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剑名为何
澹台俞问了一下具体时间,老者一说,他就愣住了,苦笑一声,道:“那正是清颜君的灵魂之力彻底消失在这世间的时候。”
那也是他母亲身死的时候。
“原来如此。”老者心有戚戚,面露不忍,若非意料之外的身故,又怎会使这处空间的能量瞬间禁锢呢?
清颜君一时好意为他们设在外面的防护阵法,还是因为能量的暴动而出现了偏差。
“启动阵法所需要的能量十分庞大,公子可需要护法?”立于阵眼边缘,白发老者颇有担忧之色。
“不必。”澹台俞垂眸道,他继承了清颜君与他母亲的灵魂之力,又怎会维持不住清颜君曾经设下的阵法?
他向阵法中源源不断地输送灵魂之力,那阵法顿时活了一般运转起来,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这聚灵防护大阵竟然反哺般地拥了上来。
白衣老者见状,顿时手握一方灵盘加入,引领着大阵入了灵盘。
阵消,澹台俞诧异地看着老者递给他的灵盘,面露不解。
老者解释道:“本就是清颜君的阵灵,如今交予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澹台俞便不再推辞,接过了灵盘,阵灵欢快地在他手中跳动,澹台俞不由问道:“你是把我当成清颜君了吗?你觉得我就是清颜君?”
阵灵灵识未开,听不懂他的话,却用激动的表现间接印证了澹台俞的询问。
“你暂时先跟着我吧。”澹台俞将它收入怀中。
临走时,老者拉着他的手再三嘱托他们一定要警惕魔族的入侵,还交给了他们一堆联络和治疗的法器灵药才安心离去。
反耳被感动到无以复加,“怪不得清颜君都能心软,这么热心善良的种族世间罕见!”
感动完他又不由担忧道:“这样的他们真的有自保能力吗?”
半响没得到回应,转头便见澹台俞持剑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耳凑过去,发现他的剑正泛着微光,剑气大动,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在旁边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没话找话道:“这么久了,你还没跟我说过它的名字呢,阿俞,它叫什么呀?”
澹台俞一愣,嘴唇动了动,竟是微微红了脸,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反耳见状更好奇了,撺掇道:“快说快说。”
“有言在先,不许笑。”澹台俞尽量让自己表情严肃。
反耳当即起誓:“我保证不笑。”
澹台俞抿着嘴,小声道:“念争。”
“啊?嘿嘿……咳,不好意思。”反耳将笑容敛了又敛,终于勉强恢复到正常的模样,见澹台俞一脸认真地输送剑气,耳朵却通红,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叶争的剑灵叫玄锋。”
可不叫念澹、念台、念俞。
“嗯。”澹台俞用面无表情掩饰内心的失落。
“还有一个问题。”反耳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正经一点。
“嗯?”
“你一直握着剑,岂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思念他?”
“……倒也没那么夸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阿俞。”
第二百零二章 追踪
想要穿越三界,非要实力达到臻境不可,纵观整个上界,有此能力的人除了华阳君外别无二人,以他二人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很难见到他。
那个神秘出现,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妖族之眼同样可以打开去下界的通路,只是小狐狸现下同在下界,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除此之外,唯剩最后一条路可以走,传说中达到神级的兵器能够划破空间,他需要将全部剑气传入剑中,这种方法无异于自杀,因为神兵开辟出的通路很难保持稳定,稍有不慎,肉身就会被世界缝隙中的飓风搅成碎末。
或许灵魂空间能够抵挡一会儿……但是这样同样无法保证反耳的安全。
正这样想着,本安静站在一旁研究剑身的反耳突然示警:“我们得离开这儿!姜家的人来了!”
澹台俞此前是被一路追杀至此处的,有那些植物系的妖族帮他隐匿行踪还好,现下出来了,剑阁的追踪随即而至。
“领头的还是姜乃平。”反耳闻到了他的踪迹,“过了这么久了,他竟还是不死心,这么快就到了,一定一直徘徊在这附近!”
澹台俞脸色说不上好,姜柯确是身故,更是在下界修成了鬼身,就算起初他并不知晓这一切,但事已至此,他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只凭这点,姜乃平就能找到一万种将他碎尸万段的理由。
解释不清,更不想跟他多做纠缠,澹台俞收了剑,“现在没空理他,我们先走。”
一人一妖随便寻了一个方向迅速离去,未过片刻,他们离去之所便闯进了一群急色匆匆的人。
姜乃平手持追踪罗盘,那罗盘空间中放置的正是澹台俞在剑阁生活时用过的物品,罗盘的指针在这处刚刚充满澹台俞气息的地界疯狂转动,随即准确无误地指向了他刚刚离去的方向,姜乃平脸色奇臭无比,“他刚刚就在这儿,现在一定没跑远,追!”
反耳匆匆几个跳跃化为兽形落在澹台俞肩上,“我们被他咬住了,怎么办?”
澹台俞飞身踏上飞剑,离开地面后霎时化作流星般一窜千里。
灵魂空间外放后瞬间回收,直接锁定了姜乃平的灵魂气息,确定他现在的位置后,澹台俞以他为中心绕行数圈,便眼看着他盯着罗盘飞速旋转的指针暴跳如雷,见他停下,澹台俞便径自离去了。
反耳两只爪子扒着澹台俞的领子好奇询问:“他刚才是不是用了剑阁的追踪罗盘?”
“嗯,那东西很难摆脱,”澹台俞御剑速度飞快,“他很快就会再次追上来。”
在此之前,他必须尽快找到叶争从上界离开时的位置,那里的空间壁垒被劈开过一次,一定会留下通道的痕迹,从那里再开辟出一条通路,危险性相对会低。
“这是妖宗的方向!”反耳瑟瑟发抖,上次从那里离开时那场使得天地变色的雷劫依旧历历在目。
第二百零三章 飞升之人
“找找叶争留在这里最后的气息。”澹台俞道。
那气息可真是够淡了,反耳闭眼调动嗅觉认真感受了一下,动动粉红色的鼻子,“那边。”
再度入妖宗,明显能感受到里面翻天覆地的变化,各种妖兽混杂生活在一起,戒备森严。
妖宗外更是设下了防御大阵,管你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想进去,统统都要从严防死守的门口进去。
身负隐息珠的澹台俞收敛一身灵力,披上野外打猎留下的鹿皮大衣,跟反耳默不作声地来到了入口处。
一人一鼠混入进出队伍中,那通行之处是一堆虬结的老树根造就的拱门,门上设有禁止,妖族进出都会被逼得现出原形的影子。
想要骗过它可不容易。
随着队伍的移动,反耳被禁制照得板牙和黑黝黝的毛发都暴露出来了,他一个闪身进了里面,那禁制上的光随后就照到了澹台俞身上,澹台俞只感到一股探究意味十足的能量将他从上到下穿透,好像要看个究竟,看着仔细,看清他皮下的灵魂是个什么物种。
那禁制游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澹台俞到底还是没有显形,它便随之提高了能量,直接绘制出一方照妖镜来,直待那波光粼粼的雾镜上映出一方影子,才终于放心地将他放了进去。
澹台俞进去后便很快与反耳汇合,反耳却很是好奇:“你是如何骗过那禁制的?”
刚才那镜子上面分明是一只高大威风的雄性麋鹿!
“我的灵魂可以拟化成各种形态。”澹台俞平静道,这是他在得知自己的灵魂之力都是源于皇族好几辈子的积累后仔细研究所得的。
或许是吞噬得多而杂,这习以为常的人类形态的灵魂下早已不知是个什么物种了。
说话间一人一鼠离目的地渐行渐近,忽然一道冲天剑光拔地而起,随着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狐族长老一声惊呼,“我刚修好的藏书阁!”
那再度沦为废墟的残瓦断木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浑身充满剑意的人。
这个人的剑意……很熟悉,澹台俞探究地看着他,同他身后骤然消失的空间裂缝一起。
又开了一次,这下更方便了。
他的眼神像孤狼一样危险,若非他身上人族的气息太过明显,狐族都要把他当成狼族的某位大妖来看待了。
“你是何人,究竟用了什么伎俩,竟然胆敢来我妖宗撒野!”
“妖宗?”来人同样对自己出现的地点感到古怪,他回道:“我乃飞升之人。”
飞升?!
上界的人再狂妄自负,都不敢轻易提及飞升二字,他敢这么说,只能说明他是……
“你是中界上来的?”狐族长老有些惊异,那人族的飞升者,何故降落地点在他们妖界!还讲不讲道理了!
第二百零四章 姜源是哪个?
不对,妖宗领域已破,莫非在这以前,他们领域盘桓之下的地盘都被天道默认成人族的地方吗?!
真是太欺负妖了!
“都是你们人族干的好事!既然来了,就别想走!”狐族各众听了长老的咆哮,当即一拥而上,纷纷向来人亮出爪子。
澹台俞跟反耳贴着战圈不动声色地向那废墟处移动,但见那个飞升的人身法大开大合,剑术却诡异得很,几只妖根本奈何不得他。
妖族们纷纷气冲冲,这是新至上界的人该有的实力?未曾想,这念头刚一升起,便见天边晴天霹雳,几道不轻不重的雷劈下来,那人的实力竟然骤然暴涨!
这是哪里来的妖孽!什么天道宠儿!
长老果断收手,“今日我们放你一马,他日战场相见,你亦要放狐族一马!”
狐族不是被幻狐勒令不许参加人妖之战了吗?澹台俞心中升起疑惑,便见那飞升之人正欲转身离去的身影在看到他时突然顿住。
那人审视地看着他道:“澹台玉,你竟然比我先到,是我低估了你的实力。”
来者正是那中界不世出的天才,澹台世家的邻居——剑神。
被那野狼一般的眼睛顺带扫过,反耳顿时汗毛竖立,惨兮兮地往澹台俞身后躲了躲,小声道:“阿俞,他怎么认识你啊。”
澹台俞没像反耳反应那么大,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认错人了,我只是在这里修行的麋鹿。”
闻言,剑神再次细细打量他几眼,发现这人气质虽也沉稳,但同澹台玉相比,少了一身贵气,多了几分凌厉,如一把饮饱了血暂时被封存起来的宝剑。
他点点头,“是我认错了,我有一个朋友,长得跟你很像。”
澹台俞与反耳同时松了一口气,便见那人又问周围众妖:“浩渊峰,封脉府剑阁在哪个方向?”
澹台俞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中界的人不该对上界有了解,除非是最近去中界晃悠过的叶争跟他说过此事。
那他就要问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剑神对他熟悉的面容很有亲切感,便实话实说道:“我与一人还有一场未完成的比试。”
难道叶争还跟此人有过约定不成?
“或许你听说过他,他说他在上界很有些名气。”
澹台俞郁闷道:“叶争么?”
剑神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是,他叫姜源,你没听过他?”
澹台俞眼中的迷茫实在太过明显,让他不得不有此一问。
姜源是哪个?剑阁有这号人?不是叶争就好,剩下的干他何事。澹台俞点点头,“或许是我常年在郊野修行,孤陋寡闻了。”
剑神不疑有它,直接便告辞离去,寻那位与他有过约定的朋友去了。
第二百零五章 什么破烂罗盘
剩下的澹台俞与慢慢回过味儿来的狐族长老四目相对,长老越看越觉得这个自称麋鹿的妖眼熟,突然大惊失色:“那天那个天雷劫!!”
什么澹台玉,根本就是澹台俞!!
不怪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谁能想到那个策反鸟族,原地引雷渡劫炼化神兵,让妖族死伤惨重的那个人类不在他们人族的地盘上窝着,竟然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站在他们妖族的地方上,还悠哉悠哉地跟人唠闲话呢!
他跟他那帮子师兄一样,都是遭天谴的混蛋!混蛋!
“快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长老火速催促着,这下子绝对不能让他再胡作非为!
澹台俞一掌拍出,妖族们见识过他的实力,本能抵挡,就这么一顿的功夫,便见一道剑气划在藏书阁的废墟之上。
刚才那个飞升之人上来时打开的空间裂缝竟然又开了!
狐族们顿时忌惮地看向澹台俞手里的剑,可他们甚至还没看清,便见那个人类拉着朋友纵身一跃,直接没入了混乱风暴的缝隙中。
那缝隙转瞬即逝,狐妖们急匆匆地围上来,藏书阁沦为粉末,空荡荡的空地上,唯余长老惊讶到磕磕巴巴的声音:“找、找死!”
与此同时,嫌弃手下人动作太慢,甩了他们后一人御剑追踪澹台俞的姜乃平看着突然又陷入胡乱转圈状态的罗盘,气冲冲地爆锤了一下它的表盘,抱怨道:“什么破东西,怎么又不好使了?”
未曾料到,那罗盘竟好似听懂了他的话,表盘两侧突然张开两对蜜蜂一样的透明翅膀来,左右横冲两下从他手中挣脱开,比姜乃平气性还大的回敬了他两个爆栗,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剑阁方向去了。
“这破灵器真是反了天了!你等着,回去我就让长老砸了你!”姜乃平气得在飞剑上跳脚,又跟丢了人,姜乃平只剩烦躁,漫无目的地继续前行了一段路,穿过云层带来的水汽和呼啸而过地凉风渐渐让他冷静了下来。
再往前走就是妖宗的地盘了,那里现在处于进也难出也难的高度警戒状态中,澹台俞莫不是去了那里?
苦恼地挠挠头,姜乃平纠结了,他自言自语道:“华阳君,我帮咱们剑阁从那狗东西手里抢回流光镜怎么说也算功劳一件,我现在就小小的使用一下,就当是功过相抵了,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回去的时候可不能罚我关禁闭了。”
做足了心理建设,姜乃平郑重其事地将空间中的流光镜拿出来,拆开包在外面的防护罩,直接注入灵气。
随着灵气的注入,镜中的视野渐渐清晰起来,姜乃平看着看着,疑惑地皱起眉头:“这是什么地方,有点眼熟……怎么画面转变得这么快?难道是那狗东西又搞了什么鬼?”
“这里……”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想在耳边。
姜乃平登时吓了一跳,一窜十米远。
第二百零六章 果断认怂,慢走不送
这一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太可怕了,那人理他那么近,要是来杀他的,只怕此时已经身首异处了。
可看清来人的面貌,他的惊恐彻底变成了惊讶,“剑神!”
剑神从吓到他的一瞬间无措中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模样:“好巧,好久不见。”
久到他已须发尽白,而这个人,还是原来那个模样,好在,姜源还记得他。
“是挺巧的……”简直是巧他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谁能想到在追杀澹台俞的途中遇到这位瘟神?不对!姜乃平猛然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儿,是谁带你上来的,还是说你……飞升了?”
看着剑神在他说后面时点了点头,姜乃平心中惊叹,不是吧!
“恭喜飞升,有事先走,有缘再见!”他飞速拱手,脚底抹油,人还未动,剑神的长剑却已经横至胸前阻住了他的去路。
“既然你还记得我,那就一定记得我们的约定。”剑神郑重地看着他,摆了一个标准的剑阁出品的起手式,“出剑吧。”
又来!又来!苍天啊,谁来救救他!他不想跟这个痴剑成魔的人比试呀!跟他比试的结果只有两种。
赢了,要被追着一直打下去,直到输了为止。输了,要被一直逼着练剑下去,直到再次赢了为止。如此循环往复,神仙也要受不住。
姜家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发现澹台俞的踪迹,姜乃平不想跟他纠缠,便道:“从前是我不懂事,是我夸下海口,侮辱了你的剑法是我不对,我赔礼,我道歉行了吧?这上界的剑修不知凡几,不像中界那样只有我一个能跟你打的,你若有心比试,再也不必盯住我不放,你去剑阁,找我那几位老师父,他们各个剑法超群,一定很乐意指点你这样的天才!”
闻言,剑神收回剑,尚且还算温和的眸子渐渐冷了下来,似乎不敢相信姜乃平这样轻易就服了软,他突然觉得一股怒火蒸腾而起,冷冷道:“你现在才是在侮辱我。”
“啊?”姜乃平人都傻了。
“我为我们寻了传人,一个根骨极佳,学了你的剑,一个蠢笨至极,学了我的剑。”
姜乃平听他这么描述,大概知道那场赌约的结果了,顿时心里得意洋洋,“那是,我剑阁才是集百家之长的剑术之首!不过输了就输了,归咎于天资,未免太过小气!”
“本是事实,天资不同如何算是公平胜负,我要重新来过。”剑神确实对影尘与影光的比试结果不满意。
姜乃平咬牙,他就知道!剑神输了一定还要重来!直到赢了他为止!
这家伙的剑意就是为了战胜一切才练出来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战的人,比澹台俞和大师兄还爱拉人打架!
第二百零七章 剑心不纯
“我此生追求至高的剑术,自以为自创的幽冥剑法已经再无敌手,是你让我知道人外有人,只有不断追求,才能在更高的境界上遇到势均力敌的伙伴,我视你为旗鼓相当的对手,可以一同追求剑道的知交,”剑神看他依旧不情愿的样子,终是叹了一口气,“我本是为你而来,如今看来,你并无此意。”
“既然你有更重要的事,你走吧!心有杂念之人,注定难登大道,我又何必强人所难。”
姜乃平本被他前半部分说的良心发现,面露尴尬愧色,结果一听后面这话,登时火冒三丈,这不是诅咒他呢吗!
“你说谁难登大道!”
“你。”剑神目光如炬,“你敢说你心无杂念?”
姜乃平简直难以理解,“就算我心有杂念怎么了?!我就算每天只花一半的时间来练剑,也能比大多数人都强!你个中界来的土鳖,凭什么说我难登大道?!”
“所以这么些年,你只有一半的时间是用来练剑的?”剑神关注了这个。
“是又如何?”姜乃平气冲冲,就凭这一半时间,同辈之内,除了大师兄和澹台俞,再无一人是他的对手,他有骄傲的资本。
“你走吧。”剑神转过身,不愿再看他。
“走就走!要不是你一直纠缠,你以为我愿意留在这儿?”姜乃平看他那一副对他大失所望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抬脚便走,边走边听剑神的声音在身后幽幽道:“我以为你还会是我的对手,如今看来,你不是了,不如放你离去,天高海阔,我总能再寻到一个一心追求大道的人。”
他脚步渐渐停下,再回头,已是怒火中烧,“你以为自己很牛吗?我看你是在下界呆久了,井底之蛙,夜郎自大!”
剑神侧过头来,眼中竟是半点对他的兴趣也没了,“依你之意,你好像自以为很强?呵,真是可笑,人生的一半光阴都被你浪费在不知所谓的事情上,你的剑术能有多精进?”
“好!对我的事指指点点是吧!”姜乃平咻然转身,“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实力,让你有说出这种话的口气!”
下一秒,利刃出鞘。
剑神迎着熟悉的剑光,嘴角微挑。
半柱香后,姜乃平冷冷地落地,捡起剑鞘背回背上,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算你厉害,你去剑阁等着,我先杀个人,回来再跟你好好比试。”
剑神随了愿,却跟在他身后,道:“你刚才心神不宁,剑法微有凌乱之意,是因为他?”
“我是被你气的!”姜乃平将脚下树枝踩得喀嚓作响,“他杀了我弟弟,我要找他报仇!”
剑神沉吟了一下道:“不论为何,你剑心已经不纯粹,若杀心太重,恐将入魔。”
哪有那么邪乎?姜乃平不以为然,“先咒我难登大道,再咒我入魔,我看你剑心才不纯粹。”
第二百零八章 气息不定
他边吐槽边继续查看流光镜,被镜中快速变化的景色闪花了眼,终于忍不住低咒一声:“这是又怎么了!”
将流光镜举到眼前,姜乃平面色不善道:“别告诉我你也坏掉了。”
流光镜泛着浅色的灵光,忽闪了一下,好像在说你别放屁了。
姜乃平眉头拧成麻花,紧紧盯着里面偶尔清晰,却一闪而逝的地点,终于恍然大悟,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跟在身边的剑神,“他竟然去了中界!”
剑神欣慰地点了点头,“你终于看出来了。”
姜乃平顿住脚步,若有所思地打量完他的表情,“你似乎一早就知道?”
剑神便说了刚刚的经历。
“他说并不认识你,只给我指了剑阁的方向,很显然,他骗了我。”剑神总结道。
澹台俞,澹台玉,两人的名字和相貌竟然如此相似,当真是天大的巧合,亏得那个自称鹿妖的人类还能面不改色地说谎。
那事情就麻烦了,姜乃平盯着流光镜的身影,心中疑惑渐升。
他去中界作甚么,他是怎么过去的?
中界……
师兄说过,澹台俞的父亲就是中界之人,难道他寻本家去了?
“想得美!”姜乃平猛然捏紧手腕,“你让我家过不好,我就让你也无法与家人团聚!”
说罢,他手一挥,解散的信号冲向天际,姜家的人见了,虽不知二少爷为何突然取消追捕行动,却也听话地退去了。
出来这么久,这次回去,他们得跟家主和大少爷好好汇报一番了,柯少爷的仇没能报成,他们却也见到了二少爷的实力,想来姜家也能稍作宽慰。
现在人妖两族局势紧张,多一个有实力的主人,他们姜家也好早些做备战的打算。
“你跟我回剑阁。”姜乃平向剑神抛出橄榄枝,“那里遍地都是剑道高手,随你打个够。”
“你不去追他?”剑神看着姜乃平将流光镜收起来的举动。
“现在能将我送到中界的唯有华阳君一人。”姜乃平说出一个沉痛无比的事实。
所以那个狗东西到底是怎么下去的呀!
澹台俞还不知道自己的下落被姜乃平追踪到了,姜家到剑阁找他要说法的时候,他手里还拿着流光镜,等跑了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便等到姜乃平追来的时候直接扔给了他。
现在他已经陷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焦灼状态。
“他留下的气息又转移了。”反耳侧首看向澹台俞,对他的状态有些担忧,阿俞自己没察觉到,但他看得清晰,自从醒来后,他的眉头一直都在皱着,面色也越来越焦灼,行动越来越快速,已经隐隐有要失去章法的预兆。
第二百零九章 灵气爆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里的情况太古怪。”澹台俞看似沉稳地叙述,可细看下,那望向不远处的眼神根本没有聚焦,本以为可以轻松通过中界直接到达下界,可事实却是他们一直在这里兜圈子,他们所到达的地方地壳仿佛顷刻间变了模样,而他们也寻不到叶争在中界最后出现的气息。
“显然,这里与我们了解到的中界完全不同。”反耳认同地点点头。
灵气充裕,却不似上界那般饱和,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如流水般四处游动。所有的气息都好似被打乱了一般,毫无章法地杂糅在一起。
反耳闭上眼睛,用嗅觉感受周围的情况,叶争的气息在一处突然出现,随后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论他追寻何种气息,情况都是如此。
“是不是我的感觉出错了,这个世界好像在同时进行着毁灭与重塑。”反耳如实说出自己的感想,而当他睁开眼,“虽然我们眼前的景色还是那个模样,可是其中的气息,灵气,已经彻底变了。”
“幻境?”澹台俞沉下眉心,弹出长剑在眼前用力一划,剑气在空气中发出“啵”的一声,随后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反耳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竟然被吸收了!”
“不是吸收。”澹台俞仰头看着天空,云彩慵懒地慢慢从高山上爬过,清风拂煦,他们所在的小丘草木旺盛,生机勃勃,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无比,他闭了闭眼睛,随即睁开,眼底一片清明,“是被同化了。”
说罢,为了印证这个想法,他左手灵力右手魂力齐齐向前打出,随即又消失不见,而他们眼前的草木又旺盛了几许。
“你的意思是,”反耳喉咙咕噜一下,“是这周围的幻境在同化你的能量吗?”仿佛被这个说法背后的意义吓到了一般,他慌了一瞬,“我知道了!现在的中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胃!它要吃了我们!”
他越说越害怕,慌乱地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澹台俞,“阿俞,怎么办?”
“你站远点。”澹台俞沉下声来,待反耳听话地走开,他气势猛地一放,浑身灵力瞬间炸开般外涌,能量波疯狂翻涌,一波一波地向远处扩散攻击,又在外围被一次又一次地吸收。
反耳终于看明白澹台俞要怎么办了,吓得急忙从大石头外跳出来,“你不要命了!”
“这可是一个世界啊,凭你一个人的能量怎么可能冲得开!”他气得跳脚大喊,恨不得拼着两败俱伤的结果冲上去阻止他。
澹台俞用眼神制止了他,灵力加魂力不要钱似的往外撒,反耳急得显出原形,两颗大啮齿紧张地吭哧吭哧磨平了粗壮的指甲,原地转了转,被猛长的野草绊倒了脚后跟,他赶忙跑开。
第二百一十章 世界的尽头
那些野草生了灵智一般紧随他屁股后面追来,他威胁地吱吱叫了几声,换来它们一群嘲笑,气势愈发狂野。
反耳在新翻的松土上摔了个狗啃泥,终于忍无可忍,猛然刹车一转身,音波功!
刺耳的声音响起,可那能量转瞬就被吞噬,野草们顿时群魔乱舞,三两下缠上反耳胖乎乎的肉身,反耳气得将它们咬个粉碎,立刻又招致更严重的反扑,双拳难敌四脚,更何况是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反耳一下子被淹没到底层,憋闷地发出了哀嚎:“救命啊!!”
叶争从无边的虚无中醒过来,仰头看去,惊讶地发现昏沉暗淡的上空竟然有了一丝光亮。
他的视力不太好了,微微眯起眼睛,只能看清崖边支出的柱石上乌泱泱一片的恶魔,鬣狗抢食一般争夺着什么东西。
他们争抢之物正是那丝光亮的来源。
不论那是什么东西,既然能引得众魔争抢,那就一定是具有能量的东西,现在的他魂体破碎,最缺少的就是能量。
腿已经动不了,爬也要爬过去!
中界的“胃”好像是一个无底洞,无论澹台俞灌输进多少魂力,都能被轻而易举地吸收。
澹台俞的魂力有多少,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两者都没有达到饱和状态,而周围的情况却因为被转化而来的过于饱和的灵气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草木成精,鸟兽化形,纷纷成群结对地往这个方向涌来,它们都本能地感应到了这里的力量。
群妖乱舞,一派怪异扭曲的景象。
可事情很快想着无法控制的方向恶化了,骤然晴天霹雳,风雨交加,忽而大雪纷飞,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脚下的土地几经变换,以山丘之姿拔地而起,化为高山悬崖,霎时间,那悬崖又轰然倒塌,乱石嶙峋下,死伤无数,乐土转眼变为地狱。
盛衰只在一刹那,这一刻,仿佛完成了一个轮回,澹台俞似有所感地张开眼,发现这个世界不再吞噬他的魂力。
天地倾倒,重力失衡,一切都静止在虚空之中。
他好像站在世界的边缘,却一眼就能看到世界中心的闪闪发光的光柱。
“年轻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光柱竟然开口说话了,每说一个字,澹台俞就感到受到的压迫性重了一分。
“我不过是借道而行,是你无故将我困在此界。”澹台俞皱起眉头,明明白白将不满表现在了脸上。
第二百一十一章 终要付出代价
“此界只可进,不可出。”宽域的声音从光中传来,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副强迫似的让人心生臣服的做派让澹台俞很是不喜。
“笑话,中界是你说了算的?”澹台俞漂浮在虚空之上,“不过是假借中界之貌的领域,阁下若是再装神弄鬼,我便是拼上一命,也绝不愿被你困在这里!”
声音的主人闻言,似乎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生命诚可贵,怎可轻易为了一点小事就拼上性命?你还是太年轻,分不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财富,实力,美人,你想得到一切的前提,都是你要好好活着。”
“现在不是我一定要找死,是你一定要与我作对!阁下又何必惺惺作态好为人师?”澹台俞言语里终于明显露出了怒意,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跟他扯东扯西地浪费时间,而一想到此时叶争生死不明,他就恨不得把这个躲在光后面畏畏缩缩说废话的家伙弄死!
那声音的主人又叹了一口气,好像他在面对着一个执迷不悟却不知如何劝的人似的,“不是我好为人师,而是我在告诉你,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通过这里的。”
澹台俞瞬间面沉如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十米……六米……一米!
不知道挣扎着前进了多久,那些徘徊在中央的恶魔们在争抢过后一哄而散,可那光芒没有消失,甚至愈发纯净光亮,那是这些地狱里生活的恶魔无法吸收的,与魔气完全相反的力量。
他与那力量,只差一寸之遥!
宛如沙漠中的旅人终于看到绿洲般的希望的力量,支撑他的灵魂骤然爆发出一丝力气,仅仅握住了那发光的物体。
触手光滑,坚硬,长条状。
叶争猛然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清了那已经成为他最后希望的东西。
那是……他的……白……骨……
“不、”叶争瞪大双眼,他的肉身早已被试练塔淬炼的无坚不摧,更是有剑圣级别的剑意护体,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就成为恶魔的口中之物?
可眼前的东西骗不了人,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一瞬间,他感觉心脏蓦然坍塌了一块,疼得痉挛。
一种情况完全脱离了掌控的莫大恐慌感瞬间席卷全身,让他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迷茫地抬眼,依稀间竟然能够看清了。
那突兀支出来的石柱上挂着一具森蚺白骨,并不锋利的尖端当胸穿过,宛如一座耻辱的石碑。
撞断的几根肋骨正被他自己紧紧握住。
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很久了。
扭曲的闷笑声从胸中传来,带着无穷无尽的怒火,叶争竟然低低地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容分明是扭曲的,充满恨意的,“我真是蠢……”
既然狐二能从他的身体上动手脚,谁又能说他只动了一种手脚呢?
第二百一十二章 恶魔契约
“黑炎君,狐二,你们给我送了好一份大礼,别让我出去,否则……”叶争紧紧捏住肋骨,原本清澈的灵魂逐渐被周围的魔气彻底吞噬。
即便是身染魔气,彻底变成恶鬼!他也会好好活着,将所有迫害他的人连同他们的一切都拉到地狱里来陪他!
巨大的法阵凭空从天而降,阵符鲜红如血,阵光森森如千里孤坟,将整个无间深渊兜头罩住。
以最后一丝魂力为阵眼!
“祭我之血肉。”叶争咬牙轻念。
如果这就是黑炎君将他逼到这里的目的……
“焚我之白骨!”
让他抛弃天之骄子的身份,沦为地狱的恶魔……
“今日我叶争,愿与恶鬼签订契约——”
那么,如你所愿!
契约法则之力从阵法中一涌而出,疯狂缠向暗藏于峭壁中的恶魔。
“吃了爷的血肉,就以奴仆之身来偿还吧!”
黑炎君!你等着……
玲珑白骨转瞬黑化,无尽的恶念与对血肉的贪婪随着契约反馈给他,叶争浑身颤抖,控制不住地大吼一声,随即一咬牙,生生将痛苦的灵魂嵌入黑墨染成似的骨架。
与此同时,无间深渊的恶魔们终于感受到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愤怒咆哮了起来。
远在千里之外的鬼城突然掀起了一次强烈的地震,轮回盘外的双生大阵同样被波及。
那些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鬼兵们顿时受到了被恶意侵染的大阵的影响,瞬间鬼相毕露,双目赤红,化为了穷凶极恶的恶鬼,如野兽般脱离归城的队伍,蝗虫过境似的穿过深山老林,一路向着富有血肉之躯的魔城奔去。
身处某一魔城的影尘站在街角,将周身魔气转为鬼气,他身边的女眉也不知用了什么类似的手段,挥了挥手帕,那些冲入城中杀红眼的鬼兵就看不见她了似的,径直从她身边绕过去了。
“哎呀,这里都这样了,叶公子若是在这儿,肯定不会不出现的,我看呐,咱们还是换下一个地方找吧!”女眉蹙眉看了看被厉鬼抓出脑浆的某些魔兵,嫌弃道。
影尘默不做声地看着陷入狂暴状态的鬼兵,心中升起疑惑。按理说叶争原本的计划已经基本完成,澹台柔不该这么快有下一步计划的。
这些鬼兵……倒像是失去控制了。
“你想做什么?”女眉惊异地看着他抬起长剑,一副要动手的架势,不由提醒道:“我们是来寻叶公子的,不要做多余的事。”
“这不是多余的事情。”可是话还没说完,影尘已经跃进了战圈,女眉傻眼了,说好的一起寻回叶公子的呢?这人怎可背信弃义!
可是她又不敢上前去阻止,这位可是敢跟天雷硬刚的,还有一身子能化人力量的怪功夫,她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第二百一十三章 屠城
等等!
女眉目瞪口呆地看着像是收割稻草一样收割魔族性命的影尘。
他的剑快如闪电,锋利无比,那吞噬一切的能量让他周身的空间都隐隐变了形。
那些魔族甚至来不及发出死前的悲鸣就烟消云散了!
连狂暴的鬼兵都茫然地停下了手。
明明初次见面的时候还没这么厉害,仅仅只是吸收了一次雷劫就成长到这种恐怖的实力,假以时日,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
从城南杀到城北,女眉紧紧跟上影尘的速度,直待他收手,那浑身要吞噬一切的能量都未能完全压制回去。
女眉踟蹰不前,竟然不太敢靠近了,毕竟他刚才杀的都是魔族,即便冷血无情如魔,看过这样一番一人屠一城的情景,也很难不生出一丝兔死狐悲的心情。
鬼兵的骚动仍未停歇,影尘一掌拍开城门,它们便立即奔袭而去。
“跟上它们,或许会有收获。”影尘对女眉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它们走到哪一城,你便去屠一城吗?”女眉小心脏颤了颤,那也太可怕了,她还是自己去找叶公子吧,否则这位要是杀红了眼,恐怕连自己也不会放过。
“那又如何?”影尘看了看她,仿佛在说就算杀好几城的魔族他都不会有一丝手软似的,“我只是想找到师兄。”
女眉纠结地拧紧衣袖,现在她完全可以确定,这般对魔族理所当然的仇视态度,他与叶公子怕真的都是人族无疑了。
影尘见她沉默,只当她接受了,随即追踪鬼兵而去,女眉手上掐了个传信诀,把此处的情况发给远在主城的青鱼拍卖行,看着影尘头也不回的身影,一咬牙一跺脚,又紧紧地跟上了。
中界,与不明敌人僵持的澹台俞呼吸一滞,心脏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浑身血气上涌,一口喷出鲜血,随即被一记强光打落在地。
“叶争、叶争!”澹台俞眉头紧锁,面上是巨大的恐慌,那本就虚弱的感应竟然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了!
双修契约,魂力相融,若想彻底失去联系,除非一方死去!
他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恐慌, “让——我——过——去——”
魂力在几个呼吸间全部释放,足以撼动整个中界的力量让整个围困的空间剧烈晃动起来。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可怜的孩子啊,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今天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不值得的。”
澹台俞才懒得听他废话,与叶争失去联系这个巨大的事实足以让他疯魔。
所有挡在他去寻找叶争面前的阻碍都要消失!
“啊——”
他的灵魂之力,他的剑气,他全身的血和肉都在愤怒,都在反抗!
能量已经趋于饱和,他要……炸了这里!
真正的中界,此时已经地动山摇。
率众族人于清水修炼的澹台玉已经出关,立于山巅最高处查看异象。澹台卓紧紧跟在他身后,惊疑不定地看着远方天边血红一片,震耳欲聋。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天降红雨
“哥,那是什么声音?”他的小扇子都摇不动了。
是龙吟?是凤吟?还是这个世界在打出绝望的嘶喊?
那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却清晰地钻进耳朵,让人没来由地惶恐。
“有人在哭。”澹台玉看着渐红渐暗的天边,没来由感受到一抹哀伤,转瞬即逝,却足以让他莫名。
澹台卓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没听到?”
就在此时,天际一声震耳欲聋的炸裂,随即便是刺目到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白光。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消失了一般,二人忽然便看不见对方,也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死死遮住耳朵,想要消解这强烈的不适感。
澹台卓半蹲着身体大口喘气,只觉得胸口要炸裂那般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眼睛都酸痛了,以为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眼前又渐渐染上了色彩。
他终于能看见澹台玉,从他眼底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震惊茫然后,便一把凑过去拉住自家大哥的袖子,大喊道:“吓死我了!”
世界有片刻爆炸后的宁静,随即又被喧嚣充斥起来。
澹台卓敢发誓,他从来没觉得风声虫鸣像今天这么好听过!
澹台玉眼神示意他松开袖子,直待弟弟讪讪松开爪子,才道:“刚才的情况令人不适,却不致命,像是什么能量的余波。”
只是看着吓人,当它从遥远的天边传到这里时,已经没有什么威力了。
忽而一阵大风刮来,尘沙满天,澹台玉撩起衣袖遮住眼睛,若有所感地抬头望天。
有什么细细密密的东西落下来了。
红色的。
澹台卓抹了一把脸,奇道:“怪事,竟然是红雨。”他放到鼻翼嗅了嗅,又道:“不像血,怪香的。”
正待他再想细闻,那一滩红雨竟然随即蒸发,化为一团雾气顺着他的鼻孔钻进体内。
顿时,他感到通体舒畅,灵气竟然凭空长了一节。
再看地下,那野花野草竟然没来由地疯长,转眼间就没过了膝盖。
澹台卓眼睛一亮,“哥,这是灵雨啊!”
“莫非是神仙打架捅破了天,让上界的灵气漏到我们这里来了!”他大胆猜测,说话间,大地的震颤也停歇了。
“既是无害,”澹台玉收回探雨的手,刚才那悲伤的感觉也尘埃落定,“便叫族人们都出来吧。”
因为刚才的异象实在令人心惊,澹台玉怕出什么状况,提前命族人避退至山洞中去了。
澹台卓得令叫了人,随他们各自去抓紧修炼,毕竟,这一场灵雨不知会下到什么时候。
路过皇甫家的修炼场时,他眼尖地看见腰缠红鞭,人群中格外醒目的皇甫行,他正现在一处,神情有些恍惚,料想他大概还没从刚才的异象中回过神来,本着朋友一场的信念,澹台卓扇子一展,正朝着他过去了。
“皇甫兄——”
第二百一十五章 柱神
“嘘。”皇甫行打断他拉着长调的呼唤,生怕打扰到什么似的轻声道:“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他的指引,澹台卓将视线落在草丛中呼呼大睡的身影,当即笑了,“呦,好胖的黑耗子。”
“……是鼹鼠。”皇甫行纠正他。
澹台卓见他认真的样子,颇为扬了扬眉,“皇甫兄看上它了?不如捉来养着?”
皇甫行摇了摇头,“她不喜欢我捉小动物。”
“她?”澹台卓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狐三姑娘!”说罢,他揶揄道:“原来你还惦记着人家呀。”
皇甫行点了点头,正欲说些什么,便见那本睡得昏天黑地的鼹鼠一个激灵翻起身来,就地一滚化成人形,激动道:“狐三?狐三!你们是不是见过叶争?!”
反耳初到陌生之所便被盯上,装睡听了半天他们的话,终于忍不住了,见这二人一个将惊讶的表情掩在扇子后,一个条件反射地去抓腰间鞭子,连忙摆手,“别紧张别紧张,我是叶争的……呃,咳、灵宠。”
他选了一个能最快获得这两人信任的“屈辱”身份。
此话一出,两人果然有所收敛,反耳便直言道:“叶争在下界出事,我们要去寻他,却被困在这里了。”
一听叶争出事,两人面容都严肃起来,“我们能帮忙吗?”
反耳道:“知道他在这里最后出现的地点吗?”
皇甫行点点头,“就是这里。”
“等等,你是说……你们?”澹台卓左右张望了一下,“你的同伴呢?”
不问还好,他一问,反耳顿时鼻子一抽,说话间便带了哭音,“他就在这里。”
啥?二人再次左右张望,还是没有看见陌生的人影,反耳大声吼了他们一下,“他的血一直在下,你们不是还要利用他的血来修炼吗!”
他刚才听得清清楚楚,这帮人说什么“天降祥瑞”、“抓紧时间”、“不能浪费”!
“竟然真的是血!”澹台卓被反耳凶得有些呆,不由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反耳便将他们来这里便遇到的困境说了一遍,包括它最后听到的那个陌生的声音。
在被草妖吞没以后,他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便脱困了,一定是阿俞真的自曝了灵力,反耳很担心他,可是现在整个世界在下雨,他根本探查不到阿俞真正的位置。
他需要等到雨停了,去找阿俞,告诉他,叶争的线索找到了。
现在最怕的是,雨停了,阿俞的血也就流尽了。
“在中界,能困住你那位厉害朋友的身份……”澹台卓听完描述,思索片刻,扇柄突然一收磕在掌心,“莫非是柱神?”
“光里面那个?我们进都进不去,怎么去找他要人?”皇甫行皱起眉头。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人在东方
两人未探讨出个结果来,便本着先去试一试的侥幸心理带反耳去了大山深处。
眼前的风景一片平坦,与其它场所别无二致,别说柱神了,连一只精怪都没有。
见反耳露出茫然之态,澹台卓捏住扇柄轻咳道:“修言兄临走前与我大哥通过信,在下偷偷看过一次,知道这里大概有些障眼法。”
这两人到底靠不靠谱?反耳的两只小眼睛透露出深深的怀疑,在他的注视下,澹台卓向前跨出一大步,两腿成扎马步姿势,气沉丹田。
灵气瞬间拔升。
皇甫行与反耳只听随即一声大吼——
“柱神大人在家吗——”
一阵大风刮过,平旷的草地上连只鸟毛都没出现。
反耳风中凌乱,这叫门的方式真是非常眼熟。
静息片刻,风止云停,空气骤凝,细红的雨丝突然静止在半空。
霎时!无数道光芒从天而降,异常耀眼,刺得几人眼眶发疼。
“凡人,你们要找的人不在我这儿。”
就是这个声音!反耳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声反驳道:“你骗人,我认得这个声音!阿俞就是被你带走的!”
“我从不说谎。”顶天柱灵声音平静,“你的身上残留着空间法则的印记,这足以说明你们的敌人有多么强大,他若以这个世界为基础化出了困住你们的空间,那么他将自己幻化成我的模样也绝非难事。”
反耳听了心惊,“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敌人……”
澹台卓疑惑到蹙眉,“莫非是下界的大魔头?”
“或者是个飞升的仙人?”皇甫行大胆假设。
“他的名字我们不能说,他无处不在,无所不能,他掌控着你们所有人的命运。”顶天柱灵受制于天道!法则之力,说不出答案。
“那……他困住了阿俞!他想要他的命!我该怎么才能救他!”反耳紧张道。
“或许……你们可以去东方寻他。”顶天柱灵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他的真身不能暴露在外面太长时间,否则会引起天道的警觉。
“东方……”反耳目光落在广阔的东方土地上,心有茫然。
“雨停了!”皇甫行一声惊呼,随即看向反耳,澹台卓也面露紧张,这血雨一停,是不是就说明他的那位朋友已经……
雨停云散,清风送来了远方的讯息,反耳鼻尖耸动,登时激动起来,“阿俞!”
说时迟那时快!澹台卓与皇甫行只见活生生的一个人形瞬间缩小到地里,以他们眼力所不能及的速度拱起一行土包远遁而去。
这鼹鼠遁地的速度选比在路上行走要快!
二人相视一眼,当机立断脚下生风,“追!”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因果自寻
古老的大殿中,空气泛着微微的灰尘,从前,这里一切都是灰扑扑的,即便它高大宏伟,但什么都打破不了这里的死寂。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有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这个人凭空出现,鲜血淋漓,躺在宝座上,虚弱得仿佛失去呼吸。
“叶争……”
那阻挡他的,已经被他重创。现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碍去见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了。
是他的身体不争气,动不了。
那是一种被彻底打碎的空洞感,他感受不到力量,魂力,灵力,甚至他的剑。
“叶争……”
那是他在打造本命剑的时候都在心心念念的名字。曾经,他无时无刻不能感受到他的喜怒,现在,这一切都消失了。
泪水无声无息汇聚在眼角,水膜膨胀到极限,然后“啪”得破裂,成股流下,难以停歇。
血水从高处流下,顺着地缝狰狞流窜,巨大而又空旷的宫殿宛如饥饿了千年一样,贪婪地吸收新鲜注入的血液。
那血肉已经流干到不能再干,澹台俞的唇色苍白至透明。
是久违的寒冷,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若他的魂力也将彻底消失,他是否还有机会在死前再见叶争一面?
平生轻短,他什么都没做完,临到最后,想的竟然还是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混蛋。
不!不该只是想!他要活着,活着去找他!没有人能从他手中夺走叶争的性命,谁也不能!
生机!他需要生机!
法则之力!
澹台俞“睁开”眼,他看到的不是宫殿,是无数散落的符文,是这个世界的初始密码,是法则之力!
那是……打碎那个阻挡他的空间之后便散落在他身边的力量!
仿佛天生拥有这门语言一般,他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识读这些符文,那内容晦涩难懂,澹台俞艰难读完,以自己此时的能力驾驭不了,他努力去识别那些能用的。
突然,掺杂在符文中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认得那些东西!那是因果线!读过那些法则之后,他对因果线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因果线是命运线的一种,万物有因必有果,阴阳方能平衡。
若他利用因果线,是否能够扭转现在的死局?
不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了!
澹台卓和皇甫行一路追赶,不知何时脚下花草已是几经荣枯。
皇甫行不由道:“上界的人真是不得了,碰了他的血而已,竟然能够增长实力,你再看这些植物,长得这么快,眼看着都换了几茬儿了。”
“天下哪有白得的好处,这血虽对我们中界有益,对于上界那人来说可是要命的,何况他还是为救修言兄而来,我们可要尽心帮他才好!否则是要天打五雷轰的!”澹台卓煞有其事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因果已断,再无瓜葛
澹台俞在庞大的因果线中抽丝剥茧,终于找到了一根明确的线索。
命授中界,为因。
果在何处?
就在此地!
宝座上的人咻然睁开眼,巨大金光闪耀!
与此同时,澹台卓跟着跟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不是他家老祖宗的藏宝之处吗?此前大哥把这里的天材地宝搜刮了个干净,结果还是三天两头往这边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若那上界之人掉到了这里,只能希望大哥不要突然出现在这里才好,否则又要拿他个隐瞒不报、冲动行事的过错。
临到那藏宝的风水宝地,隐蔽的石门下正蹲着只黑色的鼹鼠,猜想落到了实处,澹台卓倒吸一口气,感慨着“缘分”二字的奇妙。
反耳焦躁地在门口徘徊着,那股血腥味异常浓郁,阿俞一定就在里面!
“这里不就是你家的地界?”
皇甫行惊叹道。
澹台卓闷不做声地点点头,取下腰间令牌,捏起澹台玉交给他的秘诀。
令牌被术法打到石门上,不偏不倚地嵌入楔形交接口。
感受到熟悉的力量,那岿然不动的石门轰然打开。
浓郁腥甜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随之,是一声巨大的龙吟!
“嗷——”
这声音震耳欲聋,响破云霄,震得二人骤然打住欲要进去的脚步,震得反耳本能地打了地洞钻了进去,徒留一只挣扎的短尾黑屁股。
到底是自家东西,澹台卓定睛一看里面的情况,差点魂飞魄散!“躲开!有个大家伙冲出来了!”
话音未落,一股扑面而来的龙息带着毛骨悚然的威力扫过两人,皇甫行在澹台卓脸色变化之事便有了动作,却还是与其双双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脚下激起乱石,他们被狠狠喷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澹台卓惊呼至半空,后背撞上了一只坚硬的手掌,澹台卓慌忙回头,正对上他家大哥面如黑炭的脸庞。
“大哥!”
脱口而出喊完人,澹台卓内心慌慌,这种时候看到他,怎么想后果都是很严重的。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被自家匆匆赶来的大哥扔到了地上。
澹台玉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阵阵龙吟,翻滚的金身映在脸上格外让人恼火。他面上阴晴不定,咬牙怒视澹台卓,“我说了,这秘诀只有等我离开以后才能用!”
“大哥原谅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是为了帮叶修言的朋友,他掉到咱家祖坟里去了!!”澹台卓“啪”地一下,双手合十,扇子举过头顶疯狂认错。
澹台玉冷哼一声飞身而起,来到云层的高度,朗声道:“远方贵客前来,在下有失远迎!”
云中神龙金光闪闪,那操控者却始终没有露面,只听得一个年轻的声音道:“我非贵客,无须迎送,因果已断,再无瓜葛,告辞!”
第二百一十九章 魔君黑炎授魂体术
话音落,只见金光一闪,那神龙和地下的鼹鼠齐齐消失了。
澹台玉深吸一口气,转头去找自己那擅作主张的弟弟。
澹台卓扶起晕过去的皇甫行,正好心好意将这位洁癖少爷身上的杂草拍开,冷不丁对上澹台玉吃人的神情,顿时后脊发凉,勉强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大哥,我可以解释。”
他如此这般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事态紧急绝不是他故意不报!
澹台玉仔细听完,随即锁紧眉头,那人说“因果已断”,他以灵血滋养中界,想来这就是他带走神龙的原因。
“他的身份……”澹台玉抬眼看紧张中的澹台卓,“你觉得是什么?”
这神龙明明只属于澹台家,但他去过多次,却始终不能得到神龙的认可,既然那上界之人来了便能带走他,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来者正是澹台家的人。
“或许是数千年前飞升的那一支血脉吧!”澹台卓用扇子挠了挠头,“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带走大哥一直想得到的神龙。”
看到那金光闪闪的东西时,他就彻底明白澹台玉一直往这边跑的目的了,澹台世家远古时期确实搞了个什么“天授君权”的传说,自命“真龙天子”,实力强劲的时候,正经当了一段时间的人皇,后来那一脉集体飞升,他们这些家底积厚的旁系也懒得搞什么君主统治,避世了好长时间才又出来活跃。
一直以为那些传说真假参半,现在一亲眼目睹,竟然发现基本都是真的!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济于事。澹台玉也清楚,以一己之身强行帮他们集体提升实力,带走一条本就属于他一份的神龙,合情合理。
他转过身,正看见被龙身冲垮的石门,那上古封印已经破损。
“进去看看。”
想起刚才那股扑面而来的血气,将皇甫行扛在肩上,澹台卓大踏步赶上。
没向里面走几步,他便顿住了脚,站在同样愣住的大哥身边。
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澹台卓由衷地发出感慨,“天啊,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恢宏大气的宫殿熠熠发光,宛若被水洗过又精心打磨似的闪烁着崭新的光芒,阶上高座光芒最甚,那里正是吸足了澹台俞灵血之处,纯金打造的顶梁柱上原本盘踞着的神龙不在了,却没有变成一根光秃秃的柱子。
澹台玉走进去查看触摸,指尖下雕刻的图腾光滑完整,可以想象将这样一根又长又粗的纯金柱子打造成这般完美的模样耗费了多少财力和人力。
“这些都是我们家的发家史!”澹台卓将皇甫行靠在柱边,扣了扣上面的图案,定睛一看,顿时兴味盎然,“看这浮雕可比看枯燥的史书有趣多了!”
“这上面的龙图腾果然不见了。”澹台玉缓声道。
神龙在,图腾在,神龙不在,它身下掩盖的真相便彻底浮现出来了。
“图腾变成神龙飞走了,”澹台卓一边回应着他大哥,一边施展了个轻身术一圈一圈绕着柱子网上攀爬,“瞧瞧老祖宗们之前活得多体面,万方来贺,八方来朝,”说完,他一脚蹬在某个老祖宗威严的脸上,借着力道又往上爬了爬。
澹台玉就站在柱外一米的位置,仰头看着自家弟弟踩着列祖列宗的脸爬到了柱子的最高点。
“……”
“哈哈哈,这里一定记载了当初老祖宗获得修炼方法的过程!”没感到身下宛如实质的死亡凝视,澹台卓犹自高兴地自言自语。
“魔君黑炎授……呃……魂体术?魂体术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澹台卓奇怪地看着整个柱子上方最顶层,被众星拱月追捧的黑衣人,稀罕道:“魔君黑炎又是哪个?哥,你知道……哥!你怎么了?!”
澹台玉的周身灵气疯狂运转,整个身体都逐渐化作点点光阵,心下顿时了然,“这里灵气充裕,我要去上界了。”他又看了看同样情况的皇甫行,这位朋友晕得安详,对自身的状况毫无察觉,便又道:“跟皇甫行一起。”
“这也太突然了!”澹台卓从柱子上爬下来扶起皇甫行,将他疯狂摇晃醒,“兄弟,快起来!”
皇甫行在眩晕中睁开眼,感受到身体的触碰,一巴掌将他拍开,净尘珠自发运转,给他套了一层防护膜,“别碰我。”说完,他嫌弃的表情一顿,感受到了此时此刻的不同寻常,他惊讶了,睡一觉就要飞升,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
“都这个时候你就别讲究了。”澹台卓看起来比他还激动,“要走了有什么感想要说吗?”
澹台玉走向他们,对皇甫行道:“上界情况未知,我们一起走,互相照应,最好能先找到剑神前辈。”
然后他又转而对自家跟着一起激动的弟弟道:“家中一应事务全权交给你处理,”在澹台卓更加激动的表情上就知道他对这个决定有多满意,澹台玉又补充道:“要是胡来,族老会惩罚你。”
这是早就交代好的,澹台卓控制笑容敛了敛,正色道:“放心吧,哥,一切交给我!”又转而兴冲冲问皇甫行:“你呢?”
皇甫行看看周身,笑容逐渐不受控制,澹台卓敢打赌自己从来没见过笑得这么开心的他!只听他欣喜道:“或许我能再见到狐三姑娘了。”
澹台卓呆了呆,“这里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让我家里人放心!”皇甫行摆了摆手,下一刻,就与澹台玉化为一道光影直冲云霄,澹台卓仰天大喊:“我会尽快去找你们的——”
澹台俞已经从命运线中读出自己的到来使这里发生的一切,但他无心再理会,神龙一飞冲天后便因过于强大的,不属于此间的力量想要直接飞升上界。
“停下,我要去下界。”
“小主人,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在与中界,都已经听到了下界的哀嚎,那里并不安全。”神龙在空中昂首长吟,云层中雷电翻涌,那中间有它飞升的通道,他是澹台世家的守护神,对于与他最亲近的血脉有着天然的服从性。
反耳从澹台俞的前衣领里挤出来,狂风生猛地往嘴里灌,他艰难道:“叶争就是从那个顶天柱里下去的,我们应该也可以。”
澹台俞眉头紧锁,他一拉龙角,不容拒绝地命令道:“掉头!”
反耳带着澹台俞去寻找顶天柱的时候,顶天柱已经在等他们了。
神龙带着他们一眨眼就扎入了顶天柱的空间。
“好久不见,神龙。”顶天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和刚刚困住澹台俞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好在来时的路上反耳给他讲过顶天柱的事情,否则此时一定会反应激烈。
“柱神大人,这些年您辛苦了。”神龙低下高的头颅。
“还有你……”顶天柱的光照耀在澹台俞身上,澹台俞顿时感受到一种走光了的感觉,他整个身体和灵魂空间好像被这个顶天柱给看了个遍。
“你是它的孩子,我知道,它最近很生气,因为你的叛逆,似乎伤了它的心。”听顶天柱的口气,似乎在它眼里自己就是一个不成熟的顽童一般,澹台俞不太喜欢它这种云里雾里的描述,直接问道:“前辈口中的‘他’是何人?”
“它的名字我不能告诉任何人,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叶争,或许他能够说出来呢?”
“叶争……他,我找不到他了。”澹台俞感受着心里的一块变得空空如也,他感受不到叶争的情绪,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次。
“那么你该去找他了,年轻人,我们的战争已经开始了,在关键时刻找准你自己的位置,才能够打破这个看似无法挽回的局面。”这是顶天柱打开通道将他们传送至下界时的最后一句话。
找准自己的位置……他能有什么位置?
澹台俞抱住反耳,神龙不屑化为人形,只道:“我就在你们头顶的云层之中,随时都可以出现。”
澹台俞认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这里距离鬼城不远,却与他上次借着姜柯的身体来时有很大不同,这里的恶鬼已经彻底消失,不知转移到了何处。
“奇怪,竟然搜寻不到叶争的气味。”反耳大感疑惑,按理来说,现在的下界是叶争活动轨迹最深刻的地方,怎么会一丝气味都没有呢?
“或许是被人为抹除了他的痕迹。”澹台俞握紧拳头,如果敌人能够做到这中程度,他的实力一定不可想象,莫非是黑炎君?
“反耳,定位柔柔,狐三,影尘,姜柯的下落。”他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下界一定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发生了极大的变故。
反耳鼻翼疯狂松动,“好奇怪,他们怎么都这么分散了?柔柔在东,狐三在北,影尘在西北,姜柯在……他的速度很快,一直在向西方移动。”
“姜柯……”澹台俞面色阴沉,他还记得是他背后搞的鬼。
第二百二十章 阿俞疯了
最后失去意识的时候,他与叶争都是跟姜柯在一起,他极有可能知道叶争的下落。
澹台俞便跟随他的行动轨迹一路向西行,那路程很远,澹台俞不惜使用灵魂空间的跃迁能力疯狂融合下界的空间,依旧没能等到姜柯停下。
越往西,澹台俞的心情越沉重。
《魔都地理》中曾有记载,极西之处有地狱,名为无间深渊,是为穷凶极恶之徒的天然囚笼,常人下去,尸骨无存,莫非叶争也在那边?
现实很快告诉了他答案,行至生灵罕见,寸草不生之处,他终于看见了那天然的巨大鸿沟,残山断崖的另一边是目力所不能及的虚无缥缈之处,断崖之上,姜柯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
澹台俞走下飞剑,看到他手中的玄锋,脸色一变。
本命剑绝对不会让一个外人碰,除非它的主人已经……
澹台俞直接上前给了姜柯一拳。
“叶争呢?他在哪里?”
姜柯挨打了也不还手,颓然地坐在地上,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深渊,“是狐二,我听到他的手下说要来这里,他骗了我,他的真正目标根本不是你,他想对付的一直都是叶争,他被我害死了……”
“他没死!你这个白痴!”
澹台俞气得口不择言,他三两步就来到悬崖边,转头单手成爪,一个隔空取物将玄锋夺到自己手中。
“你不配碰他的东西!”
他的眼神冰冷刺骨,随后直接纵身跳了下去。
姜柯一直僵硬的表情在澹台俞径直跳下去后终于有了改变,他双手覆面,喃喃道:“是我不配?哈哈哈哈是我不配……爹!爷爷!阿柯知错了,阿柯知错了!”
他不该离开姜家的,他不该活着的,他不该、不该以爱之名算计叶争的……
他对天认错,对自己认错,这个迷途的浪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荒唐,离家时意气风发的少年容颜不老,却是早已成就鬼身,泪腺干枯,再难流出一滴眼泪。
“我该走了,”他似乎终于顿悟一般,“我该去轮回台,可是在走之前,我该跟爷爷和爹好好告别的……”
他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了归途中。
“好黑呀。”反耳躲在澹台俞怀里缩了缩脖子。
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话,这里没有恶鬼,没有魔头,越往下四周越黑,墙壁上光秃秃的,有些血迹,有些魔气,但是没有声音……
血腥气扑鼻,连石头缝里都掺杂着腐烂恶臭的味道,反耳忍不住干呕起来,再一眨眼,自己就到了无间深渊的悬崖边。
反耳哪里想到只一句话就让阿俞把自己送了上来,焦急地在原地转圈。
澹台俞沉心屏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中下沉,灵魂空间已开,地毯式搜寻这里一切有意识的主体。
但是什么都没有搜寻到。
澹台俞微微放下了心。
或许叶争又使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手段,将这一深渊的恶魔都释放出去了,这很符合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师兄的性格。
下降的深度已经快要触到底。
黑暗中,有莹莹星光散发着靓丽的光泽,澹台俞表情一凝,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块儿突出来的巨大尖石,白光就是从它的尖端发出来的。
御剑缓缓靠近,澹台俞逐渐看清了那东西的形貌。
这是……一节玉骨?
指尖忍不住去触碰。
寒凉,凌厉,冷冽,蕴含着无上的……剑……意……
不对!
澹台俞触电了似的将手弹开。
他是眼花了?
这东西……
一直以来压在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慌在这一刻终于触底反弹。
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又努力靠近去,纯正的灵气蓬勃滂沱,他的手颤了颤,又发了狠,一把将其抓进怀中。
憋闷的感觉流入四肢百骸,仿佛一切都被注入了苦,澹台俞开始头晕目眩起来。
这是梦吧?
“不会的……”
他有理由认为这一定不是叶争。
那个人应该是在外面率领魔鬼兴风作浪的。
这定然又是恶魔的幻境,是魔鬼钻了他思想的空子,才把他最恐惧的一幕展现在面前,就像之前的噬魂兽一样。
他这样清醒又坚定地相信着。
可不知何时,泪水早已泪流满面,他张着嘴巴,想发出“叶”的音,传出口去的只有悲鸣。
若是从此彻底沦陷在魔鬼的圈套里,下次叶争见到他,定会又要一脸嫌弃地骂他废物,骂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迷失在幻境中……
但他一定会边骂着,边将他带出幻境的。
下方有最熟悉的气息靠近,坐立不安的反耳终于舒了口气,可是很快,他发觉自己这口气舒得太早了,反耳小心翼翼指着澹台俞紧抱在怀里的尸骨,舌头都吓大了。
“阿、阿俞,这是什么呀……”
看这体型,好像……似乎……大约有那么一些眼熟。
这不是叶争吗!
他猛然倒吸一口气。
那阿俞还……好吗?
反耳狠狠吞了吞口水,却诡异地看见澹台俞竟然似乎愉悦地弯了弯嘴角,“这是魔鬼的幻境,很厉害是不是,连你也骗过了。”
“啊?幻、幻境啊……”反耳紧张地差点咬掉手指。
这也不像啊。
听说有的人接受不了心爱之人的离世,会变得疯疯癫癫的,反耳觉得自己的这位友人这种倾向十分严重,他咬了咬牙,狠心追问道:“阿俞呀,那个、叶争他……”他紧紧盯着澹台俞的表情,艰难继续,“他还活着吗?”
“当然还活着,”澹台俞笑容更深,“那个混账大约又在哪里兴风作浪吧。”
完了!
反耳焦虑地咔嚓咔嚓把指甲都给啃光了,又听澹台俞一脸轻松道:“之前是我小题大做了,你跟他还有灵宠契约呢,你一直好好地跟着我,他也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寻了一处方向大踏步走去,那脚步真是要多潇洒有多潇洒——若是忽略他怀里紧抱着的那副白骨的话。
反耳看着他孤独的背影,猛地死死捂住嘴巴,泪流满面。
阿俞啊,契约没了,没了啊!
在他们被困中界的时候,他感到了久未的灵魂自由。
那说明叶争主动解除了灵宠契约。
心中枷锁已取,本该分在自在的,可是他并没感到轻松,因为他的阿俞为了那个混账的大师兄,他疯了啊!
反耳只能紧跟着看好澹台俞,他不知道疯子的行为模式,只是阿俞除了抱着一副白骨走在路上有点怪以外,其它的一切正常。
他甚至会在跟逃亡的魔族询问道哪里在发生动乱后,贴心地给上一些赏金。
随后,他们就在鬼兵暴动的魔城中,见到了屠城的影尘,以及他身后跟着的媚魔。
反耳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可怕的生面孔,十分紧张,但是澹台俞好像跟他们很熟络似的,上去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你们知道叶争在何处吗?我找不到他了。”
影尘眼睛都杀红了,狰狞的半边脸上浮现着若有似无的莲花印记,戒备而又冷酷回道:“不知道,我也在找他。”他没见过澹台俞的真实面目,只觉得他拿白骨当宝贝似的举动很是怪异,便又道:“你是谁?”
“我是他师弟。”澹台俞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直接转身离去。
影尘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我也是他师弟,他师弟怎么这么多?”
女眉跟着这杀神一路,眼看着他从东边屠城一路屠到西边,实力节节攀升,达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地步,在他身边只觉得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现下听得他竟然还能冒出一句带点儿人气儿的话,顿时大为感动,“那位公子好像有些失魂落魄的,既然同为师弟,不如问问他见没见过姜柯公子?他与叶公子是一起消失的呀。”
影尘觉得有理,便赶紧去追。
这一追可把他惊到了,这人的脚程如此之快,几句话的功夫就是翻山越岭,要不是这人又放慢了脚步,他差点就找不到人影了!
澹台俞转身迎上追来的影尘,“你又有叶争的消息了?”
可以看出他对叶争真的是非常在意了,影尘摇了摇头,“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姜柯的下落。”
听到这个名字,澹台俞的脸色瞬间就臭了,“我不知道。”
叶争的师弟们八字相冲,气场不合,有着被姜柯疯狂针对的丰富经历,眼前这位明确地表现出对姜柯的不喜,影尘都能表示理解。
不过好歹也算是名义上的师兄弟,影尘见他孤身一身不太安全,主动提供帮助,“你还是把剑气掩盖起来吧,这里的魔族都很敏感。”
他运转起混沌之力,却听澹台俞冷漠的回答:“不要。”
反耳在他怀里暗自点头,没错,不需要,阿俞这一路行来,遇到不长眼的魔族全部砍了。
都没能从对方处得到想要的消息,二人很快分道扬镳。
自始至终,影尘都没有往他怀中的剑骨里看一眼。
随后澹台俞又循迹去了东方,那里是澹台柔所在的方向。
那里爆发了一场战斗。
低洼的红土山谷中,鬼兵与魔兵激烈交战,领军的双方分别是四处寻找狐三下落的澹台柔和带着残兵四处游荡的暗羽。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或许因为一开始双方都没有预料到会狭路相逢,所以都是小股部队作战,以致战地面积不大,暗羽轻易便能查探到澹台柔躲藏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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