帕利(因皮斯克认可加权,技能点从5点提升为7点);身为组织成员在警视厅公安卧底,原化名綾田幸子,现化名斋藤悠里子;身为两仪会社的实质掌控人(因朗姆和宫野明美认可加权,技能点从0点提升到5点),共4层身份。
【玩家当前技能总数为192点。】
两仪绘川看着露出笑容。她现在严格意义上只剩下3层身份,G5机构合作人,酒厂员工康帕利,还有公安警察斋藤悠里子,每个月只能拿15点技能点。
幸好她之前折腾日本区和美国区资金链的行为还是有很大成效,皮斯克给她加2点技能点,朗姆和宫野明美给她加5点技能点,因此现在每个月还能拿22点技能点。
另外,回撤警视厅的任务完美达成,50点技能点,像是一口气买断工龄。
还是很不错的,身份变少,要盘算的逻辑链也变少,“我知道但我得想办法假装不知道”“做组织任务的时候顺带做公安任务和G5任务还得和FBI交易另外拿无关的CIA做筏子”“我到底是哪一面的双面卧底”……这种让大脑发烧的事情,统统可以暂别了。
近两百点技能点,两仪绘川想了想,暂时没有要点的地方。索性先放着。
如果每个月都能攒22点技能点,再做任务,2年多的时间,拼一拼,说不定能积攒到1500点,一举兑换贝尔摩德的易容技能呢!
……好像不太行,缺口有点大,还是得指望做任务。
两仪绘川转去熟悉自己的办公室档案岗工作。
工作……没什么工作,整理纸质档案,整理电子档案,分门别类归档放好。拿档案的过程不用她出面,电子档案是直接OA同步存入,她再存入对应的电子库就好,纸质档案由档案室门口的审核人来负责接收。
档案的量不小,但都是属于“不重要也不着急”的工作任务,今天做不完明天接着做就好。毕竟真正重要的档案对应部门都会自己留档,更重要的档案不会放这边的档案室。
——她自己的档案,在这间档案室里就根本找不到。
档案室的同事因此也并不多,小猫三两只。只在进档案室的时候见一面,之后甚至是零交流。
两仪绘川在工作摸鱼的时候有在想,这样的岗位真的很适合养老,朝九晚五,又因为挂靠在公安岗,福利好待遇高。她能混进来真的是了不得。
就算是从卧底角度,这个位置也是介于重要和尴尬之间。说重要吧确实重要,毕竟警视厅很多档案都能从这里找,说尴尬吧也确实尴尬,因为真正要紧的档案不会过这边。
康帕利如果在这个位置待得久,地位都很可能会边缘化。
不过G5机构要的枪械走私相关信息,可以翻一翻,看看公安的进展。也可以先观测一下朗姆的势力在哪,有利有弊吧。
后续游戏路线该怎么玩,可以再考虑考虑。
一天工作就这么轻松结束,两仪绘川收拾东西准备回住所。
刚走去储物间拿随身电子产品(档案室内不允许带私人电子产品进入),一个同事忽然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迅速戒备地回头看去,完全是生理性的本能。
这位同事是男性,身材壮实,长相朴素,皮肤偏油性,同样偏油的头发因为发量稀疏,已经有黏在头皮上的趋势。他自己似乎毫不在意,只随手拂开刘海,用眼睛眯着看她。
被她回瞪一眼后,同事似乎被吓了一跳,立刻举手讨饶,再笑嘻嘻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斋藤小姐有没有兴趣来参加联谊。毕竟你是新同事,也是我的新上司,不管是从哪条线来的档案室,背景再如何深不可测,初见联谊会都还是来一下吧?地点是自己人开的清吧,内部放松的地方,不用担心出事情。”
这个人的说法有点阴阳怪气。两仪绘川皱起眉,回想了一下他当时的自我介绍。唔,姓铃木,和铃木园子一个姓氏。铃木在日本是大姓,大概只是普通同姓。
就算真有亲戚关系,也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和铃木园子只有商宴上的一面之缘,普通路人罢了。
……所以为什么档案室还会有过家家级别的办公室斗争啊。有本事直接训练场打一架啊可恶!
文职不兴打架,两仪绘川眉头皱起又松开,干脆扬起大小姐式嚣张自信的笑容,挥了挥手上的手机:“我要先和我那深不可测的背景问一下晚上的门禁时间。”
在铃木同事一瞬间噎住的神情中,两仪绘川拿上手机,直接把自己关入档案室里的更衣间,三下两从制服换成常服。然后靠墙拿出手机。
——她原先看漫画或动漫里,感慨靠墙看手机的人会很帅气。但她真正靠墙站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样的姿势和帅气无关,单纯是靠墙看手机,手机上的屏幕页面不容易被身后的人、以及屋脚的监控看见。
更衣间正常不会有监控,她也确认过……但确实已经生成生理习惯。
拿出手机,两仪绘川打算看下消息消磨几分钟时间,顺带消磨铃木同事的耐心。
毕竟她不可能去参加同事联谊,一个刚假死的卧底去联谊喝酒?这前卧底是不是当得太嚣张了,生怕黑衣组织的人不追杀吗。
但手机邮件消息一点开,她看到朗姆的信息,完全愣住。
大脑空白,思维僵停,只有眼球肌肉本能在往下看字符串。
她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不懂,但话语的含义在她呆愣的时候,一字不差地通过脑神经存储进入脑细胞。
【康帕利,恭喜你升职成为警视,并且进入档案室工作。试用期三个月后,你应该就可以成为课长,得到更高的档案室权限,得到更多的信息材料。
【今天下班的时间,会有一位姓铃木的同事邀请你去参加新同事联谊,他是你在警视厅的下属,也是你在组织里的新下属。在联谊会上,他会向你展示,如何轻松愉快地在警视厅内部发展组织的下线。
【他是在卡纳迪恩出事后招进来的,加入我们组织也没多久,但做得很出色,或许很快就能获得代号。希望你和这位各种意义上的新同事合作愉快。】
第45章 申请联谊
两仪绘川艰难地重新转动淡棕色的眼珠子, 让思维恢复运转,缓缓倒吸一口凉气。
她好像才把警视厅的卧底悄悄清空没多久?朗姆这就重新掺上沙子了?
这已经不是请警视厅倒闭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两仪绘川试着拖延一下:【今天是我重新上班的第一天,这就去参加联谊会不会太急切了?】
朗姆秒回:【工作同事之间的联谊是正常的社交, 新同事入职,总是要在联谊中认识各位前辈,即使是日本首相也不能违逆。联谊见到的人本来也只是日后工作交接中会接触到的同事,如果一开始没能给新同事好印象,之后再想认识, 是千难万难。并且,发展下线, 重新在警视厅埋进沙子, 不要像卡纳迪恩一样身死万事休,这也是你身为康帕利的任务。】
——刚刚被迫结束卧底工作,进入半休假状态的人,真的能直接去参加联谊吗?
两仪绘川抱着手机看着邮件,仿佛生出一种错觉,她现在正在玩avg游戏, 面对黑衣组织的上司要求她参加联谊的要求,她要二选一。
A【同意】或者B【坚拒】。
两仪绘川选择C,婉拒,【我需要问一下我上司的意见。】
朗姆:【这刚好也是我的问题, 你的上司是谁?】
两仪绘川松一大口气, 在看见朗姆的邮件到现在,嘴角终于扬起真切的笑。朗姆完全没发现降谷先生真的是太好了。
她回复得真心实意:【我不知道, 上司说话和我一样, 喜欢使用机械音,我现在没有见过他的面。】
这何尝不是一种实话实说——她第一次和新上司见面, 是在九山警部的办公室,那时候代替降谷先生说话的同事(现在想想应该是诸伏前辈)就是用的机械音。并且,她和诸伏先生也一直没有再见过面。
七分真三分假的话语,可以敷衍过测谎仪。更别说是邮件发送,白底黑字,情绪无从分辨。
朗姆很快回复:【行,你问。】
两仪绘川关闭邮件,闭眼休息片刻。
她根本没有打算去问。她在降谷先生眼中的人设,不管是胆大心细、还是跳脱不定,都和“热爱联谊”毫无关联。
只要等几分钟,然后和朗姆回复,说上司不同意,就可以……
手机在震动,两仪绘川睁眼一看,朗姆又补了一封邮件:【但是快点,铃木今晚要最终敲定一个人收买发展,你虽然年轻,毕竟是代号成员,能力比他强,由你敲定我更放心。尽快决定,Time is money。】
……今晚就要敲定?两仪绘川的心止不住地下沉,有的机会确实稍纵即逝。
警视厅公安里多出几个叛徒,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她首先是游戏玩家,其次是G5合作者,如果她不愿意继续和G5合作,她的身份也首先是白鸠,是康帕利。
警视厅警察这一层,足够让她去救诸伏前辈,去玩狼人杀,天亮之前把警视厅里残留的公安叛徒全用骑士枪戳了,但还不足以让她产生强烈到自爆身份的认同感。
如果要她冒着自己身份被暴露的风险,去探究可能被收买的公安……她真的会不愿意的啊!
只能二选一的游戏,抉择时会相当纠结。
另一个手机突兀震动,两仪绘川心念急转间,立刻摁断电话。不管是谁来的电话,这时候都不能接。铃木同事可能就在外面窃听。
手疾眼快地摁断后,两仪绘川才看打电话的人:降谷先生。
两个上司都赶着她下班的时间点发信息,完全凑一块了。
……所以,果然还是选C。
她真的要问上司的意见,看看自己的身份会不会因为参加联谊变得可疑。
做好决定后,两仪绘川迅速编写邮件:【一位姓铃木的同事正在邀请我去参加同事联谊,应该是小范围同科室的,他的邀请有点奇怪,我在犹豫要不要去。】
降谷先生回复得很快,公事公办:【公安内部的联谊、并且联谊地点在公安控制范畴内的,原则上可以参加。而从情绪价值上,适当开拓社交圈,有一些社交活动,对身心发展有益。你想去就去吧。】
两仪绘川犹豫片刻,还是回复:【非常感谢!】
那就去吧。
她给朗姆发邮件表示她的上司同意了,得到朗姆的一个笑脸。之后她收拾情绪,走出更衣间,和果然在门后偷听的铃木颔首。
“门禁不限时,我也暂时没有要你当我保镖或司机的任务——所以,联谊的地址是什么?”
铃木收起虚伪而浮于表面的笑,波澜不惊地开口:“我会带您过去。”.
某不知名地底安全屋。
诸伏景光因为长久照射不到阳光的自我关押,皮肤白了不少,胡子拉碴,坐在皮椅上敲电脑的坐姿也懒懒散散,乍一看,有一种憔悴感。
但只要看进他灰蓝色的眼底,就能清晰感受到,他内里百折不挠的强韧。
他自愿将自己困于方寸之间,用自己的活动空间和家人朋友们的绝对安全做交换。
降谷零坐电梯下楼时,诸伏景光刚好把自己整理出来的人物信息打印成A4纸,递给他,嘴上也简单叙述着。
“铃木大介,28岁,未婚。现在算是綾田、斋藤的下属。工作履历上没什么问题,也确实是联谊爱好者,只要不加班,几乎每天都会去举办或参加联谊活动。除了联谊之外,他对赌马也有一些涉猎,不过投入的金额不多,从调出来的银行流水看,没有到赌博的程度——只是因为他的话,zero应该不会特地跑过来一趟?”
降谷零接过一小叠A4纸,放在手上。他嘴上想扯出笑,但最终只是垂下眼,简短地说:“我可能不应该因为她正常的同事联谊,就怀疑她有问题。”
诸伏景光摇头:“正常情况下,任何一个刚假死成功的卧底都不会去。除非她是双面卧底,有恃无恐。”
降谷零也拉了一条皮椅坐,但他坐不住,很快重新站起身,自言自语般说着,“她和我说了贝尔摩德的情报,进而发现她容颜未改的事实——这是一条很重要的情报,可能和组织的机密研究所有关。如果两仪有问题,这种情报她不可能这么轻易泄露……并且,这完全有可能只是普通的同事联谊。”他扯出笑,“这里的一些社交礼仪,我也曾深受其害。”
诸伏景光叹息一声,然后弯下上挑的瑞凤眼:“归根到底,你在担心她。”
“……”降谷零重新坐回椅子上,以面对心理医生的认真姿态,坦诚,“是的,她比富士活火山还不可控,举止跳脱鲁莽、做事少有顾忌——我担心她的身份立场。”
诸伏景光一瞬哑然,连语气词都发不出来,更不用说接话。
这种时候,担心的是身份立场吗?
但降谷零的性格从来与沉闷回避无关。
轻松的话题,他不吝啬圆睁下垂眼,露出孩子气的卖萌神情,然后用活泼的语调说话。
而严肃的话题,他更会显示降谷的本色,用着在会议上陈述报告的语气,和听众清晰强硬地叙述自己的逻辑推理。
“我之前就一直有隐隐的疑惑,康帕利到底为什么会回护她,乃至于帮忙在琴酒面前回护我。当时皮斯克和琴酒举报两仪和警视厅的人走得近,我花费一周时间才找到不利于皮斯克的证据,但康帕利在当天就回护了她。我原先以为只是康帕利和皮斯克的内部斗争,毕竟皮斯克直接声称要康帕利也进审讯室。”
诸伏景光沉吟不语,安静听着。
“但现在想想,”降谷零有一瞬间露出懊恼的猫猫嘴,“再怎么内部斗争,在正常情况下,两仪都至少得去审讯室喝杯梅昆布茶。并且,我同样也是最近才发觉,他们的关系已经好到,康帕利会把贝尔摩德的特征乃至弱点都告诉两仪的程度。”
诸伏景光的神情发生了变化:“斋藤可能是康帕利的人,并且康帕利知道斋藤是警视厅的人?”
降谷零点头:“是。”
诸伏景光严肃道:“你怀疑她是双面间谍吗?对斋藤小姐来说,这是很严肃的控告。”
降谷零沉默一下,小心地移开自己的目光,“……然后康帕利是G5机构的人。”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倏然站起身,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迅速且强硬地塞到降谷零的手中。
“如果不是当面说,确实会说不清楚,”诸伏景光危险地眯起他的灰蓝色眼睛,“请仔细说明你的推理细节——zero,你不是会产生错觉的人,对吧?”
降谷零喝一口水润唇,冰凉的水让他小小地打了个激灵。
他继续阐述。
“我之前就有猜测,两仪在一些消息的来源上,是G5机构。两仪其实不太应该能接触到的情报有点多了:你在天台上需要援助的紧急情报、莱伊的身份、还有超过两仪本身能提供的详细资金链——那个交给FBI的U盘,以及后续两仪发给我的资料,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把组织的白色资金链都透底。
“康帕利不对劲的地方也有一些:她对你档案点到为止的信息搜查,相反的对香取组长下死手,明明是组织安排在警视厅的势力却沉迷赚钱,贝尔摩德都说她奇怪的程度。
“如果康帕利就是G5的人呢?只要努力发展资金链,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就迟早能牵扯到组织里武器走私链的资金。同样的猜想逻辑,从卡纳迪恩手下瞒天过海、对两仪当时的上司九山大智暗中救援的人,已知这是G5的人,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康帕利呢?
“康帕利和卡纳迪恩都在警视厅内有势力,她伸手很方便。同样的,因为她在组织资金链发展自己的势力,已经到能主导重建资金链的程度。我原先也担心,两仪直接把U盘给FBI,会不会使给出U盘的G5机构的卧底变得危险。
“但如果给U盘的人就是康帕利呢?她能推出顶替罪名的叛徒卡莎萨,顺带把自己的痕迹在重建资金链中轻松抹平。她确实有恃无恐。”
诸伏景光喝了一杯水压压惊。他没有直接经历零说的事情,但其中的夹杂着猜想的推理,让他已经问不出别的问题,只能本能性地询问道:“直接意识到康帕利可能是G5机构潜入官的契机是什么?zero刚才说的,似乎很多都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
“最直接的原因啊……”降谷零的脸上浮现出又无语又好笑的神情,“最直接的原因是这一次的情报屋任务,‘用枪械走私犯来换两仪的安全屋地址’。警视厅卧底固然也可以想报复,但还有一种可能,是康帕利近乎明目张胆地给G5抓人。”
诸伏景光沉默一瞬,轻声道:“这似乎也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了。”
所以最直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
降谷零移开紫灰色的眼睛,看向一旁白茫茫的墙壁。
最直接的原因,是他一次又一次回想着两仪说的话。
两仪在日常相处中并不喜欢掩盖情绪,说话说到兴头上会眉眼飞扬,浅棕色的眼睛像琥珀一样熠熠生辉,而她情绪低沉的时候,也十分明显。
她曾经说过一句话,[救下诸伏前辈是我强求的任务,我现在处事不密导致身份暴露,也可能影响到您。引发出的这些蝴蝶效应、波本先生可能面临的不该有的身份危机,也都该由我终结。]
笑弯着杏眼,语气却真心实意,眼底不容违逆的固执,令他在当时无法说出任何拦阻的话语。
……但他心中一直有疑惑,“救下诸伏前辈”为什么会是强求的任务,而“不该有的身份危机”,又真的是指他吗?
他从苏格兰身份暴露开始,就一直面临组织身份的质疑和猜测。
带着肃杀气息的身份危机无时无刻不在对他的精神敲骨吸髓,以至于他已经习惯被质疑,然后用轻飘飘的不在乎的态度应对,进而被人抱怨他不说人话的“神秘主义”。
……所以,强求的任务、不该有的身份危机,七分真三分假的话语,试图劝说他同意的真挚语气,是不是实际都指代的康帕利?
他能清晰地阐述出自己的逻辑,但他无法开口。
“一直认真回忆两仪的话”,这句话无法用理智客观的角度表达。
降谷零拧起眉,好半晌才移回目光,选择直接说结论:“康帕利在警视厅内有势力,但还有一股能查出两仪安全屋位置的势力,两仪现在想去联谊,是不是又甘愿康帕利的马前卒,打算用自己做诱饵,钓出那一股组织的势力?她是打算再跳一次海吗?”
“斋藤身上确实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去参加联谊也是其中一项,不用急着帮她圆理由,”诸伏景光语气轻松地提醒道,“不过没关系,可以慢慢观察,反正她这个位置能得到的机密,肯定比卡纳迪恩少。”
降谷零无语凝噎……这句安慰的话有效过头了!.
两仪绘川无声叹息。
铃木确实没有当她的保镖和司机。但她还是多了个不请自来的保镖。
自称姓飞田,卡着下班后的时间点送档案。
他带着金属制黑框眼镜,眉毛粗粝,面容刚毅,穿着板正的西装,不苟言笑,站在那里就是一副标准的社畜模样。
……然后一本正经地表示,想来参加联谊。
铃木都噎了一下,才抛给她一个“这个人不会是为了追你才试图挤进联谊吧”的疑问眼神。
她直接扭开头当没看到,但风见没法回避,愣是顶着这样的八卦目光发出请求,直到铃木同意为止。
不知道怎么评价,只能说,辛苦风见了。
风见开车,在车上简短叙述他来的原因——降谷先生。保护和监视都明明白白。
两仪绘川没有意见,她甚至直接让风见多盯着一点那位姓铃木的公安。相比于她这个被社交礼仪架去参加联谊的人,明显是硬邀请别人去参加联谊的人比较奇怪。
风见的出现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两仪绘川将注意力移到其他人身上。
谁才是被铃木盯上的人?
联谊的地点是在一家很小很偏僻的日式清吧,木柜木桌木地板榻榻米,音响里低声放着分辨不出歌词的浅吟低唱,店里根本没其他人,只有柜台旁跪坐着一名调酒师兼老板。
等铃木带着档案室里的其他四个人来,西服都没换,就开始就着一小壶日本清酒和一盘小菜闲聊说笑,两仪绘川才悄悄投去目光,安静听着。
……有点长见识了。
与其说是联谊,不如说是找个地方聊天。
把身份从有工作的社会人士换成同班学生,把地点从清吧改成奶茶店……
嗯!同样毫无违和感!
两仪绘川就像是刚转学的学生一样,给自己点了一杯清水,偶尔抿一口,看着铃木长袖善舞,和其他人聊天。
结合白天的自我介绍,她把这些档案室的同事都认了一遍。
第一个同事,男性,喜欢赌马,兜里放着收音机,一边和铃木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赌马的话题,一边还不忘听耳机里的比赛动静。小赌怡情,但据他自己炫耀,他刚在上一周一不小心赌赢了一次大冷门,直接赚了五年的工资,现在有打算写一本书,名为《赌马的哲学》。
第二位同事,女性,一进门就说自己八点要离开,因为和自己的未婚夫有其他事项安排。但再聊几句,借着一小杯清酒,她的焦虑就倾吐而出,很常见的那种,“结婚之后到底要怎么平衡工作和家庭”。铃木再请求她晚一点离开,八点实在太早,她犹豫一下就同意了。
第三位同事,男性,喜欢一个三次元少女元气偶像,手机屏保和手机壳都是她,听完第二位同事的问题后,露出满意而梦幻的笑,“她才不会谈恋爱呢嘿嘿”。铃木笑眯眯地和他说自己有这个偶像的握手券,这位同事瞬间肉眼可见地兴奋,询问铃木要用什么和他换。
第四位同事,女性,不赌马没恋爱不追星,听其他人聊了一会儿天后,实在提不起兴趣的模样,直接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两仪绘川撇了一眼,一瞬沉默。
……嗯,是她之前收购的那款游戏。
如果是她收买这个同事,她可能会递出一个满练账号。
但是,什么样的人会被铃木收买呢?
两仪绘川打算再观察观察。但脸颊已经被酒气熏出微红的铃木笑眯眯地看着她:“斋藤长官,只听不说也太过分啦,稍微也聊一点吧?”
焦点一下子就移到她的身上,赌马公安都摘下耳机:“至少给斋藤女士一个聊天的话题吧?她应该对赌马不感兴趣。”
追星公安看向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斋藤小姐有喜欢的艺人吗?”
备婚公安也满怀希望地看向她:“斋藤长官有结婚的计划吗?你男朋友对你好吗?”
气氛到了,连沉迷打手游的公安都抬起头,符合气氛地问一句:“斋藤前辈打游戏吗?”
风见裕也严肃地皱起眉,坐直身体就要拦着这种软性逼问——这种社交根本就是精神审讯。
但两仪绘川悄悄按住风见裕也,小幅度地摆了摆手。
她对档案室的工作没有执念,随时接受工作调动,风见直接把这次联谊搞砸了她都没意见。
但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程度,能敷衍过去的事都不是事。
第46章 密码确认
两仪绘川不好意思地露出微笑:“不赌马, 对冲野洋子小姐比较有好感,没心思打游戏,也没空谈恋爱。喜欢的人, 有,但因为工作不太稳定,不确定自己能在档案室待多久,会感觉不太方便表白吧?……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卫生间。”
她毕竟提到了恋爱不顺利这回事, 再没眼力劲的人,也都不会阻止她, 问“长官为什么忽然要去卫生间”。
轻松脱身。
两仪绘川站起身时, 含笑的目光轻飘飘地投向铃木。她来参加联谊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一个人。
铃木闷不做声地低下头。
等她推开门,步履轻盈地走到走廊上,就隐约听见屋内铃木和其他人的对话,“是……不好意思,人有三急, 我也去一下卫生间。”
隐晦的邀请,有时候只需要一句“你有两层身份”。
有时候甚至连一句话都不用,只需要一个眼神.
清吧里面没有任何一个角落适合聊天,直到走到停车场后, 两仪绘川才左右打量, 勉强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上浅浅萦绕酒气的铃木。
“你对我有意见, 是不是因为, 如果我没来,档案室课长的位置就会是你的?”
“……”
铃木没有回答, 停车场的灯光昏暗,照得他的脸色像是地府里的鬼魅。
两仪绘川完全没有害怕,甚至感到荒谬级的好笑。
她一开始看朗姆短信的时候吓一跳,很有一种“我身边难道都被组织卧底淹没了吗”的恐怖感。但现在回过神来,她怀疑朗姆也在背地里吐血。
——好不容易在警视厅内收买一个公安警察,许诺升职加薪才哄得对方为自己办事,结果和康帕利职权重复,并且被康帕利稳压一头。
——这不是白收买了?
铃木什么都没说,用沉默和她对抗。
两仪绘川也不在乎,人与人之间不可能完全理解,更何况她是玩家,而面前的人是不知道什么运行逻辑的NPC,甚至可以称得上物种有别。
“你要明白一件事,”两仪绘川平淡地陈述事实,进行交流“针对我没有意义,你现在的任务是收买一个人吧?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你的工作,得到你该得的奖赏。你现在的收买到什么进度了?”
“是,原本那位说机械音的大人说,课长的位置是我的,他也安慰我,说您不会影响到我日后的升迁,甚至是我的考核官,”铃木没有理会她最后的问题,露出最本真的狰狞笑容,“但我就在想,您凭什么就能成为我的考核官,还占据了我心心念念的位置——就因为您和那位机械音大人关系亲厚吗?”
两仪绘川听着,分出余心判断铃木对她的了解——铃木既不知道她是康帕利,也不知道她是綾田乃至于波尔多红。可以暂时松一口气。
铃木对她的心理反应毫无察觉,只压低嗓子,咬牙切齿地说着:“就因为考不上职业组,没有背景,即使屡获嘉奖,升迁速度也低别人一等。你们真的比我强吗?未必吧?”
两仪绘川心底暗啧一声。
她原本还想直接从铃木口中套出他打算收买的对象,不过从铃木现在怨气缠身的状态看,他显然不会愿意说了。
果然——
“考核官大人,猜猜我今晚要收买谁吧?”
铃木摆了摆手,以一副酒醉的姿态,摇摇晃晃地往清吧走去,边走边哼笑着。
“他们最想要的是什么?我最想要的是什么,考核官大人您最想要的又是什么?”
“……”
两仪绘川打开副驾驶座,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给自己喝两口,同时心念急转。
她要什么?她就想认真玩柯学红黑游戏,完成主线任务,拿到游戏公司宣称的神秘奖励。
铃木根本是在挑衅,她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她彻彻底底是警视厅的人,她可以直接把铃木抓去公安审讯室,不管铃木想收买谁,都直接审出来了事。
如果她彻彻底底是组织的人,她也可以直接随便捏个理由,把铃木丢去组织审讯室,只要她自己完成后续的收买工作,组织肯定不会有意见。
但她两边的身份都不纯粹,于是两种做法她做出来都有难度。
如果到了一定要做什么的一天……
门外有其他人靠近的气息。两仪绘川立刻暂停思索,朝外看去。是风见裕也。
风见裕也对着车窗俯身说着:“綾田,他们收摊了,我们也走吧?”
两仪绘川问道:“他们有开第二摊吗?”
正常工作联谊,第一摊是社交礼节,第二摊才是关系好比较想继续联谊的人续摊,去其他地方再喝一杯。如果铃木想收买人的话,第二摊可能是重点。
“没有,”风见裕也严肃道,“明天还要上班,喝到半夜像什么话!”
两仪绘川败给这位严肃的同僚了,立刻请他坐上驾驶座开车。
风见裕也开车相当稳健,并不颠簸,也完全不会晕车。她能让大脑思绪集中,继续思索着。
所以铃木打算收买的人是谁?
那个沉迷打游戏的公安可以排除。剩下柯学三选一:赌马公安、备婚公安、追星公安。
这三个人的收买点都十分显眼:好赌的人容易被刺激引诱,焦虑的人容易被安抚欺骗,而追星的人……如果那颗星星触手可及。
风见把车开到目的地——米花町二丁目别墅区街口。
两仪绘川帮他叫了一辆计程车并付上车钱,目送他远去,站在夜风中吹了一阵儿凉风,拢起顺滑的长发,发邮件给铃木。
【你想把三个都收买了,而今晚就能成功的,是那个追星的公安,是吧?】
对面很快回复消息。
【……不愧是考核官大人。】.
两仪绘川回到住所。
她在买下这栋住宅时,做了不少装修工作。其中一处改装,是增建一间地下室,参考警察厅安全屋的设置,遮掩加锁。
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地下室时,能沉浸在令人安心的寂静中。
空气中有浅淡的打印机油墨气息,并不浓烈,恰到好处。
两仪绘川靠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坐直身体,摸到开关键,打开灯。骤然明亮的光线有些刺目,她眯起眼,适应灯光,也适应重新变亮的空间。
狭小的黑暗固然能带来安全感,但在明亮的光线中,才能真正把事情做好。
拉开地下室的装饰性窗帘,她的淡棕色眼眸中映着满满一面的铁皮柜,还有柜子里一排排整齐码好的牛皮袋。
这些牛皮袋里,全都是她认为需要收集留意、信息更新的资料和证物。
她从【公安公职人员】那一排的柜子里抽出一袋新的牛皮袋,在封面上用油性笔写上【铃木大介】四个字,接着用红笔标注“实为组织卧底”,之后从打印机里抽出一张A4纸,开始手写他的个人信息。
要想办法对付他。
杀了他是下策,朗姆毕竟是二把手,发展下线的速度非常快,她不能保证自己能在不留痕迹的情况下都杀干净。
那么,收买吗?
每个人都可以被收买,只要利益足够。铃木大介也是,他目前要的利益其实很简单,档案室课长的位置。相当好解决。
她自己其实也很好收买,她要的甚至更简单。
如果给她一万点技能点,然后和她说,“请杀掉降谷零”,她说不定……哦这个不行,被别人知道她在玩游戏,就已经意味着游戏游玩的挑战模式失败。
但收买铃木大介同样没有本质意义,她需要弄明白的东西,本质是朗姆在警厅的初号内线。
朗姆现在重新在警厅发展几个人了?
不能了解这一点的话,直接急吼吼地对铃木大介使力,那才是失却方向,让自己陷入困顿。
……另外,她还有个更大的路线要弄明白。游戏路线。
她现在是组织派往公安的卧底,但本质是G5机构的合作人,现在的核心任务是查出组织的武器走私链。
组织在公安里安插几百个卧底,乃至于把白马警视总监都威胁变成组织的人,其实都和她这个G5卧底没有关系。
今晚参加联谊,她可以自我安慰说,是朗姆要求她去的。但她不能否认,自己终究是有点着急了。现在想想,降谷先生确实说她可以去,但她不管去还是不去,都应该做好更主动的心态、和更充足的准备。
并且,朗姆不是发布任务的机器,朗姆其实暗地里希望她回去管研究所,不吝惜于给她挖坑——研究所里能治好他眼睛的药物,才真正符合他的利益。
她如果完全听组织的话,迟早会把自己作为卧底棋子的价值消耗殆尽,最终只能回到组织。但试图稍微给组织添点麻烦,帮公安再抓点卧底,也不是正途。毕竟在公安眼里她也是卧底。
她原先是有新手保护期的,在组织眼里,她卧底进公安,又被公安安排进一家公司卧底,结果那公司是组织的公司。那时候,她和公安走得近很正常,因为她卧底在公安;她和组织走得近也很正常,因为她同时卧底在组织。
新手保护期不可能永久,她现在回到公安,游戏也进入到了新的阶段。
两仪绘川边想边写,草草写完一页,顺带给铃木大介画个惟妙惟肖的头像主视图和左视图,检查文字资料确认无误,塞进牛皮袋。再把牛皮袋塞柜子里。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然后摸出手机。
毛利侦探:【他没有去任何其他场所,直接去的地址[xxxxx]。我会按你的要求盯一晚上,确认你这位朋友的恋人在外有没有野女人或者其他奇怪的地方。最后确认一遍,如果有看到女人或者其他奇怪的人,不要上前,只远远拍照发给你,是吧?】
两仪绘川:【是的,辛苦你了。】
毛利侦探:【哈哈哈不辛苦,为给钱大方的雇主干活,哪里有辛苦的。】
毛利侦探去盯着那个追星公安的房子,他的基础能力没问题,暂时可以等明天的反馈。
下一条邮件。
朗姆:【铃木的效率很高,你明天可以验收第一个成果了。】
两仪绘川现在没有和朗姆打电话聊天套情报的心情,回复一句【收到】就算已读。
明天验收成果是吧?好好好。
看看转业的前警察毛利侦探能不能看出点东西来吧。
她把手机放回衣服兜里,走到地下室门口,面对着安装只剩下最后一步的密码锁,站定。
密码锁中已经和其他设备链接好,密码输错三次,地下室的一切东西就会自动烧毁。在非常时期,可以通过迅速输错三次密码来把现场迅速收拾干净。
现在,密码填什么,她还没能确定下来。
需要一个她自己记得住,有象征意义,不会输错,其他人也很难输对的密码。
但如果在必要情况,真的需要其他人进入这间地下室时,又要给别人输入正确的可能性,所以不能太复杂。
她让大脑放空了一会儿。
“嗯……这一定是可以记住的,简洁明快的密码。可以和雾美沙说,这个密码的正确答案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保证她不会记错……”
两仪绘川伸出手触上密码页的时候,眼睫微颤,咬住下唇,目光飘忽着像是做坏事不敢承认的小孩。
然后,迅速敲下三个字母。
R、E、I。
确认。
第47章 六人戏幕
正常情况下, 卧底的复职审查会长达一年,如果情况特别复杂的,两年, 三年,甚至就此冷藏,都有可能。
一方面让卧底休息,缓解心理压力;另一方面,也是更冷酷的原因, 是做好背调,确认这个卧底, 并不是被对面阵营策反, 反过来钉入己方阵营的钉子。
除此之外,卧底期间是否有犯下未经报备的犯罪事件,是否有对犯罪分子容留遮掩的行为等等,都是审查的范围。
卧底回归后,得到的绝对不只有鲜花和掌声。很多人得到的会是完全相反的待遇。
两仪绘川能在结束卧底工作的一个月后,就去警视厅档案室坐着, 已经是相当优渥的待遇。——或许有看在那一千万美元和贝尔摩德亲自追杀的份上。
两仪绘川戴上墨镜和灿黄色的鸭舌帽,整张脸只露出下巴尖,走进警察厅,直接刷卡上到7层。
她要去7层的询问室, 接受上级对她的日常询问。
询问内容包括她的过往工作概述、日常生活、心理状态, 以聊天形式为主,一般会聊半个小时左右。
如果放松状态聊, 半个小时的时间很短, 约等于走个形式。但如果有要隐瞒什么,那这半个小时, 大脑急速运转,体验堪比上刑。
作为游戏体验,那是相当刺激。
金发深肤年上上司半小时正装残酷拷椅监控审讯.avi
——划掉。
降谷先生平常不会询问她什么东西,半个小时完全是简单轻松的闲聊。
但两仪绘川今天刚走进询问室,摘下墨镜和帽子整理头发,一抬头就撞上降谷先生站在监控器前,平静凝视向她的紫灰色眼眸时,她内心生出有些奇异的坐立不安。
询问室的门在身后自动关上。
屋内的光源是未经修饰的白炽灯,帧率似乎有点低,有些白惨惨的晃动感。
她安静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眼见着降谷零一一关上监控器,坐到她的对面椅子上,朝她露出一个游刃有余的笑。
他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经更倾向于灰紫色,有些令人战栗的暗晦。
两仪绘川的内心已经被惊恐刷屏了,波本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警察厅!
所以突然发生了什么?琴酒攻入警察厅了?
降谷零敲了敲桌子敲回她的注意力,笑着歪了下头,语气轻松地问她:“昨晚联谊玩得怎么样?”
两仪绘川垂下眼,心念急转之余,不忘实话实说:“就那样,其实没什么意思……”
降谷零接着问:“联谊上有要求喝酒吗?”
好奇怪的问题。“没有。”
降谷零继续追问:“冒着可能被发现的危险参加昨天的联谊,关于那个潜藏在底下、你说和康帕利不同源的组织势力,有什么线索吗?”
两仪绘川一愣,降谷先生这么问,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
不过,她确实不知道铃木的上线是谁。联谊在昨天晚上发生,事情仓促,她也还没来得及整合更多情报。
现在依旧是可以实话实说的部分。
两仪绘川做出判断,回应道:“没有什么线索。”
降谷零露出邻家哥哥似的清爽笑意,像是拽住她的书包带询问她今天为什么迟到一样,用轻松而开明豁达的语气做出判断:“所以你果然能区分康帕利的势力和其他的势力。”
两仪绘川的大脑神经猛得一跳,刚想辩解,说一些类似于“我不能区分,只是康帕利需要挂悬赏,能知道安全屋地址的是另一层力量”的话。
但即将开口的前一秒,她意识到这是负隅顽抗。
——她前面的回答,下意识忽略了联谊场上有康帕利的人的可能,也下意识忽略了康帕利的危险性。
并且,这才过一个晚上,她是怎么才能确定,联谊的那些人没有康帕利的额外线索的?
降谷先生或许已经发现了什么,于是把她关在这样一个密闭环境中制造压力。她又确实经验不足,三句话就露底,完全让自己处在危险境地。
降谷零还笑着对她弯下灰紫色的下垂眼,笑意十分纯粹无辜,显得隐瞒信息的她罪大恶极:“两仪,请麻烦你对此做出解释。”
……难道是她康帕利的身份已经被发现,降谷先生这是在等她坦白从宽?
……不,不对。肯定没到这种程度。
……并且别做梦了,自己一旦被发现康帕利的身份,绝对不会有询问室私聊的温存待遇。
所以,降谷先生现在查出了什么?让他开启这间询问室的契机是什么?他又想从自己口中套出什么话?
她刚休假九天回来,上班一天。上班的时候什么也没做,只有下班的时候参加了联谊。
果然还是参加联谊激发了矛盾。
福祸相依,如果不是参加联谊,被忍无可忍的降谷先生拎来询问,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会让降谷先生怀疑康帕利的破绽。
降谷先生并不是会因为孤立的一句话就追根究底的人,她一定还有其他她自己没察觉、或者察觉了也没法补上的漏洞。
没有让降谷先生陈列那些漏洞的必要,现在直接进入亡羊补牢的阶段吧。
降谷先生的话题重点是潜藏组织势力的线索,这同样是她的目的。而他又问康帕利……
两仪绘川心念急转,精神高度紧绷,只喝了咖啡加糖的胃开始鼓噪跳动。她仿佛又接了个紧急任务,情况堪比需要两分钟时间拦住诸伏开枪!
她已经意识到一件事,自己并不擅长说天衣无缝的谎言,相比之下,“说出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转移对方重点,进而模糊自身矛盾点”,是比较简单,她也比较常用的方法。
这样的方法对其他人来说十分够用,诸伏前辈、赤井、琴酒、皮斯克、贝尔摩德还有其他人,都成功被转移注意力。他们本来也都有更需要关注的事情,并不会在意她身上一点点微妙的地方。
但降谷先生不行,他的观察力敏锐,记忆力很好,联想能力和洞察能力又都高得惊人。
用奇特的话题试图转移降谷先生的重点,结果只会有一个:重点消息被降谷先生轻松消化,然后他继续对自己的矛盾点穷追猛打。
两仪绘川悄悄和自己说,圆谎话会相当痛苦,对降谷先生,除非万不得已,最好都只说真话……就算是选择性的真话,也最好是真话。
头脑发热,口干舌燥。天台没有水,询问室也没有水,能不能在谈话结束后有喝水的自由,就要看她接下来的回答。
重点是康帕利。
“我确实能区分出来,不只是因为安全屋的事情,”两仪绘川仔细端详着降谷零的神情变化,斟酌着话语,往下选择性坦诚,“……好吧,其实因为我和康帕利还有联系。”
降谷零语气平静:“继续。”
“……康帕利其实是G5机构的合作人,代号金帛。”
真话不好说,她也不知道降谷先生推断到什么地步。于是,紧张和焦虑,像是大力扼住她脖颈的手。让她不敢说出任何一句多余的话。
于是,说完这句话后,她无话可说,只能沉默。
降谷零凝视着她,面容严肃,眸意锋利,气势凛然不可侵犯。
他已经不用开口审问什么,真正的犯罪分子,面对这样的警官,情绪已经会极端化、崩溃化。
但降谷零最终还是问出口:“那你平常怎么和康帕利对话?”
两仪绘川肉眼可见地松一口气。蒙对了!“康帕利是G5的人”,这是降谷先生想验证的事情。
降谷先生开始抛出问题,停止自己给予的压力。这意味着,后续问题,都可以回归正常的询问和回答节奏。
两仪绘川放松不自觉绷紧的脊背肌肉,老实回答:“一般是联系一位名叫雾美沙的联络员,降谷先生需要她的邮箱号吗?”
“嗯,发我一份,”降谷零又敲了敲桌子,“为什么没有和我汇报她的身份这种事情就不用提了,如果你之前的上司九山是组织卧底那康帕利已经暴露,而如果赤井和FBI汇报我的身份那我会直接杀了他。”他仿佛是为了结束话题,问一个简单的问题,“我只想问——康帕利知道我的身份吗?”
两仪绘川思索片刻,犹豫着小声说:“我没有从任何角度、直接或暗示地和她说过你的身份。”
但康帕利知不知道?不要问两仪绘川,两仪绘川不知道,也不该知道。
“那就算了,”降谷零弯下眼,轻松地站起身,重新打开监控器,开始计时,“你早饭吃了吗?”
“糖分摄入量是足够的……”
“是只有糖分摄入的意思吧?”
“哈哈……”.
两仪绘川之前也听说过一点询问室的威名。
询问室里的东西太空了,时钟,摄像头,桌椅,询问人,白墙。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曾经有人说,“我原先以为我的意志力很强,但坐在里面的时候,我无法克制自己把所有自己知道的东西倾倒出来的念头,因为坐在里面太压抑太痛苦了”。
那个人的痛苦和压抑两仪绘川不知道,但半个小时下来,她感受到了自己的疲累。
降谷零在真正意义上的有效询问,只有最开始的五个问题。后面都只是闲聊。
“有一家清吧还不错,私密性很好,地址我回头发你。如果你想联谊放松心情的时候可以去这家清吧。”
“那会偶遇降谷先生吗?”
“确实有可能会。”
大概就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但紧绷的精神,直到降谷零表示“时间到了”,才真正放松下来。
两仪绘川站起身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精神恍惚,差点没站稳。还是降谷零手疾眼快扶了她一把,才让她不至于直接摔到地上去。
不免又道歉一轮,被降谷先生提醒“还是得好好吃早饭”,才真正重新戴上墨镜和鸭舌帽,悄悄离开警察厅。
她还要去档案室上班。
警视厅就在警察厅隔壁,走路十分钟的距离。但档案室在单独的一栋楼,警视厅后面,还是开车停过去方便点。
两仪绘川去地下停车场,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阵和降谷先生刚才的聊天。
嗯,没露什么漏洞。
紧绷了半个小时的大脑神经缓缓放松,像是疲累后让自己泡入温泉,蒸汽晃晃悠悠往上飘,她的思绪也飘飘忽忽如飞云端,放空脑袋,然后产生奇特的舒爽感。
……不,她泡温泉的经历有限,果然还是“坐在电脑前打完BOSS后看着胜利结算页面发呆”这样类比,更符合她的现在状态。
……降谷先生在她心目中已经彻底变成BOSS的形状了吗?
两仪绘川哑然失笑,下意识检查了一下车,然后才开车前往档案楼。
档案楼一共六层,两仪绘川是在第三层上班。她的大脑还在半兴奋状态,没能完全缓过神。于是走楼梯到岗。
迟到了五分钟,但档案室这种养老岗位,迟到十五分钟内都没人管。
档案室外的走廊很平静,因此额外的视线都显得突兀。两仪绘川目光移去,视线来源是迎面朝她走来的同事。
是古川野光,她为了方便记忆,直接称呼为“追星公安”的一位。昨晚三选一中,她猜测他最有可能第一个出事。
在昨晚,他的外形、气质和能力都还是平凡的,不会因为太过显眼被拎出来当靶子,混在芸芸众生中很安心。
但今天再见到他时,他身上多出了一股让人牙齿打战的力量。偏灰色的黑眸里满蕴着疯狂毁灭,眉间不自觉拧着,结合眉尾新添的一道血痕,面庞隐隐萦绕煞气。
这样的煞气远远不及琴酒,甚至不及认真状态的伏特加。两仪绘川依然能平静对视,嘴角扬起客气而甜美的笑,颔首说声“早上好”。
“早、早上好……”追星公安身上的煞气似乎在日常中一刹那褪去,脸上五官一瞬扭曲狰狞,痛苦挣扎。
但他的神情最终被恐惧和疯狂掩盖了,他瞳孔紧缩,又竭力瞪圆眼眶,压低声音宣布道:“斋藤长官,我……我昨晚和我喜欢的偶像在一起了!”
他的声音真的压得很低,即使走廊空旷也无法发出回声。
但他说完后,似乎回想到什么,隔着布料抓住兜里的手机,瞳孔开始震颤,下意识回头看向无人的身后,仿佛有谁一直在凝视着他。但身后空无一人,他的行为显得神经质。他只能掩饰地低下头,继续朝走廊尽头走去。
他的手机里,有一条邮件。
【你进档案楼三层后,和见到的第三个人宣布,“我和我喜欢的偶像在一起了”,证明你对她的喜欢和对我们的臣服——我们的人会收到反馈的。】
监控,探测,注视。即使是在公安内部,依然无孔不入,有如附骨之疽。
“……”
两仪绘川看着追星公安的背影,过兴奋的大脑迅速冷却。
她的手机里有朗姆的邮件,【明天验收成果】,原来是这样验收成果的吗?
非常……简明,有效。
她垂下眼,给朗姆回复:【已经成功验收。】
她不急着走进储物室放置个人物品,先转去卫生间,打开另一部手机。她在快一个小时前,前往警察厅的时候,并没有收到毛利侦探的任何反馈。
现在……好,没问题,多了一条新邮件。
毛利侦探:【我监视了一整个晚上,他的房间门口并没有其他任何人进出。早上询问物业后,物业表示他一直是独居。你的那个朋友是真的和他在谈恋爱吗?不会是网恋之后搞错人了吧?】
两仪绘川默默回复:【谢谢,我会去确认一下。】之后给毛利小五郎转尾款,删除邮件。
毛利侦探没能查出东西,她有点失望,但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组织做事有三种风格,一种是琴酒常用的烧杀放火,用鲜血遮掩一切痕迹;一种是朗姆的“可能会影响小孩子,先撤”……这种还是先姑且无视吧;一种是贝尔摩德用过的,调查背景,挖掘矛盾,然后兼职杀人导师,远程指导,片叶不沾身。
这位追星公安遇到的,大概是第一种和第三种的结合。
收买的具体计划还不知道,但能确定的是,铃木这个新晋组织成员可真够狠的。
两仪绘川打开部落格的搜索功能。搜索那个偶像的消息。
【少女偶像松岐美菜子因身体不适,临时取消直播电视节目,水无怜奈临时代班,双方粉丝进行亲切问候!】
【小道消息,松岐美菜子实为失踪,18岁芳龄少女如何才会杳无痕迹?经纪公司已雇佣5名私家侦探前去搜寻!详情请戳——】
两仪绘川终究还是无奈地叹息出声。关上手机,打开卫生间的门。
毫无疑问,组织的阴影在悄无声息地吞噬着一切,不管是心怀侥幸的冒进者,还是纯然无辜的普通人。
感受到了,身为卧底,只能目睹一切,却碍于身份不能立刻动手的无力。
幸好她本质是游戏玩家,她能做的事情,终究是能更多一点。
不过,在这之前,手机还是先放回车上吧,储物室可能并不安全.
铃木非常能做事。
两仪绘川结合人力和高科技的力量,只能判断出,追星公安现在也还没能直接接触到那位少女偶像。他们见面是靠视频。
现在能保证的只有一点,那少女偶像还活着。其他的?都还没有头绪。
铃木现在可以动用组织里的多少资源?连这一点都显得格外莫测。
不仅如此,三天之后,她见到了被催化完全,失魂落魄的赌马公安。
赌马公安一开口就找她借钱,在她拒绝后,唉声叹气地表示自己一定能扭亏为盈,请求她务必借钱给自己。
十分标准的赌徒样貌。
到上班摸鱼的时间段时,两仪绘川就看见铃木抱着一杯保温杯,找她聊天并喝茶,并且用非常自然又得意的语调说:“收买他也很容易,人性卑劣,令人慨叹……不是吗?”
两仪绘川问:“他现在欠了多少?”
铃木抱着保温杯悠然地笑,半黏在头皮上的头发折射出油光,“还行,一千万日元。”
两仪绘川点点头:“那确实还行。”
铃木原本志得意满的笑容悄悄噎住,保温杯拿在手上,半晌也没喝一口。
两仪绘川其实确实想和铃木多聊一聊的,铃木的上线、少女偶像的所在地、他自己想要什么,朗姆对他的后续工作安排……她想问的不少。
但铃木在一千万日元带来的僵停时间结束后,就合上保温杯,笑容虚伪地问道:“考核官大人,如果一千万不够多的话,那您是否有打算见见他,让他还钱……或者多欠点钱?”
“欲速则不达,”两仪绘川摇头,她肯定不会用康帕利的身份见档案室的同事下属,而铃木的方法和方式在她看来也太激进了,“没必要这么快,还是慢慢渗透吧?”
铃木意味深长地盯她片刻,之后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说道:“你做不好,不意味着我做不好。”
两仪绘川:“……不好意思,你加油。”
等铃木趾高气昂地离开后,两仪绘川禁不住在心底下啧了一声。
铃木的做事效率确实高,高得离谱,也充满锐气。但与此同时,他也是真的鲁莽。
他这种性格特质,迟早会暴露,万一被活捉而没有被组织及时灭口,那他就可能直接把自己供出来,让自己只剩下狼狈逃回组织的一条路。
朗姆,好狠一上司。把她的“上级”身份告诉铃木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到了这样的发展?
直接干掉铃木也没什么用,在不知道朗姆是怎么在警视厅内安插卧底的情况下,干掉铃木,只是拔自己的视野,让自己的结局从“被铃木卖掉”变成“不知道被谁卖掉”。
先把铃木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吧,这样一眼就能看透的人,说不定能给她惊喜呢?.
有马勇太郎,警视厅某秘密档案室在职警察,最近的新爱好是赌马。
其实,相较于赌马,他对新来的斋藤上司更感兴趣,或许是直觉。
首先冲入虹膜的是漂亮,平静冷淡时的高傲漂亮,还有客套微笑后一瞬间鲜活明妍的可爱漂亮,仿佛连棕栗色的发尾丝弧度都恰到好处。
但漂亮只是一瞬间,更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上司那股不理人的劲。
不是冷若冰霜的那种不掩饰的冷淡不理人,上司甚至是会笑着打招呼的那种,脾气是很好的那一档了。
但他总有一种感觉,上司用浅棕色的眼眸看向他时,有时候会像是看着一些……猫猫狗狗?花花草草?总之不是像看人。
他之前就总是因为看人的直觉很准,被上级多次表扬,累增功勋,现在档案已经移入警察厅,接受一些秘密任务。
他现在的新任务,是当鱼饵。
因为卡纳迪恩意外身死,警视厅内多了不少似有若无的观测目光。上级判断说,组织的势力可能会试图重新扩展下线,于是让他挑一个显眼并且看起来容易上钩的爱好。
他选择了赌马。毕竟他的名字里带了一个“马”字。
一开始完全不懂买,以至于买了冷门,赚到了五年的工资,完全是意外之喜。
所以,斋藤上司到底有没有问题?他不敢确定,他打算后续悄悄观察看看。
他能确定的是铃木有问题,因为让他输了一千万日元的赌马地点是铃木推荐的。
甚至,他询问铃木后,铃木还直接承认,并提醒他,警察豪赌赌输,因为一时还不上钱,被迫抵押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被发现会被免职,建议他做好思路转变,收拾收拾准备见组织上司,大家一起发财。
他“做好思路转变”后,请求铃木去见那个组织上司。可惜那个上司似乎没有见他的打算。
他的试探进程大概会在铃木身上卡一段时间。
近期发给飞田先生的汇报,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大变化了。
第48章 住宅钥匙
两仪绘川今天也在地下室待着。
电脑屏幕尽心尽力地发出莹光, 显示着一副简易的东都市地图。地图上有绿点和连接绿点的弯弯曲曲的浅绿色的线,还有一个红色的点。
“档案楼……家……档案楼……两点一线,甚至不去外面吃饭了啊。挺好, 省了不少事。”
两仪绘川打印好这份追星公安的路线图,塞进属于他的牛皮袋里。
绘制路线图的技术难度很低,甚至有手就行——用铁丝打开追星公安的储物柜,拿出手机,直接装入定位软件就行。如果担心追星公安没带手机, 可以在他的车上装第二个定位器。覆盖监控稍微麻烦点,不过她在档案楼有查看监控的权限, 也能轻松解决。
在成功骇入追星公安的手机后, 她如果愿意,甚至可以把他和少女偶像的视频画面都录下来备份保存。但长时间录屏容易电量损耗过快,并且画面……她努力看了一点,实在一点有效信息量都没有。还是得走别的路径。
赌马公安暂时还是在自己借债的状态,两仪绘川就懒得多花心思了,只是看一下位置变化, 归档整理,就结束信息收集。
手机发出特别关注的信息提示音,两仪绘川打开一看,瞳孔微缩。
【有泄露安全屋地址情报的内鬼线索了。现在在你家门口, 可以进门详聊吗?】
两仪绘川深呼吸一口气, 这时候怎么可能有“不可以”的选项?
她迅速把牛皮袋都放好,柜门关好, 窗帘拉上, 电脑休眠。离开地下室关好门。
地下室的门外是另一间地下室,做杂物间用, 也胡乱摆了几张桌子镜子,看着乱糟糟的,让人禁不住丧失踏足探索的心。地下室的尽头有一道狭窄的楼梯,上楼后能到一楼的楼梯间,拐个弯就是客厅。
客厅的视角,看不到一楼楼梯间。并且从正门进来的人,如果要上二楼客房,往往会走客厅角落的装饰性盘旋原木楼梯,或者直接坐电梯。只要不是抱着搜屋的心态翻屋子,那连杂物室都不会涉足。
两仪绘川沿着楼梯走到三楼书房,打开监控看了眼,降谷先生的RX7车确实停在大门外。
……内鬼线索啊,应该不是她自己吧?
两仪绘川心下讲了一句冷笑话,远程操控院子外的电子铁门自动打开。她思索片刻,从书房抽屉里摸出大门的电子卡,坐电梯下楼,给降谷零开门。
等两仪绘川接了两杯冰水,和着大门磁卡一起搁在茶几上的时候,降谷零也停好车,从地下停车场走到屋内。
两仪绘川把一杯水推过去,再把磁卡也推过去:“之后直接刷卡进门吧,”她犹豫片刻,索性把住宅一楼钥匙的锁从钥匙扣上解下来,又道,“直接进门等,比在门外等方便很多,我不是每次都能及时看消息。”
降谷零哭笑不得,只收了大门磁卡:“这是你住的地方,不是警视厅安全屋。我拿住宅钥匙也太过分了。”
两仪绘川摇摇头,笑弯眼道:“在抓住警视厅内鬼,组织覆灭之前,我所有住的地方,都只能算是暂住点。”
降谷零听着一愣,也露出无奈的笑,这才伸手收下住宅钥匙。
钥匙和锁一样,是他之前建议的合金质地,坚硬冰冷,然后被手心的温度渐渐捂暖。
送钥匙只是插曲,两仪绘川关闭系统【降谷零好感度+1,当前为51点】的提示,听降谷先生说正事。
“今天抓到的线索其实和你已经见过好几面,姓铃木,就是上次邀请你联谊的那个人,他和你甚至在同一层档案室上班。”
“……他不知道我是波尔多红。”这是实话。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想想……”
两仪绘川按捺住自己刷屏的内心,克制着不去想“铃木到底干什么了怎么这就暴露了”这种无意义的吐槽,收敛心思,正常思考,正常回答。
“窃听,跟踪,容留他在外面和人接触,直到查出他的上线是谁——我们的想法应该差不多?”
降谷零没有否认。在安全屋都会暴露的情况下,东躲西藏只是延缓再一次的暴露,不如主动出击。
只是他放心不下,要多叮嘱两句。
“档案室停车场给你常驻了一个监控器的观看权限,可以直接查看有没有人接近你的车。”
“好的。”
“吃食上以便当为主,其他地方不要逗留。随时可以停止试探,居家办公。”
“没问题。”
“其他生活上的各个地方,也同样都烦请注意安全。”
“谢谢你,”两仪绘川眨眨眼,活跃一下气氛,“非常感谢,这回没有说‘我喜欢你’。”
降谷零公事公办的严肃神情一刹那被仿佛四吨重的石头砸碎,紫灰色的下垂眼瞪大了,惊异无比地看着她。
两仪绘川说出口后,也不免心虚目移,想了想,又理直气壮地移回视线:“怎么了吗?您之前说了两次,我记仇。”
降谷零被噎着说不出话,原本帅气的脸庞五彩纷呈,简直可以直接去兼职调色盘。
但他的情绪激得快,收得也快,没等两仪绘川笑眯眯地端起水杯,他就已经重新露出笑,笑意温柔到惑人:“我没想到你能清晰地数出次数……那请麻烦你多记几年仇了。”
这回轮到两仪绘川的脸上露出惊异无比的表情了.
要记什么仇?什么是记仇?记仇之后要怎么样?
很多问题都不能深思。
但降谷先生明显是和她商讨正事的,铃木的存在真的太突然了。组织的势力在警视厅重新发展到哪个程度,波本和康帕利都还一无所知。
要做好又一个仅次于警视总监的警视监被组织收买的可能性。
降谷零还有事,往她的冰箱里塞一盘三明治,提醒她早饭要吃点东西不能整天咖啡加糖,就开车离开。
两仪绘川哭笑不得地答应下来,目送降谷先生的车离去。
樱花早已落尽,车辆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唯美的氛围,两仪绘川也没有遐思。等车尾灯都看不见了,她狠松一口气,让自己靠坐在沙发上,放心地让大脑运转。
她算是提前落子,唱了一出空城计。降谷先生手握钥匙,对这栋住宅有天然信任值,更容易忽略地下室这个灯下黑。
而住宅外围……应该没什么危险,毕竟对面住宅一户姓工藤,一户姓阿笠。
都说在名柯世界住在主角旁边很危险,但她是玩游戏欸——!
另外,她还要做好降谷先生忽然决定收网,先把铃木抓住,然后花费一秒钟的时间就问出“斋藤就是我的上司兼考核官”的准备。
降谷先生距离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只差一层窗户纸了,这样的感觉……相当刺激。
她原先还想着,铃木可能过一两周才暴露,有缓冲时间。但现在,解决铃木,让铃木闭嘴,成为立刻要做的事情。
幸好,事情还没有急切到卡纳迪恩的程度,铃木暂时被作为鱼饵放入河中,而在渔手丧失耐心之前,都是她准备的时间。
手机发出震动,两仪绘川收回自己发散的思绪。但思绪艰难地多发散了一秒。
……对铃木身份迅速暴露这件事居然只感慨了一句,她的心态真的,在经受磨砺后,有了长足的进步。
打开手机。
消息提示不多,就两条,但每一条都很重要。
——定位软件发出提醒,追星公安有异于寻常的行动路线。似乎是要往城郊去。
——铃木给她发消息,请求她过来安慰因为婚前焦虑而借酒浇愁的备婚公安,最好是把这个人引导到某家牛郎店去,由某位特定的牛郎负责接待。
这下怎么办呢?两仪绘川又喜又惊,无奈笑着,顺手给手机转了一个弧度漂亮的圈,再重新把手机抓住。
都是好消息,但好消息堆在一起也会产生麻烦……她只有一个人,没办法一分为二,做好兼顾。
一晚上连打两个精英副本,游戏的关卡节奏真的合理吗?真是的,有游戏策划出来挨骂吗?
吐槽归吐槽,时机稍纵即逝,没有犹豫的可能。
两仪绘川立刻折返地下室打开电脑,查看追星公安的手机信息。
十分钟前,有匿名邮件给追星公安发邮件,地址在东都市郊某处偏僻的别墅区,允许他去见少女偶像。追星公安现在的定位方向也是在往那里去。
确认无误,两仪绘川用追星公安的账号密码登陆部落格,撰写博文。
感谢铃木送给他少女偶像的握手券,感谢命运,他现在就去奔向幸福。
撰写之后修改确认措辞,配上图片,确认无误,发送,设置追星公安的手机不再能接受任何邮件和电话。他还在开车,手机的唯一用途是看导航,路途还有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既是少女偶像的粉丝和经纪公司发现这条部落格的时间,也是她的活动时间。
两仪绘川转去停车场,做好开车上路的打算。同时简短地盘算一下如果有人看见她出门该怎么解释——简单,因为看到了追星公安的部落格。
但两仪绘川要怎么知道那个追星公安的目的地呢?就算是组织成员,也不能一下子知道啊!
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她打电话给收买追星公安的铃木。等电话一接通,确认铃木身边没有其他人后,她相当理直气壮道:“现在立刻把古川(追星公安)的目的地发过来,我这边得让他闭嘴……为什么闭嘴?你看一下他的部落格,他明显精神崩溃了,你到底是怎么收买他的?”
铃木似乎陪那个备婚公安喝了点酒,舌头有些直,脑袋也一刹那没转过弯,没有因为她的质问而生气,也没问她什么时候把备婚公安带走,难得真的被吓到,磕磕绊绊说了一通“怎么会他的心理能力怎么会这么脆弱”之后,特别老实地把地址报了一遍。
两仪绘川复述一遍地址,确认无误后,就要求他继续先敷衍着备婚公安。
做组织外围成员的灭口工作需要麻烦康帕利吗?
不需要,如果不担心收尾不够漂亮,可能会被公安扫出组织的痕迹,甚至可以只用一通邮件解决。
两仪绘川给朗姆发的就是这样一封邮件:【铃木收买古川失败,古川即将暴露,铃木可能连带暴露,进而把我暴露出去,特申请灭口。】
虽然已经是大晚上了,但朗姆很快回了电话。
他的背景音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但这回他也用上了机械音:“怎么就到了要灭口的程度?铃木不是还招揽了个有马吗,也不堪用吗?”
两仪绘川沉默一秒。铃木能一秒暴露,她现在想想,有可能是因为有马这位赌马公安在钓鱼……公安不可能都是废物任凭被组织收买吧!
她想了想,把部落格的事情简单解释一下之后,又挑了个对她来说更合适的理由:“他的方法太激进了,动静闹得比较大。并且,他知道我是组织成员后,已经把我当下属使唤,要我去牛郎店了……”说着说着她甚至忍不住笑出声,“他胆子还挺大的。”
朗姆没笑,电话传来近乎寂静的沉默,像是海上即将演化成台风的低气压。幸好最终没有台风也没有海啸,朗姆只是轻笑一声,“他对我也不甚恭敬。”
两仪绘川惊奇地眨眨眼,所以,刚才朗姆是在心底翻旧账?
那他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了。
她忽然有了大胆的猜测,试探道:“我之前都已经犹豫要不要把他丢审讯室了,想到是朗姆大人您派过来的,并且直接把我的身份告诉他,看着脾气一般但做事能力还行,才……其实今天报备说想灭口,我也挺怕您有意见。”
“我没意见,”朗姆这才淡淡说道,“我原本想着,他好歹是卡纳迪恩出事后,我亲自发展的第一个对象,又有拼劲,算是个开门红,没想到中看不中用……让他闭嘴吧,收拾干净一点,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再联系我。”
两仪绘川答应后,挂断电话,心下悄悄磨牙,又忍不住松一口气。
担心铃木有什么在警视厅内卧底上级的她,这段时间是和空气斗智斗勇了。
并且,朗姆或许未必是故意把她逼回研究所,毕竟真把她逼回去,她回去后不听他的,把研究所转手塞给贝尔摩德,他也只能吹胡子瞪眼(如果他有胡子的话)。他或许只是单纯试图想自己挖掘警视厅眼线,而不单纯依靠她一双眼睛,然后翻车了。
……朗姆固然在羽田浩司的事情上翻大车,但他有单纯到这个程度吗?
不确定,再看看。
不管如何,朗姆的言出法随依旧有效,警视厅内依旧只剩下她一个有效卧底。
现在,该铺垫的铺垫完毕,该报备的报备清楚。
接下来,就是让动用组织力量,因此以为自己什么都能收买的铃木感受一下,组织力量运用在他身上时候的“美妙”感觉了。
很快的,一个小时就会结束.
两仪绘川平常看着孤零零的似乎很可怜,没有帮手,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在当二五仔的游戏道路上愉快日式跑,完全乐在其中。
她甚至不完全是G5机构的人,她是游戏玩家,有些东西根本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所以,她的道路,注定是狭小的、单独的、没人可以陪伴的。
虽然说她看起来没什么势力。但她如果愿意扮演一名忠诚的公安警察/组织成员,做完全符合公安/组织利益的事,她能召唤出很强大的力量。
例如……康帕利的力量。
两仪绘川依旧坐在停车场的汽车中,靠在驾驶座上。发动机没有启动,只有她变声过的声音在昏暗的车厢内传响。
“铃木现在在杯户三丁目xxx的清吧,需要按照朗姆的要求把他灭口,看你们怎么顺手,下药也行,把人请出去在小巷子枪杀也行,真的艺高人胆大的话直接狙杀也行。第二种比较方便吧?哦,这家清吧就是组织产业,毕竟铃木打算在安全的地方收买备婚公安……那不是更方便了吗?”
组织完全能做到,按照康帕利的指挥,在自己的地盘内无声无息地把铃木杀掉,并且把他本人的痕迹,他家里的痕迹,连带着追星公安家里的痕迹,统统扫除。
铃木加入组织没多久,还处于他证明自己值得组织利用,而不是组织给予他资源情报的阶段。所以甚至不用放火,把几份重要资料拿走就行。
康帕利不需要现场监督,不需要远程指挥,只需要一通电话和远程观看监控,就可以坐在家里决定一切。
简简单单。
这种轻松写意能决定一人生死的力量,会让人上瘾,误以为是自己的力量。
但两仪绘川知道,这股力量的本质是组织的力量,康帕利依仗组织,于是组织也愿意分享权力给康帕利,容她调动力量,为组织的发展壮大尽一份力。
组织愿意花费力量轻易把铃木处理干净,毕竟物理灭口比容留容易。但组织未必容许少女偶像继续存活下去,毕竟少女偶像可能暴露组织存在,在灭口追星公安的时候,组织未必愿意放过顺手灭口少女偶像的机会。
幸好,她这一回的准备,真的远比上一回的要充足。
两仪绘川没有傻等组织下属给她关于“杀铃木灭口”任务的反馈,命令下达之后,就打开手机。
确认追星公安还在路上,路途大概还有半小时;确认部落格上已经有人发现他的这条博文,不可置信的有,报警的也有。
时间差不多,两仪绘川再对了一遍地图,确认追星公安现在已经开在城郊道路上,不是在市区居民区也不是在高架桥上,于是切换手机页面,在炸丨弹控制页面上,点选确认。
——她安装了定位设施,过两天,确认追星公安完全没有发觉后,她偷偷加装了炸丨弹。追星公安果然也没有发现,事情就变得非常简单。
如果说,让卡纳迪恩闭嘴是困难模式,那让追星公安和铃木闭嘴,就完完全全是简单模式。系统都懒得作为任务发布的程度。
最后,两仪绘川用康帕利的电话联系负责关押少女偶像的组织成员,确认少女偶像的一切认知仅仅是“我被不知道什么人绑架了”之后,命令组织成员在现场留下“这一切都是追星公安私人绑架囚禁行为”的“证据”,权做对外界的解释,然后丢下少女偶像撤退。
杀掉公众人物有可能带来更大的麻烦,大家都省点事吧。
绑架少女偶像的组织成员撤离,负责击杀铃木的组织成员也发送铃木的死亡现场图。在照片中,铃木黏在头皮上的头发折射着最后的油光。
两仪绘川退出照片页面,默默关闭手机。她已经不会因为这种照片做噩梦了,但还是不乐意多看。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她闭上眼睛,问着自己。
要灭口铃木。
灭口的方法不能让公安尤其是降谷先生起疑,甚至不能有和两仪绘川一丝一毫的关联性。
要有灭口铃木时应对朗姆的合理理由。
灭口方法要尽量简洁,可操作性强,不留下可能灭口失败的尾巴,也不能让他们在死前对公安传递出任何话。
要尽全力避免“当事人被询问因此她和事件的关联性被暴露”的可能,不管是铃木还是追星公安或者是无关雇佣第三方。
要尽全力避免“两仪知道追星公安要去做什么”的印象。
要救下少女偶像。这是她给自己的附加题。
这些要点都在开始行动后的一个小时内完成,没有问题。
两仪绘川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那么,现在她要做斋藤悠里子该确认的事情了。
她拿出斋藤的手机,给备婚公安打电话。
“铃木说你喝醉了,要我来接你,你现在怎么样?……啊,铃木还不见了?主要我洗完澡才看到消息,已经不想出门了啊。没事没事,你一个人大晚上回家也不安全,我现在联系高藤——就是沉迷打游戏的那个——她带你回去吧?”
电话那头的醉人嘟嘟囔囔地说了什么。两仪绘川托起下巴认真听完,然后扬起嘴角露出笑容。
“我目前完全没有结婚的打算,结婚的痛苦和我说我可完全不会理解——这么痛苦的话不如直接分手好了,如果不能分手,那就不要喝醉,不然你不仅会感受到结婚的痛苦,还会感受到有刻薄上司的痛苦。”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两仪绘川的语气森然无比。
电话那头的人一瞬间什么酒意都吓没了,语气清晰地叠声道歉,并表示她自己坐计程车回去就好不用麻烦斋藤长官叫同事接她了。
两仪绘川满意地挂断电话。
第49章 神经病啊
柯学游戏, 柯学世界,很多事件的安排策划也非常柯学。
少女偶像被绑架近十天,只有手脚被绑住的磨损伤, 她给自己养了两天惊魂未定的精神,就成功收拾好心情,重新和粉丝们见面。
而那位备婚公安,在和未婚夫说明自己的担忧后,未婚夫大惊失色, 连忙表示自己没有要她辞职的意思。一场误会最终成功化解。
两仪绘川听说后续之后,松一口气, 又不免对自己的心态哭笑不得。她明明很清楚, 自己玩的是全息游戏,游戏面板都一动念就能呼唤出来……她玩得也太认真了吧?
不过这里的NPC确实都非常真实,她都怀疑自己可能是穿越到柯学世界,又绑定了游戏系统这个硕大无比的金手指,搅合这个世界原住民的真实人生。
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所谓的游戏公司其实是时空穿越局,而主线通关的奖励是她穿越回自己的原世界?
但不对啊, 游戏页面上明晃晃就有退出游戏的按钮,按钮上还硕大提示:【失忆前的本人郑重给失忆后的本人提醒,在主线任务完成前,慎重退出游戏!不会有任何实质性损失, 但退出后你会后悔!】
所以奖励是什么?拿不到的话又会后悔什么?
可恶啊, 为什么还有失忆前的自己给失忆后的自己做谜语人的!什么自己坑自己现场!
幸好柯学谍战本身就很好玩,严肃而不失活泼, 她玩得心惊胆战, 也玩得很兴奋。可以帮助她暂时放弃对奖励毫无头绪的猜想。
公安内部对铃木的判断是失踪疑似死亡,对追星公安的判断是被组织灭口。因为当事人都无法开口, 家里也被组织提前清扫,没有留下任何组织相关的材料,因此案件的调查卡住,只能留下“真凶疑似黑衣组织”的备注,放入档案室。
如果不出意外,直到组织覆灭,大部分主要人员都被抓住,这些尘封在档案室的案件才能重新开启调查。
日子接着风平浪静了几天,两仪绘川甚至连续两天接受到降谷先生的早餐投喂,证明大家的日子都变得悠闲。
朗姆似乎也已经忘记了前几天在警视厅卧底上栽的跟头,联系她,告知新的工作任务。
【这几天国际对枪械的交易管得比较严,几个链条都断了,现在有本山组等极丨道组织联合办的慈善拍卖会,能做点暗地里的买卖。和你的警视厅工作无关,不过你之前管过一阵子的资金链,对买卖业务比较熟悉,可以关注一下吗?】
两仪绘川知道这事,一个月前开始,三瓶威士忌抓了三个搞枪械走私链的商人,交给了G5机构。
这段时间,G5机构的人按这些商人提供的情报,打掉了好几条禁枪国家的枪械走私链条。连带着,其他好几条相关的黑色走私链条都被打了。
日本境内的极丨道组织这是在国际的走私交易链被打击后,打算先内部整合,消化一波了。
……朗姆今天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一副她说不方便去,就真的能不去的样子。是错觉吗?
但她肯定要关注啊!之前一直没能真正接触到的组织黑色交易链,说不定能在这次碰出来。尤其是武器交易链!
什么叫做人在家中坐,主线天上来啊。
两仪绘川找认识的其他极丨道组织的人问了下,确认有这件事后,回复道:【我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这种任务都至少要安排两个人一起做吧,我可能不太方便露面,把爱尔兰也叫来?】
朗姆那头过了一会儿才回复:【行,那你去吧,具体负责的人是琴酒,你要叫爱尔兰的话,和琴酒说一声。】.
【组织任务:通过各种方法参加极丨道慈善拍卖会,并获得组织和你想要的信息。
【任务奖励:10点技能点奖励。】
10点技能点,不多,不过宴会型任务确实不难,参加宴会,完成交易,全身而退,任务就算完成。
中间也没有加上“暗杀人员”“偷窃情报”“引诱目标任务”等附加题,所以只要有长嘴长眼睛就行。10点技能点,务有所值。
鉴于她回到警视厅后就没接到什么任务,10点技能点能薅就薅吧。
她收到任务通知的时候,刚和琴酒说完她要带爱尔兰一起去的事。
爱尔兰知道康帕利和波尔多红是一个人,不会因为她的出现大惊小怪,也不会对她的耳麦远程指挥有意见(毕竟爱尔兰已经习惯被她指挥了),省却她持续维持面部遮挡后可能会带来的不便。
她也通知过爱尔兰,爱尔兰说他可以去。
琴酒对康帕利带上爱尔兰这件事根本没说什么,康帕利总辖组织在日本区和美国区的白色资金链,而爱尔兰分管日本区。办事带手下很合理,他也乐意带伏特加。
琴酒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不过也是闲聊的语气:“杀波尔多红的一千万悬赏金怎么打到我的卡上了?”
两仪绘川忍笑说:“贝尔摩德说打给你做零花钱。”
琴酒就冷嗤一声:“贝尔摩德要你打过来你就打过来,你怎么这么听她的话?”
两仪绘川笑道:“可能因为确实是零花钱吧,打给谁都行,如果你不想要的话,转给基安蒂也行啊。”
琴酒毫不犹豫地拒绝:“不了,转给基安蒂的话,她没两天就要张罗着买新摩托车,还有给科恩还有卡尔瓦多斯送狙击枪,没几天就会把钱都花完。”
……就真的很闲聊。
琴酒终究不是闲聊的性格,又是个大忙人,把极丨道慈善拍卖会的活塞给她后,他还得坐飞的杀人,很快就把电话挂断。
两仪绘川怀疑组织内黑色的金钱链有一半都过琴酒的手,不过没办法验证,只能先怀疑着。
接了任务就要了解任务情况,两仪绘川联系慈善拍卖会的工作人员要来公开的活动简介,粗略看了一遍。
慈善拍卖会有两个批次,第一个批次是对外的、会上新闻宣传的拍卖会,正常拍卖流程。
根据第一次拍卖会展现出来的财力,符合各项要求的极丨道组织,会得到第二批次拍卖会的入场券。
第二批次拍卖会才是戏肉,到时候会场会关闭一切对外的电子信号。
两仪绘川心下盘算,如果有屏蔽电子信号,那第二批次的拍卖会,她可能就得进场去看。这也没什么,换一头其他颜色的假发,戴好口罩,进场指挥就行,爱尔兰会做好悬丝傀儡工作的。
什么颜色的假发呢……还是金色短发?唔,不能否认自己有一点恶趣味在。
两仪绘川还没做下决定,爱尔兰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她和爱尔兰的交流不多不少,完全是属于同事之间的公事公办。但不出差错的同事就是好同事,在工作上遇到问题时能帮忙解决的同事更是好到不能再好的同事,因此电话进来的时候,两仪绘川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爱尔兰客套着问了一句晚饭吃了没,接着就开门见山道歉,说他有事来不了了,还在国际刑警组织女装潜入的宾加请他去帮忙揍人,宾加只是柔弱的程序员他不敢一个人去套麻袋。
……槽点有点多,但爱尔兰确实斗殴专精,以宾加的人缘能不能叫到其他组织成员帮忙也值得商榷。两仪绘川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爱尔兰没办法做她的悬丝傀儡了,得换个人。
皮斯克就算了,他在美国还挺老实,但回日本,接受她一字一句程度的耳麦指挥……这位老人家大概率会自尊心爆炸。
没有代号的普通成员也不行,在宴会场上可能会撑不住场子。
两仪绘川数了一下其他她做波尔多红时真正有接触过的人……都已经是属于“不知道波尔多红=康帕利”的人了,不方便拉来当壮丁。
幸好,和波尔多红接触的组织成员同样不多,她发求助短信骚扰的那几个人就是有近距离且多次接触,有可能能通过身形认出她的全部人员了。
这种情况下,她戴好口罩墨镜,面部遮挡完全,头发换个发型,在碰头对接的时候,其他代号成员不会震惊询问“啊你不是波尔多红吗怎么变成康帕利了”,任务是可以正常做下去的。
两仪绘川盘算完毕,就给琴酒发消息说明情况,并和琴酒自信表示,“随便来个能听指挥的组织成员就可以,伏特加都行啊”。
这个要求能把看着就不像是会听指挥的莱伊,和神秘主义风格一般是单独行动的波本筛掉。最后的不稳定因素也成功解决!
琴酒表示伏特加不行,他要用,不过他同意去找其他人。
琴酒的工作效率特别高,两仪绘川睡了一觉,醒来就接到伏特加的电话。
伏特加一个个报酒名:“大哥问了下基尔,基尔说她的脸比较经常在电视上出现,不太适合以组织成员的身份出现在极丨道慈善晚宴上。莱伊、科恩和基安蒂前段时间被FBI通缉了,最近要避避风头。贝尔摩德在美国懒得动,卡尔瓦多斯被皮斯克请去做任务。本来能叫龙舌兰的,但他临时潜入的极丨道组织有任务要做,也来不了了。”
已经坐直身体准备起床的两仪绘川逐渐从心头开始升起不祥的预感,她按捺住没有表现出来,只客气道:“辛苦琴酒大哥了。”
伏特加笑着嘿嘿两声,继续流利地往下说道:“大哥能直接叫的人不多,都去不了,莱伊就推荐了波本,波本也同意了。”
不祥的预感成真,两仪绘川崩溃地按着额头,把自己按躺回床上。
听听!
莱伊,推荐,波本!
伏特加毫无所查,还继续道:“波本确实也可以,虽然苏格兰最终被发现是卧底,但发现之前,他、苏格兰和莱伊三个人合作做任务的效率挺不错的。合作能力没问题。大哥的意思是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再试探一下波本,如果有故意不听指挥、或者打算做什么小动作的话,可以联系大哥把他一枪杀了。”
两仪绘川的脑海中已经刷满了富含语气词的弹幕。
一大早就收到这么刺激的消息……这也刺激过头了!一下子就吓清醒了!
两仪绘川清空脑内的弹幕,一边时不时附和伏特加两句,一边在脑中思考要怎么办。
波本可能看后脑勺都能认出她,这不是夸张描写,这是事实。
能说换波本吗?
换波本就要和琴酒说明理由。琴酒找人不易,她强硬要求换人的理由就不能是“我不喜欢波本”这种。
理由能说得过去的,乍一想,只有“康帕利其实就是波尔多红,波本和波尔多红接触过,会发现这一点,而她不愿意让波本知道”。但这个理由,其实也后患无穷。
她担心波本发现自己的身份不假,但琴酒不担心,收到这个理由后,不仅未必会帮她保守秘密,随口就和伏特加说,甚至可能会直接反问“那你为什么就愿意让我知道了”。
——她之前还和琴酒说波尔多红是康帕利安插进警视厅的卧底,在波本进审讯室,而琴酒打算持枪进审讯室审人的时候。
并且,波本得和波尔多红熟到什么程度啊?才能在遮脸的情况下都能认出来。波本又为什么会一秒认出最近一直在警视厅的波尔多红呢?
琴酒对她本来没有怀疑度(这一点非常难得),并且对波本的怀疑度也无限趋近于零了(这一点实在是更难得了),实在不好说“要换波本”,重新加深怀疑度。
伏特加通知完毕,已经挂断电话。
两仪绘川在床上滚了一圈,埋在枕头里无声尖叫十秒钟,迅速在脑子里划掉九种方案,拎出第十种备选方案:
请贝尔摩德帮忙易容。
时间有限,两仪绘川对了一下时间。日本时间七点半,美国时间是晚上,对贝尔摩德来说,夜生活大概才刚刚开始。
是可以打电话的时间,于是,两仪绘川将电话拨通的时候,没有太多心理负担。
于是,贝尔摩德在电话那头回复的时候,也同样毫无心理负担,语气像是呼出的一口薄荷烟,气息清凉,又轻飘飘的。
“不可以哦小白鸠,我在拍戏,可没心情再飞过去一次了。”
“那我飞过来?”——暂时先忽视怎么请假,并解释自己消失二十多个小时的问题。
“不要哦,我不会帮你易容的,”贝尔摩德含笑的语调悠扬又揶揄,“你现在可不算是在组织里有两层身份了,我们已经不是同类。”
两仪绘川听得懂贝尔摩德的弦外之音。——“两层身份”这个筹码已经用过,不建议她重复利用。
贝尔摩德还好心提醒她一句:“你现在已经回到警视厅,安生待在警视厅卧底就可以了,偶尔指点一下皮斯克父子、还有宫野艾莲娜那个傻女儿怎么管公司,为什么要掺和其他的事情呢?”
问得太犀利了,两仪绘川也只能惭愧道:“因为最近警视厅的工作比较闲,朝九晚五的,我以为我可以兼顾得过来,结果波本来了之后才发现完蛋,波尔多红和波本见过面,这下要被波本知道身份了——于是赶紧来找你救命。”
“只要你会以为自己能兼顾,能找我救命,那你就会一直这么做下去。所以我得一开始就拒绝你哦,”贝尔摩德贴心地给她指了一条明路,“你自己想办法吧,直接把这个任务推掉,对你来说是不错的选择。”
贝尔摩德也把电话挂了。
两仪绘川摊开双臂躺在床上。
她如果要推任务,其实是可以的,给自己找点事情,推说时间冲突,让波本和另一个人去参加慈善拍卖会,也不是不行。
但找事情怎么找,要突然到什么程度,才能抵得过组织的任务?
在确认来的人是波本之后,康帕利说自己去不了了,其中巧合,只要稍微发散思维,也可能造成她无法预知的变数。
并且……真的很可惜啊!难得可以接触组织黑色交易链,真的要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吗?
真的只剩下推掉任务一个选项了吗?
易容这个选项是不行了。
名柯世界里,会易容的就四个人。黑羽盗一、黑羽快斗、贝尔摩德和藤峰有希子。
黑羽盗一她找不到。贝尔摩德已经拒绝。
藤峰有希子不认识她,并且人在美国不好找,找到地址冒昧上门也极大可能被委婉拒绝,还会因为自己的奇怪上门行为被推测出很多东西。
黑羽快斗定居在江古田很好找但是同样不认识她,她看黑羽快斗又和看泽田弘树差不多,都是未成年宝藏,都最好不要有出现在组织视野里的可能,现在先好好读书。并且黑羽快斗君三年后……哦不对,两年后要对上动物园,别让他再牵扯上酒厂了。
……并且贝尔摩德说得对,没有易容的技能,就不能让自己陷入要依靠易容才能继续保持多重身份的境地。
其他方法呢?
全程远程交流,并且让波本自由发挥?波本可不是会老实复述慈善拍卖会情况的人,她能获得多少情报,得看波本的心情。
找一个一无所知的外围成员做康帕利的眼睛和发声器?慈善拍卖会的二阶段禁电子产品。
她不能远程操控,也不能和波本见面。而易容和波本见面,这个选项也是灰色的。
可恶,真的只能放弃了吗?
不,等等,她还有一个方法……
两仪绘川激动地伸展身体,然后从床上滚到地上,给自己摔出“哐”的一声巨响。
“……”
两仪绘川在地上躺平了一会儿,再三在脑内推演方法可行性,确认可行性真实存在后,她平静地靠坐到床边,又给贝尔摩德打个电话。
“不不不,不是要麻烦你易容,甚至根本不用你做什么,只是波本可能会……”.
降谷零在按部就班地准备潜入慈善拍卖会。
第二批拍卖极有可能卖一批非法物资,而活动安排的介绍上也不掩盖这一点。这样煊赫而嚣张的宣传,不管是不是虚假宣传,有没有暗地里的险恶用心,降谷零或波本,都要分心关注。
在黑衣组织拍板要去,并且贩卖一些武器信息和药物之后,波本就更要去看一眼了。
之前关注的铃木,并没能顺着往下挖出组织在警视厅里的根须。铃木自己已经消失,大概是死了。
事情在组织里其实已经有隐隐风声:铃木试图发展组织卧底,结果发展的人被他折磨得精神半崩溃,信息直接发部落格,以至于朗姆亲自下令,把铃木灭口。
他试着去了解之后,发觉确实如此,负责具体指挥灭口事宜的,甚至是康帕利。
康帕利这一次前前后后只干了一件事:打了一通电话。特别有警视厅新发展的卧底不顶用,康帕利这个已经转去经济岗的人临时被抓回来加班的调调。
……但还是有点巧了。降谷零想着,他的直觉在不安跳动。
不是康帕利,是两仪。
他刚和两仪说完铃木的事情没多久,铃木就因为追星公安的暴露而杀死,非常符合组织的一贯办事风格,杀人灭口。
有没有可能,是两仪通风报信的?
这是十分严肃的指控,并且会显得她摸排警视厅卧底、透露日本区和美国区的资金链、还隐瞒了四个卧底(波本、康帕利、苏格兰、莱伊)的行为像个笑话……但巧合是客观事实,至少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也得发散思维想一想。
好,如果两仪确实通风报信,是双面卧底,那她肯定会想到,“我前脚通风报信后脚铃木就无理由死去,这样做自己会暴露”这一点。追星公安发博文上部落格的事件,就要成为必然,因为这是铃木暴露的有效理由。
追星公安并不是部落格重度爱好者,他的部落格内容有且只有少女偶像相关,完全是当追星社交软件使用。
两仪要怎么保证追星公安一定会发部落格?只是通知追星公安可以去见少女偶像?这个方法成功率太低了,要保证这条部落格一定会发,更有操作性的方法是直接黑进他的手机,自己撰写。
直接抢手机倒可以很快捷,但追星公安在路途开车开了半个多小时,这半个多小时他有无数种方法逃命,不稳定因素太多。而临时用远程途径黑手机……他发诈丨骗邮件骚扰皮斯克,前前后后也骚扰了好几天啊。
并且,只要追星公安还活着,他一定能说出一句话,“我没发部落格!”
追星公安还是开车离开的,随时有发觉不对,更改目的地前来自首的可能性。除非提前准备,否则根本做不到稳定将追星公安灭口。
而提前准备的话……那就是提前做好铃木身份暴露的准备。
但一个外围成员,在已经有身份暴露危险的情况下,按组织的风格,一般会先把身份暴露的来源解决,如果解决不掉,就直接把这个外围成员灭口。
反正只是外围成员,在组织内根本就是消耗品的存在,没有特地保留的必要。
两仪和铃木甚至在同一个档案室岗位上,根本是冗余状态。与其提前筹划铃木在公安层面暴露后的灭口事宜,还无法避免自己也置身于“巧合过度”的危险境地,不如直接去冗存精。
这样对着答案倒退过程也已经可以评价为耍赖,真正做事情的时候,未来可能的发展并不是弯曲但明晰的道路,而是长满了齐人高野草的沼泽地,只能时刻警戒小心不要没入泽底,摸索着拨开草丛,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艰难朝前走。
……好,简单思考完毕,果然还是巧合。
降谷零将注意力重新移回资料上。慈善拍卖会的时间就在这周五的晚上,他剩下的时间不多。
虽然康帕利是G5的人,但他并没有贸贸然去坦白身份。毕竟,坦白身份前,他要捂住自己的卧底身份,自己警醒注意就可以,而坦白身份后,就需要他和康帕利两个人警醒注意了,危险程度明显上升。
他之前和康帕利的交流仅限于邮件,康帕利是什么样的人,他的了解程度其实有限,这一次慈善拍卖会,一次了解的机会。
周五晚上转瞬即至。
慈善拍卖会是在一处酒吧举办,这处酒吧已经重新装修过,不像是酒吧,更像是正经酒店的宴会场,从门口看去,能看出明目张胆的富丽堂皇。
波本和康帕利约定见面的地点是五百米外的一处公共停车场,车来车往,一男一女停车见面,一同离开,也并不显眼。
但降谷零停好车,甩上车门,朝着约定好的停车场门口看去,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一名女性,黑发黑眸,对着他摘下口罩,笑意明朗又不失惊喜地朝他挥手。
一身简单利落而不失蕾花装饰的深紫色长裙,能隐约分辨出装饰下藏着的手枪轮廓,黑皮鞋有垫高,大概藏着刀片,袖口有垂坠感,估计也塞了不少东西,脖颈上是绑着蝴蝶结丝带装饰的Choker,如果有变声器的话,大概就是遮在这底下。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分明是两仪的脸!身形也是!
降谷零猛然醒神,如果波本看见“波尔多红”,应该怎么做?
应该对她拔出枪,眉毛一挑,露出轻佻戏谑的笑,从容开口,“我想,波尔多红现在应该已经成为海鱼的饵料。你这是在替她招魂吗?”
两仪,不,康帕利完全不在意枪口,放下手,施施然朝他走来,弯眼笑着伸手拨了一下他胸口闪闪发亮的宝石缀波洛领结。
他的身形无可避免的紧绷着。这是什么样的试探?
“听贝尔摩德说,你曾经试图追求过她,还以为你看到我这张脸后情绪会更激动一点,说一些‘太好了你居然活着’之类的话,”康帕利散漫地抱怨着,“好无聊,还以为能让琴酒处理掉一个卧底呢。”
这一瞬间,波本真的想开枪把这G5卧底一枪崩了。
第50章 慈宴前后
最终还是并肩走入金碧辉煌的酒吧。
这场拍卖会有介绍人制度, 算是担保人。两仪绘川报了皮斯克的名字,又报了山本组一个高级干部的名字,在休息室等了一会儿, 确认无误后,才成功通过,拿到号码牌。
波本低声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两仪绘川已经重新戴上口罩,又戴了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毫不在意道:“你随意。”
波本注视着她, 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很快就移开视线, 一眨眼就找不到人了。
两仪绘川没有在宴会上摘下口罩的打算, 于是她没有和任何人交谈,四处逛一逛,找出几个安全出口和员工通道,填写确认拍卖品无误,还悄悄拍了一张拍卖会负责人的照片。
如果打算对拍卖会的名单下手,肯定要从负责人这边出发。
直到灯光稍暗, 背景音乐改变,主持人上台说了十来分钟,最后宣布拍卖会开始时,波本才溜溜达达回来。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问对方去做什么。
工作人员分发拍卖品清单, 第一件拍卖品也已经上场, 是一把太刀。主持人介绍着这把太刀和丰臣秀吉的种种关联。报价一百万日元。
两仪绘川兴致缺缺地把目光移向宴席上精美而未必好看的菜肴,之后又看向摆在桌子上曲颈纤长的葡萄酒。
波本这时候侧头笑问一句:“五千万?”
两仪绘川点头, 补充道:“美元, 买什么都行。花费如果超额一部分,我能贴补, 但别超太多——蛮无聊的,一起喝酒吗?”
波本还是笑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笑意盈盈答应的模样,但他说出口的话是毫无回旋打算的拒绝:“不行,酒精会麻痹大脑,也有可能被加进一些奇怪的东西——上一次才麻烦您救我一次呢。”
“但真的好无聊,”两仪绘川叹了一口气,“不喝酒的话聊点有趣的?”
她的叹息真心实意——至少有七分真吧。
她有问过琴酒和朗姆,组织打算在这次拍卖会上购买什么。
琴酒直接说“没什么需要的”,语气中满是“如果组织需要什么,会用不要钱的方法去取”的理所当然。
朗姆稍微正常一点,笑呵呵地表示,先看看拍卖会上都有什么,如果有感兴趣的东西,五千万美元内正常交易,五千万美元外就不急着买,可以先记下来,回头联系琴酒。
——依旧是抢劫的意思。
黑衣组织在这场拍卖会上是做卖家,卖丨手丨枪这类小巧可爱的玩具,卖几个议员政客无关紧要的小秘密,卖一点领先黑市时兴风潮的药物。
为了敷衍过慈善拍卖会的一阶段,要捐一点钱财,让明天的新闻报纸好看一点,黑衣组织也送了点字画珠宝店铺,做个添头。
以上卖品,皆由朗姆提供。
摸出组织黑色资金链作为任务,而两仪绘川在参加拍卖会前,就已经借着“要了解自己能把什么交给拍卖会”的名义,把黑色资金链的大致情况摸得差不多。再要深入了解,就得自己经手操办管理了。
她对其他极丨道组织的存在并不感兴趣,在柯学世界,这些极丨道组织都是黑衣组织的背景板。所以,与其在拍卖会现场认认真真研究拍卖品,不如专注扮演“扮演波尔多红的康帕利”,这不是更好玩?
刚好下一件拍品是一家日式小酒吧,两仪绘川毫不犹豫举牌子买下,在工作人员呈送转让协议合同时,两仪绘川下巴一抬,“说得好,这家酒吧送你了,给你任务结束后喝酒用。”
波本轻慢地哼笑一声,不多说什么,在合同上签上“安室透”三个字。
过了几个拍品后,有一个拍品是药店,波本举牌子买下,在工作人员又一次到来时,歪头看她,露出相当无辜的微笑。
波本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波本建议康帕利去买点药吃,实在不行就头孢配酒。
两仪绘川撇了撇嘴,在合同上签上“两仪绘川”。
她和波本签的合同,大概都是无效合同。
明天该联系一下爱尔兰,让他把合同再重新签一下。
第一场拍卖会简单结束,一些购买力有限的组织代表被悄无声息请离现场。而拍卖会工作人员开始宣布第二场拍卖会的注意事项。
第二场拍卖会会在隐藏地点,需要收走电子产品,会场内会屏蔽所有信号,建议他们定好参会人员,确认自己能接受第二场拍卖会的规则之后寻找工作人员,获取定位器以及第二场拍卖会的地点,到达地点后,会场会公布第二场拍卖会的拍卖规则,以及令人兴奋的拍卖品。
规定严格,能获取地点的人员卡死,“我们在拍卖违法东西”的气氛终于冒头。
宴会现场发出小声而嘈杂的讨论声,但大家对第二场拍卖会的严格程度都心中有数,因此秩序还算井然。
两仪绘川和波本对视一眼,一同站起身,朝外走去。这场拍卖会现场毕竟是酒吧改造,在走廊绕半圈,就找到空白包厢。
波本从贴身马甲里掏出一颗信号屏蔽器,放到门口,又迅速把包厢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存储型窃听器和摄像机,终于坐下来。
“这一次拍卖会,所有极丨道组织和拍卖品都是用序号指代,我觉得,组织可能会对序号名单感兴趣——毕竟这代表着这些极丨道组织可能能产出的特产。”
波本一本正经地说着,但两仪绘川忍不住眨了眨眼。冠冕堂皇说是组织感兴趣,其实是公安感兴趣吧?
两仪绘川没有打算出力气,康帕利不是公安职员。不过力所能及帮忙的部分,她还是可以说一点的。
“今天的拍卖会主办方比较喜欢用纸笔记录,不喜欢上传电子版,”两仪绘川边回忆边说着,“不用网络也不用电脑,手机似乎都不用,传输消息基本是用传真机。不过也因此,我在填拍卖品确认合同的时候,有看见拍卖会负责人的包里放着一小叠拍卖会相关的文件。”
波本也回忆道:“这个负责人自称高繁,是比较罕见的姓氏,要找他的落脚点应该不难。”
两仪绘川:“我拍了他的照片,邮件发给你,你找找吧。”
波本讶异笑道:“你不打算一起拿文件吗?”
两仪绘川:“不……”
【组织&警视厅任务:获取拍卖会拍卖品和极丨道组织对应名单。
【任务奖励:5点技能点。】
“不是啊,”两仪绘川立刻改口,“只是我在美国待了一段时间,日本的工作基本上都交给了爱尔兰,现在仓促要我凭一个姓氏和一张照片找人,那我还真找不到。只能让擅长情报收集的波本来。”
波本连忙摆手,用讨饶的语气说:“康帕利大人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停止客套,”两仪绘川摆出拒绝的手势,“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那你发完消息就回去吧,第二场拍卖会还是要去坐一坐,看一下买家都是谁。”
波本点点头,拿出手机现场通知他的情报网查高繁的常住地。
两仪绘川也不在乎他联系的情报网是公安的还是组织的,走到门口后,靠着门槛,也拿出手机。
她下意识点入邮件编写页面,然而一下子不知道邮件写什么,又发给谁。
在波本伸手拍到她的肩膀前,她迅速躲过,克制自己更多戒备的神情和肢体语言,收起手机并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镜,说:“走吧。”
波本收回手,也收回目光:“嗯。”.
第二场拍卖会,两仪绘川的总体评价是乏善可陈。
拍卖的东西里确实有很多是违禁品,如果在场的人被抓住,也确实会牢底坐穿,并且说不定能受到特别关注,特例得到个死刑。
但违法的东西太多凑在一起,什么武器、特殊酒吧、赌场、非法药品、暗杀雇佣……就像是听了半个小时炸丨弹轰鸣的耳朵,已经被震麻,只能在手指尖摸到耳道里流出的血液时才依稀感知到,啊,这炸丨弹真的很吵,都把耳朵震坏了。
不仅如此,拍卖会流程顺利,交易顺利,结果也顺利,一点意外都没有发生。主办方喜笑颜开地鞠躬,表示“预祝第二届拍卖会同样圆满成功”。在彩彤彤金灿灿、喜气洋洋、背景音乐放送欢快歌谣的拍卖会氛围中,大家有序离场。
没能打起来,现场看热闹,这真的是太可惜了。
“他们在拍卖会现场一定都会文质彬彬地像是最文明的君子,”两仪绘川托着腮,想到琴酒之前嗤笑闲聊说的话,“等到拍卖会结束,这些人用各个手段探究出其他组织的底细之后,金钱交易可满足不了他们,以主办方那几个组织为首,一定会闹起来,试图用不花钱的方法拿到一些要花大钱才能到手的东西。那时候才到了适合组织卖武器的时候。”
“……康帕利?康帕利大人——”
两仪绘川一激灵,醒过神来,看向波本。
波本指着窗外,好心地没问什么,只道:“我们已经到了。”
到什么?
两仪绘川看向窗外的一家酒店,思绪卡顿一下,才记起来,噢,是到拍卖会负责人高繁的临时住所。
……现在是凌晨一点,好熟悉的熬大夜节奏。
两仪绘川悄悄咬了下舌尖,把思绪挪回来。拍卖会负责人这家伙居然是长住酒店的类型吗?难道他也有个吃A药后变小的母亲?
波本已经预定好酒店房间,很顺利地就拉住她的手腕坐电梯上楼。
酒店房间都是电子锁,波本径直带着她走到一间房间门口——在波本预定的房间不远处——掏出曾经把她吓得新买一栋房子的万能电子卡,刷卡,进门,反手重新关上门。
波本没有开灯,而是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型手电筒,先四处环顾,然后指向衣柜,小声说道:“他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在衣柜里等着,等他回来状态最松懈的时候,直接冲出衣柜控制他,从他的包里拿出文件,可以吗?”
两仪绘川点点头:“可以。”
两仪绘川意识到,波本可能在今天之前,就用降谷零的身份,预先把高繁的身份查出个底朝天,走廊的监控大概也已经黑掉。
只是,在流行去纸化办公的现代,忽然冒出一位纸质办公为绝对主体的主办方责任人,估计波本都免不了走一段骇手机骇电脑的弯路。
现在带她来,一方面过个明路,让她做个“一起拿到名单”的证人,万一名单有问题可以分锅,平摊组织给的压力。一方面也因为今晚是最后可控的、一定能把这位负责人控制住,从而拿到文件材料的机会。
拍卖会已经结束,到明天,这些文件资料的归属指不定是哪处碎纸机或者垃圾桶。
波本在做计划上确实细致,这家酒店的衣柜柜门是木质开关式,有装饰栅栏可以朝外看情况,也确实可以容纳两个人在柜子里不挨着站。
其他地方,窗帘没有遮到地面,床底没有空间,也确实不适合藏人。
那个负责人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是十分钟后,也可能是一个小时。
衣柜里和衣柜外一样漆黑,十分寂静。能听得到呼吸声。
如果是平常这个点,她已经躺在床上,盖上轻盈保暖的空调被,暖和安适地睡着。就算是熬夜玩游戏,这时候也会在敲键盘鼠标的时候顺手从电脑桌柜里拿出毛茸茸的毯子盖在身上,然后兴致勃勃玩下去……这一段应该是进全息游戏前的记忆。
可能真的是太久没熬夜了,两仪绘川忍着打哈欠的生理冲动,和没有被裙角遮掩的脚腕攀爬上全身的冰凉麻木,屏息凝神,以蹲守犯罪嫌疑人的敬业素质,一动不动。
按理说在有点闷热的柜子里待着,会热得出汗,但她甚至会庆幸,自己不会冷到发抖。
幸好,波本带她来的时间真的是正正好,她感受到自己的异常没多久,门口“滴——”得响起一阵刷房卡的声音。
是那个主办人负责人回来了!接下来,等他休息片刻,心态最放松的时候,就冲出去,直接控制他……
一阵声音突然出现。
这是什么样的声音啊!穿破一切阻碍,刮红耳廓,钻入耳道,震颤耳膜,经过脑神经闯入大脑,直接在生理层面处理加工,唤起身体器官分泌激素。
稍微片刻平静,叽里咕噜的说话声,之后大门关上。那阵声音重新响起。
从门口,到桌边,再到衣柜前。
画风为什么会突然从控制犯人夺取名单,变成深夜番广播剧版,衣柜里的两个人也想问这个问题。
衣柜外热火朝天,衣柜内可怖死寂。
两仪绘川也不记得自己要困到手脚发麻了,她只死鱼眼地想着,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在活动结束的时间,这位负责人的精神一定最为放松,最不设防。
……等应召人离开,把负责人控制住的这段剧情还是跳过吧。
总之,两仪绘川把负责人丢在门边的包仔仔细细翻了一遍,找出文件,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站起身,朝波本晃了晃她手上拿着的三张纸。
“运气相当不错,这三张纸还在包里。我原先还担心他会不会直接就把这些材料全部丢在拍卖会现场。”
波本已经把负责人绑得严严实实,听着她开口,一不小心就把负责人的手铐调得更紧一度。负责人“嗷”了一声,波本就利落拿出毛巾塞他嘴里。
负责人被捆成条状虫子,也发不出声音了,波本才满意地点点头,扭头问她:“这文件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两仪绘川看了看手上读不通的天书,选择直接把这三张纸递给波本看。
波本的额角还隐隐有青筋跳动,沁出的汗还留着残痕,可能是忍耐的痕迹。前面十几分钟的声音还是太刺激了。
但他蹲在负责人面前,垂下眼盯着文件的时候,又特别聚精会神,仿佛什么都影响不到他。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两仪绘川的困劲都过了,但波本依旧精神奕奕,在负责人恶狠狠瞪视的目光中,轻松笑道:“挺简单的,把这里头的汉字都换成片假名,然后在日语的五十音图上找到这个片假名,并换成后挪两格的片假名,再重新读一遍,就通了。”
两仪绘川凑过去就这波本的手重新读上门的字,果然一秒读通。
她看着自己技能点里头80点的日语,禁不住陷入沉思。可恶,虽然到了专业水准,但因为在暗号方面的敏锐度不够,所以依旧不能发现这么简单的东西吗?
波本把“天书”递给她让她慢慢看,同时不动声色地站起身避开她,看向负责人:“这个人怎么处理比较好?”
两仪绘川把三张材料放在地板上拍照,头也没抬:“你直接处理吧,过不过组织都行,不要闹出动静就好。”
波本颔首,凝视她片刻,移开视线。
“我送你回去吧?”.
就算波本没说,两仪绘川也是打算让波本送她回去的。
因为波本之前随口提过一句“记住了你的几辆惯用车的车型和车牌号”,两仪绘川左思右想,也不能肯定自己到底有几辆车被记住。新买一辆车的话,依旧会被记住,成为活靶子。于是她今天是租车来的。
波本开车带她来这家负责人暂住的酒店,她自己租的车还在原先的停车场。
与其她大半夜的回到停车场疲劳驾驶,不如直接麻烦波本把她送到临时住处,租车就花费停靠费,请租车公司的人自己把车开回去。
当然,车都是小事。要波本送她的最主要的原因是,这是康帕利和波本最后的相处时光。
自己易容自己,这种招数用第一次能吓人一跳,但如果她敢用第二次,那波本估计会按住她然后捏她脸了。
现在在一起的时间,烧一截少一截。之后估计不会再有这样的好机会。
波本当真送她。
可惜波本又不太理会她,只认真遵守交通道路法规,在开车的时候不和副驾驶座位上的人聊天,避免出现因为分心而产生交通事故的情况发生。
于是,两仪绘川只能去听窗外灌进来的风。
当波本把车停到康帕利的一处临时住所时,两仪绘川意识到,这是她最后的搞事机会。
得做个前后呼应。
车已经停靠在路边,两仪绘川开门下车。但她没有关上车门,而是就着拉开车门的姿态,弯下黑澄杏眼,笑着对波本提出邀请:“不打算来楼上坐坐吗?”
波本回以帅气又轻浮的笑意:“康帕利大人是在做特别的邀请吗?”
两仪绘川伸手指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很难得的机会,不是吗?”
波本坦荡又冒犯地在她脸上巡睃,他的笑意逐渐增添上危险又引诱的东西,“……我可没有和假脸做的兴趣。”
两仪绘川歪头笑道:“如果是真的脸就可以了吗?”
波本也笑,语气亲昵地问着:“愿意给我看吗?康帕利大人。我可以用各种方法证明,我对波尔多红没有多余的恋心。”
两人对视着,微凉的夜风拂起她的紫罗兰裙角。深夜路灯黯淡,气氛幽深,她的裙子恰好配他的眸色。
拉扯的线已经隐隐约约到达极限,力气再大一分,就仿佛会崩断。
两仪绘川伸出手将碎发拢在微红的耳后,随后按在车门沿,狠狠把车门摔上。
波本是什么样的人啊?一副她只要说“那你要不要上楼试试”,就真的会上楼的姿态。
她不至于落荒而逃,进楼的脚步很稳,小黑皮鞋踏在瓷砖地的脚步声十分稳定,但她确实没敢再开口。
康帕利的身形很快隐入门后。
夜风吹进一阵,降谷零把车窗调高关闭,脸上的笑容迅速消退。
不管康帕利是演出来的,还是她秉性散漫,娱乐人间。按理来说,他都该上楼,看看康帕利的假面下到底是谁。
确实是假面,她在衣柜里闷那么久,中间还出现奇特的插曲,脸上也一丝汗都没出,完美符合易容的特性和破绽。
但是又有些困惑的地方。
脚步声,有些熟悉。
降谷零闭了闭眼,大脑高速运转,些许困意即刻消退。
他踩下油门,开车往米花町二丁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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